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吵架[捉虫]
作者:御小凡      更新:2023-07-31 06:56      字数:3901
  把严海安给气跑了,孙凌又在门口说了那种话,孙言在床上躺了一晚上。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后来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连梦里他都在想这件事。

  严海安和自己就这样没关系了吗?

  他醒过来时难受得很。这难受不如当初他得知父母出事的那种撕裂身心的剧烈,而是陡然觉得未来和生活变得索然无味的预感,它们仿佛无形的云雾,无时无刻地不在笼罩在他的心上。

  孙言道:“我看你不是很闲吗?反正我们俩熟得很,就你吧。”

  严海安有点恍惚,自己还没理清思绪,孙言就找上门来了。

  今天他找来是什么意思?提出这样的要求又是什么意思?

  严海安早就学会了对许多事物的模糊处理。曾几何时他和莫易生一样,非黑即白,爱恨分明,生活即使有些艰难却逻辑清楚,努力就有结果,认真就有回报。

  然而不是这样的,他一颗赤子之心被泼了一身脏水,眼前的灰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严海安心里清楚人总要经历这么一遭,只有一些极好运气的宠儿才能一直保持纯粹的心。所以哪怕他发现了自己和孙言之间那样微妙的互动,也尽量视而不见。只因他知道,自己也好,孙言也好,并不是那种希望在这种事情上投入真情实感的人。

  这种双方都明白的自欺欺人使他们避免了可能的伤害,感到安心。

  严海安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他静默片刻,平静地道:“孙先生,麻烦你跟我进来一下,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说明。”

  孙言本就心慌得很,听他一说,就更心慌了。一心慌,他脸上就生硬得很,看起来反而十分臭屁,傲娇地把头一点,带路。

  严海安转身带他向小办公室走去。孙言跟在后面,脑子里乱着。当然他从昨晚上脑子就没捋清楚过了。

  到底该怎么做?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怎么做?

  孙言走进小办公室,一下和严海安重新两人相处,他不由得有点不自在,侧过身关上门。

  刚一回头,一股冲力就往自己袭来。

  突然被袭,孙言脸色一变,本能地就要回击,电光火石间想起冲他来的是谁,恶狠狠的表情一僵,硬是没躲开。

  他的衣领被人拎着,硬生生地顺着这个力道被推到了门上。

  严海安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孙言,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问了,而不同于上次,这一次他会把话说得清清楚楚。

  “你不要再和我玩这样的游戏,我对你已经有意思了。”严海安嘴上说着几乎是告白的话,神色却没有丝毫羞涩或者怯懦,“我知道你对我也有想法,但是既然我们都不想再发展下去,就到此为止吧。”

  除了孙凌,孙言这辈子都没让人这么拎着。他呼吸急促地看着严海安,想起得知飞机出事时的自己。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刻也不能停止地重复想着那些事,希望所有的一切从头再来,哪怕提前一天,不,哪怕提前两个小时都好。在他父母登上死亡航班之前,能告诉他们自己对他们的爱。

  而不是让他们带着无尽争吵的记忆就此离开。

  那些因为赌气口不择言的话,每一次他回想起来都觉得扎在心底,而他已经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把它们拔出来了。

  那种痛苦变成了一种盲目的愤怒,他对所有一切都怒气冲冲,而这些愤怒最后都指向他自己。

  孙言动作僵硬地握住了严海安揪着自己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面目狰狞地道:“谁说我不想发展下去?”

  这回轮到严海安怔住了,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动摇。

  孙言一把抓住他的肩膀,转过身反过来把他碰地一声按在门板上,眼中带着怒火:“到底是谁不想发展下去?”

  严海安被他吼得回了神,顿时吼了回去:“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是谁先要和我确定炮友关系的!你他妈自己说!”

  这事儿是孙言做的不地道,当初他就是舍不得严海安又不肯进一步,才脑子一热先一步定下了关系。

  孙言眼神游移了一下,心虚地吼道:“那你自己不会说啊?!你刚才不是才说对我有意思吗?你有意思了就这样对我的吗?!”

  严海安用手去推他的手,却没推动:“看你那不情不愿的渣样我好意思说吗?!说了还不得碰一鼻子灰?我做人这么识趣你还不满意啊!?”

  两个人仿佛智商一下只剩后面的个位数,吵得天昏地暗。

  孙言:“你不说你怎么知道没用!?”

  严海安:“凭什么是我说!你还不是对我有意思?那你怎么不说?做做做做,一见面就只知道上床!谈点心你会死啊!”

  孙言:“你他妈良心不会痛吗?就我一个人爽哦?!我是喜欢你才天天都想和你上床的!而且本来就说是互利互惠,你有需求我都义无反顾,我有需求你就推三阻四?你讲不讲道理?”

  “我就不讲道理了你打我啊!你喜欢我很了不起吗?!我也喜欢你啊!”严海安锲而不舍地去推开他的手,孙言被他推开又立刻不依不饶地按上去,看起来就像在玩推手的两只猫。他气得要死,家乡话都彪了出来:“日你仙人板板,给老子放手!”

  两人激动地停了下来,光喘气,不说话了。

  刚才是情绪激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这会儿稍稍一冷静,两人的眉头不约而同地死死一皱,似乎都无法面对刚才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都秃噜出来的自己。

  严海安身后的门小心翼翼地响了起来。吴纺的声音隔着门板有点闷,但还是听得出其中一点战战兢兢的味道:“老板,那个,需要给你们泡茶吗?”

  小办公室里有茶水,这显然是个托词。他俩动静太大,已经惊动了外面的人。吴纺也不是胆子大,是看出来孙言是站在外面蹲了很久的那个人,生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才硬着头皮才问的。

  严海安侧过脸道:“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

  听到外面的人离开,严海安不自在地保持着那个姿势,目光垂到孙言的手上:“你还抓着干什么?”

  孙言顿了顿,讪讪地收回手。

  不管再弱智,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两人都有点无言以对。

  严海安的肩膀都被这个只知道用蛮力的牲口给捏疼了,不自觉地抬起手揉了揉。孙言忽然握住:“你手怎么了?”

  手表随着动作往后滑了点,露出青肿的手腕,孙言还没等严海安回答就想起这是昨晚自己搞的。

  他懊恼地偷看严海安:“怎么会肿得这么厉害……你没擦药吗?”

  严海安脸上毫无波动,想要收回手:“没那么严重。”

  孙言不肯放手:“胡闹什么?没看到都肿了吗?我家专门找人做的药膏好用得很,现在擦了晚上就能轻松很多,跟我回去。”

  刚才经过了那么一场,严海安心里还是有些怪怪的:“不用了。”

  孙言还想说什么,却松了手,低声道:“那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回去拿。”

  “不用……”严海安被他小小地震了一下,孙言一贯都是张狂霸道的,说话从来不和人商量,很难看到他这么容易就妥协了。

  看孙言二话不说真要转身就走,严海安叫住他:“你……等等,你哥昨晚上已经给过我一瓶了。”

  “那你怎么不擦?”孙言立刻回来,“药呢?”

  严海安皱眉道:“放家里了。”

  “那就去你家。”孙言从善如流,牵着严海安就往外走,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又把严海安的左手换成右手,这次特意放松了力气。

  他这样,严海安反而不好挣扎了,被他牵着往外走,依然拒绝道:“真的没有必要,也不是很疼。下了班我回去自己擦。”

  孙言头也不回地道:“不行,我看着难受。”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到门口,严海安只来得及和吴纺两人交代了两句就被人拖走了。吴纺和李金晶目瞪口呆,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发展。

  孙言开车到公寓楼下,跟着严海安上了楼:“你家住这儿?一个人住吗?”

  严海安拿钥匙开门:“这是易生的房子,我暂时住在这里。”

  “什么?”虽说这事儿也不出预料,但孙言真听到耳里时感受难以形容,“你没地方住吗?你想住哪儿?我城区里有五六套精装房吧,随时住进去都没问题,随便你选。”

  严海安:“……”

  不想理你。

  门没锁,可房间里没人,显然是莫易生出门又忘记锁门了。严海安对孙言道:“你先坐一下,想喝什么?”

  他在这个屋子里显得很熟稔,俨然是半个主人。孙言更感不是滋味:“不用了,药放你卧室的吧?”

  他也没等严海安说话,就尾随严海安进了房间,一边走一边挑剔地说:“这房子好老啊,格局不太好,住起来肯定不舒服吧?你这卧室还没我衣帽间大……”

  严海安脑子还混乱得很,听他在那儿瞎比比,忍无可忍地道:“闭嘴!不然就给我出去。”

  孙言愤愤不平地安静如鸡。

  严海安的房间很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上正对着窗户,上面放着个笔记本,一些杂物和桌上简易书架。

  被子一丝不苟叠出军训的气质,孙言站在旁边欣赏了一下,才一屁股坐了上去,四处打量,墙壁上干干净净,没挂任何一幅画,单从房间布置上来说一点看不出来是个从事艺术行业的人。

  严海安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那一小罐的药,叹了口气,转过身也坐到了床上。他本是想当着孙言的面涂上,没想到孙言极其自然地接了过去,打开来给他擦药。

  孙言的手法居然还挺好,只有一点点痛,按下去的时候有股肿胀感,但被按过后又觉舒服得多了。

  这狭小的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接触的地方也只有手腕那一小片,拘谨又亲密。

  严海安不得不找点话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孙言低着头,手上的力度始终适中:“以前和孙凌老打架,打着打着就会了。有时候互相揍得鼻青脸肿,最后还得互相擦药。”

  “原来如此。”严海安看他低着头,认真而仔细地帮自己揉着手腕,下午炙热的光从窗户打在他们的侧面,温度犹如实质,带着一种重压贴在脸上。

  约莫是那光线有些刺眼,孙言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注意力却一直放在严海安的手腕上,都想不起躲一下。

  这个人喜欢我。

  严海安突然真正意识到了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