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安迅速抬眼,漆黑的双眸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她雪白的脸上浮现薄薄的红晕，一双可爱的杏子眼,睫毛根根分明。从下往上仰视的模样，仿佛什么娇弱的小动物，格外惹人怜惜。

  “师尊……”

  穆天音垂眸凝视她,眼眸闪烁,扣住她下巴的手指动了动,低沉的声音近在耳旁：“嗯”

  白安安感觉下巴处似有若无的触感,心中一跳，睫毛飞快颤抖一下,佯装紧张道：“安儿、安儿想给师姐用。”

  师姐两个字一出,穆天音神色登时怔住。她骤然松开手，偏开头去,面上晦暗不明，淡淡道：“师姐？”

  白安安顺势垂下脑袋,微微眯起眼睛，嘴里呐呐道：“安儿知道枉顾师姐意愿,给她吃得春丹,实在不好。”

  她飞速抬眸望穆天音一眼，继续道,“不过……不过安儿只是因为心悦师姐。”

  穆天音仿佛回声筒，一瞬不瞬盯着她：“心悦？”

  白安安登时阿了一声，仿佛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下意识伸手捂住小嘴。

  “你跟那师姐，不过几面之缘。”穆天音不咸不淡道，“你连她是谁，都没搞清楚，就心悦她？”

  白安安小心道：“这种事情，哪里管几面之缘。或许安儿上辈子跟师姐有缘，所以这辈子就一见倾心呢？”

  穆天音心中复杂至极，少女口口声声说着心悦，哪里知道，她口中的师姐，正是她的师尊。

  “安儿，你真的知道你师姐的真面目吗？”

  白安安诧异抬眸望她：“师尊这是何意？”

  穆天音垂下茶色眸子，眸中仿佛倒映着两汪深潭，深不见底。

  白安安见她沉默，便大着胆子道：“师尊，安儿如此行事，您不会反对吧？”

  穆天音视线落在少女雪白的脸上，看到她眸中惴惴不安，却毫无一点羞怯神色，猛然察觉出一点异样。被人撞破此等尴尬之事，少女脸上不见一点羞窘，反倒是一脸的坦然。

  她似乎并不觉得给人用得春丹是件严重的事情，所在乎的，也不过是‘枉顾师姐意愿’这一点。

  穆天音狠狠拧起眉毛道：“给人用得春丹，是下三滥的手段，为人所不耻。你觉得本座是同意你用呢，还是不同意呢？”

  白安安作出震惊的模样，不可思议道：“怎么会？可是我听郡主姐姐说，得春丹就是普通的□□而已呀。这种药，我们楼里的姐姐都经常给客人使用的。”

  她说着，还小心翼翼觑着她的脸色，小声道，“在明心城，不能用吗？”

  穆天音听完，瞧白安安一脸不解的模样，不由深感苦恼。

  她怎么能忘了，安儿在那种扭曲的环境下长大，对世俗礼义廉耻有错误认知。她不由道：“从明天起，你来本座书房，本座教你。”

  白安安侧过脸，挑了一下眉毛，转过脸来时依然迷惑的样子：“师尊要教安儿什么？”

  白安安还以为穆天音准备怎么教她这些，还期待了一个晚上。

  结果第二天去书房，看着被放置在书桌上的清心诀还有一叠稿纸和一支毛笔，她脸上期待的表情登时破碎了。果然不能对穆天音这家伙抱太多期待的。本来瞧她昨天模样，还以为她开窍了，是她高估她了。

  穆天音坐在书房上首，一边查看卷宗，一边抬眸瞥她一眼：“把清心诀抄了，静静性子。”

  白安安勾起唇角道：“师尊，安儿要抄几遍呀？”

  穆天音温和瞧着她，淡淡道：“抄到本座满意，抄到你的心静下来为止。不再这么……”她目光在她脸上一转，慢悠悠收了回来，吐出最后几个字来，“不再这么心猿意马。”

  最后四个字说得太轻，要不是白安安全神贯注，差点都没听到。

  她登时抿唇一笑，柳眉弯弯，嘴角翘起，黑色发髻上的碧色玉簪衬的她越发明眸皓齿。这发簪，是穆天音送给她的，她便时时戴在头上。

  穆天音只瞧了一眼，便垂眸不再看。

  白安安撩起衣摆，慢悠悠地坐下来，然后右手拿起毛笔开始抄写清心诀。

  她抄写清心诀时倒是安安分分，她今天换了一身翠绿衣裙，胸口露出白色对襟，对襟里稍稍露出纤细的锁骨，整个人仿佛春天里的一抹嫩芽，娇嫩又生机勃勃。

  她的书桌位置只在穆天音的一侧。穆天音一侧头，便能看见少女认真的侧脸，见她认认真真抄写清心诀的模样。

  白安安感觉到穆天音正在看她，只是嘴角微扯，并不抬头，手上动作不停。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她拎起一张青檀纸，扭扭捏捏地挪到穆天音的身边，声音呐呐道：“师尊，请您过目。”

  穆天音不动神色侧头瞧她，视线落在她手上的青檀纸上，淡淡道：“拿过来吧。”

  白安安垂着脑袋，双手奉上。

  穆天音展开青檀纸一瞧，瞧见白安安那宛如螃蟹爬的，歪歪扭扭的字，登时怔住。

  她的眉毛登时就拧了起来：“你跟谁学的字？”

  白安安呐呐不言，穆天音反应过来，也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实在多余。她连感情都懵懵懂懂的，全部都是自己摸索，哪里会习字呢。她能照着临摹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登时长叹一声，随手拿起桌上一只毛笔，然后在白安安眼前写了一个字。

  穆天音的字极有风骨，就像她的人一般，又漂亮，又锋利。

  白安安双手扒住书桌，愣愣瞧着，眼眸闪闪烁烁。

  “师尊要教安儿练字吗？”白安安不安道，“安儿字写得不好，让师尊失望了。”

  穆天音不答，只将手上毛笔递给她道：“接着。”

  白安安便傻乎乎地将毛笔接过，姿势怪异。

  穆天音皱眉扫了一眼她握笔的姿势，不由摇摇头，伸手握住白安安的小手，一点点纠正她的握笔姿势。

  纠正过程中，两具身体自然贴在一起。

  白安安心安理得地窝在穆天音的怀中，嘴角露出一抹狡黠。

  她是左撇子，右手又没有特意练过，写出的字，自然不能见人。

  穆天音垂下眸子，鼻尖忽然闻到一股甜香，似乎什么时候闻到过。

  她登时一怔，视线落在白安安的后颈上。

  白安安穿着绿色衣裳，翠绿的衣领下漏出白皙的脖颈，嫩生生的模样。从她身上传过来一种少女特有的鲜活气息，几乎令人怦然心动。

  穆天音连忙撤开手，退开一步，偏开视线道：“行了，你若不介意，便照着本座的字迹练。”

  白安安好不容易找到这种顺理成章亲近她的机会，哪能这么快就让她逃开。

  她撅起嘴道：“可是安儿还不会呀……”她哀求道，“师尊，您再教安儿练几个字吧？就几个。”

  穆天音没等白安安哀求多久，便同意了。

  白安安靠在穆天音的怀中，笑意吟吟地指着青檀纸上的字迹道：“这个字叫白，对不对？还有这个，叫安。”她说着，突然道，“那师尊，穆天音三个字要怎么写呀？”

  穆天音心中一动，凝眸望去，茶色的双眸微微闪烁：“你想学本座的名字？”

  哪有徒弟直言师尊名字的。

  这一刻，不知为何，穆天音并没有纠正白安安，而是缓缓瞧她一眼，嘴角不自觉漾出一抹笑来：“你想学，本座便教你。”

  穆天音素手牵着白安安的手腕，力道轻柔，却强悍又霸道地引导着她，不给她一点偏离轨迹的可能，一笔一划，带着她写完自己的名字。

  等到名字写完，穆天音盯着青檀纸上两竖并列起来的名字，眼眸仿佛含着碎裂的星光，星星点点，十分好看。

  白安安伸出手指，纤细指尖顺着穆天音的名字慢慢划了下来。

  穆天音目视她的手指，心脏仿佛也被这根指头，不轻不重地拨了一下，微微的痒。

  白安安的眼尾微微发红，吐气如兰，意有所指道：“师尊的字，真好。”

  人嘛，也不错。

  穆天音默默看她一眼，茶色的双眸水波荡漾，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上落下两片阴影。

  翟安易进书房时，便撞见了自家那不苟言笑的师尊，正抱着小师妹练字的样子。

  他脸上的震惊霎时就遮掩不住了，傻乎乎地望着她俩。

  穆天音自然收了手，拧起眉毛：“出去一趟，怎么还是这副毛糙模样。进来也不通报一声。”

  翟安易听了，更加震惊了。

  以师尊的修为，还需要别人通报吗？这足以证明，她刚才是如何专心致志。

  他不自觉扫了两人一眼，越瞧越觉得两人有母女像。不过穆天音正满脸不悦盯着他，他不敢再深想，只得抓了一把后脑勺，径直道：“师尊，小师妹的惩罚不是结束了嘛。弟子便想找小师妹庆祝一下。”

  “过几日，弟子也得像二师姐般那样出门历练了，所以……”

  白安安听到二师姐三个字，登时转了转眼珠子，从穆天音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咬着嘴唇望着翟安易：“二师姐？”

  穆天音感觉怀抱一空，望着白安安的背影，蓦然感觉怅然若失。

  翟安易不疑有他，解释道：“小师妹，你还未见过二师姐吧？”

  白安安轻声纠正道：“安儿见过。”

  以白安安的人设，之前已经猜测过宋绮玉是‘师姐’了。她既已见过宋绮玉，自然知道她不是。那么唯一剩下的选择，唯有二师姐。

  穆天音显然也想到这一层，白安安‘误以为’师姐会是二师姐，是完全合理的猜测。

  她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解释，只是神情冷淡下来。

  翟安易即使神经大条，也察觉到现在气氛古怪，却不知道什么原因。

  他一向不会察言观色，这会儿也依然如故道：“等二师姐回来，小师妹你便让她带你玩。我跟你说，二师姐可好了……”

  “说完了么？”穆天音骤然出声打断，声音冷凝，“说完了就出去。”

  翟安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