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外地来的在家政公司打小时工的小姑娘，貌不惊人，脸上甚至有一块硕大的胎记，平时穿着也朴素到几乎让人忽略性别，这样一个女孩子身上怎么可能冒出“媚”这个字眼？

  梁舟这么想着，忽然发觉自己好像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小芳不仅不会相貌普通，她甚至长得可算美丽动人。在这么近的距离看过去，小芳的额头光洁饱满，两道弯眉秀美俏皮，长长的睫毛就仿佛是两只扑闪着翅膀的蝴蝶，特别是她那一双眼睛，当她定定地望着你的时候，就像是含着两汪多情的春水，既清纯可人，又叫人心猿意马。

  梁舟：“……”

  这不对啊，梁舟心想，这、这长相是小芳？这好像是有点像……像……肖贝妮？！梁舟给吓了一跳，猛地跳起来，退到了窗口。

  小芳被抽走了刚刚抓在手中仔细嗅闻的手，一瞬间抬起头，竟然露出了狠厉的表情，把梁舟吓了一跳。待到发现梁舟退到了窗口的时候，她愣了一下，立刻又换上了刚刚那副柔弱的表情，她说：“梁师傅，你怎么了，那里危险，你仔细着别摔下去了。”说话的语气又软又媚，像是有人拿了根小羽毛在你心里搔啊搔。

  梁舟心想老子信你才有鬼了，一咬牙，二话不说就往窗外翻，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把自个儿挪出去，赫然就觉得后背撞上了一个冷冰冰硬邦邦的东西。梁舟已经吓无可吓了，麻木地转过脸去，于是在很近的距离看到了一张鬼脸。

  脸色铁青，双眼空洞，皮肤像腊一样没有弹性，配上一头潮湿冰冷的头发，这是一张货真价实的女鬼的脸。

  梁舟：“……”我求你们给我个痛快吧，到底是哪个要我的命啊！

  就在这时候，那女鬼突然发出一声尖啸，看也不看梁舟，一下子从窗口冲了进去。梁舟只感到一股冷风猛然透体而过，冻得他透心凉，他双手僵硬，没能抓住窗台，整个人一下子就从窗口翻了下去。

  “死了。”

  “小心！”一双手及时伸了过来，将梁舟接住，然后稳稳落到了地上。梁舟紧紧闭着眼睛，感到包围住自己的体温和有些熟悉的气息才敢慢慢睁开眼睛，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那张不久前才见过的脸——扈嘉祥。

  梁舟长长松了口气。是扈嘉祥啊，扈嘉祥好啊，虽然扈嘉祥死而复生搞不好也是个鬼，但是熟鬼比生鬼好啊。梁舟都没发现他的神经经过今晚的淬炼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只觉得这会儿腿也不酸了手也不疼了，脑袋上炸了窝的头毛也能回归原位了。

  肖贝妮的房子里传来了剧烈的打斗声，整栋屋子都在摇晃，跟遭了地震似的。扈嘉祥将梁舟放下地，然后抓了他的手掌看。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这个动作跟小芳刚才做得是一样的，但是梁舟就是觉得这个动作扈嘉祥做来让他一点也不反感，反而还觉得很安心。等等，他想，他的脑袋是不是哪里吓出问题了？

  英华仙君看了一眼梁舟手上的伤痕，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点意外。然而身后房子里的响动太大，他一时半会顾不上这事，便让梁舟摊开手掌，在他掌心写了几笔，然后将他的手握了起来，他说：“攥着拳头一直朝前走，很快就能走出这个幻境，这里的事情我会解决，你回家去好好洗个热水澡睡一觉，明天起来一切就都好了。”

  梁舟还想说什么，他已经将梁舟转过身子，轻轻推了一把说：“去吧。”梁舟只感觉自己的两条腿像是装了自动机械那样，自动自发的就迈起了步子，越走越远。

  把梁舟送走，英华仙君才转过身，他叹了口气，伸指在门上画了个开山的符印，然后轻轻松松地推开了肖贝妮家的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简直是一团狼藉，除了梁舟刚刚摞倒在地的那些家具，此时两个纸人都横着卡在一侧的墙体里，拔不出身子，只有两条腿还在外头徒劳地蹬来蹬去。

  “尘归尘，土归土，哪里来的还往哪里去。”英华仙君口中轻诵往生诀，指尖跳出一点光芒，光芒飞起来，一分为二，宛如两只萤火虫，一边一个落到了那两个纸人身上，不过是短短几息间，两个纸人便都被两团暖色的光焰所吞没，从下至上，消失不见。

  英华仙君边走边复原周围的样子，他就像是一个魔术师，揭开了覆盖在真实世界上的那一层幕布，于是乱作一团又气氛诡异的一楼不见了，真实世界的暖风和人气又涌了进来，客厅重新回到了在真实世界的模样，灯火通明，干净温暖。英华仙君拾阶而上，走过二楼，登上了三楼，他看到有个小孩坐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正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一触及到他的目光，立刻“刺溜”一声钻进了一扇门，然后从门板上探出了半张脸来看他。

  英华仙君对他招招手，说：“别怕，我带你妈妈来找你。”

  小孩将信将疑，英华仙君伸手轻轻一点，三楼门口那截光滑的门锁赫然间锈蚀崩坏，“咔哒”一声落在地上，那竟是用几根细小的骨头加上一些泥土捏成的，随之断裂的是小孩脚踝上缠着的一截细长的锁链。英华仙君冲那小孩伸出手，小孩犹豫了一下，这才怯生生地飘了出来，将手交到了英华仙君手里。

  “以后不能这么淘气了，你把刚才那个叔叔吓到了知道吗？”

  小孩委屈地点点头，嘴里发出含含糊糊的声音，英华仙君边听边点头：“我知道你孤单，但是也不能随便吓人啊。那个叔叔是个普通人，你可能只是想跟他一起玩，但是那样会害他折损阳气的。”

  小孩吸溜了一下鼻子，表示自己知道错了。英华仙君满意地捏了捏那只冰凉的小爪子说：“来，你妈妈在……”

  正说着，一张七窍流血的大脸就从他们两人头上飞过，女鬼被团成了一个球，“啪”地撞进了墙壁里。小芳手里拿着根断了半截的扫把杆子，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似乎还想乘胜追击一下，跑到英华仙君面前却猛然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小芳的头发已经在打斗中散落下来，衬着她姣好的身材，显得格外风情万种。她对着英华仙君闻了又闻，像是找见了什么香饽饽似的。小鬼一看到她出现，立刻就抓着英华仙君的手躲到他身后，似乎有点怕她，但他还是勇敢地对着小芳凶狠地龇出了牙，嘴里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咆哮声。英华仙君却站在那里，大大方方地由得她闻。

  “真香啊……”小芳似乎已经忘了周围的一切，边闻边感叹道，“比刚才那个还要香，这要是吃下去该长多少年的修行啊。”她说着，挑起眉毛看了小鬼一眼，指了指自己额头上肿起来的地方说：“咱们的账一会算。”然后便对英华仙君扯出了一个妩媚的笑容，娇声嗲气地说，“先生贵姓啊。”

  英华仙君笑眯眯地看着小芳说：“姓扈，扈嘉祥。”

  “扈嘉祥？”小芳疑惑地抬起头来打量了英华仙君一番说，“这个名字我好像有点印象，对了，那不是那个十八线小明星吗？”小芳捏着自己的下巴对着英华仙君左看右看，总觉得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那头女鬼好容易把自己从墙里拔出来，本来又想去跟小芳拼命，结果一眼看到跟在英华仙君身后的小鬼，顿时发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声，朝着小鬼冲了过去。两只鬼登时紧紧拥抱在了一起，一时现场满是叽里咕噜的鬼语声。

  英华仙君看了一眼她俩，对小芳说：“她们母子俩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不应该拆散人家。”

  小芳嗤了一声道：“这小鬼本来就是我的孩子。”

  闻言，那女鬼立刻气愤地抬起头来，对着英华仙君“叽里咕噜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英华仙君说：“你听到了，她说这孩子是你走后她跟别的男人生的，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小芳顿时就不开心了，她撅起嘴说：“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英华仙君说：“不管小孩是不是你的，你都不应该不经过一个母亲的同意，就擅自带走她的孩子。”

  小芳说：“那……那我也不是故意的嘛。”她走过去，伸手在英华仙君胸口轻轻按了一下说，“矮油，扈先生，你的身材真是棒棒哒。”说着还吸溜了一口口水。那女鬼将自己孩子紧紧搂在怀里，躲到一边，戒备地看着小芳。

  见英华仙君没有什么反应，小芳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娇笑起来，说：“瞧我，这不是我的真面目啦。”她用手掌在脸上一抹，那个大大的胎记和刚才打斗中沾染上的脏污就都不见了，露出了一张既性感又纯真的美丽脸孔，几乎跟肖贝妮行走娱乐圈的脸孔一模一样。说几乎一模一样是因为这张脸虽然看着跟肖贝妮相似，但是却比肖贝妮显得更美丽也更诱人，就像是一枚芳香四溢的水蜜桃，诱惑着路经之人去采撷。

  小芳见英华仙君不反对，干脆靠到了他的怀里，轻轻蹭着他说：“扈先生，我好冷啊，你抱抱我好不好啦？”说着，便伸出手将英华仙君环了起来。那女鬼想要上来帮忙，小芳放在英华仙君背后的手上立时冒出了十根乌黑的长指甲，她还冲着女鬼示威地扬了扬手。女鬼发出一声焦虑又害怕的嘟哝声，缩了回去。

  英华仙君出神地看着小芳，似乎是被她的美色给迷晕了。小芳扬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得意的微笑。她一只手抚摸着英华仙君的脊背，另一只手就慢慢地往下伸，从胸口到腰部再到……

  “呀，嘉祥，你这里好大……嗷！好痛好痛好痛！”

  英华仙君伸手揪住了小芳头顶露出的一只耳朵，一把就将她提了起来。一道光华闪过，小芳不见了，出现在英华仙君手上的赫然是一只白毛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