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作者:直白人家      更新:2023-07-31 09:05      字数:13496
  新晋宗师顾生玉与中原散人宁道奇的决战天下瞩目!

  可是他们等啊,等啊, 等了许久……

  在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 决斗其实已经结束了。

  一河清水, 数丛绿影,小雀窝在树上雀跃的蹦跳。

  孤舟小船, 滚滚江流,渔翁老人若有所觉的抬起头,露出一张属于中原散人宁道奇的脸孔。

  “问老夫谁赢了?”

  来者顿了一下, 点点头。

  宁道奇推了一下头顶竹笠, 目色深沉好似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半响,他洒脱一笑。

  “当然是我输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 不得了……”

  来者好似非常惊讶, 一脸的愕然看的宁道奇童心未泯的哈哈笑了起来。

  “你啊, 你啊,老夫输看就这么难以置信吗?唉?问当时发生了什么?啧啧, 老夫不想说怎么办。”

  来者张张嘴, 宁道奇流露出异常讶异的神情, 哭笑不得的道:“你到底都在想什么啊, 这不是不可说, 而是……唉,老夫和他做了约定的,不能说不能说!”

  不过他也知道这人不得到答案是一定不会死心的, 没辙之下恶趣味的提道:“其实还有一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去找他。”

  “谁?”

  “这般急躁真不是你的性子,说起来今年慈航静斋下山的人选似乎是你师妹?”宁道奇眼里透出几分奇怪,“居然不是你先下山,梵清惠。”

  慈航静斋这一代接班人分别是梵清惠,而出入山下的,则是以后的正道领军人物碧秀心。

  宁道奇之所以会有此一说,原因就在于,下山者多为修炼慈航剑典的女子,以后是要闭“死关”的。

  梵清惠这回留下,岂不是意味着以后要修习死关之下的“撒手法”?

  死关为慈航静斋创始人地尼坐枯禅时顿悟出的境界,乃是时刻徘徊于生死之间的极端修炼方式。

  若不是本身就以修习到剑心通明的心境,那么冒然闭死关的弟子会全身筋脉爆炸而死。

  也就是因为“死关”不是生就是死的下场太过严苛,所以历代斋主以此为基础演化出了撒手法,意为撒手慈悲。

  根据剑典前身彼岸剑诀四字真言,「静」,「守」,「虚」,「无」中的最后一字「无」字言创出的功法。

  注定从创出开始就代表了大仁大爱,放弃的悲悯。

  放弃生,放弃死,放弃欲,放弃恨,只留大爱,只许大爱向苍生。

  这便是每一代慈航静斋斋主所必须的神化过程,和闭死关弟子相比,她们的未来要更加艰难。

  宁道奇年纪大了,梵清惠这样的绝色女子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名足以当孙女的孩子。看着这些年纪轻轻命运就已经注定坎坷的小辈,他总是会多出几分怜惜。

  梵清惠来见宁道奇是做了伪装的,但伪装从来是装给其他人看而不是用来迷惑自己。

  她对中原第一人宁道奇十分尊重,所以她也没想过要瞒他,故而,听到他的问话也仅仅是顿顿,坦然回道:“清惠向师尊自请留下,师妹……师妹天赋比我要高,她下山之后的得益也一定会比我多。”

  说到这里,梵清惠再度拧起两弯绣眉,眉眼宛若一汪清泉,清澈绝俗,美亦美的端庄高贵。

  “还请前辈告知我哪个人的姓名。”

  她来此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为了探清最新出现的大宗师——顾生玉的底细。

  如今天下将乱,若是有一位立场不明的绝顶高手被魔门笼络去,那可是武林正道的极大损失。

  慈航静斋和魔门分别为正邪两道魁首,这么多年的敌对,双方都在密切关注对方的动向,而且敌对之中也有一些潜规则。

  例如师妹的对手是魔门第一人祝玉研,而她的对手则是闻采婷。

  仿佛天生的对手一般,梵清惠在看到闻采婷出没于太原附近就已经嗅到不祥的气息。

  然后如她所料一般,突然出现在江湖的宗师顾生玉被她缠上了。

  两个人据说还一起前往高句丽,挑战奕剑大师傅采林。

  其实在顾生玉刚出现的时候静斋就已经有所关注,但是没想到,就这还是慢了魔门之人一步。

  能够打败毕玄,打败傅采林,打败武林三大宗师的高手……梵清惠想到这里,无意识握紧手掌,若是站在魔门那边儿,焉知不是下一个向雨田?!

  当年魔道第一人将正道挤压的无处喘息的事迹,至今被记载在历代斋主的手册之中。

  慈航静斋每一名弟子都要熟记在心,为防魔门再出一心腹大患,历年来静斋无时无刻不在防范魔门的新秀弟子。

  可就算是修炼天魔秘的祝玉研,修炼剑典的碧秀心,以及最新出现颇具盛名的岭南天刀,妙手鲁妙子等,这些或是修习奇书,或自身天赋卓绝,都没有一人比得上顾生玉闯入江湖的气势。

  年仅二十余岁,内力深厚,武功奇高,剑法超绝……梵清惠回忆着有关于他的信息,逐步勾勒出一道风华绝代的身影,然后狠狠闭眼。

  若是……若是他入魔门,那么……天下……

  “莫要担心。”

  浩劫……咦!

  就在这时,宁道奇平淡空灵的声音唤醒险些陷入心执的梵清惠,她轻讶的张开月季花瓣一般的粉唇,醒来后眼中便流露出几许苦涩。

  “前辈,晚辈不得不忧心,天下将乱,建立不到十年的大隋已有颓败之势,骤时国亡,等待百姓万民的就是家亡了。”

  “先天下之忧而忧没错,但忧天下之怖而过度也是问题,”眉毛,胡须统共成了五缕长须垂落胸前的老人慢悠悠的说道:“由爱而生忧,由爱而生怖,老夫不知道你到底有多爱这个世间,但在老夫看来,你还太年轻,不够沉稳。”

  梵清惠抿抿唇,温亮的眸子闪过几许沉思,随后露出醒悟的情态,她恭敬的行礼道:“多谢前辈指点。”

  宁道奇闻言发出不怎么庄重的笑声,似乎他就是这么一个小儿脾气。

  “你问那个窥到我和顾小友决斗过程的人是谁,我想想,他应该不怎么出名,看身法像是魔门的,但长相倒是挺俊,唔,还有……”

  “……”

  梵清惠就这样听了半天宁道奇抓不住重点的胡扯,最后还是宁道奇玩够了,顶着她无语的眼神,乐呵呵的说道:“倒是当时顾小友说出了他的名字,似乎是叫石之轩。”

  “石之轩……?”

  梵清惠眼神变幻,她好像看过这个名字,是出现在哪里来着?

  “嗯,你想问都问的差不多了吧?那就别来打扰小老儿钓鱼了,小老儿可是知道,这水里的鱼,最怕动静了!”

  刚刚还沉稳可靠,一度言解梵清惠心结的老人,转瞬间又成了个爱钓鱼的小老头,任性的为了水中鱼儿开始逐起客来。

  想知道的消息已经到手,梵清惠听话的告辞。

  渭水河畔,宁道奇低眉顺眼的瞧着水面许久,突然笑哼道:“臭小子,还要麻烦我老人家帮你办事,今儿你可一定要给老夫做顿好鱼,不然我可不允那!”

  他的声音落下,钓竿上的鱼线轻微晃动,水下好似有什么将要破水而出,顾生玉的声音凭空响起。

  “劳烦你了,‘犒劳’自当不在话下。”

  正在水底的顾生玉并没有张嘴,但声音已经清清楚楚的传到岸上。

  他盯着桑田转沧海后的水底山石,视水压于无物的挥剑,将字迹尽皆“流”于水底。

  期间有小鱼经过他的身周,好奇的用嘴唇碰碰他的脸蛋,顾生玉面不改色,全心全意的使用出剑法。

  剑招经过无数次的磨砺,早已锋芒毕露,可奇异的是,这一回他再怎么挥舞,石壁仍是空旷的毫无一物,仿佛他在对着空气作画,尽是无用功。

  再一次赶着晚间斜阳的功夫自水底爬出来,宁道奇也摘下斗笠,鱼竿轻轻一挑,地面上载里两条白肚草鱼的鱼篓便给甩到顾生玉面前。

  无论是突然的飞坠,还是落地的震荡,都未让这篓里的水出现一丝一毫的波动,就连草鱼也呆呆的没有感觉到自己已经换了地方呆着。

  顾生玉趴在岸上休息了一会儿,窝在水里已经一整天了,他现在连眼睫毛都在往下滴水。

  从早晨开始粒米未食,滴水未进,要不是这已经是他刻著的第三幅早已有了经验,他想自己恐怕早就累得脱了形。

  但即使如此,顾生玉还是受不了就在鼻尖的鱼腥味,埋怨的说道:“钓了一天就这两条?”

  宁道奇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

  “要不是有你这只‘大鱼’在水下,小老儿也不至于就收获这么两条,还敢嫌弃?再嫌弃你就不用吃了!”

  “唉,别!”顾生玉慌忙翻身而起,来了个鲤鱼打挺。他这一动,满身水珠飞射,又在落地之前被蒸发,内力当真已经处于无形,随心操使。

  宁道奇看的这一幕,面露赞赏,中原第一人的心胸可是宽广的能装下海洋,当然,他小气起来也真能不让顾生玉吃一条他钓的鱼!

  穿着一身再度恢复干爽的衣物,顾生玉拎起鱼篓,有些好奇“篓”为啥能装水。但看了半天发现,并未有什么复杂的技巧,仅仅是将“篓子”编的细密了许多,篓里的清水溢的非常慢而已。

  顾生玉所学众多,区区做饭自当不在话下。

  夜里泛舟河面,点点灯火拉长了小船上两人的影子。

  一道浇满辣椒的草鱼烩烧在火炉里。

  专门用来烹茶的红泥小炉,被人如此不风雅的使用,居然没有得到桌上人的批评。

  宁道奇甚至很是赞赏的道:“不错,这样一来就不怕鱼凉了!”

  宁道奇没意见,顾生玉更不会有意见,哪怕他烹茶煮酒也有一手。

  但现在他仅仅是个享受美味的食客,食客有吃的就够了,那里管用什么餐具盛?

  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将两条一斤重的草鱼分食干净,喝了几口煮过的渭水,清澈的水质入口之后自带一股甘甜清冽的滋味。

  宁道奇深深舒出口气,懒散的提起白天的事情。

  “小老儿真不知道你到底图的什么,若是名扬天下的话,你打败我的事迹传出去,武林新一代传说就是你的。说不定你还会被冠以最年轻大宗师的称号,如今年轻人打打杀杀的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名利权势,在小老儿看来都是身外之物,但也必须承认,对许多人来说这也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哪怕它们无影无形,却有多得是人为它们厮杀流血……”

  顾生玉漫不经心的呷着杯中水,对宁道奇的话不以为意。

  “你看不透吗?”

  宁道奇摇头,“我都多大年纪了,怎会看不透,我奇怪的是,你怎么看的这般透。”

  顾生玉闻言托着下颚思考起来,穿越以来他还真没仔细考虑过这些问题。

  以前吧,是因为在这里哪怕名利双收,他也是要回去自己世界的人,再怎么权倾天下都是空谈。

  但要说他对名利没有需求那纯粹是假话,自己在另一个世界就是个小职员,有机会成为人上人他怎么可能会不心动?

  更何况这里人讲究光宗耀祖,他那边也不会没这个说法。

  只是……

  顾生玉浅浅一笑,笑得面上冷意尽皆化为平淡。

  “我啊,俗人还是天人都当不好,也就是个区区凡人。”

  宁道奇扬眉,目光奇异的看向他,似乎很是讶异他的话。

  顾生玉磨砂着杯壁,低声说道:“凡人嘛,愚蠢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宁道奇忍不住放声大笑,为这个“愚蠢”叫好。

  世上自以为聪明人的不知道多少,但能坦坦荡荡说自己是个“蠢货”的妙人可就眼前这一个。

  就算为此,宁道奇也乐意多“窝藏”他一阵子。

  说起来,江湖上找他的人还真不少,他略微回想一下前几日从老友那里听到的消息。

  好像魔门,静斋,塞外,李阀,宋阀,高句丽……将近半个江湖的势力都在暗中搜查顾生玉的行踪,甚至梵清惠刚来这里找过自己一趟。

  乖乖,这几股势力合起来都够毁灭一个国家了,瞧顾小子这个冤孽劲儿的。

  宁道奇忍不住笑意的说道:“你都快成红颜祸水了你知道吗?”

  顾生玉瞥眼,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

  “比起这个,你将石之轩透露出去没关系吗?”

  宁道奇奇怪道:“咦,有问题吗?”

  顾生玉抽抽嘴角,“没记错的话,他可是偷学了道家不少内卷,你作为道家第一人难道没啥想法?佛家那边儿可是派出四大圣僧追杀。”

  宁道奇这才想起石之轩之前化名魏真,卧底在道家偷学真卷一事。而且这人之后又潜入佛门偷学佛家真理,因此惹怒四大圣僧被满江湖追杀。

  如此胆大包天……

  “……”

  “我现在去追杀他还来得及吗?”

  顾生玉凉凉一笑,“晚了。”

  你就等着被人找上门,请你出手制裁“魔头”吧。

  宁道奇顿时一脸苦逼,琢磨自己是不是该搬家了。

  二更

  不论宁道奇多么糟心,但石之轩卧底道家佛门之事暴露出来,还引出四大圣僧的追杀,他之前无论多么名不经传如今也是要出名的。

  更别说石之轩在和四大圣僧长时间的缠斗中,使出自己融合道佛两派理念创造出的功法“不死印法”,重创四大圣僧中的两位,后又以幻魔身法逃之夭夭的事迹,已经成了最近江湖上口口相传的奇闻异事。

  不是谁都能在得罪正道中的两方大势力后还能完好无损的,也不是谁都能在四大圣僧手底下卧底多年,离谱的是居然还成功了,甚至被追杀也不死。

  无论石之轩的过去多么无名,此时他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

  这种自得意满,直到回归魔门之后……

  石之轩原是魔门花间派一系传人,但花间派在魔门两派六道中实在不是很有分量。

  不得已他又用不知名手段夺取补天阁传承,从此两派传承系于一身,正式踏足江湖名利场,甚至和魔门新一代接班人祝玉研有过一段情。

  但是花间游与补天阁功法冲突是事实。

  花间游有情天地,补天阁无情以杀,两两冲突下,石之轩不得不冒着巨大的风险卧底道佛两脉,以期寻找其他的方法弥补功法上的缺陷。

  总而言之就是,他——精神分裂了。

  而且他精神分裂还不能对喜欢的人说,然后等他治疗完毕回来见情缘,情缘已经和别人有了孩子,见到他还喊打喊杀。

  这让一位曾被踌躇,如今志得意满的人多么难以接受。

  然后这一下子受到的刺激,害得强行压制下去的隐患骤然爆发,修炼不死印法后本就诡异的精神状况彻底严重了。

  用武林人的说法就是出现了“心魔”的端倪。

  石之轩多数时候是忧郁的如同弱质文士的偏偏公子,别说,他另一个身份正是隋朝大臣“裴矩”。

  他过去的战绩十分辉煌,曾潜入塞外草原,分裂强大的突厥,至今战果还在那里摆着呢。

  东突厥,西突厥。

  可以看出,石之轩的骄傲是有能力做基础的,但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命实在不怎么好。

  回归魔门,第一眼是心爱之人绝情的利刃,虽然他有实力打败祝玉研,但是……他被背叛了也是个事实。

  满天暮雨从天而降,天空中连一颗星星也没有,仿佛石之轩此时阴霾的内心。

  就在这难得狼狈的时刻,远远有银铃声传来,从远极近,婀娜身影越发清晰,一把白纸伞上点有数朵金银花,脸孔看不太清楚,但女子莲足秀美,白衣飘飘恍若从画中走出的仙女。

  石之轩眯起眼睛,纸伞就在这时移开,露出一张妖娆貌美的秀颜。

  “闻采婷?”他一眼就认出了来者是谁,语气分外古怪。

  这种时候祝玉研的师妹找上门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闻采婷当然听得出石之轩语气中流露出的杀机,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她豁命前来,而且她也有自信不会死在石之轩手里。

  “放心哩,我来找你可不是因为祝玉研。”

  石之轩不为所动,戒备的说道:“哦,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闻采婷眨眨眼睛,将伞递过去。

  “好好一个高手被浇成落汤鸡的模样实在不好看,瞧你长的也是俊美,怎得就被祝玉研迷得五迷三道的。”

  石之轩无视了递过来的伞,略带忧郁的眉眼散发惊心的魅力,混合着杀意更是形成一股独特的气质。

  “你想招揽我?你和祝玉研不和?”

  心念一时百转,冷酷的那一面迅速抛弃掉对昔日爱人的情意,理智的计算起可能被利用起来的筹码。

  闻采婷娇滴滴白了他一眼。

  “你这人真是俗气,我虽然不喜欢祝玉研但和她也没有利益冲突,你就省省吧,别想挑拨我们的关系。”

  石之轩眯眼,“那你找我做什么?”

  闻采婷走出两步围着他转了一圈,脚腕上系着的铃铛在这空寂无人的街道上阵阵回响,与雨声一起构成夜下的凄冷小调。

  “我想知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石之轩扬眉:“什么意思?”

  闻采婷皱起鼻子,突然看向她来时的方向。

  “讨厌的家伙来了,啧,追的真紧。”

  石之轩也跟着她一起看向街头。

  雨水打击青石板发出密密麻麻的声响,四周熄灯的商铺,客栈,也安静的好似没有人烟栖息。

  就在这时,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自视野的尽头缓缓走了出来,他的脸孔在雨幕中逐渐变得清晰。

  手里一把包裹着白布的刀,哪怕并未出鞘也能感觉到撕裂雨水的凌厉气势。

  石之轩缓缓念出他的名字。

  “天刀——宋缺!”

  宋缺抬起头,俊美冷傲的脸孔露了出来,他冷冰冰的说道:“正好,我要找的人都在。”

  闻采婷咋舌,“你真的好烦啊!”

  显然她被缠得紧儿了,实在是不耐他这股调调。

  宋缺不带人气的冷道:“既然嫌麻烦就老实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什么?”

  石之轩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移动脚步,换了个姿势对向宋缺和闻采婷。

  “如果我没有想错,你们两个想从我这里得到的消息——是有关顾生玉的?”

  一言,引起三角对立中其余二人的视线。

  闻采婷的眼睛娇俏中隐含冷意,宋缺的眼睛冷傲中隐含无情。

  这样两双眼睛同时落到石之轩身上,他也同时被这两人的气机锁定。

  石之轩忽然冷冷一笑,气势爆发,骤然疯魔。

  “那就来试试看,你们到底能不能从我口里得出他的消息!”

  下一刻,三方缠斗到一起。

  那一天,天刀撕碎闻采婷手里的白绢,石之轩运用魔门两派合一后创造的天一心法使出不死印,将刀气转移给宋缺本人。宋缺则以刀战刀,劈碎石之轩转送过来的刀气,一刀更比一刀强!

  最后,若不是魔门收到石之轩出现的消息,霸刀岳山赶来,石之轩察觉以一敌三力有不敌即时退逃。

  宋缺也因为不想见败给自己的曾经天下第一刀主动离开……关键是闻采婷能说的都说了,他没有留下的理由,所以仅剩下的闻采婷成了唯一一个被抓回魔门的人。

  她对顾生玉芳心暗许的事情已经被她的师父知道了,因为先有祝玉研和石之轩两情相悦破了处子之身,也因此无法修习天魔大法第十八层,终身止步十七层境内的前车之鉴,闻采婷师父可算是将她彻底软禁。

  之前能逃出去找石之轩,也是因为她全力迷惑了看守自己的人。

  为了心上人,她已经不顾会被师父责罚,满心满眼都是顾生玉发疯消失江湖的忧虑。

  闻采婷被抓回去后,忍不住对冷着脸的师父苦苦哀求。

  然而她师父只有一句话,关!关到她什么时候冷静什么时候出来!

  这一关的日子之久,闻采婷自己恐怕都没想到。

  当十年后闻采婷师父离世,她走出软禁的场所,见到那个坐在魔门之主的位置上,无情无心,高高在上的师姐祝玉研时。闻采婷才明白,当年祝玉研为了石之轩气死师尊的行径,在阴葵派到底造成了怎样恶劣的影响。

  而自己又是多么不幸,被卷入到这股影响之中,连心意都不曾传达给那个人知道。

  ……

  渭水水底。

  顾生玉合着双眼,静静盘坐在水中,龟息状态下,他的心跳以至于无。

  水中游窜的小鱼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已经彻底将这块分量不小的异物当成了再寻常不过的景致,毫无戒心的在他周围游来游去。

  不管外面何等风风雨雨,当顾生玉睁开眼睛时,都是雨过无痕,风过无波,给他造成不了丝毫影响。

  又一次出鞘的剑锋极为缓慢,水流却被分成肉眼可见的隔层,在心底默数十秒后,水层重新恢复原样。

  顾生玉随兴所至的舞着剑,四周异象因此更加惊人。

  剑光所过,被断开的水层变成了一团团水球。

  内力不经意的将每一滴水珠包裹住,分隔开,然后自然吸引到一起,水珠变大成了一个个手掌大小的球体。

  密集断层环绕在舞剑的顾生玉周围,形成了镜子一般的效果,从各个角度反射出顾生玉的身姿动作。

  有好奇的小鱼一头钻了进去,灵活的在水球里面游来游去,剑光不曾伤到它们分毫。

  等到顾生玉又一次睁开眼睛,四周呈现的反射层顿时凌乱起来。

  原本有凝固趋势的水层迅速恢复原样,水球里的小鱼没有被突然恢复的环境吓到,反而游到山石附近打起转。

  结束了日常的挥剑,刚刚宛若神魔手段般的异象消失。

  顾生玉望着石壁上出现的“东西”,满意的点点头,带起阵阵水波动荡。

  只见空空的石壁上面,终于被刻上了“文字”。

  每一天的挥剑都不是在白白浪费力气,他一直都会留些东西上去,只是那些字迹细小到视觉难以辨识。

  但是今天终于大功告成,所有的努力都在此时此刻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石壁上最后形成的不是可以用眼睛理解的“字”,而是无形无态的“意”。

  乍看下去像是不断被密密麻麻的小字覆盖后的产物,但再看会觉得那是一个分外生动,仿佛活物一般的“道”字。

  可等到第三眼的时候,又会觉得眼花缭乱,无数的文字充斥视野,生出想要呕吐的欲望。

  严格说起来,这次顾生玉大功告成的杰作,不是用五感可以辨识的东西。

  毕竟在水下,感官的作用就已经被限制住了,唯一能够使用的就是脱离五感的“悟”。

  顾生玉望着自己留下的东西,不管未来会坑死多少人,他此时的神情都分外淡淡,透着不属于人间的超然。

  旋身出了渭水,他随意的拧一把湿漉漉的衣袖,望着天际淡淡道:“我该回李阀看看了。”

  宁道奇眯着眼睛哼了声,才叹息道:“是该回去看看了?”

  毕竟接下来他就要闭死关,闭关期间是生是死没人知道。

  但顾生玉为了将心魔最后一丝痕迹剔除,毅然决然的将闭关地点选中了神州十万大山。

  时间估计在——十年左右。

  三更

  闭关之前,把能处理的事情都处理掉,心无挂碍,突破成功的几率也就越高。

  因此宁道奇其实是建议顾生玉回去看看的。

  顾生玉没什么异议的听从了宁道奇的话,赶了半月的路,回到李阀。

  见到李渊不等他寒暄,张口就将要闭关的事情说了出来。

  由于之前给过李渊心里准备,没怎么耽搁便带着一些换洗衣物走了。

  至于李渊为啥不反对,原因不是明摆着吗?

  一个宗师在李阀的分量,和一个大宗师在李阀的分量,对其他势力到底哪个更有威慑力,眼睛不瞎的人都懂。

  在李阀的全力支持……其实也就一些银子和衣物,顾生玉非常洒脱的隐入十万大山之中。

  实际上李渊和顾生玉结识开始,顾生玉就未需要他们付出什么,反倒是李阀借助了不少顾生玉如今的声势。

  也因此,李渊最初是想和顾生玉缔结更可靠的盟约的,单方面占便宜不是做人办事的道理,但是顾生玉收下他的儿子本身就已经是加入李阀的信号,所以他有啥话只能闷下去,转而更加支持顾生玉的决定。

  然而他没想到,这一次顾生玉的闭关长达十年。

  十年出关,早已物是人非。

  江湖上围绕邪王石之轩发生的权欲爱恨,纠葛了接近十年,更甚至还延续到了下一代。

  魔门第一人祝玉研对其恨欲其死,爱慕她如岳山,鲁妙子等枭雄人杰也都相继离她而去,使她为人处世越发偏激,以魔门为重的思想感染了许多人的同时也逼离了许多人。

  慈航静斋传人碧秀心与石之轩相恋,诞下一女名青璇,舍身饲魔的名声愈发被正邪两道鄙薄。

  为了弥补碧秀心的失误,慈航静斋不得不将下代斋主梵清惠派下山。然而静斋女子有若仙人的脱俗气韵,普一下山就吸引了众多武林豪杰。

  最后在李渊,岳山,王通等痴心碧秀心的人物在前,武林判官解晖为梵清惠所迷在后,天刀宋缺也因为梵清惠避退岭南而不出。

  由于杨广倒行逆施,呈现出乱世征兆的天下,也是第一次风平浪静起来。

  各方枭雄稳若泰山,洞若观火,静等风起云涌,机遇到来的那刻。

  而顾生玉出关,就是在这么一个微妙的时间段。

  他用十年游历中原大地,在各处崎岖险境留下十三“幅”前人精要,悟通一“幅”者,可为高人隐者,悟通两“幅”者,一方称雄,悟通三“幅”者,驱兵逐鹿……

  若有大机缘者,得见全幅十三“章”,那么上天入地,堪为天下人之师。

  顾生玉留下的东西,就是如此逆天。

  十三篇精要无一不包含天地万物,宇宙哲理,过去未来的知识技术。

  继承了宗师位面绝代武者们的思想,领悟顾生玉本身就懂的数千年知识总结,那么这个人的灵魂必将升华到无人可窥的境界。

  可以说,此“卷”的神奇,不下四大奇书!

  顾生玉以一人之力成就如此伟业,但知道的人却只有宁道奇一人。

  宁道奇甚至也只见过渭水之下的那一“幅”,至于其余十二“幅”在何处,他有心想问,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是闭上了嘴。

  总之,顾生玉肯定是被“散人”宁道奇认可的武者,是能与自己同台论道,更甚至超过自己一截的强者。

  所以,早年之前,他与顾生玉做下过约定。

  这个约定并不麻烦,而是希望在他将自己的隐患消除之后,与自己再比上一场。

  醉心山水,思想空灵无争的宁道奇,非常好奇顾生玉的真正实力。

  请注意,不是竞争意识,而是好奇。

  这个年纪不小,正经起来会自称老夫,平时爱叫自己小老头儿的中原第一人,根本就是一副好奇心大过天的老顽童。

  故而,顾生玉一出关,找的就是他。

  十年的时间,除了给宁道奇脸上添了几道皱纹,他还是老样子隐居在山水之间,提着鱼竿鱼篓,戴着斗笠,一艘破破烂烂的渔舟,像是随处可见的钓鱼渔翁。

  要是有人看到这副模样的宁道奇,恐怕根本没办法将他和传说中的“散人”联系到一起。

  顾生玉就在这时,踏水而来。

  这一次不是利用虚踏内力的至高技巧沿转水面,而是缓慢的“走”在水上。

  凌空虚度算什么?他这是仿佛无重力一般漫步水中,看得宁道奇简直惊为天人。

  手里一向认为就该稳,沉稳,稳的天塌不惊的鱼竿甚至为此轻颤几下。

  宁道奇摇摇头,“当年我以为你的修为比我高出一截,但心境略在我之下。”

  顾生玉轻轻拂过水流,只见这汩汩波涛仿佛无视了他的衣袖,极其自然的分开水面。

  水中生长的浮萍植物,更是为他展开一条比其他水层清澈的坦然大道。从上游漂浮到这里的木头石子,更是不在这条透明“大道”的前进路上,纷纷被推到其余的流向里打起转。

  衣袍衣摆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丝一毫被沾湿的痕迹,他轻飘飘来到岸边,傲然身姿仿佛连通天地。

  “然而现在我发现,无论是心境,还是修为,你都比我强的多了。”宁道奇苍老的脸上突兀展开一道清风般的笑意,几缕胡须慈爱的飘了飘。

  “你来此,约定就已经实现了。真好,幸好,有着这般实力的你不是那狡诈奸猾之人。这真是武林之幸,正道之幸,天下之幸。”

  一直没有开口的顾生玉来到他身旁坐下,看着湍急流动中的淮河水,淡淡说道:“宁道奇,你若是钓得鱼少了,那条鱼我就自己独享。”

  宁道奇非常明显的怔了一怔,看着鱼篓里唯一一条活鱼,笑得宛若听见孙子撒娇的慈爱老人,故作不开心的嘟囔道:“小老儿钓的鱼竟然不让小老儿吃!你也忒霸道了!”

  顾生玉淡定的回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既然已经乐了,就更没有让客人饿肚子的道理。”

  他周身气势也就在刚露面时晦涩的恍若天道降临,这个时候,他寻常的像是个普通的年轻人,还有些油嘴滑舌。

  宁道奇为此又是一番惊奇,须知能在鼎盛时年回归返璞归真境界的人,普天下也没人听说过。

  多是像他这样活得久了,自然就把一些事不放在心上的老头子。

  两人依约吃了鱼,喝了煮沸的水,望着两岸鸟雀猿鸣不断的山林,享受山水带来的清净自然。

  第二天,顾生玉告辞。

  宁道奇问:“你这是去哪儿?”

  顾生玉仰头想了想,“暂时不想回李阀。”

  宁道奇道:“那你可以去找一个人聊聊,此人据说性情不错,博闻广记,而且感觉起来和你有几分相似。”

  人活得久了就是这点儿好,知道的人多。

  顾生玉难得生起了好奇心,“是谁?”

  宁道奇浅浅笑道:“他叫鲁妙子。”

  ……

  竟陵飞马牧场。

  鲁妙子在十年前是当世的奇人之一,此人医学、机关、易经、天文、园艺、建筑、兵法、赌术等皆有涉猎,举凡武功无一不精,正是天下第一的全才。

  不管他后来到底是为情所困还是所负,他隐居飞马牧场已经是事实。

  十年来江湖上虽然还流传他的传说,但威势也已被新人取代,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以上介绍有没有谁觉得眼熟?

  当“天下无双”顾生玉与“时代全才”鲁妙子碰面后,相见恨晚不足以形容。

  这俩人黏糊到一起,每天都能研究出新花样。

  医术——鲁妙子聊起开膛破肚,除去体内生出的肉瘤等惊世骇俗的内容。

  顾生玉就和他说,怎么从骨头上看出男女差别,怎么从尸体上掌握死前状态,怎么在开膛破肚后保证伤口不感染发炎……

  园艺建筑——鲁妙子自豪的介绍起自己的小楼,布满机关和超越整个时代的设计方式。

  顾生玉看完也赞叹了下他的创造性,然后和他聊起了将传说的“神兽”建造成房子会不会很有趣……

  天文——鲁妙子说星象百斗,聊周易八卦,顾生玉说十二星座,谈行星卫星……

  地理——鲁妙子讲述过去周游世界后的所见所闻,谈起某一地有麒麟这种奇妙的生物,顾生玉就淡定的说,那叫长颈鹿……

  ……

  虽然全程鲁妙子都在被打压,最后几乎怀疑人生,但从结果来看是可喜的。

  顾生玉终于交到了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也从他那里得知了十年来天下大势的变化。

  说起石之轩这个情敌,鲁妙子不免带了些个人看法,他还不像是以后那样将这段情看淡,想起祝玉研,他还是会心口疼。

  顾生玉自己也是个单身汪,别指望能安慰到鲁妙子,这种时候,他就会指着在楼外骑小马的女娃娃说道:“看开点,你女儿都这么大了。”

  鲁妙子:“……”

  混蛋,能不能好好说话!

  老夫还年轻!

  别在怀念初恋情人的老男人面前,提起他年纪不小的“证据”。

  这只会戳痛他们的自尊。

  住了半个多月,顾生玉也和鲁妙子的妻女们熟悉了,期间还发生了这么一段对话。

  商秀珣瞪着眼睛,这个和自家爹爹是好朋友的男人居然是黑头发,这让她非常好奇的问道:“叔叔和爹爹不一般大吗?”

  顾生玉:“……”

  刚从小轩楼里走出来的鲁妙子也同是好奇的看向他。

  没记错顾生玉出名尚在十年前,虽说后来江湖再无他的传说,但十年过去,此人应该也已而立?

  顾生玉静静的回望她,“你很好奇?”

  商秀珣张开手,用力点头。

  “你的头发黑黑的,爹爹头发白白的,感觉差了好多。”

  “……”

  鲁妙子膝盖中了一箭。

  顾生玉抱起商秀珣,好脾气的笑道:“那是因为我驻颜有术,实际上,我的年纪比你爹爹还大。”

  “……”鲁妙子看向商秀珣,发现自己女儿是真信了,她还高兴的拍拍手,抓住顾生玉散在颊边的头发,认认真真的问:“哇,好厉害!告诉我吧,娘说女人的青春是很短暂的,珣儿也要驻颜有术!”

  “这个啊……”顾生玉状似认真的考虑了一阵,对上商秀珣童真可爱的双眸,遗憾的回复道:“珣儿不需要驻颜有术呢,因为珣儿本身就在向最美好的年纪长大,要是将青春留下,时光也是会停止的。”

  商秀珣不懂的歪着头,顾生玉抓着她的小手摇摇,弯眸道:“我的意思是,珣儿就会长不大了,一直这么小小只的模样。”

  “……”商秀珣顿时纠结了,皱巴着脸,她一点儿也不想保持这么幼小的模样,她想像娘一样那么漂亮,那么美丽。

  顾生玉见商秀珣陷入思考,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便看向安静望着这边的鲁妙子,没想到商秀珣却突冒一语。

  “那么叔叔能让娘亲的时间停下来吗?”

  鲁妙子因为这句话沉默无言,顾生玉看着他,垂下眸子,挡住眼中的若有所思。

  商秀珣没注意到两人间的气氛变化,认认真真的说道:“娘亲最近总在咳嗽,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叔叔是不是有办法停下娘亲的时间呢?”

  顾生玉放下商秀珣,揉揉她扎成两个小辫子的头发。

  “你娘的时间已经没办法停止了,她会走向自己的终点。”

  商秀珣年纪不大,但非常聪明,很明显听懂了顾生玉的话。

  一般小孩子知道自己的娘亲将要离开自己都会哭,然而她却没哭,而是一言不发的掠过鲁妙子,冲着自家娘亲所在的小楼跑去。

  原地独留下两个大人沉默无声。

  半响,顾生玉道:“她是个好孩子,也非常聪明,知道比起遗憾,陪在重要的人身边才是当前应该做的。”

  这样哪怕那人已经去世,也给双方留下了弥足珍贵的回忆。

  鲁妙子闻言,冷静的声音透出几许萧瑟。

  “青雅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算是我,也没办法阻止她的早亡。”

  顾生玉理解的说道:“殚精竭力,耗尽心血,偌大的飞马牧场立足在各方势力之间,仍能呈现如此和平安逸的景象,所要付出的心力实在是太大了。”

  “是啊,而且我……让她等的太久了……”鲁妙子低低苦笑道。

  顾生玉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她喜欢你是她的事情,正如你喜欢祝玉研是你的事情,没有谁一定要为了他人的爱慕背负上责任的,但是……你的情况应该不同吧?”

  鲁妙子苦涩的认下了顾生玉的话。

  顾生玉无奈的仰起头,牧场上空的天际是由大片蔚蓝组合成的广袤天穹,接天连日的碧色草场在远方越过一道土坡与山峡连接到一起,景色异常壮丽。

  赏完景之后,风吹过两人身畔,他低下头,音量近似嗫嚅,“所以我真是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纠葛,若是都这么累,我宁愿此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动情。”

  因为痴迷祝玉研而忽视发妻,回过神来对方已经接近弥留,鲁妙子满心苦涩,所以哪怕听到顾生玉的低语也未有反驳。

  “爱”是只有爱上了才明白的一种感情。

  旁人说什么都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