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作者:西瓜尼姑      更新:2023-07-31 04:39      字数:10805
  第三十一章

  玉华模样长的不差, 柳眉杏眼, 肌肤白嫩,她又比沈玉怜大几岁, 该长肉的地方都长了, 身段纤秾合度, 看着有女人的风韵, 不像没□□的小姑娘那般青涩。

  扭着腰往程怀仁身边靠,玉华一双美目瞪着沈玉怜道:“表小姐你进来是收拾屋子的吗?一进来就把我们几个都轰出去, 少爷早吩咐我们当差要仔细谨慎,莫要叫手脚不干净的人顺了什么东西走,我们姐妹几个难道不该在屋里看着么?”

  若是沈玉怜当时语气好些,玉华她们几个也就听话出去了, 左右屋里只有沈玉怜和她丫鬟,出了纰漏铁定叫她们主仆担责,偏偏不是正头主子, 还要端着正经主子的气势示威训人,她们几个也是得脸的丫鬟,受不了这洋罪!

  一来二去,丫鬟不肯出去, 沈玉怜又不愿走,就吵起来了。

  玉华不像沈玉怜那样还要矫揉造作装得像个大家闺秀,她嗓门一贯大, 气势就压倒对方一截:“奴婢们说姑娘大了, 成日里往这边跑也不合适, 请姑娘先回去,奴婢们会把话带到。这明明是再正经不过的话了,姑娘偏不听,摆脸子给我们看,说的那些作践人的话,奴婢今儿要学给爷听听!”

  沈玉怜花容失色,她哪里敢在程怀仁面前这般撒泼,那些下作的话也只敢背着他说罢了。没想到玉华这丫鬟胆子大到这个地步,今日是非要跟她鱼死网破不可了。

  玉华讥笑道:“姑娘说我们都是泥灰里爬出来的贱蹄子,只配给爷端茶递水,多想一点就是痴心妄想,还说我们个个都是老虔婆的模样和性子,生下来就是该被人糟蹋,但凡长眼睛的,就看不上我们!哼,姑娘看着倒是像大家闺秀,说出来的话可半点没有千金小姐的样子,假的就是假的,真不了!”

  程怀仁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玉怜,他最烦的就是姨娘张嘴闭嘴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话,表妹怎么也学了个十足十?可她平日里明明就是温婉知理的性格,怎么会是这般?

  沈玉怜脸色由红转白,道:“表哥别听她胡说!我就是再生气,也不至于这么待你身边的人,爱屋及乌这个道理,我也懂得。”

  程怀仁锁着眉头,不知道该信谁。

  玉华乘胜追击道:“姑娘还说我们刻意冷言冷语待她,可奴婢们说的都是贴心有道理的话,哪家的姑娘十三四岁都能说亲的年纪了,还往表哥屋里跑?莫说是一块儿长大的表兄妹,就是亲兄妹也该避讳着些!”

  这是有道理的话,程怀仁听了觉着没什么,沈玉怜也挑不出错处,但对着姑娘家的说出来多么打脸,这不就相当于指着她的脸骂她没脸没皮不知羞耻吗?

  玉华顿了顿,继续道:“奴婢们晓得少爷跟姑娘感情好,感情是感情,规矩是规矩,若是个正牌夫人,奴婢们也就不说什么了,偏生没名没分的不害臊,还不把人当人看!要是这么个夫人进门,少爷您趁早把我们几个都发卖了吧,做那粗使丫鬟都比受这罪好!”

  这些丫鬟都是同程怀仁一起长大的,虽是下人身份,有几个跟他分外亲近,他早把她们当自己人看待,这会子通房丫鬟和表妹闹成这样,他只觉一个头两个大,一点法子都没有。

  沈玉怜也是个要脸要皮的人,示威不成,反被羞辱,又玩起一哭二闹的把戏,拿绣帕捂着脸,眼看着就往架子床上撞过去,程怀仁眼疾手快把人抱住了,一个劲儿地劝。

  到底是表妹亲些,程怀仁呵斥玉华道:“够了!主子没主子的样子,丫鬟没丫鬟的样子!”

  玉华看不惯沈玉怜这般造作模样,还被程怀仁大声训斥,加之平日里已经受够了沈玉怜的气,这会子气地红了眼睛,心酸道:“若是个真主子打骂奴婢也就都认了,看表小姐是哪门子主子?奴婢今日真是咽不下这口气,少爷好狠的心,干脆禀了夫人把奴婢发卖了算了!”

  一个妾侍的外甥女,放到哪里去说,也算不上主子,玉华并不觉得自己比沈玉怜低一头,凭什么她会哭就有道理?

  玉华怒上心头,这会子是憋了股狠劲儿,不依不饶非要把这事掰扯清楚。

  沈玉怜见情势大好,程怀仁到底还是偏袒她的,便嘤嘤哭泣道:“哪家的丫鬟有这般厉害的?依我看着就是表哥你宠爱太过,才放纵了她们欺压到主子头上了,你听听她说的话,哪一句不是在打我的脸,我不是正经主子,可我是你的表妹,与你血脉相连,难道因着表哥你是庶出的,连我身份也卑微了?”

  这番话瞬间就把玉华的意思给扭曲了,乍一听居然还有点道理,下人们不认可沈玉怜的身份,不就意味着不认可程怀仁的身份吗?

  玉华气得说不出话来,沈玉怜颠倒黑白的功夫她真是见识到了,一气之下,她只好在屋内翻找了剪子把头发绞了,扔到程怀仁身上道:“少爷大恩大德奴婢不敢忘,表小姐也是太厉害,奴婢说不过她,这就把往日的情分,把命都还给您!”

  程怀仁又忙着去夺剪子,把沈玉怜晾在架子床上。

  总之屋内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程怀仁实在没有法子,一脚踢翻了床边三角花桌上的一盆兰花,青釉瓷盆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他铁青着脸道:“宅子里的事本不该我管,既然你们一个个的都有道理,那就到夫人跟前去说个明白!”

  程怀仁不得不承认,这时候他有点想念嫡母的好了,以她的手段,肯定能料理好这些事。

  玉华不怕,这事她站着理,随即快步跟上了程怀仁,和另几个丫鬟一起去了贺云昭那边。沈玉怜再不甘,也只能硬着头皮去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个主子,这事若是算作以下犯上,她们几个才该受罚!

  贺云昭才听彭见山略略说了大致情况,勤时院的人呼啦啦都跑来了。

  吵吵闹闹的一群人山雀一样叽叽喳喳往这边来,贺云昭眉头一皱,文兰就进来说,程怀仁带着人过来,请她拿个主意。

  因早知道是通房丫鬟和沈玉怜闹了起来,贺云昭自有打算,便让他们都去次间里边等着,她待会儿再过去。

  程怀仁等人便都等在了次间里,贺云昭看了两章拳谱,还喝了半碗茶才去次间里边。晾了他们这么半天总该冷静下来了。

  原本有些闹人的屋子里,因贺云昭的到来瞬间安静了下来,她一双水润潋滟的媚眼略扫了一下众人,面无表情,不怒自威,吓的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丫鬟顿时噤了声。

  贺云昭坐在罗汉床上,气定神闲地看着他们,道:“是怎么回事?”

  玉华生怕沈玉怜再歪曲事实,抢先一步欲回话,被程怀仁看了一眼,便退后了一步。

  贺云昭看着玉华披头散发乌糟的样子,瞬间想起前一世的时候,那时候这丫鬟是在沈玉怜抬了姨娘之后才闹起来的。

  那时候,贺云昭作为正室夫人都没去收拾通房丫鬟,沈玉怜便先受不了程怀仁日日往正妻那里跑,丫鬟也要跟她分享男人,拿玉华作伐子,有事没事找她麻烦,敲山震虎威慑其她几个丫鬟。

  可惜沈玉怜找错人了,若是玉润那几个,兴许她们忍忍也就罢了,玉华却是个暴脾气,受不了姨娘这样糟践人,在被冤枉偷盗一只玉镯之后,彻底爆发了。

  玉华把沈玉怜身边的两个丫鬟揍了一顿,不过沈玉怜有沈兰芝照顾,身边伺候的人多,丫鬟婆子也都很护主,她本人一点伤都没受到,反叫有力气的婆子把玉华给捉住了。

  沈玉怜落到玉华手里,说不定两人就是撕打一会而已,玉华落到沈玉怜手里,可就没这么好结果了。

  玉华被扒光了打板子,沈玉怜还特地叫了常伺候程怀仁的小厮过来围观。羞愤之下,玉华便投井自尽了,尸.体打捞上来的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有两个月大的胎儿了。

  贺云昭便是那时开始,不大待见程怀仁,连自己女人和孩子都护不住的男人,长的再好看,家世再显赫,她都看不上。

  恨只恨,当初相看的时候程怀仁那厮装的太好,甚至欺瞒贺家,说他身边只有两个通房,没有旁的女人,沈玉怜只是表妹,迟早要嫁出去。贺云昭若是知道他们表兄妹两个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也就不会来插一脚了。

  程怀仁的答话打断了贺云昭的思绪,他道:“表妹和几个丫鬟吵了起来,儿子实在断不了这案,烦请母亲做主。”

  贺云昭便让她们各自把事情说了一遍,虽然有些出入,大致可以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丫鬟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只是身份不对,哪有下人说主子的,不过沈玉怜也算不得伯府主子,玉华等人的善意提醒,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

  贺云昭并没有打算偏心玉华处罚沈玉怜,而是各打五十大板,先训斥丫鬟道:“你们是少爷的屋里人,遇到事情就这么处理?若是将来少夫人进门了,容不下模样出挑的,是不是也都要死要活把伯府闹翻天了?”

  像这些通房,新夫人若是说不要,统统打发了也是有的,若是玉华她们现在就闹起来了,贺云昭现在把她们处置了都没人敢说个不字。

  玉华等人吓得面白如雪,贺云昭的身份说这事和沈玉怜的身份说这事,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而且,夫人也更有理有据些。

  沈玉怜嘴角挑起个得意的笑容,贺云昭一直重规矩,玉华她们当然会在这里吃亏。

  贺云昭缓和了面色道:“你们几个也是陪着仁哥儿长大的,我也不会不近人情到把你们都赶走,就是养了几年的宠物也有感情,更何况一起长大的姑娘。”

  听了这话,玉华等人才把心收进了肚子里。

  贺云昭继续道:“不过规矩是不能乱的,少夫人都没进门,你们就闹成这样,若是传出去,仁哥儿的婚事还说不说了?”

  程怀仁恨不得给嫡母跪下了,还是母亲体谅他啊!

  贺云昭下决定道:“我也不赶你们走,但是你们喜欢挑事的都不能待在仁哥儿身边了,给我回后院来好好磨磨性子。将来仁哥儿要是还念着你们,新夫人容得下你们,再看哥儿的意思就是。”

  沈玉怜咬着唇没让自己笑出来,早晓得贺云昭会帮忙把这些碍眼的丫鬟清理了,她早该闹到这边来的!

  贺云昭岂会猜不到沈玉怜的心思,若是以为她在帮她,那就想的太美好了。

  把玉华等人处置好了,贺云昭便吩咐人把她们都带出去安置,随后将视线转到沈玉怜身上,道:“丫鬟们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怜姐儿,你年纪也大了,少往前院跑。你是仁哥儿表妹,将来他承袭了爵位,照着你们一起长大的情分,他也不会亏待你,你也莫辜负他,也该多学学女红和内宅庶务,明白吗?”

  沈玉怜依旧咬着唇不说话,不往前院去,她怎么和程怀仁亲近?

  程怀仁倒是觉着贺云昭说的有道理,便道:“母亲说的是,这事还请母亲费心,不然没得人教怜儿,反倒白白耽误了青春。”若是沈玉怜要做当家主母,有些东西必须得学会。

  贺云昭顺势道:“既然你开口求了我,我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学东西可没那么简单,就像你做学问一样,也不容易,她若吃不了这个苦头,我也教不了。”

  “母亲放心,怜儿聪明好学,定能学好的。”

  沈玉怜嗓子眼一堵,程怀仁这么抬举她,可是贺云昭故意为难她怎么办?难怪说夫人肯帮她说话,原来是在这里设了陷阱。

  越想越不舒坦,沈玉怜投机取巧道:“表哥,我愿意学,但是夫人管伯府已经够忙了,我怎么好再给她添麻烦。学女红这些请有名的绣娘来教我就行了,不必麻烦夫人。”

  贺云昭轻笑道:“我也没工夫亲自教你,女红这方面,我的意思就是请绣娘来教你。绣技这是最基本的,也不算累,我的意思是其余的本领你可别嫌累。”

  沈玉怜满脸委屈地看向程怀仁,想要逃过这一劫。在贺云昭手底下学东西,夫人多的是借口整她,万一一言不合又打耳光,不死也要脱层皮。

  程怀仁板着脸道:“怜儿,你若自甘堕落,将来可没有大好前途,往后要想享福,当家主母该会的东西你都得会。”

  这么一说,沈玉怜就有劲儿了,她将来就是要做诰命夫人的,她学!

  贺云昭又道:“学打理庶务也分不同程度,你若只想管好小家小户,学好绣技,略微懂些人情世故就好。但若想和世家大族往来,说不定哪日还要进宫见后宫嫔妃,甚至是皇后和天子,规矩才是最要紧的,这个才是难的。”

  这段话听着就激励人,沈玉怜心有鸿鹄之志,自认为是要做诰命夫人的,这些东西她当然要学了!

  “怜姐儿,我问你,你要学简单的还是学难的?”

  沈玉怜回答地毫不犹豫:“当然是难的!”

  程怀仁满意地看着她,笑着想,这才对,只有有能力的女人,才配得上他。又想起铺子里那些烦心事,他想,若是有个得力的贤内助在身边,还真是好很多呢。思及此,登时对嫡母感激起来。

  贺云昭喝了口茶,压下笑意,道:“那从明日起,我就请万嬷嬷去教你规矩,她是宫里出来的老人,达官贵人平日里使的那套规矩她最熟不过。等将来学熟了,出去见客人的时候,也不至于叫人笑话了。”

  沈玉怜两眼放光,让她出去露脸见人?!

  贺云昭也不过是先画个饼,沈玉怜才肯心甘情愿地吃亏吃苦,那套站坐卧的繁文缛节要不是打小就学,才真的是痛不欲生,到了万嬷嬷手下,有她受的。

  “行了,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改明儿我就叫万嬷嬷去你院里。万嬷嬷伺候过老夫人,你在她面前不能耍性子,否则我不能饶你!”

  长辈跟前的老人比少爷小姐们还尊重些,沈玉怜自然不敢胡来,低眉顺眼应了后,看了程怀仁一眼便退出去了。

  程怀仁真心道谢说:“儿子谢母亲替我周全。”

  嗯了一声,贺云昭道:“是我分内之事,无需言谢。”

  似是无意间问起,贺云昭又道:“最近功课怎么样?今年下场可有把握?”

  这当然……没有把握。

  程怀仁僵着脸,道:“儿子年纪还小,学识也不够,今年下场,怕只能当练手了。”

  “练手就练手吧,再等三年也无妨。不过我瞧着你最近有些分心,估计是为着你院里几个丫鬟的事,是么?”

  “是。”程怀仁当然只能说是了,他死也不会在贺云昭面前承认,是因为自己没能力管理好铺子,所以才烦忧不堪。

  贺云昭心知肚明,憋着快意,一脸认真道:“后院起火也是大事,那几个丫鬟暂时困在后院,你也可以安心举业。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不能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爱挑事的人,我不能往你身边放,我便做主挑几个安分守己的本分丫头给你做通房,你看怎么样?”

  这是要往他身边放人了,程怀仁本能地防备着,贺云昭继而道:“别家哥儿这么大的年纪都要开始说亲了,我虽不是你亲生母亲,与你又有些罅隙,但我还是那句话,该我嫡母做的事,我样样都会尽本分做好。你屋里的情况我不清楚,我也不去查问,可到了这个年纪该会的东西,你也得会。”

  每每与贺云昭相谈,程怀仁总有种被剥干净的感觉,别人家里但凡有点不愉快都恨不得藏着掖着,维持表面平静,偏这个嫡母不同,什么都直言不讳,坦坦荡荡反倒叫他羞愧。

  程怀仁作揖道:“儿子听母亲安排就是。”不管放了谁在他身边,但凡有点不干净的心思,他就把人撵走。

  贺云昭满意地点头,道:“先与你说好,通房丫鬟不在貌美,晓事最重要,将来少夫人进门,她才不会膈应,夫妻才能和睦。你们感情好,伯府才能好。”

  嫡母说的每句话总是那么有道理,程怀仁不仅没话反驳,也真的想听从她的话,因是顺从道:“母亲说的对。”

  “往后除了请安或是必要的事,你少往后院来,省得我今日的功夫白费了。若是没什么别的事你就先回去吧。”

  程怀仁觉得自己耳根子都清净了,才不愿意再来后院遭罪,随行礼道:“儿子告退。”

  出了正院,程怀仁觉得事情解决的太顺利了,浑身上下都舒爽了,不过也太容易了些……细想之下,他有些纳闷了,贺云昭自己就是个大姑娘,哪里晓得这么多事?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仿佛和他所知晓的完全不同。

  一想到贺云昭给他安排的,即将到来的乖巧通房丫鬟,程怀仁走着走着就心猿意马起来,嫡母她……懂不懂那事?如果懂的话,一个活守寡的人,是怎么懂的?还有沈玉怜提过贺云昭对他有想法的事,这个女人心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他在她心里又是什么个地位?

  越细想下去,程怀仁的思想就越不干净了,他觉着自己玷污了贺云昭,不管怎么说,嫡母素日行事光明磊落,应当不会是淫.荡之人。

  程怀仁这厢暗喜后院事情完美解决,那厢贺云昭憋不住乐了。

  支开玉华那几个好看的丫鬟,还把沈玉怜拘在内院,可不是贺云昭真的想帮程怀仁,为的是让他们表兄妹两个的日子都不好过。

  以前程怀仁日日有美人作伴,从今以后身边突然没了佳人伺候,睁眼闭眼都是些相貌平平又不通文墨的姑娘,要不了三五天,一准腻烦,别说做通房丫头与她们亲热了,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玉华等人被贺云昭敲打了这一回,轻易不敢胡来,沈玉怜却不同,她毕竟与程怀仁是亲人,正常往来是允许的,美丑对比,瞎子也知道亲近谁更舒心。

  一双男女一个是血气方刚,一个是豆蔻梢头,一来二去,这对表兄妹不发生点什么,贺云昭才不信。

  一旦越界,沈玉怜便没有退路了,她只能嫁给程怀仁。

  贺云昭发誓,绝对会让沈玉怜重蹈覆辙,她要看着贱人劳心劳力学好了规矩,终究还是个妾,一生一世都只能是妾!

  第二日下午,贺云昭就挑好了人,让文兰把人送到勤时院去了。万嬷嬷也同意去教沈玉怜规矩。

  勤时院新去的两个丫鬟,贺云昭起的名字和原先的玉华等人同玉字辈,分别叫玉枝、玉叶。

  程怀仁见到玉枝玉叶的时候是崩溃的,如果不是文兰亲自送她们来,他还以为是浣洗院粗使婆子生的女儿过来洒扫了,他发誓,从来就没见过这么膀大腰圆,这么长相平凡的姑娘!!!

  程怀仁压着性子,故作沉静地问文兰:“姑娘没有送错人吧?”

  文兰笑道:“没有,夫人说了,少爷身边只准留老老实实的丫头,这两个身子也好,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最是合适。”

  长长地吐了口气,程怀仁象征性地赏了文兰两个梅花银裸子,还客客气气地道了声“姑娘辛苦”。

  文兰一走,程怀仁的脸就垮下来了,嫡母这送来的是什么人啊!!!左边那个还是右边那个叫玉枝或是玉叶的,皮肤不错,可是脸扁平的像盘底,单眼皮,鼻子塌塌的,另一个更差劲,黄皮肤,宽额头,三角眼。

  这两丫头唯一的优点就是看着老实,绝对不会惹事。也绝对不是那种会留心眼的人。

  程怀仁额头上就写着四个大字:欲哭无泪。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现在的心情了,贺云昭果然没想在他身边放眼线,可他现在巴不得嫡母放两个长相清秀的眼线在勤时院啊!

  侧低着头,程怀仁摆摆手让两个丫鬟先出去。

  玉枝玉叶出去之后就回了后边的倒座房,她们两个也是不清不楚的,不知道为什么天大的好事就落到她们身上了,居然都不用挨骂,也不用做粗活了,只要在勤时院好好伺候这么俊的少爷就行,据说还有机会做姨娘。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曹宗渭手伤好了些便穿着常服遮着伤口,没事人一样来了忠信伯府。

  曹宗渭是为着谢氏的信来的,本该直奔寿宁院,入了垂花门两腿跟不听使唤似的,跟在程家下人身后走着走着,就改道了。

  贺云昭正在屋里听文莲说秋水苑那边的状况,据说沈玉怜学的很辛苦,大热天顶着花瓶一站就是一个时辰,万嬷嬷又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一天下来,沈玉怜能掉五次眼泪。

  规矩是沈玉怜自愿学的,贺云昭可没逼她,就是沈兰芝也无话可说。

  正听到沈玉怜差点要耍性子,差点要翻脸不学了,万嬷嬷一个阴测测的眼神扫过去,她立马麻溜地把花瓶抱起来,乖乖地站好了,下人就禀道,曹宗渭来了。

  贺云昭一面暗想,沈玉怜这是识时务,这会子闹了性子,往后还要学,若叫万嬷嬷不痛快了,她自己不痛快的日子就更多了,不如忍忍的好。一面纳闷,曹宗渭不是去寿宁院么,怎么改了主意到这里来了。

  贺云昭也没有不见客的道理,便使人去把人请来。

  曹宗渭与贺云昭见了礼后,便去看了程志达。

  程志达躺在里间的架子床上沉沉地睡着了。

  因着万嬷嬷不在梢间,贺云昭便也跟过去看着,屋里只有思音思悦两个丫鬟,她吩咐她们一个上茶,一个去寿宁院传个话,说侯爷晚些过去,屋里便只余下三人了。

  曹宗渭轻声道歉说:“上次是我唐突了,夫人请勿见怪。”那般暧昧的气氛,纹丝不动那就是不遵从本心。

  贺云昭扯了一个笑,道:“允哥儿最近怎么样?”对感情,她不敢太过奢望,以她现在的身份,曹宗渭大约会止步不前吧。

  “很好,就是想你。”

  这话听得贺云昭耳根子一热,她低眉道:“你的手怎么样了?”上次使那么大的劲儿抱她,怕是伤口又挣开了吧。

  “没事。”

  贺云昭能感觉到他的冷淡,面上笑容也渐渐淡了,逐客道:“伯爷很好,侯爷去老夫人那儿吧,说正事要紧。”

  曹宗渭欲言又止,眉头一动,一把抓住贺云昭的纤细皓腕,定神了一会儿,才嗓音沙哑道:“夫人想不想离开伯府?”

  手腕被握的很紧,贺云昭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曹宗渭手臂的力量,她不解地看向他,道:“侯爷先松开我。”

  “夫人,回答我,想不想。”

  曹宗渭用的又是那只受伤的手,贺云昭不敢挣扎,她还是怕他伤口愈合不好,只好微微低着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道:“谈何容易。”

  确实不易,虽然贺云昭早有打算,但其中有一个环节出错,让程怀仁钻了空子,也许程怀信回府继承爵位的事就不成了。

  曹宗渭笃定道:“我会求老夫人同意你和离,还你自由身,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贺云昭睁大了丹凤眼看着他,她以为曹宗渭知难而退了,可他现在说的话,是在表明心迹?

  上一世被伤的太深,贺云昭有些不敢相信,世间还有真情儿郎。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这一世能重活是老天可怜,若是真要求一人相伴白头,她有些怕了。

  对于曹宗渭的感情,贺云昭是不确定的。

  贺云昭对上曹宗渭的视线,道:“侯爷,你为什么帮我?”她想从他口中听一个确切的答案。

  这个男人要么不说,但凡说了就会言出必行,贺云昭要听他真真切切地说出来。

  而曹宗渭则理解为,贺云昭大概是以为他帮她有强烈的目的性。

  曹宗渭当然希望贺云昭也同样的喜欢他,但若是不喜欢,他也要帮她。

  遂,曹宗渭大义凛然道:“夫人,我承认我帮你有私心,但我也不是那等卑鄙小人,只要你愿意,我便愿意助你和离,并帮你铺好后路。”

  室内宁静,丫鬟早起熏着的栀子花香弥散在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冰块消融的时刻,冰桶里已经融化的冰块浮在冰水里一动不动,仿佛被时间凝结了。

  贺云昭心里暖流通过,耳根子都麻了,她没想到,曹宗渭会这么待她,在抛去前世交情的前提下,还能这么帮她。

  这份情和贺家没有关系,只因为她是贺云昭,只因为他真正把她放在了心上。

  门外响起脚步声,贺云昭连忙抽回手,转过身往里面去了,背对曹宗渭之际,她赶紧眨了眨眼,省得红了的眼眶会被人看出端倪。

  曹宗渭匆匆喝了口茶便离去了,不管贺云昭给他的答案是什么样,他都要去谢氏那里争取一把,以后要不要离开忠信伯府,都看贺云昭的意思。

  ……

  曹宗渭离开修齐院没多久,谢氏便差人到这边来把贺云昭请去,接程怀信回家这件大事,还是得三个人一起商议才好。

  贺云昭没带丫鬟,独自去了寿宁院,谢氏和曹宗渭早在次间里边等候着她。

  朝老夫人行过礼,贺云昭没去看曹宗渭,便坐在了谢氏下首的圈椅上,与他相对而坐。

  尽管贺云昭正面看着谢氏,余光免不了瞥见曹宗渭,她似乎能感觉到,他也在看她。

  谢氏开门见山道:“你们两个都在,我就一并说了,这事还需要你们里应外合,以后有什么要紧的事,就在我院里说,省得走漏了风声。”

  修齐院虽然人手干净,但旁的人也不是不能进出,不像寿宁院,是真正的铜墙铁壁,伯府里没人能从这里边打听出消息来。

  曹宗渭略一拧眉,道:“到底是什么事?”吊了他这半天胃口,现在还没说个明白。

  贺云昭看着谢氏,心道她也是够谨小慎微,非得等三个人都在这密不透风的屋子里聚着了,才肯详谈。

  谢氏神色复杂地看着曹宗渭,没有立即开口。她知道,这事只要说出来了,离程怀信回来的日子就不远了。她孤寂太久了,陡然能有血亲陪伴,这种感觉无法言喻。

  曹宗渭见谢氏不言不语,思索了一瞬,便道:“老夫人,我也有一事,要请您帮个忙。我……”

  谢氏似乎酝酿好了情绪,抬手打断他道:“我要同你说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老夫人,那不如先让我说,我三言两语就说的完。”

  “你先听我说完再说。”

  “……”曹宗渭只好把肚子里的话咽下去,耐心地听着谢氏说话。

  谢氏一口气把事情讲了清清楚楚,包括她对曹宗渭的请求也一并说的条目清晰,说完这事,她便忍不住老泪纵横,积压这么久的心事,终于得以偿愿了!

  谢氏死死地拽着搭在膝盖上的衣摆,双目直直地看向曹宗渭,抻着脖子咬牙道:“你一定要把我孙子接出来!一定要!”她裸.露在外的皮肉没有一处不是抽搐的。

  曹宗渭被震撼了,他从来没见过情绪这么外露的谢氏,以及,他完全没想到,贺云昭已经替自己找好了全身而退的法子。

  难怪方才在修齐院贺云昭没给他答复,原来她并不需要他找谢氏求情。

  “我答应您。”曹宗渭轻声地回答了谢氏。

  谢氏欣慰地闭上了眼。

  贺云昭把玉佩交给曹宗渭,道:“未免夜长梦多,侯爷请尽快将信哥儿接出来。”

  接过玉佩,曹宗渭低头便看见贺云昭雪白的腕子,那冰凉舒服的触感,仍停留在他的手心里,脑海里。

  贺云昭递了玉佩复又坐下,谢氏道:“我不便常常出面,省得引人怀疑,侯爷日后需要伯府接应,可以直接找她。”

  贺云昭能出门的借口很多,两人联系起来也方便。曹宗渭亦求之不得,便一口应承了。

  接着贺云昭同曹宗渭两个商量了事情怎么办,什么时候办,又商议了些细节,这场密谈才彻底结束。

  曹宗渭起身告别老夫人的时候,他听见谢氏说了谢谢。

  谢氏年轻的时候就很倔强,轻易不肯欠人情,“谢”这个字,曹宗渭头一次听她说。

  曹宗渭要走,贺云昭也没多留,同他一块儿出了寿宁院。

  出了寿宁院大门,曹宗渭左右一看,见四下无人,挨近了贺云昭道:“既然早有脱身的法子,为何前几日不先同我说了?我好早些办了这事,你也早些重获自由身。”他现在开心地恨不得把她抱起来转几圈。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我便没有多说。况且平反陈年旧事没有那么容易,不急在这一日两日,稳妥才是最要紧的。”

  “以后有事不要瞒我。”

  他离她越来越近,贺云昭似乎能感觉到热气扑到她脸上。

  往后退了一步,与曹宗渭拉开距离,贺云昭道:“侯爷快去吧。”

  曹宗渭笃信地看着她道:“等我。

  “我送侯爷出去。”

  二人并肩而行,贺云昭瞧瞧轻吐了口气,身边人的身上有着属于男人的干净气息,狂野而温柔。

  长长的夹道上,两人沉默了一阵子,曹宗渭总觉着要说点什么才好,不然总忍不住想别的,便道:“正麾的事我知道了。”

  “我猜着像是有人与他说了什么。”

  “我知道是谁,以后再也没人敢在我儿子身边煽风点火了。”

  头一次的时候曹宗渭已经发了很大的火,把庶出兄长和大嫂都训了一遍,一点情面都没留。

  没想到陆氏又故技重施,曹宗渭找去的时候,她辩解说是孩子之间的童言,与大人们没什么干系。

  曹宗渭是不信的,就算只是孩子的想法,半大的孩子能有这种心思?多多少少也是受父母亲影响。

  所以曹宗渭这次毫不犹豫地提出了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