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伏击 (4)
作者:十二月酒      更新:2023-07-17 02:44      字数:21070
  头大。吃得多,长得越快,鸨母就会越容不下她。

  现在她却只想快点调养好身子,能够用最漂亮的模样去见沈郎君。

  只可惜,调养太慢了。她现在还没有完全养好样子。

  想到这里,能够见沈郎君的兴奋似乎都减弱了一些,樱娘带着几分沮丧,不敢再抬头看沈凤璋了。

  一身粉衣,柔弱稚嫩的小姑娘羞怯胆小地低下头。哪怕是沈凤璋这样铁石心肠之人,也不禁心软一些。

  她声音微微放缓了一些,如同对待小妹妹一般,“你是来向我道谢的?”

  樱娘死死咬了下唇,克制住内心蠢蠢欲动的念头,轻轻点了点头。她多想用眼眸贪婪地描摹沈郎君的轮廓,但她更怕自己的眼神会引起沈郎君的警惕和厌恶。

  沈凤璋并不擅长和樱娘这样性格柔弱的人相处。见状,她直接道:“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更何况,茶娘帮我办了事,这是我答应你阿姊的。”

  沈凤璋的原意是想让樱娘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没想到听了沈凤璋的话后,樱娘又将双手绞在一起了。

  阿姊帮郎君做了什么事,她也可以帮郎君做事!

  樱娘刚想这样说,却见沈郎君最信赖的心腹刘温昌从外面进来,朝沈郎君禀报道:“郎主,大郎君回府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忘记说了。评论区惊现列文虎克女孩,居然真能找到裴先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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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拥右抱

  玄色盔甲在阳光下折射着刺眼的光芒, 回京的士兵们如同黑色长龙, 从远处朝着城门蜿蜒而至。行动之间,金戈之声四起。

  行进在队伍最前面的是军中大将。在一群魁梧壮硕、五大三粗的老将之间, 年轻俊朗的青年郎君显得格外醒目。

  守在街道两旁茶楼上围观大军回京的娘子们,望着骑在高头大马上, 穿着一身银甲,身形挺拔如青松似□□, 年纪轻轻,容貌俊朗的青年郎君,眼中不禁流露几分惊叹痴迷。这些小娘子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捂着嘴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她们以往都觉得这些武将太粗俗鄙陋,没想到这位郎君看上去竟然文质彬彬, 比起上场杀敌的武将, 更像一名文士。

  有记得一年多前那场白闻楼文会的小娘子, 当即就朝同伴们解释起来。

  “子云, 这么久没回建康了。你先回府吧,俘虏的事交给我。”大军主帅看着身旁的年轻郎君, 亲近开口,脸上全是满意。他如今对沈隽越看越满意,恨不得能把女儿嫁给沈隽, 让沈隽做他女婿。

  面对主帅的好意, 沈隽没有推辞。他抬手行礼,朝主帅一笑,“那就多谢大人了!”

  “子云, 和我客气什么!”将军用力一拍沈隽肩膀,爽朗大笑。本来按沈隽的年龄,还不能以字称呼,但他实在欣赏沈隽这个年轻人,忍不住送了他一个字,提前用了起来。

  “好了,去吧。帮我向老郡公夫人问好!”

  沈隽离开队伍后,却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白闻楼不远的一家酒楼。

  他推开二楼阁子房门,踏进屋子里,屋子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阿隽,来来来,快坐。”

  屋子里,张四郎一脸喜色,赶忙站起来引着沈隽坐下。他看着沈隽将胳膊底下夹着的头盔放到一旁后,在桌旁坐下,脸上显出几分赞叹之色。

  仔细打量了几眼沈隽身上锃亮的银甲,张四郎仿佛闻到了上面冰冷的血腥味。他脸上不由流露感慨之色,“阿隽,你当初去从军的时候,我还一力阻止你,没想到短短一年多的功夫,你竟然能走到这么高的位置。”

  张四郎真心实意替沈隽感到高兴。他亲自替沈隽斟上酒,举起酒杯,“来,阿隽,这杯酒我敬你!”

  沈隽温和而笑,举起酒杯轻轻碰了下,“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张四郎大笑,“阿隽,你就别谦虚了。军功都是实打实拼出来的,哪有什么运气好不好的事。”他话锋一转,“不过,说起来,幸好你从军去了,不然留在建康,沈凤璋肯定不会让你出头。她肯定还会继续打压你。以她的地位,想要压着你,不让你出头那真是太简单不过了。”

  沈隽听着,面带微笑,默不作声。旁人都以为沈凤璋厌恶他厌恶得不行,唯有他自己知道,沈凤璋是如何迷恋他,如何爱慕他。每每想到旁人都只看到沈凤璋的伪装,只有他看破沈凤璋真正的心思,心里就涌上几分微妙感。

  张四郎没有察觉沈隽内心的想法,他把沈凤璋这一年多里做的事简单和沈隽说了说。尽管说时,张四郎脸上带着鄙夷,仿佛对沈凤璋这种依仗圣宠,目中无人、猖狂跋扈的行为极为不屑,但说完之后,他也不得不承认——

  “沈凤璋本事还是有点的。”

  张四郎抬眸,看着面前的沈隽,想到沈凤璋,不由感慨万千,“阿隽,现在想起来,明明才过去一年多,但就觉得恍若隔世一般。谁能想到,当初籍籍无名的沈家大郎君会成为我朝最年轻的将军,那个往日里跟在世家子身后四处钻营的沈凤璋,会有今日这般造化。”

  “世事难料。”张四郎感慨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朝沈隽笑起来,笑容里带了点调侃,“阿隽,你知道吗?沈凤璋如今在建康,还有个风流浪荡子的名号。”

  咔嚓。

  沈隽能感觉到,握在手中的酒杯被他不慎握出了一道裂痕。他不动声色将看似完好的酒杯放在一旁,抬眸朝张四郎开口,脸上笑容越盛,“风流浪荡子?这是怎么回事?”

  张四郎并未察觉到沈隽方才一瞬间的失态。他回想起前段时间的状况,朝沈隽笑道:“沈凤璋竟然将一对姐妹花一道接进府里安置下来。其他人给她送美人,她也全部照单全收,来者不拒。”

  沈隽维持着脸上的笑意,淡声道:“那也不能说明沈凤璋风流浪荡。”

  张四郎大笑几声,“阿隽,你是不知道沈凤璋是怎么对那对姐妹花的,据说宠得不行。不过嘛,沈凤璋这个年纪这个性格,做出这种事来也不足为奇。”他朝沈隽挤眉弄眼了两下,换了另外一个话题。

  沈隽一边应付着张四郎的话,一边脑中还在想张四郎方才所说的事。

  他一直以为沈凤璋在建康对他茶不思饭不想,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还对姐妹花左拥右抱?沈隽感到心里有些微妙的古怪与不快。

  他深吸口气,连张四郎现在在说什么都没有听进去,脑中只有他方才所说的,沈凤璋快意潇洒、左拥右抱的事。

  沈凤璋居然……

  沈隽告别张四郎,回到郡公府的时候,心里已经对府上情况有了些准备。然而一进府,看到府里各处那些气质容貌各异的美人,他心头仍有些不适。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沈隽朝着引路的仆从问道。

  如今的沈隽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没有地位的私生子。听到他的问话,仆从连忙殷切回答道:“这些都是外人送给郎主的。郎主觉得不能让她们在府上白吃饭,因此府里都给她们安排了活。”

  沈凤璋那时候虽然收下了这些美人,但心里对这些时不时要制造偶遇,把她当香饽饽一样争来争去的美人们没什么好感。索性让管事们都给这些人安排点活干。

  听到沈凤璋如此辣手摧花,丝毫不怜香惜玉,沈隽俊朗如玉的脸庞上显出几分笑意,他微微感慨,仿佛兄长见到幼弟胡闹一般,带着几分包容与无奈,“二郎年纪小,做事多少有些任性。”

  一旁的仆从不敢接话,垂下头带着沈隽继续往前走。

  走到石桥上时,一绿一粉两道身影正好从另一头走过来。

  沈隽现在身份虽然已是今非昔比,但在仆从心中,这一年多来,最敬畏的还是府里主人沈凤璋。见到茶娘和樱娘,想到郎主对她们二人的喜爱,给沈隽领路的仆从赶紧满脸堆笑,带着沈隽往旁边一站,殷切地朝茶娘开口。

  “娘子,你们先请。”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发晚了。

  本来想稍微睡会儿再写,结果睡过头了orz

  先这么多发上来。明天多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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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绿帽

  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反应极快的沈隽, 听到仆从口中所言,一时竟然微微愣了一愣。

  他在军营这么久, 除了最初那段时间, 后来哪个见到他不是口称一声沈校尉,他完全没想到自己回府之后,竟然要给两个婢女让路。

  沈隽眼眸沉沉, 微微眯眼, 望着对面一对姐妹花, 心中颇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城府极深,沉得住气, 并未当场发怒,而是朝一旁的仆从看去。仆从脸上堆满笑, 满是讨好,“茶娘子,您是从郎主院中过来吗?”

  一身浅绿色衣裙的茶娘在对面站定,她朝仆从温和一笑,抬眸看向站在仆从身旁,身材挺拔高大, 容貌俊朗坚毅的陌生郎君。想起上午在书房里听到的消息,她犹豫了一下,试探着开口问道:“这位就是大郎君吗?”

  仆从闻言,赶忙替茶娘介绍道:“这位就是府里的大郎君,茶娘子刚来不久,还未见过大郎君。”他又偏头, 替沈隽介绍茶娘姐妹。

  “大郎君,这两位分别是茶娘子和樱娘子,是郎主跟前的得意人,刚来府上不久。”仆从还想再说,却被沈隽含笑着打断。

  “早已听过两位娘子之名。”沈隽收敛眼眸中的冷色,露出些许温和之意,朝两人含笑开口,“阿璋年纪小,这段时间多亏有你们照顾。辛苦了。”

  樱娘一直站在茶娘身后,只在见到沈隽第一眼时看过他一眼,随后就一直垂下眼眸,一副羞怯文弱的模样。此刻听到沈隽的话,她才再度抬头看了沈隽一眼。

  方才那句平常的客套之语,听在她耳中却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借着阿姊的遮挡,她不动声色地仔细打量了沈隽几眼。

  明明沈家大郎君看上去温和友善,然而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樱娘盯着沈隽,心中皱眉。

  和樱娘不同,茶娘并未感到丝毫不对劲。听到沈隽所说的话,她赶紧小心谨慎地表示一切都是自己应该做的。

  说完之后,她主动退让到一旁,看着沈隽脸上带着温柔如水的笑,“大郎君先请。”

  樱娘心里不赞成阿姊的做法,但她并未说什么,而是跟着茶娘一道站在一旁,给沈隽让路。

  沈隽并未说什么,一旁的仆从倒是赶紧诚惶诚恐起来,“这如何使得!”整个建康谁人不怕郎主,茶娘姊妹又是郎主最近极为看重的,郎主又那么厌恶大郎君。若是让郎主知晓自己最看重的女人竟然给大郎君让路,那可如何是好!

  听到仆从那满是惊慌的声音,沈隽下意识握紧双拳,眼眸里冷光转瞬即逝。他抬眸时,已然恢复平时温和谦逊的模样,“既然如此,还是你们二位先行吧。”

  茶娘坚决不肯,她虽然声音柔柔的,但却站着不肯动,坚持要让沈隽先走。

  一番谦让之后,终究还是沈隽带着人先离开了花园。

  花园里,樱娘望着沈隽离去的背影,想了想朝茶娘低声道:“阿姊,你方才不应该给沈家大郎君让路。”

  “樱娘?”茶娘看着小妹,声音不解。

  樱娘神情柔弱,说话的语气却带着理所当然,“阿姊,我们的命是郎主救下的。郎主不喜欢大郎君,我们当然要和郎主站在一起,怎么能对大郎君那么客气呢?”她犹豫了一下,仿佛担忧害怕一般,小声道:“郎主会对阿姊你生气的。”

  听着小妹天真的话语,茶娘忍不住笑起来。她伸手扶正樱娘发间的发饰,声音越发温柔,“你还小,不懂。”

  沈大人是心中有丘壑,有大世界的人,她不会在意这些。更何况,就算在意,有些事她也要做。大郎君身份地位早已是今非昔比,她虽然不懂官场上的事,但也知道沈大人如今被众人忌惮,四面树敌。

  大郎君和沈大人到底是同父异母的亲人,哪来隔夜仇,如果能够化敌为友,对沈大人帮助极大。她希望自己能够帮到沈大人。

  听了茶娘的解释,樱娘心里却不怎么认同。她不觉得以沈郎君的性子,会喜欢阿姊这样的做法。然而,阿姊就是这样的人。她既然认定帮沈郎君修复和沈隽的关系对沈郎君好,就不会放弃。樱娘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她只能任由阿姊去做,同时在一旁为她遮掩一二。

  茶娘果然如她所言,对沈隽非常客气,甚至多有讨好。樱娘看得心疼,想拦却拦不住,她甚至更担心沈郎君知晓阿姊的所作所为后,会厌弃阿姊。她之后又和阿姊谈过几次,然而茶娘每次都把樱娘当做小孩子,坚持自己的想法。

  樱娘只好尽力替茶娘遮掩。

  然而整座郡公府都在沈凤璋掌控之中,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只有她不想知道的,没有她不知道的。

  和樱娘预想的不同,沈凤璋知晓这件事时,并没有特别生气,毕竟茶娘在她心中的地位并没有外人想的那么高。

  有些不解倒是真的。沈凤璋没想过茶娘是因为想替她和沈隽修复好关系,她只觉得这莫非就是沈隽的男主魅力?轻而易举就吸引走了茶娘的注意力?

  作为被茶娘有意讨好的对象,沈隽感受最直接。他能感觉到茶娘这些举动并非出自爱慕,反而和曾经的沈湘瑶一样,都带着其他目的。

  至于这目的是什么?不外乎是想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然而,和面对沈湘瑶不同。尽管茶娘也是想从他身上获利,沈隽心里却莫名有几分愉悦。他觉得这是因为他能在心里大肆嘲笑沈凤璋眼光太差。

  不过,没想到沈凤璋竟然对茶娘如此……用心。明知她生出二心,竟然也没有处罚她,收拾她,而是放纵她。

  想到此,沈隽眼眸转冷,勾唇淡笑一声,沈凤璋既然这么舍不得这个婢女,那就别怪他好好利用这件事。

  ……

  沈凤璋起初并不在意茶娘的行为,但很快,这件事就发展到她想不到的程度。

  这日下朝,沈凤璋如往常一样走出大殿,朝郡公府牛车走去。

  还未登上牛车,就有人从后边喊住她。

  沈凤璋扭头一看,发现喊住她的正是袁九郎。

  她站在原地,微微抬眸,神情颇为冷淡,“何事?”

  往日里对沈凤璋态度敏感的袁九郎,今日却没计较沈凤璋这种态度。他朝沈凤璋不怀好意一笑,“沈大人,我听说你尤为宠爱的那名姬妾,最近似有琵琶别抱之意。 ”

  不等沈凤璋说什么,袁九郎又继续说道:“沈大人,你如今一心忙着庆典的事,可别等到后院起火了,才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

  说完这话,袁九郎站在原地,颇为期待地看着沈凤璋。在他预想中,作为一个男人,知晓宠爱的姬妾有背叛自己,改投他人怀抱的意思,怎么着也得脸色难看,怒火攻心,丢尽脸面。

  万万没想到,听到他这么说后,沈凤璋竟然气定神闲,神情丝毫不变,只淡淡开口,“袁九郎,你有空关注这些事,不如考虑考虑如何帮袁三郎脱罪?”

  袁九郎脸色猛然一变,青一阵紫一阵。他来嘲笑沈凤璋,当然也有借此发泄报复兄长因沈凤璋获罪的意思。

  被沈凤璋如此直白地点出来,袁九郎一时间恼羞成怒,怒声喊道:“呵!沈凤璋,你就算权势再高又怎样?!还不是连心爱的宠姬都要弃你而去!绿云罩顶的感觉如何?!”

  下朝的官员尚未全部离开,听见宫门口袁九郎突然爆发的喊声,这些人心头全部一震,情不自禁停住脚步,不敢再过去。

  沈大人后院起火的消息,他们最近隐隐也听说了。但没人敢直接跑去沈大人面前说。没想到袁九郎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真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不过,说起来,那个宠姬看上的对象似乎就是沈大人的兄长沈隽?这个沈隽,不仅在军营里本事大,没想到竟然还能让沈凤璋的宠姬改变心意。

  早已经有上朝资格的沈隽站在不远处,遥望着宫门口形成对峙之势的两人,面上不显,心中却略显愉快。

  “阿隽,我听说沈凤璋那个宠姬,是对你芳心暗许了?”张四郎同样看到了刚才宫门口发生的这一幕。他想起这两天听到的传闻,忍不住朝沈隽揶揄一笑。

  沈隽脸上神情一肃,一本正经开口道:“四郎,你不要乱说。阿璋喜欢的那个宠姬和我并无干系。”

  张四郎当然知道,以沈隽的为人,决不可能和弟弟的宠姬发生点什么。不过,一想到沈凤璋宠爱的姬妾,竟然喜欢上沈隽,他心里顿时幸灾乐祸起来。那个宠姬倒是挺有眼光,知道阿隽才是真正的良人。

  “我当然是相信阿隽你的为人。不过这事真是太让人痛快了,沈凤璋当初这么欺负阿隽你,如今总算是报了仇。我倒要看看,沈凤璋这回要怎么下台!”

  作为一个男人,被当众说戴绿帽子,这可是奇耻大辱了!

  沈隽微微一笑,他也觉得沈凤璋这回肯定要气坏了。她越生气,自己便越开心,正如张四郎所言,能把以前那些仇都报了。

  更何况,他就不信,茶娘害沈凤璋陷入这般境地,回去后,沈凤璋还会继续宠信茶娘!

  也该让沈凤璋知晓,她的眼光到底有多差!

  所有人都觉得沈凤璋这回难了。

  守在宫门口的内侍早已悄悄回宫去禀报当今至尊了。

  沈隽脸上带着浅薄的微笑,打算出去替沈凤璋解围。

  就连站在宫门外不远处的裴珣,都动了动脚步,想要走上前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道女声突然响起。

  “沈大人,奴对您一片忠心!绝无任何背叛之意!”

  宫门口的牛车上,一名鹅黄色衣裙的少女扶着另一名浅绿色衣衫的小娘子,从车上下来。

  那名浅绿色衣裙的小娘子一下车就快步冲到沈凤璋跟前,跪倒在地,连声磕头。

  “奴绝无二心!此生,生是大人您的人,死是大人您的鬼!如有违此誓,信女愿遭天打雷劈!”

  作者有话要说: 你看这帽,又大又圆

  你看这绿,又深又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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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茶娘跪在地上, 满心后悔。她只觉得如果能调节好沈隽和沈大人之间的关系,会对沈大人有极大的帮助。没想到却疏忽了自己这番行为在外人眼中的意味。

  虽然她自己知晓,她和沈大人之间清清白白, 沈大人只把她当做普通平常的煮茶婢女。但在外人眼中,她和沈大人关系匪浅,是沈大人身边人。

  只要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大意, 让沈大人在外人面前失了颜面, 茶娘觉得自己哪怕是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幸好今日她和樱娘有事, 两人一道在牛车上等沈大人,不然岂不是要等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之后, 她才最后一个知晓?!

  茶娘叩头声音越发清脆响亮,口中更是格外坚决,“奴对郎主绝无二心!”

  这桩风流韵事中的另一名主角会突然出现在宫门前,谁都没料到。这也太巧合了!不过,见到茶娘这番信誓旦旦的模样,谁都不奇怪。

  沈凤璋是什么人?杀人如麻, 睚眦必报, 心狠手辣。这个茶娘能在她眼皮底下生出二心, 勾搭情郎已经是胆大包天,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 再承认自己当真移情别恋!她还要不要命了!

  大多数人不敢触沈凤璋的霉头,只想顺着茶娘的话,圆完场,粉饰太平。偏偏有人不肯让沈凤璋好过。

  “你说你对沈凤璋一片忠心, 绝无二心,那为何会有流言蜚语传出来?”袁九郎居高临下打量着茶娘,眉眼间满是咄咄逼人,“无风不起浪,你倒是解释解释自己为何那么做?”

  茶娘跪在地上,咬着牙。她就是再蠢,也知道自己不能说是因为担心沈大人将来失势,四面楚歌,想让沈隽看在手足份上,拉沈大人一把。若是连沈大人身边人都担心沈大人要失势,那会大大降低沈大人在外人面前的威望。

  尽管是炎炎夏日,宫门前却听不见一丝蝉声聒噪。所有蝉都早已被人粘走,不得扰宫中贵人清静。在一片寂静之中,跪在地上的绿裙娘子低声开口。

  “奴与小妹姊妹情深。奴不忍见郎主与兄长关系势同水火,所以有心想请大郎君出面,缓和与郎主的关系。”跪在地上的绿裙娘子声音顿了顿,流露满腔悔意,“是奴自作主张,反让郎主被人误会!诸位大人若是不信,奴大可一死自证清白!”

  她说着,抬起头,那张温婉动人的脸上满是坚毅之色!似乎下一秒,就会朝着宫门撞过去!

  茶娘声音柔婉,不急不缓,她方才说话时,又丝毫不见躲闪、心虚之色。

  恰在这时,一直搀着阿姊,躲在阿姊身旁,看上去文弱苍白的小娘子也忍不住开口,“阿姊当真不曾对郎主生出二心。郎主救了我们姊妹两人的命,又是那般,那般……”

  苍白文弱,仿若春日里一朵初绽白花的少女停顿了一下,脸颊两侧浮起薄薄的红晕,让人一看便知心底的少女情思。

  忍着胆怯与羞赧,樱娘低声,细弱蚊蝇,“郎主郎艳决绝,举世无双,无人能及。阿姊又怎么会……怎么会……”

  尽管樱娘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谁都知道她未尽之语是什么。

  人人都转头朝另一旁的沈隽看去。方才众人看向沈隽的目光有多歆羡,此刻就有多复杂。

  传闻中对沈隽芳心暗许、移情别恋之人,这会儿义正辞严否决自己对沈隽有心思。同时阿哥穿鹅黄色衣裙的小娘子,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将沈隽贬得一文不值。连给沈凤璋提鞋都不配。

  上一刻,众人还觉得这桩风流韵事里,沈隽稳坐钓鱼台,是真正的赢家,沈凤璋则是那个连宠爱的女人都看不住的失败者。这一刻,局势瞬间转变。

  传言里,沈凤璋宠姬恋慕沈隽,简直就是个笑话。都到这个地步了,谁看不出来,这两姊妹分明是对沈凤璋情根深种。

  作为站的离沈隽最近之人,张四郎也收获了一部分异样的眼光。他只觉浑身上下似乎都要烧起来一样,实在难以想象真正接受众人眼神的沈隽要多难堪尴尬。

  沈隽原意只是想借茶娘这次送上来的机会,让沈凤璋好好丢回脸,好抵消原先那么多年的欺辱之仇。同时,一箭双雕,让沈凤璋看清茶娘趋炎附势、投机取巧的为人,抛弃掉茶娘。

  眼下这一切确实超出他意料。

  然而,和张四郎想的不同,沈隽心肠黑,脸皮厚,所谓的尴尬,只在他心里停留了一瞬,便尽数消失。他朝跪在地上的茶娘微微一笑,脸上是恍然大悟之色,“原来茶娘子是因着这目的才……”

  沈隽声音稍稍停顿一下,继续开口,“阿璋以前年纪小,性情颇有些孩子气,不过我从未放在心上。”他脸上露出惭愧之色,“是我这个做兄长的失职,竟然让人误会一直记恨着阿璋,还要阿璋身边婢女操心此事,最终竟惹出这场流言蜚语。”

  “茶娘子。”沈隽看向茶娘,眼眸温和带笑,恍若翩翩如玉佳公子,萧萧肃肃,光风霁月,“下回若还有这样的事,不妨直说,也能省去一桩麻烦。”

  张四郎赶紧在一旁搭腔,“是啊,这段时间,阿隽忙着避嫌都来不及。你一个婢女,自作主张,不仅害了你家郎主,还害阿隽名誉受损。”

  随着沈隽说完这番话,众人都将视线投向茶娘,心里觉得沈隽说的也有道理。这本来就是主人家的事,你一个婢女掺和什么,掺和进去就算了,还如此不谨慎。

  连茶娘自己也觉得这回会出现这桩事,全都是她不好。她低下头,满心羞愧,恨不得以死谢罪。

  在一片谴责轻鄙的目光中,站在茶娘身边的小娘子发出怯生生的声音。

  “阿姊虽然没有直说,可是——”

  见所有人都将看向她,樱娘小脸一白,满是紧张之色,她双手绞在一起,咬了咬唇,吞吞吐吐接着说道:“可是,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将府里的事说出去,也不会被人误会,传成这样。”

  樱娘小心翼翼转头看了眼一直默不作声的沈凤璋,又立马收回视线,满是羞怯,“郎主精明能干,府里上下全都是以郎主马首是瞻,绝不会有人敢将这种曲解真相,有损郎主威望名誉的谣言散布出去。”

  她扬起小脸,满是迷茫,一副混沌不解的模样,“那会是谁把府里的事乱嚼舌根,说出去呢?”

  樱娘轻轻地啊了一声,胆怯地看向沈隽,小脸上满是忐忑与害怕紧张,“大郎君手足情深,不计较郎主昔日年少轻狂,可是大郎君身边的仆从,会不会……”樱娘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看上去似是对自己提出这样的猜测万分羞愧,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沈隽抬眸,朝樱娘看了眼。他回来这几天,只知道沈凤璋对茶娘另眼相待,茶娘也温柔小意。樱娘整日躲在阿姊身后,胆怯懦弱,仿佛离开了阿姊就活不下去一般。没想到,这才是会咬人的狗不叫。

  他看着樱娘那张故作无辜柔弱的脸庞,眼底冷光一闪。茶娘是个蠢的,这个却是个又毒又坏的。

  想要三言两语把责任推到他身上?那也要看他肯不肯认这个罪名!

  沈隽张口,不慌不忙,刚想澄清一切,替自己辩白,谁料——

  作壁上观许久的沈凤璋直接开口打断沈隽的话,半点不给沈隽解释的机会。

  沈隽一口气梗在心头,不上不下。

  “诸位,这天色也不早了。诸位不急着往府衙去,反而都聚在这里,这般悠闲,不若由我去向陛下说一声,今后早朝延长一个时辰?”

  听到沈凤璋冷冷淡淡的声音,见到沈凤璋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在场众人心里猛然一抖,瞬间回神。他们都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居然敢在这里看这位的私事?!

  “哪里,哪里。小人——”在场众人急忙想为自己辩解,想在沈凤璋那儿挽回一二。没想到沈凤璋说完这话后,根本不曾理会他们,只朝着那对姐妹花抛下一个走字,便径直往停在宫门外的牛车走去。

  独自离开的郎君身形高挑,从背后看,已然具有青年模样。深重的玄色衣袍在风中翻飞,绣在暗处的金线在阳光下隐约闪耀,显出几分尊贵,又显出几分高高在上的漠然。仿佛方才众人讨论在意的这些男女韵事,于对方而言皆是虚妄。

  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众人心中一时竟不约而同生出一个念头。以那人出尘疏离,清贵高远如天边淡云一般的气质,当真会看上一个婢女?此时此刻,将方才那些乌七八糟的风流韵事往对方身上套,仿佛都成了侮辱对方一般。

  在这些人中,有人的心情却格外不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沈隽。

  他看着茶娘等人跟在沈凤璋身后,爬上那辆绣着篆书沈字的宽阔牛车,藏在衣袖中的手指不由重重摩挲了一下指节。

  仿佛一拳重击落了空,沈隽心中满是不渝与烦闷。

  沈凤璋这是什么意思?!

  那两个婢女一个蠢一个坏,害她被人误会绿云罩顶,她却丝毫不介意?竟然还记得喊上那两人?倒是把站在一旁的他,视作无物?!也对,以她往日来看,她钟情一个人,不就是会全心全意对对方好,全然不计较其他吗?

  一年多前,他离开建康之时,沈凤璋对他是这般。一年多后,他回建康,沈凤璋对茶娘姊妹也是如此。

  沈隽说不清自己心里陡然出现的烦闷到底是因为什么。他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他只是在为失去沈凤璋这样一个好用的利用对象感到惋惜而已。

  多重复几遍后,沈隽越发坚信,他只是遗憾将来再利用起沈凤璋来没有先前便利了。

  毕竟,她先前爱慕自己时,私底下的所作所为可给了自己极大的方便。像她那样掏心掏肺、不求回报的爱慕者,真不多见。

  想到这里,沈隽越发觉得茶娘和樱娘姊妹格外碍眼起来。若非她们二人,沈凤璋也不会……

  另一边,坐在牛车里,沈凤璋并未如沈隽想的那样,对茶娘姊妹全然爱护,毫不介意她们带来的麻烦。她先是朝樱娘看了眼。沈隽方才能看出樱娘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她当然也能看出来。

  不过,比起沈隽对樱娘的厌恶,沈凤璋倒是觉得樱娘这样还算正常。她一个小姑娘,如果当真那么柔弱无能,哪能在勾栏院里待那么久,早就没有好下场了。

  收回看向樱娘的目光,沈凤璋看向茶娘,纯黑的眼眸在光线中似是覆上一层金光。

  牛车里一时间安静至极,空气中的浮尘在阳光下缓缓飘动。

  茶娘忐忑不安,惶恐害怕半晌,才听到沈凤璋淡声道:“回府后,自己去领罚。再有下次,绝不姑息。”她最不喜欢下属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自作主张办事。她骨子里既强势又有着很强的掌控欲,喜欢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这样才会让她有安全感。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发现自己穿书后,毅然借着原主的身份走上官场,手握大权。

  茶娘最怕的就是沈凤璋会将她撵走,得知只是领罚,她克制着内心的激动,急忙应声是。

  樱娘也在一旁替阿姊感谢沈凤璋。她偷偷望着沈凤璋英挺的侧颜,心里想到却是方才的沈隽。正如沈隽讨厌她一样,樱娘也对这位沈家大郎君产生了极度的厌恶。

  那是一种同类间的憎恶。

  她能感觉到,这位沈家大郎君看似光风霁月,光明磊落,实际上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不管是替阿姊报仇,还是替郎主出气、讨郎主欢心,或是出于她自己对沈隽的厌恶,她觉得自己都不可能和这位大郎君和平相处。

  至于要怎么做?

  樱娘微微垂下头,两侧落下的发丝遮掩住她的脸庞。她轻轻抿唇笑起来,脸上一派纤弱,眼眸里幽深晦暗。

  她要让沈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主持公道

  虽说不想让沈隽好过,但实际上, 樱娘也有自己的考量。她清楚自己只不过是个婢女, 沈隽却是个得胜归来, 手握重兵的准将军。她若真打算背后做点手脚, 很容易被沈隽查出真相。到时候,她就再也不能在郎主面前维持自己的形象了。

  因此樱娘针对沈隽的手段,看似不痛不痒,实际上却是软刀子割肉,让人说不出的憋屈。

  比如这回, 府里难得一次家宴。

  屋外金乌尚未落入地平线, 仍有几丝余霞在远处散成绮。在浅紫色的霞光中, 端着菜肴的仆从们静默无声, 训练有素将佳肴摆上餐桌。

  站在餐桌周围的婢女们,则开始替身旁的主人布菜。

  站在沈凤璋身旁的是茶娘。沈凤璋正尝着换了新厨师后的菜品,忽然听到一声惊呼,微弱如暗夜中萤火虫的光芒。她顺着声音看去, 便见站在沈隽身旁的樱娘满脸内疚焦灼, 大眼里水光闪烁, 急得仿佛要哭出来。

  而沈隽蓦地起身, 面上闪过一瞬的不快。

  “大郎君!都是奴笨手笨脚,是奴不好!”身着淡粉色衣裙的少女噗通一声用力跪倒在地上, 纤弱瘦削的肩膀不停颤抖着,满脸惶恐,如同林中惊慌失措, 被猎人追捕的小鹿。她瘦小的手指抓着衣裙下摆,紧张地不停叩头。

  “是奴笨手笨脚,才会把菜倒在您身上。还请大郎君责罚!奴只是想为郎主和大郎君们做点事,谁想到奴这般无能……奴知晓郎君性情宽厚平和,但是请您一定不要轻易绕过奴,否则奴实在不安。”少女声音哽咽,满是自责,晶莹的泪水如同珍珠一般从眼眶里滚落,顺着脸颊滑落到地上。

  樱娘本就生得瘦弱娇小,此刻又这般自责内疚,其他人见状心里隐约都生出几分怜悯来。尤其是沈老夫人,她素来吃斋念佛,菩萨心肠,对下仆尤为宽厚。

  老夫人虽然知晓沈隽已是今非昔比,但还是下意识把他当成曾经那个无足轻重的私生子。她捻着手中的沉香手串,朝站起来的沈隽微微皱眉,声音严肃,“樱娘年纪小,一时没拿稳碗也是正常。既然不是滚烫的热汤,也无大碍,你去换身衣服,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你也别苛责樱娘了。”

  老夫人虽然带了几分商量的语气。但作为府中辈分最高之人,她一发话,在这种无关生死存亡的小事上,谁敢反驳她。

  勾栏院的小娘子们勾心斗角时,表面上和和气气,背地里恨不得对方有多出丑就多出丑。樱娘这一手泼洒东西的本事是在勾栏院里练出来的。

  哪怕沈隽方才反应极快,一下子就侧身躲避,仍有小半碗菜倒在他衣摆上。

  因着是盛夏,沈隽衣物穿得薄。那道鲜虾蹄子烩倒在他衣袍上时,黏腻的汤汁一下子就透过轻薄的外衣,渗进中衣里,甚至连大腿上都能感觉到那股黏腻湿漉。而且这道鲜虾蹄子烩不是清淡菜,味道极重,哪怕沈隽被泼到后,动作很快地抖掉那些菜,他现在还是觉得自己满身都是这道鲜虾蹄子烩的味道。

  尽管是从尸山血海里趟过来的人,曾经面对铺天盖地的血腥味都能面不改色,但闻到身上那股浑浊的菜味,沈隽仍然感到不适与不快。

  这种不适、不快在听到沈老夫人开口之后,一下子达到极点!

  望着跪在地上,惺惺作态,装出一副可怜相的樱娘,心中郁气仿佛一张蛛网,笼罩住沈隽心头。别说对樱娘了,连对老夫人,沈隽都产生了几分厌恶之情。

  怒极反笑。

  沈隽如同铅灰色苍穹的眼眸中只流露了一瞬的冷冽,随后就又恢复平和。他面上温温和和的,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模样,唇角一抬,甚至还显露安慰的笑。

  “不过一件小事,何足挂齿。樱娘子还是快起来吧。”沈隽声音如清风朗月一般,听不出半分愠怒。

  樱娘跪在地上不肯起,她摇着头,泪眼朦胧,“不。奴实在没有脸面起来,还请大郎君责罚。”

  沈隽往前两步,弯腰作势要扶起樱娘,然而手伸了一半,却又缩回去,不好意思道:“我身上太脏了,实在不好扶你。”沈隽说着,后退两步,也不再提扶樱娘之事,

  樱娘还跪在地上。

  沈隽已经话题一转,提起另一件事。他声音里满是庆幸,“还好樱娘这回打翻碗,是倒在我身上。若是端着滚烫的汤,倒在老夫人或是阿璋身上,那问题就大了。”

  方才觉得樱娘不过是小小失误,并无大碍的老夫人,听到这话,脸上神情也逐渐凝重起来。她看着樱娘的眼神,也带了一丝不满意。

  樱娘察觉到老夫人眼神的变化,急忙抬手擦干净眼角的泪,小脸上满是坚毅,“老夫人,郎主还有大郎君放心!奴今后绝对会更加小心谨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而且——”她抬眸,悄悄看了眼老夫人和沈凤璋。

  “而且奴有自知之明,绝不敢擅自给老夫人和郎主端热汤。”

  樱娘声音再度哽咽起来,“奴只是想替老夫人还有郎主,替府里做点事。没想到自己这般没用,连布菜都做不好。大郎主质疑奴,也是正常的。奴果然是一事无成。”

  少女柔弱凄婉的啜泣声,因为压低了,显得越发惹人怜惜。

  方才还觉得樱娘这个婢女确实不称职的老夫人,脸上神情一下子又松软下来。她看了眼沈隽,语重心长,“大郎,人无完人。你也不要过于苛责质疑。”

  这样依靠装模作样,误导他人,左右他人看法的手段是沈隽以往惯用的。一直以来,他才是是那个让别人憋屈到说不出话来,自己却清清白白占据上风之人。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用同样的手段对付。

  沈隽心头那股怒火越燃越旺,眼眸无意间显出几分幽深,被宽大衣袖遮掩住的双手更是牢牢握拳。他盯着跪在地上的樱娘,内心杀意汹涌,煞气腾腾。

  区区一个小婢女,也敢来算计他?!

  就在沈隽打算先忍下这件事,背地里再动手脚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突然响起。

  “祖母,今日之事确实是樱娘犯了错,导致大兄遭殃,您也无需替樱娘说话。”

  沈隽完全没想到沈凤璋会出来说这么一句公道话。毕竟,在他想来,沈凤璋对这对姊妹花颇有好感,哪怕能看出樱娘是在故意恶心他,沈凤璋说不准也会包庇樱娘。

  更何况,世人总是怜弱,在看到樱娘这幅外貌时,便天然对她包容心软三分,哪里还能看透她的伪装。

  没想到……

  一时之间,沈隽内心情绪颇为复杂。他听着沈凤璋让樱娘向他好好道歉,心头那股杀意与郁气竟慢慢消下去。

  沈隽抬眸望了沈凤璋一眼。沈凤璋眉眼清冷,没有多余的情绪,说话间的态度不偏不倚。他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沈凤璋以往给他留下的印象有所改变,他开始高看沈凤璋一眼。

  事实上,沈凤璋会出面主持公道,固然是觉得沈隽这回有点无辜,更重要还是怕樱娘惹恼了沈隽,沈隽会在背地里痛下狠手。沈隽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半点不奇怪。

  樱娘到底还是嫩了点,她就算是想替姐姐鸣不平,也不该和沈隽硬碰硬。

  想到这,沈凤璋曲起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淡声道:“此事就此作罢。我不希望再听到有关这件事的后续。”她盯着沈隽停顿了一下。

  感受着沈凤璋深深的凝视,沈隽内心无意识加快了几分跳跃节奏。他一时怀疑,沈凤璋说这话时特意盯着他,是否知道了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沈隽就见沈凤璋眼眸微微一弯,如天边新月,弧度清浅。

  “大兄去换身衣服再来用膳吧。”

  有规律的敲击声稍稍一顿,沈凤璋唇角一扯,几丝肆意与张狂瞬间冲淡她周身的清冷矜贵,那对乌黑的眼珠子上下一转,轻蔑地打量完沈隽。

  “闻着你身上那味道,恐怕无人能下咽。”

  听到沈凤璋那熟悉的羞辱声,沈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何感觉,总觉得一切似乎又回到熟悉的道路上来。他深吸一口气,微垂下眼眸,下意识摆出昔日那副模样,低声应了声是。

  然而那双苍灰色的眼睛里,却少了方才的阴郁,多了几分从容。

  樱娘望着沈隽转身离去的背影,心中颇为不甘!她是不会怨恨沈凤璋方才打破她的计划,她只觉得一切都是沈隽的错!

  薄薄的指甲牢牢压在掌心里,那一丝刺痛刺痛了樱娘的心。沈隽居然还敢在郎君面前装模作样?!她一定要拆穿沈隽的真面目!

  樱娘尚未放弃和沈隽之间明争暗斗,不过沈凤璋却暂时无暇顾及这两人的事。

  裴珣这段时间找过她好几次。他知晓沈凤璋厌恶自己,就是故意隔三差五出现在沈凤璋面前。每次裴珣想到沈凤璋那张被自己惹得满脸厌烦,心里就莫名涌起兴奋的情绪。

  沈凤璋起初确实也觉得烦,但她猜出裴珣的用意后,索性无视裴珣存在。无论他再做什么,一概不闻不问。

  沈凤璋这种做法,倒是让裴珣一时间烦躁起来。

  就在沈凤璋以为裴珣要消停一段时日时,她忽然又收到了一封信。

  看到熟悉的信笺,沈凤璋眉眼间显出几分厌恶。信上内容很简单,是裴珣约她见面,说是自己知晓了一个有关她的秘密。

  沈凤璋看着信笺,冷笑一声,抽出信纸提笔写了几句话,命人去交给裴珣。

  裴珣收到沈凤璋的回信时,定定地看着信笺上那几行字,一会儿之后,忽然抚掌大笑起来。有意思,真有意思。如今的沈凤璋,果然不再是当初那个稚嫩的孩子了,竟然连这些东西都能查到。

  他拿着沈凤璋的秘密威胁沈凤璋,沈凤璋便还了他一封记着他的隐秘的信。

  “哈哈哈,太有意思了。”

  “郎主。”裴珣心腹听到裴珣与平日不同的大笑声,赶紧上前询问。

  裴珣摇摇头,表示无事。他抽出信笺,笔走龙蛇写下一句话,递给心腹让他交给沈凤璋。

  这次的信比上一次更短,只有一句话,“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为恭喜你出师,我将会在大典当日,送你一份大礼。”

  郡公府里,沈凤璋见到这封“战书”后,冷哼一声。那就看看,到底是谁给谁“惊喜”!

  万众期待之中,这场盛大的阅兵大典终于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说啥,那就给大家拜个早年吧【拱手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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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献俘

  大典的日子是太常所的太史令算了好久挑出来的。

  尽管前些日子开始入秋, 秋雨缠绵, 然而一到大典当天, 天空骤然放晴, 更因为先前的雨水,苍穹显得更加辽阔碧透。

  真正的献俘在宣武场进行。祭太庙和社稷之类的仪式则在前一日就已完成。

  今日的宣武场一改往日模样。正中央立起一座高楼, 楼中设御座。大周以赤玄二色为尊,暗赤色盖布悬挂在檐下, 随着今日的秋风微微晃荡,显出无尽的威严。

  当今至尊身着绣着十二纹章的赤玄衮服, 头戴十二冕冠,王公大臣,文武百官, 分列在当今至尊两旁, 神情庄严肃穆。

  作为五兵尚书, 沈凤璋站在高楼最前方。她俯视底下诸多将士与宫人, 拔高嗓音, 喊出一声“献俘”!

  随着沈凤璋一声令下,宣武场上鼓乐大作,响彻云霄。文武百官神情越发肃穆庄重。

  典礼官响亮悠长的“行礼”声在宣武场上响起。

  十几名南蛮各族中颇有地位的俘虏被捆绑着,由将士们带上来。作为这次战役的大功臣, 沈隽也是献俘的将士之一。

  沈凤璋站在楼台上, 能清晰地看到那些俘虏们脸上恨不得对周围将士们饮血啖肉的仇恨愤怒。然而这些愤怒在瞥见一旁的沈隽时,又瞬间化为恐惧。

  沈隽仅仅只是站在那儿,这些凶猛如虎狼的蛮族们, 似乎就成了吓破胆的小绵羊。

  居高临下的沈凤璋见状,微微偏移视线,将目光投到一旁的沈隽身上。这还是沈隽回建康后,她第一回如此认真地打量沈隽。

  这么一看,沈隽周身气势确实不一样了。

  平日里他穿着常服,文质彬彬的大袖长衫弱化了他身上的变化。如今换上银袍金甲,那股子冷肃煞气终于彻底暴露出来。

  沈隽身材颀长,看似瘦削,实际虎背狼腰,无意间裸/露出来的小臂,修长结实,满是力量感,换上金甲后,显得越发英朗俊挺。

  沈凤璋记得一年多前,他离开建康时,面如冠玉,又因为脸上常年带着温和的笑意,温文尔雅,书卷气十足。然而现在的沈隽,面容少了几分傅粉般的白皙,多了几分刚硬坚毅,脸上的线条也越发冷硬锐利,棱角分明。

  他冷肃着一张脸,眼眸幽深而冰冷,煞气如同浪潮般在周身翻滚,身上的金甲寒光乍现,让人不敢靠近。随着他一步步朝前走来,站在高台之上,直面沈隽的沈凤璋,一瞬间仿佛被被带到南方战场,看到了他身后苍茫晦暗的尸山血海、成堆白骨,听到了战场上金戈相击、阴风如泣之声。

  沈凤璋微微眯了眯眼。沈隽的长相仍然和她那个人渣未婚夫一模一样,但他如今周身气势如虹,冷冽如霜雪,这就将他和她的人渣未婚夫彻底区分开来了。

  而且,他现在这个样子,也比之前那副装出来的温文尔雅模样看上去顺眼太多了。

  此时此刻,沈隽在沈凤璋心中的印象,终于不再是先前符号一般的“男频文男主”,“任务对象”,而是头一回有了浅浅的完整模样。

  见宣武场上的俘虏们都已跪倒在地,沈凤璋转身,朝着当今至尊敛容正色,行礼禀报道:“奉旨平定南疆,所获俘囚,谨献阙下,请旨!”

  献俘典礼上的处理圣旨一般有两种。杀或者不杀。

  若是杀,当今至尊便可直接命令“拿下”二字!

  随着当今至尊一声“拿下”!以最靠近当今至尊的两位官员为起点,两人同时大喝一声:“拿下!”

  一传二,二传四,四传八,很快,整个宣武场上声震天地,最后一声爆喝:“拿下!”简直似有山崩地裂之势,如山洪倾泻一般,朝着跪在宣武场中央的俘虏们压去!

  简直能吓破人胆子。

  献俘仪式结束之后,便是今天的第二个重头戏阅兵。

  宣武场阅步兵,阅完步兵,当今至尊又带人登上龙船,□□在宣武场旁边的玄水湖上,阅水兵。

  沈凤璋为这场阅兵典礼准备了近两个月,早已操练过好几遍。在如此精心的准备下,今天这场阅兵典礼不仅宏伟壮观而且进展非常顺利!

  当今至尊是个好说话的性子,骨子里又有点爱热闹和玩闹。阅兵典礼结束后,他并未让文武百官直接散场,而是安排文武百官一道留下来参加午宴。

  一时之间,宣武场以及玄水湖都热闹非常。

  宴会上的诸位官员,三三两两聚在一块儿,或是谈天说地,或是喝酒逗乐。沈隽也和张四郎等人站在一块儿。

  站在沈隽身旁的实际不止张四郎等建康世家贵子,还有沈隽军中的同僚下属。这两拨人本是谁也看不惯谁,泾渭分明,往日里路上遇见也不会打声招呼。

  事实上,他们方才也是如此。

  然而有沈隽在其中打圆场,以沈隽的能力,轻而易举便将这本该是无法调和的两拨人聚集到一块儿。

  张四郎一边在心里佩服沈隽的交际能力,一边四处张望着。虽然看在沈隽的面子上,他不介意和这几个军中粗人站在一起,但骨子里,他还是自持身份,不愿与这几人交流。

  “咦,那个不是裴先生吗?他旁边那个——是沈凤璋?”

  沈隽原先并未将张四郎的自言自语放在心上,待听到后半句话,他才微微偏头,顺着张四郎目光方向看去。

  玄水湖边上有许多茂密又足有一人多高的灌木林。沈凤璋就站在这样一丛灌木林前,在她身旁,还有一名身着青衣,气质儒雅的中年郎君。

  虽然只是多年前的一面,但沈隽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名青衣中年郎君正是名满天下的裴先生。

  这一瞬间,他脑中浮现出曾经听说过的那个传闻——裴先生似乎对沈凤璋另眼相待,颇有好感。

  望着站在灌木丛前的那两人,沈隽微微眯眼。

  看起来,裴珣确实很欣赏沈凤璋的样子。沈凤璋冷着脸,满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漠然。作为曾长期受沈凤璋欺辱之人,沈隽甚至轻而易举就能看出沈凤璋眼眸里的恶意与厌恶。那情绪,比面对他时,浓厚太多了。

  然而,裴珣眼眸里却满是温和,脸上也不见丝毫怒意,反而显得非常包容沉稳。

  沈隽摩挲了一下指节,他总觉得裴珣那模样有些眼熟。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尽管一时并未想出来,自己是在哪儿见过裴珣这幅模样,但沈隽明白,他一点都不喜欢裴珣。不仅是因为那股奇异的熟悉感,更因为裴珣那看似云淡风轻、清高温和的眼底藏着的肮脏龌龊。

  那种滑腻的目光,让他联想起吐着蛇信游走在阴暗处的毒蛇,草丛间青蛙滑腻恶心的外皮,仿佛在不断散发着腥臭味。

  不知为何,沈隽尤为厌恶裴珣用这种眼神看沈凤璋。他盯着那边看了几瞬,在见沈凤璋转身大步流星离开,裴珣却望着沈凤璋的背影微微一笑,露出志得意满之色时,这种厌恶之情终于达到极点。

  沈隽朝周围人歉意一笑,带着黎苗朝一旁走过去。

  “黎苗。你……”沈隽朝着黎苗低声吩咐道。

  黎苗领命而去。自从跟着沈隽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一年多后,黎苗也成熟了非常多,办事能力也比以往强太多。再加上沈隽给他手下配了人,黎苗再不像最初之前那样,只能做伺候沈隽的琐事。

  沈隽手下那只来无影去无踪,神秘又颇具实力的卫队在这一年多里再度壮大。沈隽将这只队伍一分二位,小部分以谢勇为头,留在军营中,另一部分由他亲自挑选的卫兵则直接归顺于他。

  不一会儿的功夫,黎苗便去而复返。他凑到沈隽耳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沈隽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灌木丛,唇角显出一抹冰冷的笑。

  想动他的东西,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沈隽这般想着,冲着手下卫士们又轻声吩咐了几句。

  他倒要看看,到时候,裴珣要如何收场!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可爱在问,我昨天作话本来说了,后来删掉了。那就再说下。

  这篇文目前走到起承转合第二个阶段三分之一多点的位置。第四阶段字数会稍微少点。

  还会有个现代篇番外。

  另外,昨天的评论区一片祥和,满是欢声笑语,充满了过年的欢快氛围(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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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水

  一刻钟前, 裴珣将沈凤璋堵在了灌木丛旁。

  沈凤璋今日穿着五兵尚书的官服, 苍青二色、略显肃穆的官服越发衬托出她的威严与冰冷, 让人望之生畏,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然而裴珣却注意到沈凤璋那被苍青色领口包裹住的白皙脖颈,修长挺拔,如同天鹅之颈,相比起大多数男子,显得格外秀气。在苍青的映衬下,又显出几分禁欲。

  他望着沈凤璋那张精致俊美的脸庞, 脸上不由浮现出笑意。旁人听不到裴珣的声音,只能望见裴珣脸上如山间林风一般温和的笑容, 心中不住赞叹裴珣气度高华, 平易近人。

  站在裴珣跟前的沈凤璋却能听到裴珣那满是浑浊欲/望, 令人作呕的话语。

  “阿璋,你真的不想知道我口中与你有关的秘密是什么吗?”

  裴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沈凤璋,仿佛在期待从沈凤璋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

  令裴珣失望的是, 沈凤璋面不改色,连眼睛都没眨, 睫毛都未曾颤动一下。

  “阿璋,这个秘密一旦暴露出去, 你此前所作所为都将化为梦幻泡影,而且还会牵连其他诸多人。”裴珣略一思索,索性又加了一把火。看他那副笑容温和,眼眸包容的模样, 谁都不会想到他正在威胁人。

  沈凤璋闻言,终于抬眸看了裴珣一样。她最大的秘密是穿书,除此之外,只有性别和身世两桩隐秘。穿书她从不担心,身世之谜如果暴露,也不会有太大影响。那裴珣口中所说的秘密只能是她女扮男装之事。

  从穿过来第一天,她就非常小心这件事,掌权后的第一件事,更是命人彻底抹掉与这件事有关的任何漏洞线索。她相信裴珣绝对查不到任何东西。

  沈凤璋看着裴珣,神思一转,忽然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错。原主虽然是后来主动将身份告诉裴珣,但先前裴珣待她那般温柔,给她独一份的关爱,原主年纪小,难免会有些不谨慎。估计裴珣是通过先前那些事猜到的。

  沈凤璋想的与真相分毫不差。

  这段时间,裴珣一直在回忆沈凤璋以往和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不回忆则罢,一回忆,他竟然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顺着这些蛛丝马迹,他仔细查了查,虽然查不到任何证据,但他有种直觉,他的这个猜想是正确的!

  “阿璋,只要你肯乖乖回到我身边,这个秘密就永远只会是秘密。否则的话……”裴珣没有说完后半句话,他温和地注视着沈凤璋的脸庞,放柔了声音,“阿璋,我们先前那样相处,你难道不开心吗?”

  一直神情不耐的沈凤璋,忽然间轻笑起来,她盯着裴珣,一字一顿,开口反问,“将裴钰变成那个样子。”

  裴钰这个名字一出来,沈凤璋就见裴珣脸色微变。她没有在意裴珣的变化,声音里含着恶意的笑,“老师,您开心吗?”

  裴珣的许多事都非常隐秘,尤其是他当年身为河东裴氏嫡枝嫡子,文采斐然,为何背井离乡独身一人来到大周,从此之后明面上更是从未回过河东裴氏的原因。

  沈凤璋命人查了许久,才对当年那桩秘事稍有了解。

  知晓当年那桩秘事后,沈凤璋越发觉得裴珣这个人不能以常理来论,他简直是丧心病狂,毫无人性。

  作为裴氏嫡枝嫡子,又是难得一见的天才,按理,裴氏绝不会轻易舍得裴珣离开。然而当年的裴珣犯下了无法原谅的大错,才会让裴氏狠下心驱逐裴珣。

  沈凤璋方才所言的裴钰乃是裴珣的幼弟,与裴珣相差六岁,从小体弱多病。裴家人都很疼爱关心这个孩子,然而不知为何,哪怕受到府里长辈疼爱,裴钰的性格却始终显得懦弱胆怯,平日里只喜欢黏着裴珣这个兄长。

  裴珣那时是年少成名、成熟稳重的天才,府里人见裴钰黏着裴珣,都乐见其成。

  一直到裴珣十七岁,裴钰十一岁,裴家人才发现裴钰在裴珣面前就如同一条狗,没有丝毫自己的想法,只会听从裴珣的命令。如果没有裴珣的命令,其他人无论说什么,裴钰都不会听!

  这件事在裴家引起轩然大波,不啻于山崩地裂。谁都没想到,被所有人称赞,让所有人骄傲不已的裴珣会做出这种事。

  更何况,裴钰并不是庶子,而是裴珣一母同胞的幼弟!

  哪怕裴钰只是个庶子,裴氏都有可能看在裴珣的才气上保住他,然而裴珣居然丧心病狂到对同胞幼弟下手,裴氏无法姑息!

  为保住河东裴氏的颜面,他们遮掩了这桩丑闻,并未透露裴珣离府的真相。沈凤璋这回也是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查到当年的事。

  裴珣眼中的异色只出现了一瞬,便又消失一空。他看着沈凤璋,脸上现出惊喜赞叹满意之色,仿佛收到意想不到的礼物,“我真想不到,阿璋你竟然连这是都能查到。”

  得知裴珣当年所作所为时,沈凤璋便觉得裴珣这人似乎有点问题。这会儿看到裴珣的反应,沈凤璋越发这般觉得。

  她有注意到,裴珣眼眸里没有半点恐惧、自责情绪,甚至说,除了那种看好戏的情绪,裴珣似乎像是缺少情感。他像是没有任何同情心,任何怜悯之心。

  她厌恶地看了眼裴珣,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觉多看裴珣一眼都是不快。

  沈凤璋不想再搭理裴珣,裴珣却不肯放过沈凤璋。他朝沈凤璋眨了眨眼,带着几分兴奋开口,“你方才给了我这么大惊喜,我也想送你一份大礼。”

  裴珣故意卖关子,在沈凤璋看过去时,又闭口不言。沈凤璋见状,索性轻笑一声,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老师,我也给您准备了礼物,那就让我们看看,谁的礼物更有意思!”

  裴珣的计划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