再难消化、再不敢相信的事情, 一旦缓过劲, 便不会继续犹豫了。回到工作室的时候，叶暖暖已经彻底接受楚北岩就是忘言、忘言就是楚北岩这件事。

  楚北岩大约是愿意好好谈一谈, 跟着叶暖暖以及王安开车到文化大厦，又随他们一起到了工作室。何雪和张妍留在工作室里,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没太奇怪。

  只是, 何雪看一看叶暖暖和王安的表情, 不像是谈拢了, 而见面之前也都谈得挺好的……她心觉奇怪，由不得问了一句：“谈得怎么样？合同……签好没？”

  叶暖暖摇了摇头, 王安说：“还得再谈一谈, 有点……”他看了一眼楚北岩, “新的情况，预料之外的。”

  楚北岩正立在叶暖暖身边, 没有在意王安，低声同她说了句：“到里面来。”把话说完, 他便先抬脚往休息室走过去。

  何雪和张妍听说没有谈成，不免诧异，再看到这般情况，越是摸不准头脑。叶暖暖见楚北岩走进休息室了，压低声音对她们说：“那作者……就是楚老师……”

  如同得知这一事实时叶暖暖和王安的反应，何雪和张妍同样目瞪口呆。与此同时，她们又理解了楚北岩单独喊叶暖暖去休息室的原因——

  说到底，在这之前, 叶暖暖都从没掩饰过自己对忘言这个作者的喜欢。包括在最开始列备选小说时，她从来大大方方摆出客观的优缺点之外，会强调自己喜欢。

  正是因为这份喜欢，会容易比旁人得知这件事时更多的想法。假使楚老师在之前就知道叶暖暖喜欢他写的小说，大概稍微解释一下会好一点。

  何雪一边想着这些，一边看着叶暖暖走进了休息室，微微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要是自己碰到这种事，说不定就会和这个人产生隔阂，因为会有种被欺骗的错觉。

  有的时候，明知道不应该，还是会有情绪。

  叶暖暖其实并没有何雪的这些想法，并且很克制的心里没有生出被楚北岩欺骗的感觉，也未因此而闹情绪。甚至是，比楚北岩预期更快情绪恢复平静。

  她走进休息室，见楚北岩略有些忧心忡忡的望着自己，忍不住先笑了：“楚老师，怎么了？怎么用这样的表情看着我？”

  楚北岩观察叶暖暖的神色，看不出一丝的勉强，就说：“我还在想，你会不会觉得是我骗了你，或者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觉得我不是一个坦诚的人。”

  叶暖暖脸上笑意收敛了点，默了默才说：“最开始的时候挺震惊的，不过，这是你的自由……也是你的私事，我没有理由要求你必须把这些都告诉我。”

  她维持住脸上的笑，看起来似乎在努力思考应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而且，这种事情大概不是刻意隐瞒。就像，虽然我爸妈都知道我写小说，但他们也并不知道我的笔名一样，我也只是单纯觉得不必特别说明。”

  楚北岩没有因为叶暖暖的话感觉到轻松，甚至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叶暖暖看他这样，却窥不得他心里面的想法，跟着安安静静的。

  片刻之后，楚北岩终于开口，仅仅是问：“那么，我提出的建议，为什么觉得不好？为什么没答应？”

  叶暖暖语气平静的反问：“为什么非要承担风险？”她脸上已经没有了笑，是少有认真正经的样子，“我的初衷就是希望我喜欢的作者不用因为收益问题而不能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所以我希望他们能够多挣钱，这样就没有生活压力了。”

  在许多人眼里天真到近乎犯蠢的一番话，从叶暖暖的口中说出来，落到楚北岩的耳中，他却只觉得望见了一片赤诚之心，是会被人有些不屑的那种真诚与善意。

  楚北岩脸上有了笑，声音是极为温和的，陈述着一个事实：“你知道，我其实不存在你说的这种生活压力。”

  原本自觉义正辞严的叶暖暖不觉微怔，继而听到楚北岩说：“对于大多数的作者而言，即使能够把版权卖出去，也很难拥有发言权。之后会被改编出什么样的东西来，作者都没办法干涉。你可以认为，我是在置换参与决断的权利。”

  这话说得不假，譬如说改编成影视，演员的选择上，完全是由资本方来决定，而原作者多半是没有权利的。甚至不说原作者，很多作品的编剧都很难拥有资格去左右这些东西。

  叶暖暖突然变得很难反驳楚北岩了，唯独总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也找不到好反驳他的理由。她紧抿着唇，拧眉不语，脸上有明显的犹豫之色。

  楚北岩等了会，才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何况，这么一来，我们也算是利益共同体了。想将来有所收获，得一起努力。除非，你拒绝我的加入？”

  即便知道楚北岩是开玩笑，叶暖暖还是立刻摇头否认：“不是的……”如果楚北岩这么的坚持，或许她不应该一再反对。

  她笑了笑，松了口，“那好吧，尊重原作者一切意愿。”

  楚北岩脸上笑容也浓了点，抬手摸摸叶暖暖的头，又冲她伸手：“合作愉快。”

  叶暖暖垂垂眼，笑着和楚北岩握了下手：“合作愉快！”

  等到两个人从工作室出来，叶暖暖先送走楚北岩。待折回来之后，她又和其他人继续商量起更细节的东西。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也算定下来了。

  重新拟定好了合同，叶暖暖和王安带着律师和网站方、楚北岩又会面。这次，他们顺利将合同签订，正式确定了合作关系。

  忙完了这件事之后，之前就决定要搬进剧组去住的叶暖暖，稀罕的非常有行动力的火速收拾好东西，让何雪把她送了过去。

  除此之外，她非常有义气的通知川流不息。知道川流不息目前有空闲，愿意来，叶暖暖直接告诉了她片场的地址以及黎川大概的进组时间——

  虽然知道，有些话说出来非常的丢人，但叶暖暖还是想说，她非常需要有一个人陪她一起。不熟悉的、不是同样喜欢黎川的人还不行，那么就只有川流不息了。

  见到何雪送叶暖暖过来、且拖着箱子，李乐彤第一个受到惊吓，还以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逮住叶暖暖问：“这是什么情况啊？怎么没打个招呼就要住进来？”

  叶暖暖压低声音，小声说：“我听说，导演把我偶像黎川请来救场了……”

  李乐彤还没有听说这件事，顿了一下，问：“真的假的？友情出演？黎川？”

  叶暖暖点了下头：“导演自己告诉我的事，不可能有假，但还没公布消息，可别往外说啊，这要是来不了，是我们的损失！”

  李乐彤跟着点头，叶暖暖叹口气：“估计导演和我偶像有交情吧……不过，我之前就见过，就是导演哥哥——上次我们来的时候，那个全程一脸‘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鸡’的那人，确实和黎川以前就认识。”

  李乐彤和何雪都反应了会，才明白叶暖暖说的谁。两人回忆起陈越舟的冷漠脸，配上叶暖暖的这句形容，都无法反驳也忍俊不禁。

  “所以黎川是这两天就会进组吗？”李乐彤笑着又问叶暖暖。

  叶暖暖却摇摇头：“没有这么快，导演说，大概最早下个月中旬进组吧。”

  也就是说，至少还得再过二十天。

  李乐彤：“……”

  “下个月中旬还有那么久，怎么现在就过来了？”李乐彤完全不能理解。

  叶暖暖却肃了肃脸色，正经回答：“提前适应剧组生活，降低将来在我偶像面前犯蠢出错的可能。”她默默想起了那件刻意想忘却没能忘了的羞耻事件。

  顿觉服气的李乐彤：“……”

  叶暖暖到的第二天，万秋，也就是川流不息，同样拖着行李箱火速奔到剧组。万秋来了以后，和叶暖暖一起住在颜佑、陈寒露他们住的那家酒店。

  两个人来了以后没有闲着，每天都跟着李乐彤做事，为剧组出力。后来和其他人变得稍微熟悉了点，她们又开始帮其他的人做一点事。

  一晃到了黎川进组的日子，叶暖暖和万秋基本是上到打板、下到订盒饭，全都做过至少一遍。和剧组的人，也变得熟悉很多，大家都客客气气、和和乐乐的。

  黎川进组的这一天，是八月十三，一如既往晴空万里、烈烈骄阳的天气。娱乐新闻里没有半点消息，整个过程可以说极低调。

  事实上，叶暖暖和万秋也根本不清楚黎川到底哪天会出现。她们本以为，八月十三号不过是和过去差不多的一天，以为还得再等一等才能有戏见到黎川。

  黎川出现的时间是中午一点多，当时，处理杂事耽误了时间的叶暖暖和万秋两个人并排坐在路边的树荫底下扒拉冷掉的盒饭。

  一辆保姆车从路边驶过去的时候，万秋抬眼看了看，随口说了句：“哎，这辆车好像川哥的那辆保姆车啊。”

  叶暖暖听到万秋的话，跟着看了一眼，就看到保姆车停在不远处。她捧着盒饭，张张嘴，却只发出了一声：“诶……”

  前后不过一分钟时间，保姆车的门打开了，车上下来一个人。

  不是别人，正是黎川。

  叶暖暖和万秋齐齐呆愣愣看着不远处的人，吓得手里的盒饭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