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扬几乎脱口而出就想跟穆迪斯告白：“殿下，我……我其实……”

  他想要告诉穆迪斯，自己喜欢的那个人从来不是别人，是他……

  “是与不是都好。”可还没等他话音出口，穆迪斯便已抢先一步打断了他：“卓扬，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任何人发展一段感情，开始一段婚姻，尤其是在我身体已经这样了以后，我更是没有想过要与谁与任何一个人有身体上的那种的接触。”

  “你应该明白，我会答应和你结婚是因为想要帮助你，而不是用这个做要挟让你和我怎样的……所以，我也不需要你做出这样的牺牲，因为同情，抑或被今天的婚礼冲昏头脑想要和我发生什么。”他逐字逐句说。

  卓扬突然一下子猛然回过了神来。

  这才想起了，当初穆迪斯会同意和他结婚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他已有喜欢的人，需要穆迪斯的帮助，穆迪斯乐于助人才会和他结婚。若是一开始，他就对穆迪斯说了，自己喜欢的是他的话，穆迪斯只怕是早已拒他于千里之外了吧。

  穆迪斯就是这样一个人，从来不愿意拖累别人，宁可一人孤独的死去，也不想耽误别人的人生。

  当初，在他出事的时候，就有好几个星际著名的十分仰慕穆迪斯的向导曾对他告过白，称自己不在意皇太子的身体情况，愿意和他结婚，照顾他一辈子，非常的敬爱且钟爱他。

  而穆迪斯对于他们的回应则是，再不出席任何对方出席的场合，并不断的为对方安排合适的相亲对象，介绍青年才俊给对方认识，直到对方结婚才终止。

  他曾一度十分渴望和向往爱情，但在自己出事后却决绝的谢绝了所有对他有着示好意向的人……

  在出了事以后，没有任何一个人喜欢他，才能够让他感到安全和没有负担，多一个人喜欢他，他都会感到愧疚和负罪。

  别人明明只是喜欢他而已，他却能莫名的自己就给自己施加了一层压力和胆子——

  非要看到了别人有了归宿和幸福，才能放下重担。

  为自己在这个世上牵挂自己的越来越少，日后能够走得轻松些，没有人会为他伤心难过而感到高兴。

  他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够过得幸福，但却独独忽略了他自己。

  卓扬曾一度将这些摸得很清，才掐住了对方乐于助人的点，装出了一副另有所爱的样子让对方和自己结了婚。

  而现在，才刚刚举行了婚礼而已，他又怎么能忘了这些呢？

  莫非，他真的是对自己的无往不利的外貌自行过了头，却忘了自己的猎物恰恰不吃这一套，大脑充血一热过后，卓扬被穆迪斯一席话说得生生冷静了下来，连几欲脱口而出的告白都吓得生生咽了回去。

  整个人身上的每一根血管里流动的血都冷了下来。

  “如果，你不能够清醒的话，我可以帮你清醒。”穆迪斯道。

  如果，卓扬冲昏了头脑，不能冷静下来被别人蛊惑的非要和他这样一个废人搅合在一起，不能冷静的话，那就由他来拉开距离，甚至离婚……就算让别人看笑话，他也不愿看到一个向导抱着这样一副错误的理念，为了一些东西和自己这样一滩烂泥一样的人一起堕落，毁掉一生，造成更大的悲剧……

  卓扬醒神的极快，当即道歉道：“抱歉，殿下，是我糊涂了。”

  这一次是他冒进了，不过不要紧。

  只要他能够继续待在穆迪斯身边，只要他能够继续做皇太子妃，那么终有一日他会牢牢抓紧自己的猎物，让穆迪斯再也离不开他的。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哪怕得到的过程再怎么艰辛，也终究会是他的。

  皇太子……也会一样，不会是个例外。

  “你明白了就好。”穆迪斯想了想又觉自己的语气太过强硬，遂柔和了些许道：“不管是谁，是什么影响到了你，你都不该做出这种会毁掉自己一生的事，今天是我，若换了别人，你就算想后悔，只怕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他放缓语气，就同教育孩子一样说：“为了什么不值当的东西，和我这样一个丑陋的残废上床，你不觉得恶心吗？”

  “就算你现在不觉得恶心，若我真的破罐破摔了，你日后回想起来也会是噩梦的。”

  “你应当珍惜你自己。”穆迪斯让机器人给自己倒了杯水，就像个苦口婆心的教育家一般，开始了对卓扬的长篇大论：“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该为你喜欢的人。”

  “可能，你作为一个向导，听我一个哨兵讲这种话会感到有些可笑。但我还是得告诉你，你应该把你自己交给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两情相悦的人，这样的交合才能够称之为爱情并从中得到过快乐……”穆迪斯没有谈过恋爱，但他一直相信爱情：“剩下的其他的，不管是因为什么目的而产生的交合，都只能称之为肮脏的丑陋的欲望……”

  他生长于肮脏没有爱情只有欲望存在不断勾心斗角的皇室，但他仍相信爱情和光明。

  卓扬定定看着他，心下颇为五味杂陈。

  皇太子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哨兵，就不能像其他哨兵一样，不为其他人考虑那么多，就多顾顾自己，顺从欲望，对于美人的投怀送抱顺水推舟呢？

  可是，回过神来，转念一想，卓扬又突然明白如果皇太子是那样一个标准的贵族的话……

  可能，他也不会喜欢他了。

  他所喜欢的就是穆迪斯现在的样子。

  “我知道了，殿下。今晚……谢谢您。”卓扬其实并不喜欢这种所谓的珍惜自己，自然会遇上好的对象的鸡汤，因为在他看来傻白甜得可爱，可笑，但从穆迪斯口中说出他却愿意去听，并且附和。

  穆迪斯清了清嗓子，觉得十分高兴：“你能想通就好。我较你年长十三岁，在我眼里，你就跟小孩子无异。”

  他拿出一副长辈教育不自爱一时糊涂险些做错事，但却又知错能改晚辈的口吻说。

  “可是，殿下，皇帝陛下皇后陛下和所有人，都在期待着您和我婚后能有个孩子继承您的一切……”卓扬的勾引落空，虽放弃了和皇太子上床，但却仍希望可以通过科技拥有一个拥有皇太子一半血脉的孩子。

  他想那样的孩子一定会是个天使。

  穆迪斯望着他却是失笑：“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又说什么孩子呢？”

  “我不需要孩子，也不打算生，不管都有谁在期望，我都不会妥协。”他话音落下，又是十分果决的告诉了卓扬他的另一个决不可能动摇的信念。

  他知道卓扬很聪明……

  所以，不希望卓扬往后被人利用会做出一些他并不乐见的事……在他死后，他也不希望……

  他希望其他人能尊重他的遗愿。

  他说：“孩子应该是沐浴在阳光和父母的爱中成长的，我并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也不希望他一出生就成为了某些人可以利用，借以满足自己某些欲望和勾当的棋子和傀儡，顶着一个我孩子的名头去煽动民众和我的某些旧友满足他们的野望。”

  “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里，所以我在出事以后，就已经销毁了我先前存在精子库里的所有精子和基因，这也是我的母后和兄弟没法为我弄出一个孩子来的原因……”穆迪斯定定看着卓扬，声音有些沙哑：“现在，你已经是我法律意义上的配偶了，虽然只是法律上的，但我仍希望你可以尊重我的意愿。”

  “无论我是生是死。”他说。

  人死如灯灭。

  死了，就是死了，他并不需要一个孩子来继承他的一切，做他人的旗帜和傀儡。

  卓扬定定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人，对他又是有了新的一层认识：“……我明白了，殿下。”

  在对方还活着的时候，他会尊重他的，但若有一日穆迪斯真的不在了，那么今天说过的话，他就也不能保证了……

  卓扬想，他受不了将来会有世上连一丝一毫穆迪斯这个人存在痕迹都没有的一天。

  “明白就好，咳咳……”穆迪斯舒缓了紧皱的眉毛，又是咳嗽了几声：“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先走了。”

  卓扬看着他缓慢推着轮椅的动作，又一次叫住了他：“殿下——”

  “您真是个好人。”卓扬看着他，再次感叹。

  穆迪斯对他笑了笑，推着轮椅便是离开了卧室。

  遭遇献身失败这么尴尬的事，卓扬本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但出乎意料的躺在皇太子府邸的床上，也许是因为太累，也许是因为这个地方让他感到很安心，他居然没一会就闭上了眼睛，陷入了熟睡当中……

  一夜无梦，十分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