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兽人餐厅的门都锁了, 只有走廊里一盏昏暗的灯, 能依稀照出里面桌椅的影子。旁边的低能种餐厅灯光明亮，起码有一半的位置是坐着人的。比起中午那会, 他们不那么着急了，能慢慢地吃着食物和身边的人说话，脸上偶尔也会有一个淡淡的笑容。

  唐砚心进去的时候, 已经有一部分游客在里面了。

  沛沛也完成了业绩, 坐的位置靠近门口。

  为什么知道这个？因为没完成业绩的恐怕吃不上这顿饭。

  沛沛面前没放餐盘, 一直伸长脖子往门口看, 发现唐砚心就冲她招手：“小唐妹妹, 这里！这里！”

  路寻一他们虽然还没上来, 可那是迟早的事情。要是一点点考验都翻车，唐砚心早想办法弄死他们了。一个亡灵最后的倔强, 就是不和垃圾游客组队。都说近墨者黑, 天天和傻子在一起，她也会变得不聪明。

  唐砚心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坐下, 不过和沛沛隔了一张桌子。

  沛沛：“……小唐妹妹, 你坐得太远了。咱们不方便说话！”

  然后这位自来熟的姑娘就站起来坐到她对面。

  唐砚心：“……”

  低能种似乎都不喜欢大声说话，嘴边最常挂着的就是道歉, 作为整个商场的最底层，对谁都得点头哈腰。哪怕是用餐这样的私人时间，也没有人发出高分贝的声音。不过到底人多, 又开着电视。隔太远说话, 声音太小还真不一定听得见。

  “我同伴一会就到, 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找到的线索。领域的规则一般不会逼着游客自相残杀，能进同一个领域是缘分，大家应该互相帮助！”

  一包薯片要见底了，如果不是下午吃到蜜糖，唐砚心这会心情肯定很低落，不见得能容忍人类在旁边叽叽喳喳。

  “咔嚓咔嚓”

  沛沛有点说不下去了。

  没有一点回应就算了，小姑娘还冷着一张脸。

  “小唐妹妹，你觉得呢？”

  唐砚心：“我觉得你的提议不怎么样。”

  沛沛：“啊？”

  唐砚心：“你几乎一直被困住，能找到什么线索？我真把线索告诉你，那不叫交换，也不叫互相帮助！而是我被你占便宜。”

  沛沛：“……”

  唐砚心：“我是个小孩子，不是个傻子。想要趁大人不在，从我这里骗出重要信息……这位姐姐，你恐怕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沛沛：“……”

  她脸唰一下的就红了。

  想从小朋友嘴里套出东西的不止沛沛一个，陆续有游客过来跟唐砚心说话，无一例外的被怼回去。他们大多不像沛沛一样脸皮薄，被拆穿脸色不变，一点都不觉得羞愧，还能跟没听见似乎继续骗小孩。

  路寻一两人来得晚，在门口就看到唐唐被游客们团团围住。

  小小的女孩坐在这里，就像被群狼环伺的小白兔。

  “你们在干什么？”

  他将唐砚心抱起来，用审视的目光去看这些人。

  刚刚做过自我介绍，叫做潘志国的一名中年游客说：“看到小妹妹一个人坐在这里，陪她聊聊天而已。你们自家的小孩，应该有几分了解吧？这位小妹妹可半点没吃亏。”

  “真的没事吗？”

  路寻一将唐砚心放到旁边的位置上，跟她确认。

  亡灵不需要人类担心！

  不过圣父的态度很正确，立场很坚定，值得表扬。

  唐砚心：“没事！”

  这时候，只剩下两个游客还没有归队。其中一个是挺漂亮的姑娘，年龄大概在二十五上下。萧佑凡一见着她，眼珠子就直接粘人家身上了。在进站口那会，还跟人家搭讪来着，似乎是叫做济美。

  唐砚心真正关注的游客就那么几个，济美不在其中。特地去回忆的话，也有一点印象，似乎是被分配到四楼当导购了。能被分配去当导购的，全部都是女性，而且还是相貌最出众的几人。

  唐砚心比较特殊，但小朋友被分配去卖童装，也能说得过去。

  还有一个迟迟没到的就是倒霉被分配去扫厕所的暴躁男。

  眼见着用餐的人渐渐离开，警卫出来驱赶食堂里面的人，两个游客还没有出现。

  沛沛有点着急了。

  萧佑凡特别自然的在她旁边坐下，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又显露出足够的关心：“小姐姐，你甭担心！你朋友被分配到的地点是最后接受检查的，他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沛沛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谢谢……”

  不过他俩刚刚说完话，暴躁男就出现了。

  沛沛激动地站起来，拉住了他的手：“正虎！”

  “我身上脏，你别碰……”

  暴躁男急忙散开，不让沛沛碰到自己。

  郎情妾意的模样，完全是生生掰开所有游客的嘴，给他们塞进去一把狗粮。

  唐砚心凉凉的笑：“哇哦，小姐姐有男朋友咯！”

  “天涯何处无芳草。”萧佑凡一点都不伤心：“你想哪去了？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样子。谁说我送温暖就是想要泡人家啦！就准路哥做好人好事，不许我偶尔展现一下善良本性吗？”

  路寻一：“真正善良的人不会在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

  萧佑凡：“嘿嘿……”

  他总觉得路哥看唐唐自带滤镜？？？

  很快就有警卫过来驱赶他们，食堂到时间关门了，游客们就跟随大流往前走。越往里面走，灯光就越是明亮，两边的墙壁渐渐变成透明的厚玻璃，让走过的人能看到里面的人接受处罚的情景。

  唐砚心就看到几个眼熟的导购，还有一个是一楼的清洁工。他们颤抖着被警棍击打，疼得浑身痉挛却不敢躲避，默默地承受着一切。汗水和泪水弄湿单薄的衣服……有些人的眼神充满恐惧，更多的人已经习惯遭受这些，只是睁着空洞的眼睛希望惩罚能早点结束。

  “……是济美！”

  萧佑凡忽然停下来，离他们不远的警卫发现游客们全部挤在一起，立刻走过来驱散他们：“继续往前走，不要耽搁我的时间，快走！”

  走廊里面的低能种的人数并不少。

  一切却井然有序，因为他们走得很快又不发出一点声音，游客们渐渐的落到后面。

  几个满脸横肉的警卫就像是专为十二人服务一样。

  唐砚心提前闻到一股消毒水的气味，她用衣服捂住口鼻。就跟从监狱里面出来时一样，他们得进入一个房间被粗暴的‘清洗’，比之前还糟糕的是，这间房会从四面的墙壁和天花板喷出水柱。根本无处可躲，打在身上又像被藤条击中一样，不至于伤筋动骨就是非常的疼。

  路寻一最开始被喷得愣住，然后就用身体包裹住唐砚心。

  “你也快蹲下！”

  他拉旁边的萧佑凡，这样他就能护着两个人。

  萧佑凡吐槽：“小姑奶奶怕是比我们抗造。”

  这么说着，他还是蹲下，用衣服把自己和路寻一的脑袋裹住。一方面能替唐砚心挡住从左边喷出来的水柱，顺便护着三个人的脑袋不要被击中。

  十分钟后，警卫才允许他们离开房间。

  如果没有理解错误的话，这就是睡觉之前的‘洗漱’了。

  等他们湿漉漉的出来，大部分房间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了。一直走到底，警卫才说：“就是这间，进去！”

  打开门的一瞬间，萧佑凡就浑身绷紧——房间里面的每一寸空间都被最大化的利用起来，每一个床位都分上下两层，像是廉价的卧铺车厢，又像是一个个整齐排列的胶囊。‘胶囊’的规格都一样，长约两米，宽约一米，高度的话约八十厘米。一个成年男人甭想在里头坐直，躺进去的感觉，大概就和躺在棺材里面差不多。

  不只是床，窄小密闭的空间也会让萧佑凡感到恐惧。

  两者凑到一起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的效果了……令他恐惧增幅。

  发现路寻一担忧的看着自己，他说：“没事，等警卫离开，我就爬出来。”

  即是说给队友听，也是给自己鼓劲。

  萧佑凡是硬着头皮往里面爬的，爬到一半就想要退出去了。转头看了眼站在外面的警卫，只能咬咬牙钻进去。他的胸膛刚挨着洁白的床单就觉得毛骨悚然，浑身冒冷汗。

  只有看着入口能让他感觉稍微好一点。

  结果胶囊的舱门很快关闭了。

  他翻身爬过去，想要将门推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根本推不动也砸不开……他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路寻一：“萧佑凡？”

  “嗯……”

  他用手指撬开紧闭的门牙，勉强答应一声。

  从棺材的缝隙里面喷出甜腻的烟雾，萧佑凡吸进去之后，强烈的反胃感让他想要呕吐——这是迷烟！很快路寻一的声音就消失了，其他游客的声音也消失了。

  世界陷入死寂。

  增幅的恐惧袭来！

  萧佑凡再也没有力气去打开舱门，只能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一条脱水的鱼。从前的记忆出现在眼前，像幻灯片一样，一帧一帧的放映着，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渐渐的无法呼吸。

  好闷啊！

  连耳朵也嗡嗡作响。

  ……这样死掉，会被笑话的吧？

  模模糊糊的这样想着，萧佑凡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嘭——”

  似乎……下一秒就要死亡，可这一秒看到光。

  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里面，萧佑凡感觉自己能动了，他被呛得咳嗽起来！

  矮个子小姑娘将脑袋伸进来，满脸都写着不耐烦，嘴里也说着——“嘁，烦死了！”

  ……

  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门板硬得惊人，唐砚心为了撬开它弄得双手全是血，不过她对这点疼痛没什么感觉，而下方拖油瓶的呼吸却从一开始的急促……现在越来越轻了。

  亡灵袭击？

  终于撬开舱门，从外面打开别的门就轻松多了。她将脑袋伸进去，没发现里面有什么东西——除了一只即将断气的拖油瓶。

  人类真的太弱了！！！

  唐砚心丢掉骨刀，将他拖出来，扔在地上。好半天不见他动，蹲下来戳了戳他的脸：“像一条死狗！”

  萧佑凡翻身背对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藏住心里翻腾的感激之情，正色道：“讲文明的小姑娘，即使穿着安全裤也不会蹲在平躺的男士面前……”

  结果就被踢了一脚。

  抬头是低矮得让人觉得十分压抑的天花板，他却露出笑容——能活下来太tm棒了！

  =……=

  【我们的联名提议被政府接受了，他们也认为让十一岁的小孩进亡灵领域太不人道。小朋友到达服务区后，相关部门会联系服务区的负责人，和她的家人谈一谈，也和她本人谈一谈。她可以暂时留在服务区，等18岁再离开。】

  【我觉得小朋友不一定愿意……】

  【我有一个灵魂问题：个子矮等于能力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