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芳华绝代
作者:烏夜啼      更新:2023-07-31 05:25      字数:3437
  抓不到那魔物, 还被他戏耍了一顿, 乾元神君哪里还好意思继续待在花楼门前, 匆忙捏了个障眼法跑了。

  楚辞坐在窗前, 路过的风卷起他的衣袖,他毫不在意,只是弯起眼睛, 看着那老头恼羞成怒地离开,眼里的笑意越发深刻。

  他自然知道那老头是谁, 天上掉下来的老古董,总想斩妖除魔, 自他出来就一直想方设法抓他, 早就让他烦不胜烦。

  现在捉弄这老头一顿,也算是让他开心了一下。

  “公子……”

  环绕在他身边的美人们痴痴地望着他, 神态和小少爷如出一辙,只是那小少爷不敢碰他一毫,美人们却是柔弱无骨地依偎在他身旁, 无比眷恋地牵住他的衣角。

  花楼以美人扬名京城, 她们身为伶人,见过的男子不计其数,早就对男子没了兴趣,可现在,她们都如未出阁的少女一般,眉眼含羞带怯,眼波如水。

  楚辞垂下眼, 怜爱地抚了抚美人微红的眼梢,温柔地问:“好端端的,怎么哭了,是我让你难过了吗?”

  美人轻轻摇头,发间的珠钗一并晃动了几下:“不……不是公子的错……妾只是想到不能常伴在公子身边,心里难过。”

  “哦?”楚辞指尖细细地描绘过美人垂泪的眼尾,声音越发温柔,教人轻易就沉沦在这样动听的语调里,再无法脱身:“你想一直陪着我?”

  美人还未回答,靠在他身边的其他美人先道:“妾也想一直陪在公子身边。”

  “妾也想。”

  美人们恳求的声音越来越多,楚辞无奈地笑起来,修长的手指放在美人唇边:“嘘。”

  他慢慢说道:“时间不早了,睡吧。”

  逸散的魔气卷住险些昏倒在地的美人们,把她们轻轻送回床。

  没有美人环绕,香粉的气息也淡了许多,楚辞拂去她们对自己的记忆,起身离开花楼。

  月夜风高,楚辞随意跃至皇城围墙上。

  魔物可以感知到阴暗的情绪,而在京城里,皇宫是最黑暗的地方。

  “好像有点饿了,”他哀愁地轻声呢喃,一步步走进皇宫,看不见的魔气四散,随着风潜入到皇宫每一处角落:“这里这么大,应该有我的猎物吧。”

  波云诡谲的宫廷因为他的到来,变得越加腥风血雨。

  天子妄图炼丹成仙,皇子手足相残,后宫也不能幸免,阴谋诡计编织成一张巨网,牢牢笼罩住皇宫每一个人。

  没有谁能从网里逃脱。

  叠叠升高的阴暗情绪在魔气的刻意引导下,终于决堤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将军兵变,臣子叛乱,昔日繁华的宫廷一朝倾倒,露出虚弱的模样。

  茫然、恐惧、嫉妒、仇恨……种种情绪混合到一起,仿佛乌云蔽日,且这片云,还在不断向外扩大。

  垣文神君为此拍碎了无数张桌子,可依然改变不了乌云越来越壮阔的景象,“这才多久?这魔物要毁掉一个朝代,连半年都用不到!再这么下去,人间有几个朝代经得起他这么玩?!”

  乾元神君也没办法维持冷静了,不住喃喃自语:“不妙不妙不妙,糟糕糟糕糟糕,这可如何是好。”

  人间的怨气越来越深厚,那魔物也不再遮遮掩掩、隐瞒行踪,而是光明正大地放出魔气,昭告自己的所在地,仿佛在嘲笑天上一群没用的神仙。

  “我再去找他谈谈!”乾元神君猛地闪身,消失不见。

  外面闹得乌烟瘴气,皇宫里又是另一幅富丽堂皇的景象,精致华贵的绸缎铺满地砖,璀璨的宝石如繁星般缀满房顶,其他摆放的珍宝不必细说,用穷奢极欲形容都显得单薄。

  这样一间宫殿,要是被人看见,定要痛骂皇帝,揭竿而起,可是看到坐在殿里的美人,他人又定会觉得,光是如此怎么够,应当为美人寻罗来天下所有的珍奇,才能配得上他倾国倾城的美貌。

  乾元神君赶来时,楚辞正懒散地坐在窗边,用魔气剥开一只橘子。

  见到突然出现的乾元老头,他也没有露出半分多余的神色,而是继续慢吞吞地用魔气撕掉橘子表皮上的脉络。

  乾元坐到他面前,盯着看了半晌,说道:“……其实这橘络对人有益。”

  楚辞这才露出一点惊讶之色,仿佛在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又不是人,我是魔。

  乾元神君也不明白,他是怎么看出这魔物的目光含义的,思来想去,可能是他嘲讽的太明显了,丝毫不加掩饰。

  乾元又安静半晌,苦口婆心地说道:“停手吧,不要再惹事生非了,你如此祸乱人间,天道不会放任不管的,你又何苦要引来天罚?”

  橘子最后一层皮也被魔气撕开,清甜的气息弥漫开。

  楚辞吃掉橘子,慢条斯理地回道:“我是魔。”

  三个字足以表明他的立场,他是魔,他生来就是要祸害人间的。

  “魔只是你的出身,你也可以选择不做妖魔。”

  楚辞歪了歪头,模样看起来无辜又无害,好似一无所知的稚童。

  要不是他眼下的小痣越发诡艳,乾元或许也要被他这种柔弱的神态欺骗过去。

  这魔物的引诱之力当真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再谨慎防守,也防不住他无孔不入的魔气。

  乾元神君倏地移到一旁,他刚移开,方才坐的地方轰地炸裂,粉碎的乱石四溅,扎透了四面单薄的窗纸。

  “你为什么要躲开呢,”楚辞抱怨地说:“我刚才还在想,你要是不躲,我就再也不做坏事了。可惜了,你和我一点默契都没有。”

  乾元神君险些气昏,这魔物当真是恶劣到让人恨得牙痒:“你又没有提前说。”

  “你玩过人间的游戏吗?”楚辞不急不慢地回道:“人间的捉迷藏,可从来没有哪个孩子会站出来,告诉别人他就在那里。我也是在和你玩游戏啊,可是你输了。”

  这分明就是诡辩,别以为他在天界,就不清楚人间的规矩,就算是捉迷藏,小孩也会约定好一个开始的时间。

  可他不能和魔物讲道理,尽管他现在做的就是这件事:“那你能不能再玩一次?”

  “不要,”楚辞摇头:“知道了谜底,游戏还有什么好玩的,我才不来呢。”

  眼看着乾元老头气得胡子都飞起来,楚辞愉快地就着老头子须发乱舞的景象,吃完剩下的几瓣橘子:“至于你说的那什么天罚,它要来的话,那就让它来吧。”

  魔物到底是魔物,天生恶意,对任何事物都没有敬畏之心,更不要说害怕一个未知的天罚。

  乾元问道:“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停手了,是吗?”

  楚辞整个人袅袅消失在原地,只余下一句缥缈的、含着笑意的话:“猜对了哦。”

  怨气横生,人间动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接着,便是烽烟四起。

  战乱毁了无数人的家国,这些活下来的人里,怨气又会变得更深,循环往复,以至于到了最后,战争究竟是为何而起已经不重要了,只有不停的争斗。

  黑压压的乌云遮住了天,没有谁能够再看见太阳。

  边境的战场里,尸山血海,秃鹫盘旋在上空,人类的末世,于它们而言,却是盛宴的开端。

  长长的鸟鸣绵延不绝,力竭的将军倒在尸山上,不甘地看着低垂的乌云,瞳孔里闪过鸟类飞行的痕迹。

  他……不想死。

  他甚至还不明白,他究竟是为何而战。

  忽然,他眼里出现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容貌美得诡异,荒原的狂风也没能卷起他的长发,他闲庭信步般缓缓走来,丝毫不嫌弃他一身血污,俯身将他扶起来。

  “可怜的,”他声音动听又空灵,让人恍恍惚惚以为这声音是自另一个时空传来:“身亡而魂未消……”

  “你有什么未完的夙愿吗,还是心有不甘,怨恨这个人间呢?”

  将军一点点睁大眼睛,压在心底的恨意被他三言两语激发出来,“嗬……嗬……”

  “啊,”楚辞体贴地说道:“你应该怨恨的,朝廷空虚,皇帝昏庸,不顾你的反对,执意宣战,你和你的兵无一例外,尽数死在这里……是不是恨极了?”

  将军眼里流出血泪:“嗬……”

  楚辞抱住他,靠在他耳边,一字一句慢慢道:“把你的恨全部交给我,好不好?”

  他指尖滑落到将军心口,早就停止跳动的心脏此时却剧烈地鼓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要透体而出:“把你对人间的怨恨、不甘、杀意……全部交给我吧,我来替你完成你的愿望。”

  黑色的魔气笼罩住整个战场,满地凝固的血块如薄冰入水般化开,好似绵绵细雨,渗透进翻滚的魔气里。

  将军缓缓闭上黯淡无光的眼睛。

  楚辞手指没入他的心口,鲜艳的血顺着他的指节流淌下来的时刻,刺眼的天雷撕开厚厚的乌云,在他的头顶轰然炸开。

  血液没有滴落到地上,而是无声无息钻进他的皮肤。

  天雷声不绝于耳,一道道降落,将魔气屏障劈得摇摇欲坠。

  将军的尸体沉沉倒了下去,楚辞收回手,睁开眼睛。

  那双眼眸浸透了鲜血,几缕未收的魔气藏在他眼底,好似在酝酿一个令人沉醉的幻梦。

  “啊,”他似笑非笑地弯起唇角,伸手接住一道雷电:“……神。”

  作者有话要说:攻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