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隽一直都注意着周嵩的表情, 一看他脸色变了，赶紧说：“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蛋挞，那天没材料没做, 今天刚好有材料就做了。”

  周嵩听他这么说, 脸色才稍微好了点，不过嘴上还是说：“我已经刷牙了, 不想吃东西了，你自己吃吧。”

  “我吃不了太多的甜食。”

  周嵩说：“那就给你同学吃。”方隽有个烤箱, 但是几乎没见他用过, 连他自己都说是个最没用的摆设, 今天不知怎么心血来潮想起烤蛋挞了，多半是因为他那个同学的缘故，周嵩想着要顺带沾别人的光就非常不爽。

  方隽听见这句话, 心情也变得莫名地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真不吃啊？那家伙还嫌不够呢，有多少都能吃得完，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爱吃甜食。”

  周嵩一听这话特别想翻白眼, 他强抑住自己的冲动，冷冷地说：“那就都给他吃吧，还拿给我干什么？我又不是非吃不可。好了, 你回去吧，我想睡了。”

  方隽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地往外冒：“这就睡了？还没查寝呢。”

  周嵩一愣，发现自己快要失去理智了，他掩饰地打了个大呵欠, 然后说：“哦，对，我等会儿去再去查寝。你先回去吧，我去改一下小说。”言下之意就是要工作了，让方隽自动退散。

  方隽将蛋挞留在了桌上：“这个还是给你吧，不吃就扔了，不能留着过夜。我先回去了，拜！”

  周嵩听见门被关上的响声，忍不住朝着门挥了一下拳头，刻意忽略掉桌上的蛋挞，然后转身去码字。等听见下课铃响的时候，他放下了手头的工作，转身看见周二正蹲在茶几上嗅盘子里的蛋挞，还用鼻子去碰了一下，发现不合自己的口味，就转身跳下桌去了。

  周嵩三两步走上前：“周二，谁叫你上桌子的？！”

  周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冲他无辜地“喵”了一声，意思是它并没有吃。周嵩将它刚刚碰过的那个蛋挞放到周二面前：“你都碰了，给你吃吧。”

  周二再嗅了一下，不感兴趣地扭过头去，周嵩指着它说：“你这小混蛋，不吃去碰什么？”说着泄愤似的拿起一个蛋挞放进嘴里，蛋挞还有点余温，虽然没有出炉的蛋挞香，但味道也还挺香甜的，方隽真是个人才，做什么都挺好吃的。刚想到方隽，吃蛋挞的动作就停了下来，不是说不吃他的东西吗，怎么又吃了？周嵩停了片刻，将剩下的一小半蛋挞直接塞进嘴里，算了，就当不浪费粮食吧。吃完一个，食欲反而被勾了起来，于是他将剩下几个一口气全吃光了。

  吃完蛋挞，周嵩拍拍手，拿上手机和钥匙出门去查寝。刚一开门，对面的门也打开了，方隽看着他，然后笑了：“一起去查寝啊。”

  周嵩刚吃完方隽的蛋挞，也不好意思不理人，便点了一下头，率先抬脚下楼。

  方隽跟上来：“蛋挞味道怎么样？是不是不够甜？”

  周嵩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吃蛋挞了？然后下意识地抬手一摸嘴角，居然摸到了蛋挞的碎渣，他顿时觉得有团火在脸上烧，傻白甜说的就是自己吧，不，应该去掉甜，完全是个傻白。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有，挺好的。”

  方隽笑：“我就说那个甜度足够了，老二居然说太寡淡了，我看他就应该泡在糖水缸里腌着。”

  周嵩听见他管自己的同学叫老二，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方隽换了话题：“周老师你考过编制吗？”

  “考过。怎么了？”

  方隽说：“我同学今年要考编，他想了解一下考试的流程。你有空可以跟他说一下吗？”

  周嵩听见是为他同学问的，态度瞬间就冷淡了下来：“哦，可以。其实也没什么，先准备笔试，笔试过了之后再是面试，然后就是体检。”

  “那回头我叫他来找你，你当面跟他说，有哪些注意事项和经验也传授一点。”

  “你没考过？”周嵩觉得有些意外，但凡想当老师的人，都会考编制的，方隽毕业两三年了，不可能一次都没考过。

  方隽咳了一声：“还真没有。第一次去考的时候，我妈突发阑尾炎，送她去医院做手术。去年考试前一天，我把身份证弄丢了，没赶上。”

  周嵩惊讶地扭头看他，方隽这么细致的人居然还会丢身份证：“我算是服了。那你今年再考？”

  方隽摇了一下头：“不想考了。”

  “为什么？”虽然现在私立学校待遇比公立学校的还好，但是谁不愿意有份稳定的工作？

  方隽耸了一下肩：“私立学校也挺不错的。不然你怎么跑到日昇来了？”他觉得这可能是天意，要是前两年去考了，没准就考上了，那么也就不可能遇到周嵩。

  周嵩听见这话：“我那是——也是，私立学校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方隽认真地问周嵩：“周老师你觉得一中和日昇相比，哪个更好一点？不说学生，生源问题我们目前没办法和一中比。就说哪里待得舒服一点。”日昇这两年虽然声名鹊起，但跟老牌的省重点一中还是没法比，尤其是日昇学费一期两万，成绩好的学生肯定都先挑一中了。

  周嵩想了想：“就我个人来说，还是日昇吧，毕竟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领导不会管你怎么做的。而且在这里干得不高兴了，随时可以拍屁股走人。”

  方隽忍俊不禁：“在一中你还不是照样拍屁股走人。”

  周嵩一听，也呵呵笑了起来，方隽说得没错，他在一中也是干得不开心就走人，那是因为他有任性的资本，如果换了别人，哪怕是再憋屈，也得在那儿待着吧，毕竟有几个人肯舍了铁饭碗呢：“那你不打算考编了？”

  方隽说：“不考了，就在日昇吧。你会在日昇干下去吧？”

  周嵩耸了下肩：“暂时没跳槽的打算，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方隽笑了，不走就好，他们就能一直做同事。

  第二天上午方隽给周嵩发消息：“中午来我家吃饭吧，我买了好多菜。”

  “不了，我还在办公室里，去食堂吃。”周嵩正在办公室里批改大作。

  方隽说：“你的课已经上完了吧。我同学想跟你请教一下考编的事，回来一起吃饭吧。”

  周嵩皱起眉头，但想起是昨天答应的事，便说：“好吧。”他将作文本收起来，卷了一叠带回去批改，学生虽然都是高二生，但会作文写得好的人还真不多，每次看作文都是最头疼的事，尤其办公室里还吵得厉害，一节课都看不了几本，简直浪费时间。

  同事见他又要走，便笑着说：“周老师又要开溜了。课少就是好。”

  一个老师说：“周老师这班主任当得太轻松了，羡慕。”

  周嵩呵呵笑了两声。他只教了一个班的语文，每天顶多两节课，不过因为是班主任，早中晚都要出勤，也不那么清闲。但相对其他班主任来说，他算是比较轻松的了，因为他把班级的事务都交给班干部处理了，班干部处理不了的，才集中交给他处理，因此班上学生背地里叫他为“太上皇”。这是周嵩当班主任这么些年总结出来的方法，给学生足够的自主能力和信任，培养他们的自我管理能力，也顺便解放了自己，何乐而不为？

  说羡慕的老师多少有点酸意，但不服不行，高二三班的刺儿头不少，是比较闹腾的一个班级，周嵩带了两个月，班风明显有了进步，学习、卫生、纪律各方面都有了明显的进步，这就是人家的能力。日昇的领导对老师的约束很少，只要你班上出了成绩就行，不管你怎么管的，所以也不是必须要在办公室里坐班。

  周嵩夹着一叠作文本回到宿舍，刚上楼，就闻见了一股浓香，是从方隽房间里飘出来的。他开了自己的房门，门后的周二赶紧找到机会，就想往门外挤。周嵩知道它想到对门去，便用脚将它顶了回去：“别闹，周二！”然后顺便一撅屁股，将门给顶上了。

  周二挠了半天门，好不容易等到开了门，却还是被关在了屋里，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边蹭一边冲着周嵩叫，周嵩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一心想要出去。周嵩不为所动：“别闹，方老师家里有客人，你现在不受欢迎了，乖乖给我在家待着。”

  周二听不懂这些，他抬起爪子，向周嵩的裤子上抓去，居然在牛仔裤上挠出了几个洞，挂在了裤腿上。周嵩一看火冒三丈：“周二，你又抓破了我的裤子！”大概因为是野猫出身，周二从小就喜欢磨爪子，刚来周嵩家的时候，喜欢抓着他的裤子往上攀爬，有一次还抓破了周嵩的皮，从那之后，他就开始给周二剪指甲。

  周嵩一把将周二从裤子上撕下来，然后抓住它，找到剪刀，给它剪指甲。周二一看剪刀，就知道自己要遭殃了，反抗得非常厉害，不过它还是有底线的，不会真用爪子去抓周嵩。

  方隽过来敲门的时候，周嵩正在给周二剪指甲，周二的惨叫声把门外的方隽吓了一大跳，他用力拍门：“周二，周二你没事吧？”

  周二听见有人叫它，叫声就更大了，希望门外的英雄来拯救它的爪子。周嵩听见如擂鼓般的敲门声，只好停下手里的动作，抱着周二去开了门。方隽见他一手抱着猫，一手拿着剪刀：“你干嘛呢？”

  周嵩说：“剪指甲。”

  方隽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我还以为发生什么惨案了，它叫得那么大声。”

  周嵩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我总不好空手来吃，准备杀了猫来加餐。”

  方隽哈哈大笑：“老虎肉我可不敢吃。剪好了吗？可以吃饭了。”

  “还没，才剪了两个指甲。”

  方隽朝他伸出手：“那我来帮你吧，周二给我。周二乖，咱们剪指甲，剪完指甲去吃鱼。”周二一听说有鱼吃，瞬间就乖顺下来了，窝在方隽怀里一动不动的。

  方隽走到沙发边坐下，周嵩便拉了椅子过来与他促膝而坐，小心地给周二剪指甲。他低头的时候，方隽也低头去看他的动作，两个脑袋就撞到了一起。周嵩抬起头，往后退了一点，没说话，只是不满地看了方隽一眼。

  “对不起。”方隽笑了起来，抬起头移开了一点，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然后看到周嵩裤子上的线头和小洞，“你的裤子是它抓的？”

  “嗯。”

  “抓破皮了没有？”方隽关心地问。

  “没有，它现在有分寸了。”有人帮忙抓猫，他只负责剪，这样就快多了，咔嚓咔嚓几刀子下去，周二的利爪就全都没了，剪完前爪，周嵩说，“好了。”

  “后爪不用剪吗？”方隽说着拿起周二的两只后爪。

  “不用了，后爪它没磨过，不利。”周嵩将剪刀收在茶几下的抽屉里，“谢谢你帮忙。”

  方隽抱着周二不放：“客气什么。好了，你洗手来吃饭吧，饭菜都做好了。”

  周嵩一看时间，才十一点半，学校都没还下课，这饭可真够早的。他去洗了手，方隽已经抱着周二离开了。

  周嵩只好也去对门，还没进门，便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说：“我去！隽隽，你不是最讨厌掉毛的动物吗？怎么还养上猫了呢？”

  方隽说：“不是我的，对门老师养的。周二，走，吃鱼去。”

  瞿庆明还想说什么，然后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周嵩：“周老师来了，欢迎，快进来坐，可以吃饭了。”

  周嵩心想，这屋里的主人到底是方隽还是他呀，真是够自来熟的。他在屋里搜索了一下，看见方隽进了厨房，正在给周二盛鱼吃，方隽是讨厌猫的吗？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