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伏击 (11)
作者:十二月酒      更新:2023-07-17 02:45      字数:21228
  渊穆一礼,随后同样双手平举,躬身作揖。

  “殿下高义,臣替建康百姓谢过殿下。”

  虽然沈凤璋和赵渊穆两人实际上满是嫌隙,两看生厌,然而表面上却是君臣相和,一副明君贤臣的模样,显得尤为和谐。

  其他人见到这样的情况,哪怕心有不甘,却也明白一切已是尘埃落定。

  “殿下高义,臣替建康百姓谢过殿下!”

  沈凤璋麾下的那些官吏是最先跟着沈凤璋说出这话,向赵渊穆行礼的。紧接着,一个个都开始朝赵渊穆行礼道谢。

  虽心中没底,不知前路所在何方,但见到这一幕,赵渊穆心头也不由畅快起来,不再后悔自己的选择。他看了沈凤璋一眼,接下来就要看沈凤璋了。

  若是守住城还好,若是守不住城,他就是死也要拉沈凤璋垫背!

  ……

  议事堂的大门轰然打开,一名名朝廷命官鱼贯而出。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沈大人,这次就看你了。”走在沈凤璋之后的权侍郎说完这话,故意朝沈凤璋肩膀撞去,想从后面挤到沈凤璋前边。

  眼看权侍郎就要撞过来,沈凤璋身子往旁边轻巧一侧。

  “权侍郎小心!”

  权侍郎用力太大,撞空之后,受惯性影响,径直朝前冲去,差点一头栽倒门口地上。好不容易站稳之后,权侍郎狠狠甩了甩衣袖,回头看了沈凤璋一眼。

  沈凤璋微微一笑,声音温和,说出口的话,似是在关心,又似乎带着几分深意,“权大人,小心啊。”

  权侍郎咬了咬牙,大步朝前走去。

  ……

  天地有灵,不知是不是连宫中草木都知晓当今至尊病倒在床,大敌进攻,建康危在旦夕,这段时间,宫中草木显得格外萧条。

  刘温昌从那些枯萎冻死的草木上收回目光,继续朝宫门里张望。他那张敦厚老实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实际,心里一直担忧着。

  他很清楚,郎主今日是带着目的进宫,也不知道宫中现在情况如何,郎主能否达成目标,建康又将何去何从。

  忽然间,许多个小黑点出现在宫道远处。他当即全神贯注朝那些小黑点看去。

  随着那些小黑点逐渐靠近,刘温昌很快就辨认出了其中的沈凤璋。

  身量高挑的青年身着华贵的黑色貂裘,身后是苍灰的天空与略显萧瑟的冬景,两旁是朱红的宫墙。从刘温昌这个角度看去,青年微微侧头,唇角含笑,似乎在听身旁人说话。

  “郎主,怎么样?”

  沈凤璋一出宫门,刘温昌立刻迎上去,轻声问道。

  沈凤璋脸上应付性的笑意已经消失,失去笑意的脸庞如玉雕一般,精致冷淡之余又有几分高高在上,少了烟火气。

  她朝着刘温昌缓缓颔首,“成了。”

  深呼一口气,沈凤璋登上牛车,“走吧,去五兵尚书衙门!”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在等着她。

  沈凤璋先前并非是在胡编乱造,迎战确实有获胜的希望。只不过,这希望比较小而已。然而,就像她先前所言,丢了建康,大周就是大势已去。为此,明知希望渺茫,她也要尝试一下自救。

  守城尚有获胜可能,南下才是真正的束手就擒。

  索虏人在江对岸虎视眈眈,建康城中,最寝食难安的要算五兵尚书衙门的人了。

  从索虏朝驻北军发起进攻,到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抵达江对岸,五兵尚书衙门都是最先知道的。他们是亲眼看着前一份战报送上去,上面还没商讨出应对结果,后一份战报又送到了。可以说,他们是对整个战况最了解的人之一。

  眼下,索虏人隔江而望,虎视眈眈,他们心里焦急不已,却不知道如今该怎么办。

  为此,一听到外间传来的脚步声,见到走进来的沈凤璋,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站了起来,纷纷朝沈凤璋迎上去,“大人!情况如何?!您与襄阳王殿下,还有其他大臣们,决定怎么办?”

  沈凤璋抬眸看向这些人,目光炯炯,简洁有力,抛出一个字,“守!”

  守住建康,守住建康百姓,守住这锦绣山河与黎民众生!

  作者有话要说: 阿容儿(纡尊降贵行礼)(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守不住城,我死前也要拉你垫背;受得住,那就等你守完城,赶跑索虏人,我再把你抓起来。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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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战

  五兵尚书衙门的人, 心里其实也都知道, 到如今这个地步, 只有两条路, 走或者留。走,顾虑重重;留, 亦是顾虑重重。他们犹豫不决,举棋不定。

  眼下听到沈凤璋斩钉截铁一个留字,尽管留下来危险不少,但他们反倒都松了口气。

  “沈大人, 那守城该如何安排?”众人看向沈凤璋,彻底把她当成了自己的主心骨。

  沈凤璋一边大步往前走, 一边快速回想这些人往日的表现,同时口中喊出几个名字, “杨庭荣,孙秀朝。”

  “下官在!”

  “你们二人负责此次守城的军备物资以及粮食调度!士兵们每人每日口粮从六两改为十两。”

  不等杨庭荣和孙秀朝领命答应, 沈凤璋已经开始点下一个人的名。

  “陶契。”

  “下官在!”

  “负责检查城墙, 但凡破损之处,征集城中工匠,调用石料,三日内修补完成!”

  同样的, 陶契还没来得及回答是, 就听到沈凤璋又开始下新的命令。

  一道道指令从沈凤璋口中有条不紊发布出来,原先如同一盘散沙的五兵尚书衙门瞬间像一台拧上发条的机器,重新运转起来。

  五兵尚书衙门中, 来来往往的官吏都神色匆匆,各自都有自己的任务要做去。

  一口气将这场守城战大部分要做的事全都布置了下去,沈凤璋看着匆匆忙忙的属下们,心头的焦灼稍微和缓了一些。

  即将到来的这场建康之战,他们这边最大的劣势有二。一是兵力少;二是时间紧。

  要想增加赢面,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抢在宇文焘进攻之前,做好迎战的准备。

  至于兵力少……

  沈凤璋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看向唯二两名方才没有被安排任务的官吏。

  “大人,下官还没有……”其中一名生着招风耳的中年男子察言观色,见沈凤璋收回视线,急忙小心翼翼出言。

  “万彦之。”沈凤璋朝万彦之看去,眼眸黢黑深沉,声音亦是格外深重。

  之前没被分配到任务,心中惴惴不安的万彦之见状,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心里越发紧张了。

  “你的任务是带人前往武陵郡命鲁将军,速速带兵前来救援!”

  千钧重担突然落在肩上,万彦之脸色一肃,他喉结重重滚动了一下,看向沈凤璋,斩钉截铁应了声是!

  “下官定不负大人重托!”

  送走万彦之,沈凤璋看向留下的另一人。大周驻扎在外的军队有三处,除去淮水边上的驻北军和武陵郡的平西军,最后一处就是义安郡的安南军,也就是沈隽所领的军队。

  将向安南军请求援军的命令下达出去之后,沈凤璋坐回到书案后,开始紧锣密鼓筹备起守城的详细计划来。

  眼下宇文焘带着手下十几万索虏士兵驻扎在对岸,看似一江之隔,似乎马上就会过江来攻打建康。但沈凤璋估计,他们最快也要在十天之后。

  这个时代,大多数城墙高度在五六米左右,稍矮一些的城墙,甚至只有两三米,搭个人梯就能轻松爬上去。而且大多数并非石头墙,只是夯土墙。

  然而建康作为大周国都,不管是城墙高度,还是城墙的牢固程度,都远胜其他城池。将近十五米高的城墙,坚固的石砖,这些都给攻城增加了难度。

  宇文焘若是想攻城,势必要准备各种攻城工具。他们先前行进的速度太快,恐怕这些攻城工具都没有准备。

  沈凤璋想的没错。

  江对岸,宇文焘走出营帐,登上高处。他眺望着对岸,对岸建筑的轮廓与影子在水天之间模糊可见。

  凝望了对岸半晌,宇文焘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朝着辽阔的江面与广袤的苍穹长啸一声。长啸过后,他又用力地吸了一口带着冷意的江风。

  “这大周的风,比我们北边的风湿润许多。”

  跟在宇文焘身后的部下见状,笑着开口道:“是啊,江南江南,大周连风都有江南特色。”

  宇文焘转身,粗犷的脸上既有踌躇满志,又带着几分焦急。他微微含笑,似感叹一般,“我以前哪里想到过,有一天竟然会因为行进太快,军械跟不上,不得不放缓脚步。”

  “眼看建康就在对岸,却只能看不能去占领它,这个滋味可真令人焦灼。”

  “主上放心,木梯明日就能到,攻城锤也已经在运来的路上。”

  宇文焘点点头,转身又看向对岸,他眯起眼贪婪地注视着对岸影影绰绰的轮廓,野心高涨。

  在宇文焘日益高涨的野心与施加的压力下,第七天的时候,一切攻城用具皆准备齐全!

  ……

  索虏人第一天驻扎在江对岸的时候,建康城中的百姓惊慌失措,生怕这些传闻中茹毛饮血,杀人如麻的索虏蛮人下一秒就破城而入。他们收拾东西都打算马上出逃。

  然而等着等着,建康百姓却发现那些索虏人只是驻扎在对岸练兵,看上去根本没有打过来的迹象。等到第七天的时候,建康城里已经重新恢复繁华,街道上小商贩们又重新摆起了摊。

  这些重新回归生活的百姓们,谁都没想到,相安无事许久的索虏人会突然朝建康发起进攻。

  “打过来了!”“打过来了!”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你们跑什么?!”正在沿街叫卖的小商贩急忙拦住从远处跑过来的行人。

  急着逃命的行人一把推开商贩,急急忙忙往前跑去,“别卖了!索虏人攻城了!”

  差点摔倒在地的商贩来不及发火,就听到这样一句话。顿时,他连自己的小摊都不要了,撒开腿就朝远处跑去。

  与被索虏人麻痹的百姓不同,沈凤璋以及其他人,每时每刻都在警惕着来自对岸的攻势。为抓紧时间,许多人都是没日没夜地在办事。身为这场建康之战的总指挥,沈凤璋甚至已经三日没有好好睡上一觉。

  那些先前因为繁重的任务而对沈凤璋生出埋怨的官吏们,在见到如同群蚁一般,密密麻麻涌来的索虏士兵时,才猛然惊觉多亏了沈凤璋死命的催促。

  正因为沈大人的催促,他们才能恰好在索虏人攻城之前,做好迎敌的准备!

  安排在九座城门前的士兵轮流着朝五兵尚书衙门跑来,将对岸索虏人进攻的情况以最快的速度禀报给主将们。

  五兵尚书衙门,身着明光铠的青年眸光灼灼,带着无尽威压,扫视过在场众将领,“众将听令!”

  “末将在!”

  “建康九门,分派诸将守护,若有丢失者,斩!”

  众将齐齐领命,声震天地,“末将领命!”

  建康九座城门,正面迎接索虏大军的宣阳门归了沈凤璋。

  住在宣阳门附近,慌乱不安,正在抓紧时间收拾东西的百姓,忽然间听到一阵响声,如闷雷一般滚近。

  他们不由自主放下手头的东西,跑到街上一看。

  街面上,一队人马庄严肃穆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从远处朝宣阳门行来。走在最前面的青年将军一身银色铠甲,在冬日下反射着耀眼明亮的光芒。望着这支前来的队伍,百姓们那颗惶恐不安的心,忽然间莫名安定下来。

  精兵们顺着宣阳门四散开去,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

  带人登上城楼的沈凤璋眺望着远处腾起的尘埃以及尘埃中的人影,眼眸凝重。收回目光,她冷肃着声音,高声。

  “战端一开,非死不退!”

  “违令者,斩!”

  “临阵倒戈,投降者,斩!”

  城墙之上,旌旗猎猎,一声声杀气腾腾的斩,随风灌入所有人耳中。

  这场决定所有人生死存亡的建康之战,正式拉开序幕!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三千多字建康之战应该写到进程过半,但是实在来不及写三千了,还有点事,只能写到这里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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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降救兵

  初春料峭的寒风如刀锋, 冰冷中又带着几丝如铁锈一般的猩红。

  不知不觉之间, 八日已过。

  索虏大帐中,宇文焘正与部下开会商讨攻城之事。这次南下,一路皆格外顺利,如有天神相助一般, 不论是宇文焘还是其他索虏将领,都满怀信心,野心勃勃, 想要一举打到大周最南边的朱崖洲,将整个大周收入囊中!

  攻打建康时,宇文焘信心满满。大周皇帝病重, 监国的皇子冲动莽撞,宇文焘根本没有将这个才十几岁,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放在眼中。

  万万没想到, 正是不被他放在眼中的建康, 现在却成了他夺取大周的阻碍。

  “主上,已经查清楚了。对面守城的主将姓沈, 名凤璋, 乃是苍头翁沈彦之后人。据投靠我们的周将朱元宾所言,此人为人果断刚毅,心狠手辣,颇有心计手段,不是善茬!”

  一位人高马大,五大三粗的索虏将领从鼻子里哼出气, 带着对叛将朱元宾的轻蔑,不快道:“当然不是善茬!否则,怎么能带着一万多人守住建康整整五天!”

  “我还以为大周都是群脓包、软脚虾,没想到也还有个人物。”

  坐在上首的宇文焘也微微颔首,恍然,“原来是苍头翁的后人。”

  始兴郡公沈彦之虽然已经过世许久,但其赫赫威名,仍被许多人铭记。沈彦之有偏头痛,吹不得寒风,为此他常年带着一顶苍色帽,苍头翁一称。昔年战场上,但凡听到“苍头翁来了!”,所有敌人皆闻风丧胆,四处逃窜。

  宇文焘眯了眯眼,沉吟片刻,脸上不快逐渐褪去,他吐出一口浊气,轻轻冷笑一声,“就算是苍头翁的后人又如何。哪怕是苍头翁在世,也没办法打破如今这个僵局!”

  他们固然攻不下建康,然而城里的居民也出不来。用不了多久,等城中粮食耗尽,容不得他们不打开城门!

  宇文焘所想的,正是沈凤璋担忧的。

  建康毕竟是都城,百姓富庶,家中皆有余粮,只要外面的索虏人打不进来,百姓也就由最初的惶恐不安,逐渐平静下来,甚至很快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在他们看来,那位姓沈的大官就是战神在世,只要有她在,他们就能安然无恙。

  沈凤璋却没有这些百姓这般乐观。

  宣阳门城墙上,身着明光铠的青年望着远处黑压压的索虏士兵,长眉紧蹙。

  兵力在损耗,军粮在减少,甚至连箭支的数量都撑不了多久。

  从建康到武陵郡,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大约是一天功夫,若是鲁将军第一时间调兵遣将,拔营出兵,路上大约需要六天。

  然而现在,八天已过,却半点见不到援兵的影子!

  一团朦胧隐约的白雾从沈凤璋口中呼出,她眉眼凌厉,一对眼珠幽黑不见光亮。

  看来,她只能启用第二套方案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沈凤璋不再犹豫,转身大步朝城楼下走去。那一身银色的铠甲,在初春清晨的料峭寒风中,显露出几分杀意与萧索。

  刚刚跨下最后一级台阶,沈凤璋便见一名部下从远处纵马而来!

  对方一见沈凤璋,甚至来不及放慢速度,直接从马上跳下了来,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跪倒在沈凤璋跟前。

  “大人!援兵来了!”

  沈凤璋精神一震,“怎么回事?!”

  “在西掖门!援兵是从索虏人后方攻过来的!”

  西掖门?!沈凤璋来不及多问,直接抢过一旁士兵的马,翻身上马,狠狠一挥马鞭,朝西掖门而去!

  在离西掖门还有一段距离时,沈凤璋便听到金戈相击之声,以及喊打喊杀之声。

  真的来了!

  越靠近西掖门,空中的血腥味越重,潮湿的晨雾甚至都隐隐显出浅浅的红。

  翻身下马,沈凤璋朝那些见到她后,想要行礼的将士们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径直朝西掖门城楼走去。

  她快步迈上台阶,身上铠甲的甲片互相碰撞着,发出铿锵有力的撞击声。

  “具体怎么回事?”急促的撞击声中,响起沈凤璋的声音。

  西掖门的副守将跟在沈凤璋身边,快速解释着情况,“索虏人本来像之前一样在挑衅我们,忽然间,他们后边队伍里出现了骚乱。我们起初以为是营地里打架,没想到过了会儿,一支速度极快的骑兵队突然从冲进他们后方,冲乱了整个队列。”

  接下来的情况如何,沈凤璋已经亲眼看到了。她站在城头,望着下边厮杀的两方人马,长长呼出一口气,眼眸亮到惊人。

  看来,鲁将军还是以国为先。

  不对!

  沈凤璋神情忽然一凌,她定睛,仔仔细细往人群中瞧去。

  一马当先,以一当十,如同一把锐利的□□,将整个队伍搅得血肉模糊,身着玄色铠甲之人,是沈隽!

  鲜血飞溅,落在他脸上,将那张无情得脸庞映衬得越发冷酷与凶残。沈凤璋立在高高的城墙上,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到沈隽身上。

  他脸上没有嗜血的微笑,见不到半点畏惧,往日里苍灰的眼眸,因幽深而接近于黑,里面一半是疯狂,一半是理智,如暗沉的湖水。

  战场上,杀戮中的沈隽似有一种魔力,那种纯粹的残酷与血腥,让人恐惧之余,又引诱着人靠近。

  高高挑起的枪尖,挑起一串血珠,在空中飞洒。

  沈凤璋望着似乎要飞到自己身上的血点,眼睛快速一闭,深呼出一口气。

  不亏是男主啊。怪不得他去了军营之中,如鱼得水,无数将士对他心服口服,忠心耿耿。

  尽管及时回神,然而沈隽方才的神情,以及那种纯粹的暴力美,却在沈凤璋心中镌刻下深深的烙印。

  将脑中的画面拂去,沈凤璋重新凝神,将注意力集中到眼下这场偷袭战上。她没想到出现在西掖门的竟然会是沈隽。

  军队从义安郡开赴到建康最快也需要十天。再绕路到宇文焘大军后方,悄无声息潜过去,起码要耗费三天。也就是说,沈隽几乎是在收到宇文焘带兵进攻大周之时,便已带兵出发了!

  他……

  沈凤璋心绪复杂。她本来以为,沈隽会观望许久,等建康被攻下,赵渊穆出事后再来。到那时,他再将赵渊穆意图篡位,谋害老皇帝之事公之于众,就能凭借着手中的兵权,顺理成章接手建康,哪怕不直接称帝,也能权倾朝野,成为摄政王。

  没想到,在她心目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放过一切可利用之物的沈隽,这回竟然没有选择最好的方案。

  他在想什么?

  沈隽在想什么,恐怕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理智上,他应该耐住性子,静观其变,伺机而动。然而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点好兵,做好准备,正在前往建康的路上。

  沈隽一直觉得自己只是贪恋沈凤璋对自己无私的爱意,然而明明已经知晓所有一切都只是误会,都是令人难以启齿的自作多情,他却恼火又无奈地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看着她去死。

  只要一想到沈凤璋还在建康,沈隽完全没办法沉住气。

  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点好兵之后,向来理智至上,哪怕是小时候都不曾任性过的沈隽,少见地明知不该,却还是自暴自弃一般,领兵继续前往建康。

  半路上,得知沈凤璋主张守城,并且亲自带兵守城之时,沈隽沉吟片刻,决心主动出击,中途改道,直接带人包抄到了索虏人的后方。

  宇文焘一直戒备着大周的援兵,尤其是离得最近的武陵郡平西军。哪里想到,离得较远的大周安南军竟然会来得这样快,还是绕道从后方偷袭!

  出其不意之下,这一场战役,索虏人伤亡非常严重!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时,西掖门外血流成河,一具具尸体堆积在被血润湿的土地上,露出狰狞痛苦的面容以及死不瞑目的双眼。

  寒风呼啸,裹挟着血腥之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入城中。

  一滴滴血水沿着光滑的铠甲滑落到地上,渗入泥里,手握□□,跨坐在马上的青年,煞气腾腾,连那双往日里如冰下湖水一般的苍灰色眼眸,都仿佛被鲜血染红,整个人仿佛浴血的修罗!

  沈隽抬眸,朝站在城头的那人看去。那人一身光洁如新的银甲,一轮暗红的太阳在她身后缓缓落下,为那身银甲镀上一层橘色的暖光。

  逆光之中,沈隽看不清沈凤璋的脸庞,然而他有种直觉,对方也正在看着自己。

  与沈凤璋刚分别时,沈隽曾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未曾丢过那么大的脸——自作多情。他只觉自己根本无法,也无颜再见沈凤璋。

  这一路行来,大部分时候,他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偷袭宇文焘之上,偶尔想到沈凤璋,也觉得没办法想象见面时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然而此刻,真正看到完好无损,毫发无伤站在城头的那个人,那些先前的纠结、迟疑,全都在沈隽脑中消失了。

  望着迎风而立的那人,沈隽眼眸不由显出野望与势在必得,他无声开口。

  “阿璋,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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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康易主(上)

  站在城头的沈凤璋只看到沈隽嘴唇动了动, 却并未看清他到底说了什么。

  想来,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毕竟, 原著里的沈隽睚眦必报,她之前让沈隽那么丢脸, 沈隽心中想必已经对她生出怨恨来。

  沈凤璋指尖微微动了动,呼出一口气。算了,就算怨恨也没关系,反正她再忍一段时间,就能死遁下线回现实世界了。

  而且, 沈隽真怨恨她才好,那样才符合原著的发展。

  收起飘散的心思,沈凤璋又看了眼已经被清理干净,所有索虏人都已褪去,只有沈隽一方的西掖门, 一声令下,“开城门!”同时转身朝城楼下走去。

  两扇高大的城门缓缓拉开。

  城门外是前来援救的士兵们, 浴血而战的青年高坐在马上, 排在队伍最前面, 身上尤带着肃杀之气。

  城门内是前来迎接的将士们, 一身银甲的青年站在最前面,容姿逼人,冷肃而挺拔,如林中雪松。

  沈凤璋轻轻勾唇一笑,那笑顿时冲淡了她身上的冷肃, 让她多了几分平易近人。她双手高举,朝对面的沈隽行礼,高声一呼,“恭迎沈将军回建康!”

  其实,按礼制,沈凤璋不需要对沈隽行如此大礼,也不需要这样迎接沈隽。但眼下情况不同,虽然不知道沈隽提前回来的目的是什么,但她既是真心感激沈隽前来,同时也是做给沈隽身后的士兵看。

  沈隽翻身下马,将手中□□交给身后的部下,他急忙往前几步,想要制止沈凤璋,却又在快要靠近沈凤璋之时,不由停下脚步。

  很奇怪,在没有见到沈凤璋时,他能满心势在必得,一心要真正得到沈凤璋,然而在真正见到沈凤璋的时候,他却又生出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

  可以说,沈隽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生出这种小心翼翼,想要靠近却又不敢的情绪。

  他在沈凤璋跟前稍稍停了一会儿,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指节,待心中情绪得到克制之后,才缓缓走到沈凤璋面前,亲手扶起沈凤璋。

  沈隽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肃穆,听在旁人耳中,有些疏远。然而,没有人知道,但他轻轻扶住沈凤璋手臂时,需要花费多大力气,才能克制住不让自己失态。

  尽管心中已经被渴望、紧张灼烧得生疼,但面上,沈隽仍保持着平静镇定,甚至因为过分的克制,而显出几分冷漠。

  “沈大人客气了。”

  沈凤璋对沈隽的态度早有预料,对此并不意外。然而其他人就没这么淡定了。

  跟着沈隽前来的那些士兵,大多都见过沈凤璋来义安县时,沈隽对沈凤璋细心地关照,那仔细认真的模样,完完全全是发自内心。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将军如今的态度与那时竟然相差这么多。这帮士兵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跟在沈凤璋身后的这些人起初也惊讶了一下,毕竟这两人乃是同姓,同出一门的兄弟,而且以前,沈隽对沈凤璋态度似乎并不差。然而惊讶过后,他们很快便自以为明白了真相。

  沈家这对兄弟的情况,也不是秘密。

  谁不知道,沈大人作为继承人,跋扈嚣张,以前一直在欺负这个外室生的兄长。前几年,沈将军势单力薄,没办法反抗,当然就只能忍气吞声,哪怕受了欺负,也要摆出一副笑脸,好在沈大人手下讨生活。

  如今沈隽做了将军,手握重兵,而沈大人最大的靠山——当今至尊却倒了,眼下他们两人的身份地位完完全全掉了个位置,沈将军自然用不着再像以往那样,对沈大人虚以委蛇了。

  甚至于,他还能着手报复沈大人了!

  站在沈凤璋身后的将领们,忍不住抬眸看了眼沈凤璋,眼中闪过几丝不忍。虽然沈凤璋以往确实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然而这次也是沈凤璋一力坚持保下建康,同时也是她亲自筹备调度守住建康。

  如今援兵已至,建康之难算是快要过去了。在这之后,沈大人命运又该如何?

  这些将领想得没差,沈隽带兵前来支援之后,大周与索虏人的局面顿时出现了巨大的变化。沈隽手下的士兵,是他拿真金白银喂出来,练出来的,别说和吃不饱穿不暖的驻北军相比,就是守卫建康的护城军都比不上这帮士兵!

  更何况,沈隽手下还有一支他精心培养出来的骑兵队!

  因为地形、马场等因素限制,大周向来以步兵为主,少骑兵。索虏人对付大周步兵经验十足,然而对上这支骁勇善战、来去如风的骑兵队,却一时没了优势。

  短短三天功夫,嚣张自信,将大周与建康视作囊中之物的索虏人就被狠狠反击了一回。

  赵渊穆从宫里出来,回到襄阳王府,第一件事就是找来沈湘珮。赵渊穆见到沈湘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这位兄长,果然有两把刷子!”

  一路走过来,心中颇有些惴惴不安的沈湘珮听到这话,不动声色松了口气。原来赵渊穆找她是为了这件事。平缓心境,沈湘珮朝着赵渊穆微微点头,轻声附和,“大兄他确实颇有才干。”

  对自己和沈隽真实关系并不知情的赵渊穆,在收到沈隽反击成功的消息,就一直激动高兴到现在。听到沈湘珮的话,他更是兴奋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不停踱步。

  “有了沈隽相助,我看那宇文焘此次还能怎么办?!”

  赵渊穆想到的不仅是这次,还有以后。美玉易求,良将难得。驻北军那边已经是不行了,平西军那个姓鲁的,又是个滑不溜秋的老家伙。如果他能拉拢沈隽,有沈隽相助,将来登上帝位,那就更加稳妥了!等到他登基为帝之后,有沈隽替他保卫疆土,镇守山河,他也能更加高枕无忧!

  拉拢人,不外乎两条路,给他想要的,替他除掉碍眼的。

  赵渊穆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以前从来不把沈隽这个沈家的私生子放在眼中,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他没去从军前,好像一直是沈凤璋的出气筒?

  他眼眸蓦地一亮,没想到啊,他和沈隽竟然还有一个共同厌恶之人!

  昔年龙困浅滩,不得不忍受旁人羞辱,如今位高权重,他就不信沈隽不会将当年的事怀恨在心。

  替他解决他想解决的事找到了,那沈隽喜好如何呢?

  赵渊穆微微蹙眉,只觉这个得让人好好去查查。还不等他吩咐部下去查沈隽的喜好,赵渊穆忽然反应过来。

  最了解沈隽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阿珮。”赵渊穆猛然转身看向沈湘珮,“你先前在府中之时,和沈隽关系如何?”

  赵渊穆问得并不隐晦,沈湘珮当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犹豫了一瞬,沈湘珮毫不犹豫开口说道:“那时候大兄经常被二兄欺负,一般都是我帮着大兄应付二兄。”

  “阿珮,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多去和你兄长联络联络。”赵渊穆捉住沈湘珮的手,轻轻拍了拍,微微笑道。

  沈湘珮分外庆幸自己当初因为看不惯二兄的行为,而帮了大兄,结下这一段善缘。嫁进襄阳王府的日子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赵渊穆起初对她确实非常好,然而渐渐的,失去最初那股新鲜劲后,他便把注意力从后院移到其他地方。

  沈湘珮几乎可以说是赵渊穆的执念,得到之后,这股执念便消失了。沈湘珮对赵渊穆来说,不过是一个比起其他人,他更喜爱一些的女人。

  和前几代赵家人不同,赵雍以及他的两个子嗣,都不是特别喜好女色之人。比起流连在后院之中,赵渊穆更愿意争权夺势,甚至去和沈凤璋斗。

  赵渊穆分给后院的精力少,襄阳王府后院的女人们为那仅剩的一点关注,斗得你死我活,争得如同关在笼中的斗鸡。

  赵渊穆不在意女色,但他后院的女人可不少。除了沈湘珮是他费尽心思亲自讨来的,其他有殷贵妃给的,有同僚送的,还有下属送的。

  沈湘珮原先还想坚持清高出尘,不掺和这些人的斗争。可是她不想争,别人却不会放过她。吃过几次亏之后,沈湘珮也不得不改变原先的想法,从尘俗不染的天上走到红尘俗世之中。

  “郎主放心,大兄与我关系一向很好。”沈湘珮微微一笑,打算着什么时候回府,去拜访一趟大兄。

  赵渊穆不知道自己和沈隽的关系,还对沈隽抱有极大期望,殷贵妃却清楚得很,沈隽势力越强大,她和阿容儿就越危险。

  她会给枕边人下药,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知晓赵雍绝不可能同意自己对沈隽下手,但她和沈隽之间,注定只能有一方活下来!

  赵雍倒下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已经赢了,却没想到,造化弄人。十八年前,老天爷站在她这边,十八年后,天意却又站到了谢皇后儿子那边。

  索虏人突然进攻,一路势如破竹,直逼建康。阿容儿想要守住建康,正好给了沈隽机会。

  如今,大局已定,她就算再想挣扎,也无计可施。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只会被镇压。

  索虏人退走之时,便是沈隽与她算旧账之日。

  这一天来得很快。

  ……

  议事堂里,赵渊穆看着走进来的沈隽,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哪怕面前站着的乃是自己的仇人,沈隽也能屈能伸。他一边行礼,一边口中说道:“末将参见襄阳王。”

  那张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上没有泄出半点痕迹。

  赵渊穆如今正想要拉拢沈隽,见状,连忙上前一步,主动制止住沈隽。他扶着沈隽的手臂,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亲自将沈隽安置到椅子上。

  “这回建康能保住,多亏了沈将军。沈将军乃是有功之人,无需多礼。”

  沈隽淡笑,应声说了几句客套话,却没有接赵渊穆话里抛出来的橄榄枝。

  赵渊穆见状,心中微微有些恼,但理智上,他也明白沈隽如今地位不一般,肯定不可能被他如此简单拉拢。

  克制住心底的恼,赵渊穆又说了几句好话,答应会给沈隽加官进爵。

  面对赵渊穆高官厚禄的引诱,沈隽依旧神情淡淡,不为所动,只是看似恭敬地谢过赵渊穆。

  赵渊穆深呼一口气,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意,坚持说了几句后,便让沈隽离开了。

  “混账东西!这只蟾蜍镇纸是谁采买的?!蟾蜍这幅表情是怎么回事?!”

  沈隽走后,赵渊穆当即抓起桌上的镇纸,狠狠往地上砸去。

  “它是什么身份,能登上议事堂,已经是天大的运气,竟然还敢朝我翻白眼?!”赵渊穆怒气冲冲,“换掉!这一批全都换掉!没点眼色的东西,它以为站上议事堂的桌子,便高枕无忧了吗?!”

  沈隽没有走远,隔着一扇门,赵渊穆砸东西的声音以及那指桑骂槐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入他耳中。

  领着沈隽出来的内侍微微垂眸,掩饰着内心的不安,生怕沈将军当场发作。

  好在,沈隽并未说什么,他只是唇角轻轻一翘,似讥笑似讽刺,随后便抬步离开议事堂。

  走出议事堂后不久,两人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将军,请随奴往这边走。”内侍微微抬手,指了指出宫的方向。

  “不急。我要去一个地方。”沈隽温声开口。

  内侍反应很快,他当即添了一句,“更衣之处也在这边。”

  内侍以为沈隽是要去如厕,谁料沈隽却又摇了摇头。

  “我要去紫蘭殿。”

  内侍一愣,显然没想到沈隽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紫蘭殿是殷贵妃的寝殿,别说殷贵妃在宫中地位不一般,就算只是普通的妃嫔,也不能随意让外男去见啊!

  “这……”内侍满脸为难,连眉头都紧紧皱在一起,“将军大人,这实在是与礼不合。还请大人不要为难奴。”内侍想着,如果待会沈大人继续要求,他只能让将军亲自去和襄阳王提。

  谁料,沈隽并没有再继续请求内侍。他唇角显露出一个极淡的弧度,微笑着淡声开口,“十五万安南军还围在城外。”

  内侍脸上神情顿时僵住了。能在宫里生存下来的,都是人精。他一下子变听懂了沈隽的画外音。

  “将军这边请。”内侍腰弯得更低了,几乎要贴到地上去。他恭敬地抬手,朝着另一个方向恭敬指示。

  紫蘭殿。

  殷贵妃坐在寝宫里,她将寝殿里伺候的人挥退了许多,如今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三名婢女和殷贵妃自己。只余四人的紫蘭殿显出几分冷清与冷寂。

  她拨了拨炉中的香灰,那张素来美艳,哪怕不笑,也艳若繁花的脸庞,此刻却冷淡得不见丝毫笑意,面无表情。听着停在门外的脚步声,一道冷淡的女声在阴冷的宫殿中响起。

  “你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呜,前天两点多才睡,昨天早起去参加培训,晚上回来后,本来想先睡一会儿再写,结果从八点一觉睡到了早上五点_(:3」∠)_连请假通知都没写【捂脸】

  对手指,都不敢看昨天的评论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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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沈隽朝着坐在殿中的殷贵妃走去, 同时开口,声音冰冷中透着肃杀,如十月秋风。

  “看来,你已经准备好了。”

  殷贵妃拨动炉灰的手微微一顿, 她头一偏看向沈隽, “正如你一直在等这一天一样,我也一直在等你。”

  殷贵妃仔仔细细打量着站在不远处的沈隽, 尽管她很早就知道沈隽的存在, 但却还未真正见过他。

  “你和谢皇后生得真像。”殷贵妃收回目光,微笑着感叹道,“谢皇后若是知晓她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子——隐忍多年, 一朝得势,第一件事便是替她报仇, 想必会欣慰不已。”

  殷贵妃早已忘记谢皇后到底长什么样了, 昔年手下败将, 哪里值得她一直不忘。她现在说这话, 也不过是想刺激一下沈隽。他既然一心为母报仇, 谢皇后想必是他的软肋, 是心中禁忌之处。

  然而, 她预想中的, 沈隽怒火翻腾, 冲她怒吼“你没资格提我母后”的情形却并未出现。

  挺拔高大的青年神情不变,无动于衷。

  殷贵妃见状,倒是颇为惊奇地哦了一声, “你和谢皇后倒是也有几分不同。你比她强上许多。”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去逼谢皇后自缢之时,听到她提起被处死的谢显等人,一直镇定自若的谢皇后情绪突然失控一事。

  望着似乎要回忆往昔的殷贵妃,沈隽冷笑一声,声音似讥若讽,“贵妃殿下,你用不着说那么多。”他今天会站在这里,为母报仇并非最主要的目的,他更多是在为自己报仇!

  若非殷贵妃从中作梗,他也不会失母流落民间,在烂泥潭里摸爬滚打,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殷贵妃眼睛一错不错地盯了沈隽半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一连说了两个原来如此,心中惊讶可见一斑。

  明白了沈隽真正的想法后,殷贵妃不由感叹一声,“怪不得阿容儿斗不过你。”阿容儿性情自私狠辣,然而对她这个阿母却尊敬有加,打心底里敬重她。沈隽却是真正的冷酷无情,心里只有他自己。

  “你这样的人,才是天生的帝王,六亲不认,注定一辈子都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殷贵妃大笑起来,“没想到啊,谢皇后竟然会生出这样一个孩子,你们谢家,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后人!”

  沈隽面无表情,和逐渐激动起来的殷贵妃相比,显得越发冷静,他仿若没有听到殷贵妃的话一般,淡声开口,“殷婉茹,用不着拖延时间。”

  殷贵妃的笑声戛然而止,整座宫殿重新归于死寂。

  ……

  沈隽跨出紫蘭殿的时候,一阵响亮的哭声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跟在沈隽身旁的内侍猛然一震,下意识直起身子往后瞧去,脸上带着不敢置信与惊疑之色,“这,这是怎么了?!”宫里从来不允许这样哭,而一旦出现这样的哭声,便意味着……

  内侍浑身一激灵,连忙转身朝沈隽开口,“沈将军,还请随奴立马出宫。”不论殷贵妃到底出了什么事,方才违背礼制,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的沈将军都有重大嫌疑。想到那守在城外的十几万精兵,他只想赶快把沈将军送出去。

  和略显焦躁不安的内侍不同,沈隽神情坦然,不慌不忙,他朝内侍淡声,“不急。我还要去个地方。”

  “将军?!”内侍震惊不已。他实在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沈将军不急着出宫,竟然还打算继续在皇宫里逗留,去另一个地方?

  他试探着问了一声,“您打算去哪儿?”待听到沈隽的回答之后,内侍猛然倒吸一口凉气。

  沈将军,他到底想做什么?!

  内侍两眼发怔,愣愣跟在沈隽之后,从紫蘭殿到了明光殿。

  赵渊穆出于各种考虑,并未直接谋害老皇帝的性命,而是让他瘫痪在床。老皇帝瘫痪在床,口不能言,手不能提之后,身边照顾的宫人全都换成了赵渊穆的人。不仅如此,赵渊穆还派人将明光殿彻底监视起来,除了他和殷贵妃,其余人均不得出入。

  内侍跟着沈隽来到明光殿,看着守卫在明光殿周围的侍卫们,心中想的是,沈将军这回恐怕要无功而返了。

  谁料,还不等他劝沈隽回去,就见十多个黑衣人不知从哪儿突然冒出来。这些人不费吹灰之力,在所有侍卫还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将他们全都制住了!

  内侍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沈隽轻轻松松推开明光殿大门,如同走在自家后院里一般从容淡定朝里走去。

  沈将军他,他是要造反啊!到此,内侍终于反应过来!

  然而,他望了望周围那些煞气腾腾的黑衣人,硬生生把已经涌到嘴边的惊呼声吞了回去,老老实实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动弹。

  另一边,沈隽已经走进了明光殿。

  明光殿里,听到脚步声的宫人们抬眸望去,脸上显出吃惊之色,“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卫兵呢?!还不快来人?!”

  这些宫人尚未喊出这些话,好几名黑衣人就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一掌劈在这些人后颈上,这些人顿时神情一僵,软软地瘫倒下去。

  沈隽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目不斜视,径直朝内殿走去。

  当今至尊早已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然而他僵硬着脖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并未显露出丝毫对来人的好奇。

  有何可好奇的?如今能进明光殿的,不是那个逆子和婉茹,就是他们的人。

  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来人却久久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当今至尊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末将参见陛下。”

  听到还算耳熟的声音,当今至尊脸上神情一震,他竭力转动眼珠,扭动头颅去看来人。

  好不容易,当今至尊终于从余光中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沈隽?!怎么会是沈隽?那个逆子怎么会让沈隽进来呢?!他在现在这个时候来见自己,是想要救自己出去?还是……他心里有个猜测。

  当今至尊心潮澎湃,浮想联翩,他真想好好问问沈隽的来意,然而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他斜着眼珠,吃力地定睛牢牢凝望着沈隽,想用眼神传递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一时之间,当今至尊不禁有些埋怨沈隽不够贴心,站得离他太远,竟然没有再靠近一些。

  当今至尊一心想和沈隽交流沟通,然而沈隽的回应却是——

  明光殿里,忽然响起几声低沉的嗤笑。

  当今至尊怔楞半天没反应过来。沈隽的反应似乎不对劲?

  望着躺在床上,憔悴消瘦得脱形,双鬓染霜,发顶逐渐稀疏,两只眼睛竭力往一旁侧着,看上去颇为怪异可怖的中年男人,沈隽唇边显出几分讥笑。

  “陛下,您如今的模样似乎不大好?”

  听出沈隽话语之中的冷漠与讥诮,当今至尊终于明白,沈隽今日同样来者不善。但他不解的是,自己没有半点对不起沈隽的地方。

  恰恰相反,当初沈隽想去从军,他还特地照顾沈隽,将他送去了沈老郡公旧部那里,此后也多次提拔他。

  他不明白,沈隽为何会对他有如此态度。

  除非……

  当今至尊瞳孔猛地放大,眼中闪过惊疑之色。除非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沈隽接下来说的话,正好证实了当今至尊的猜测。

  “陛下,或者我该叫你一声父皇?”

  “啊啊啊!”当今至尊声音激动,万万没想到,沈隽竟然当真知晓了他的身世。

  沈隽似是猜到了当今至尊想要说什么。他淡淡一笑,“你以为你能将这个秘密带入坟墓吗?”

  望着沈隽那张满是冷漠与距离感的脸庞,当今至尊张开嘴,顶着喉咙仿佛撕裂一般的疼痛,一字一顿,用沙哑得仿佛被炭火灼烧过,经历过砂纸打磨的声音,微弱地开口,“是我对不起你。”

  短短几个字,说完之后,当今至尊却仿佛耗尽了浑身大半的力气,他躺在床上,大口喘息着,如同一条缺水的鱼。

  面对当今至尊竭尽全力,艰难吐露的歉意,沈隽却丝毫未曾动容。他声音冷淡,“你确实对不起我,不过最对不起我的人,却不是你。”

  婉茹?!

  当今至尊脑中忽然映出一个名字。他转动着眼眸,吃力到脸色涨红,发出的声音却微弱得几不可闻。

  “是,是我。”是他的错。

  沈隽苍灰色的眼眸如同被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暖意。他唇角轻轻一挑,一抹讥诮显露出唇边。这个以血缘论,他该喊一声阿父的男人,一面能够看着自己的妻子被逼上绝路,另一面却能在爱妾对他下毒之后,依旧替爱妾揽下罪名。

  当真是既薄情又痴情。

  他冷笑一声,“冤有头债有主。”沈隽终于往前了几步,靠近当今至尊,他俯身在当今至尊耳旁轻声了几句。

  当今至尊瞳孔蓦地一缩,大惊之下,好不容易能开口说话的嗓子,又再度只能发出“啊啊啊!”声。

  沈隽起身,脸上带笑,笑容温和,“殷贵妃死前托我给你带句话,她的死都是由你造成的。”

  婉茹死前竟然是这样想的吗?听到婉茹的死讯,当今至尊只觉浑身所有力气全都一空,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骨头,头脑中一片空白。待听到婉茹临终遗言之后,他心中刺痛之余,反倒又重新清醒过来。

  他凝望着沈隽,心中懊悔不已。是啊,婉茹是因他而死。如果不是他一心要保住沈隽,又怎么会让沈隽有机会壮大势力,最终逼死婉茹呢?

  婉茹临终前怨他,确实该怨他!

  当今至尊蓦地又想起一件事,沈隽不肯放过婉茹,那会放过她的孩子吗?

  “啊啊阿容儿。”撑着那一口气,当今至尊总算又重新说出话来。他凝视着沈隽,眼眸中放出摄人的光芒。不行!他一定要保住阿容儿的命!

  沈隽微微一笑,猜透了当今至尊的想法。

  “想让我不对赵渊穆下手,很简单。我只有一个条件。”他看着当今至尊,缓缓说出自己的要求,“只要你下旨,恢复我的身份,承认我与你的关系,我自然不会做出残害手足性命之事。”

  当今至尊没料到沈隽竟然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一时间,望着沈隽的眼眸显露出复杂之色。没想到,他竟然还想着认祖归宗。

  沈隽哪里是想着认祖归宗。原著里,他就一直没有透露身世,哪怕是登基为帝,也是以摄政王的身份谋权篡位登基,而非以赵家后人,赵雍之子的身份名正言顺继承帝位。

  他如今想让赵雍恢复他的身份,目的只有一个——斩断与沈凤璋的“血缘”关系。

  虽然他知道自己和沈凤璋没有丝毫血缘关系,旁人却不知晓。甚至于,他终于有勇气将先前溶洞里发生的事重新拿出来回忆时,才发现他那时也许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他早就知晓自己和沈凤璋没有血缘关系,然而沈凤璋自己并不知道!

  溶洞那会儿,他一时冲动袒露心声,虽然也曾解释自己和沈凤璋并无血缘关系,但他仔细回想,当时了了几句话,说得不清不楚,沈凤璋很可能认为他是在故意骗她!

  也不怪沈凤璋那时一口咬定是误会。

  这世上又有几人会对血脉相连的兄弟产生爱慕之情呢?又有几人敢呢?

  沈隽思前想后,只觉他如果想要夺得沈凤璋的心,最先需要扫清的障碍便是这虚假的血缘。眼下,只有赵雍下旨,才能最快,最让沈凤璋以及其他人信服他并非真正的沈家人。

  虽然不知晓沈隽真正的想法,但当今至尊思索一二,眨了眨眼表示同意。就算不恢复沈隽的身份,阿容儿也斗不过沈隽。

  “拿纸笔来!”

  沈隽亲手写下诏书,抓着当今至尊的手按下印。望着手中这份诏书,想到公布这份诏书之后,沈凤璋吃惊的脸庞,沈隽那张俊朗英气的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几分发自肺腑的笑意。

  他都有些等不及想让阿璋知道这个消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4000+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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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拿下赵渊穆

  沈隽在明光殿里见老皇帝之时,赵渊穆的襄阳王府中, 迎来几名神色匆匆、行踪诡秘的客人。

  襄阳王府。

  见到这几人, 赵渊穆脸上显出几分惊讶之色。

  “阿母有何事?竟然派出了你们几个?”

  这几人都是殷贵妃手中最厉害的底牌,但凡用到这几人, 都是遇上了不得了的大事。赵渊穆脑中飞速运转,各种猜测出现在他脑中, 到底出了什么事, 值得阿母动用这些人?

  赵渊穆一连抛出好几个猜测, 然而却没有一个猜中。

  面容平凡, 看上去似乎转眼就忘的中年男子微垂眼眸, 声音低沉喑哑,带着几分伤痛, “殿下,主人命奴送您出城。”

  “出城?!”赵渊穆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对方的话, 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推开椅子起身,走到对方跟前,“这时候出城?!你在开什么玩笑?!”

  眼下索虏人也已经退离建康,他仍旧是监国皇子,手掌大权, 只等着时机一到, 登基为帝。现在这个时候出城, 而且看样子似乎还是悄无声息、如同逃离一般,隐姓埋名离开建康,这不是要让他丢下即将到手的一切吗?!

  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 随之而来的便是不安。赵渊穆双眸紧紧锁定住领头的中年男人,下颚绷得紧紧的,发出口的声音带着些喑哑,仿佛一根老旧的弦,“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阿母为何会突然派你们送我出城!”

  出现在襄阳王府中的这些人都是殷贵妃的心腹,跟随她多年,主仆情深。见赵渊穆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冥冥之中,却仿佛母子连心一般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们心中都不由生出几分悲意。

  想到殷贵妃的嘱托,领头的中年男人克制住所有情绪,深吸一口气,沉声说出五个字。

  “主人她薨了。”

  一声闷雷似乎在耳旁炸响,隆隆的响声久久回荡在赵渊穆耳中,一直传到他心底。他只觉天旋地转,所有一切声响都离他远去。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显出雷霆怒色,“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如此诅咒主人?!”他说着,抬手抓起书桌上的镇纸,就想往对方头上砸去。

  “殿下!主人是真的出事了!主人临终前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您,她要求我们一定要立刻将您送出建康,带到安全之处!”赵渊穆的反应,领头的男子能理解,说实话,哪怕赵渊穆如今已经监国,在他们这些心腹仆从眼中,他也只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

  他的底气,他肆意妄为的自信,全都来自殷贵妃。

  如今赵渊穆依赖之人,骤然离世,他无法接受,也是常事。

  但如今时间紧迫,他们必须争分夺秒将赵渊穆转移到安全地方去,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让赵渊穆慢慢接受这件事。

  领头的男子头一偏,避开砸过来的镇纸,以一种颇为不敬的姿态,抬头直视着赵渊穆的眼睛,大声又坚定,“殿下,主人真的薨了!”

  赵渊穆心里其实一清二楚。就是借他们百八十个胆子,这些人也不敢编排阿母的死。此刻,领头之人的话,彻底打破了赵渊穆心底的自欺欺人。

  “噗!”

  一口鲜血从赵渊穆口中直接喷了出来。

  “殿下!”周围人焦急起来,急忙去扶赵渊穆。

  然而赵渊穆挥开这几人的手,独自扶住桌案,缓缓抬头看向这几人。几颗血珠沾在他俊美的脸上,为他本就令人惊艳的容貌更平添几分妖邪之气。

  “到底怎么回事?从实招来!不得隐瞒!”赵渊穆再抬眸,短短几瞬之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桃花眼中的怒气与浮躁尽数一空,只余克制之后的冷静。

  领头之人暗暗心惊,没想到襄阳王殿下在知晓殷贵妃死讯之后,变化竟然如此之大,如此之快!他一边想,一边将殷贵妃与沈隽之事用最简单的语言告诉赵渊穆。

  说到最后,他朝赵渊穆劝道:“殿下,眼下沈隽手握重兵,那些兵就屯在城外。他逼死主人,定然不会放过您!殿下,请立刻和我们一道——”

  “离开”两个字还没说完,站在最后的一名男人忽然神色一厉,动作极为迅速,拉开书房房门,如闪电一般出手抓住书房外之人。

  见到来人,赵渊穆眉头一蹙。

  还不等他发问,对方就主动开口解释。

  “我只是想给殿下您送点东西。”沈湘珮看似镇定,实际上裙下双腿已经在微微颤抖。这几天,因着赵渊穆想要拉拢沈隽的缘故,沈湘珮在府中的地位一下子又变高了许多。她自己也很看重这次机会,一心想要抓住这次机会,让自己彻底翻身。

  她方才只是像前几天一样来给赵渊穆送补汤。

  守着书房的护卫也清楚最近府中姬妾们地位的变化,见来人是最近颇受宠爱的沈侧妃,又是如今正炙手可热、手握重兵的沈将军之妹,守门的护卫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放了沈湘珮过去。

  沈湘珮还没来得及高兴自己最近地位超群,就听到书房里传来沈隽的名字。待听清书房里到底在讲什么之时,她反应过来想要赶紧离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沈湘珮很想说,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然而她看着抓着她胳膊的男人,以及其他几名看似平凡普通,实际上煞气腾腾的男人,心中一颤,知晓这些人绝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殿下。”沈湘珮看向赵渊穆,停顿了一下,脸上显出几分哀求之色。

  赵渊穆望了沈湘珮一样,眼眸冷淡。他随即收回视线,无视沈湘珮的哀求,重新看向那几名殷贵妃的心腹。

  “殿下,请赶快与我们一道离开!”

  “走?”赵渊穆从齿间挤出这么一个字。他冷硬地笑了一下,英俊的面容显出几分扭曲的古怪,“我不会走的。”

  沈隽,竟然敢逼死阿母,他绝不会放过沈隽!

  赵渊穆深吸一口气,朝着领头的男人开口道:“以最快的速度去调我的私兵,让他们立刻包围皇宫,决不许放任何人进出!违令者,斩!”

  往日,赵渊穆只是觉得无论做何事,无论做得如何,都有人在背后替他兜底,然而现在,被迫成为孤家寡人之后,赵渊穆瞬间成长起来。

  他几乎是在听完对方的解释之后,便想明白一件事——唯一一个对付沈隽的机会,就是现在!

  这几人出宫的时候,沈隽还在宫里,并且似乎往明光殿去了。他肯定会在明光殿里逗留一会儿,只要他调兵遣将的速度够快,就能赶在沈隽出宫之前包围住皇宫,将沈隽围在宫中!

  领头的男人很快反应过来,赵渊穆发布这道命令的想法。他站着没动,朝赵渊穆苦口婆心劝道:“殿下,就算您能赶在沈隽出宫前将他拦住,替主人报仇,您也会使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就算赵渊穆能赶在沈隽手下的士兵进城来救他之前杀了沈隽,沈隽手下那些士兵同样会让赵渊穆赔命!

  而他的任务却是让赵渊穆安全离开建康。

  赵渊穆半点没把对方的劝解放在心上,他凝视着对方,眼眸沉沉,充分显露出自己的决心,“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成功说服这几人之后,赵渊穆重新看向沈湘珮。

  他眉毛微蹙,朝着领头的男人冷声吩咐,“待会儿顺便把她也带过去。”

  “殿下,这——”沈湘珮脸上露出震惊之色,没想到自己也会参与到此事之中。她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赵渊穆已经重新转回去,大步朝外走去。

  那张往日里意气风发,鲜活不已,美艳惊人的脸庞,此刻却阴沉沉的,周身的意气风发尽数消失。

  赵渊穆的私兵数量在历代亲王之中算是最多的,然而就算如此,也不过区区两千五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