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怕是命不久矣
作者:不如是      更新:2023-07-27 12:20      字数:3539
  阿难默默扒饭,并不回应。说不也无用不是,何况现在素素就在眼皮子底下。

  见人儿无回应,但也没说不。一顿饭就还是相安无事的用完了。

  竹屋床帘是清冷的白色,窗外春风吹进,带着几片花瓣儿。熏香浮浮袅袅盘旋而上,一切都显的平和。

  恒玉将药膏递给阿难,坐在床边利落的脱了外衫里衣。阿难抿唇,她不知道恒玉是什么意思。他的后背上除却一处渗了血的白色布带。其他处竟是些密密麻麻的疤痕,有了些年月,旧疤盖着些新疤。总之,是无一处完好。

  无什么言语,见恒玉微微侧头,知是催促。抬手尽量不触碰他的身子,小心翼翼解开那白色绑带。肩膀处是一处犯了白的狰狞伤口。狰狞伤口完美的避开了旁边的一处牙印。

  “想什么。”恒玉开口。

  “没。”

  “那就好好上药吧。”

  “嗯。”

  药膏是黑色的膏体,阿难本想抽了簪子将药膏涂上去。抬手一摸发髻,空空如也,只有发梳。作罢,心无旁骛的用手指取了药抹上去。

  他的身子滚烫,似是发热。触碰的那一瞬间,阿难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微微颤抖。是太疼了吗?

  又过了几息,阿难退后,轻声道:“好了。”

  “帮我包扎。”

  阿难则又取了白色纱带帮他肩膀包扎。包扎难免需要绕到前头,她本不想多看,眼睛只盯着伤口。眼角余光见他前头也无一处好的地方。除了脖颈,肩膀以下竟是破败。

  触目惊心。

  她只当着恒玉是故意这般,好让她心生恻隐。乍一看见这些伤痕,阿难承认自己虽是有些触动,但也无法抹平对他的厌恶。

  “我很想你。”他冷不丁的开口。

  “我一点都不想见你。”阿难也不示弱。

  恒玉笑了笑,抚了抚人儿的鬓发。发丝从指间滑落,视线之内都是她的样子,鼻尖还萦绕着她的淡淡体香。“素素你看到了,过的很好,你还生什么气。”

  阿难打开他的手,又将纱带绕到他身后,这才回道:“把你关在个笼子里半年,你看看你会不会觉得自己过得好。”

  “若你在,有何不好。”

  “你没什么不好,我怕是无时无刻都想去找阎王了。”

  沉默片刻。

  “包扎好了,还有什么事,我一并做了。没什么事就让我回去和素素待在一处。”

  恒玉又将衣服穿好。转身看着她,“你看过她无恙便是了,明日你我出发的时候,我会将素素放了。”

  面前的人,面容清隽,语气温和。眉心多了一处红痕,也不知道是什么。玉冠还是头一次碰到的时候那个,明明什么都没变,实实在在又是什么都变了。大半年下来,阿难竟然有种时过境迁垂垂老矣之感。

  “你什么意思,你我出发?去哪里?”

  恒玉又笑,欺身上前将阿难拢在怀里,“不是说过了,要带你去关外看看。还要带你去大漠,还有许多处,我都要带你去一一看了。”

  “你一定要拘着我同你一处吗?我哪里都不想去。”

  恒玉手臂又收的紧了些,“那我便将素素杀了。”

  只听怀中人一声冷哼,终是沉默。

  又过了些时候,已到了傍晚,恒玉牵着阿难在谷中的卵石路上一遍遍的走。

  黄昏之色,晚霞万里。

  映衬谷中景色越发醉人眼。花瓣纷落,有那么一瞬,阿难感觉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被恒玉牵着,怎么还会觉得心安宁静。

  还是说自己认命认的太快了。

  “多走走这种路,对身子好。待老了,腿脚也利索些。”

  阿难觉得可笑,“难不成你还想拘我到老不成?”

  “不是拘你到老,而是想和你白头偕老。”

  又是安静。

  直到黄昏不再,马上星辰将起,也走到她小腿发酸,脚底板发疼。

  恒玉却还是不停。

  终是忍不住,阿难抽回自己的手,弯身揉着自己小腿,“你能不能换个法子磋磨我,把我腿走断了你就乐呵了是吧。”

  恒玉不言,拉着阿难回了屋子。

  用了晚饭,又拿了衣物让阿难去沐浴。谷中无丫鬟,阿难便自己动手。说实在的她还是挺怕恒玉突然冒出来占她便宜。

  之前恒家山庄相安无事,不代表现在也相安无事。是以没脱衣衫,只将巾子弄湿略微擦了擦身。又将脸洗干净就出了净室。

  屋内房门已被关上,恒玉就在床榻上盘坐调息。运功之时,还能在他头顶看到点儿热气发散。也是稀奇的很。

  “你是不打算让我再和素素待一块儿了是吗?”

  恒玉不说话。阿难自觉答案,也就没再问。看着房门已被关上,也知道自己晚上大概又要和恒玉一般睡了。看了桌子上有酒,坐了过去,豪饮起来。

  一醉是否能解千愁暂未得知,一醉失了克制沈恻的身影不断浮在心间。

  像自我折磨,像自我放纵。

  阿难举杯冲着从净室出来的恒玉嗤嗤笑道:“你拘我何用,带我各处逃窜又有何用。我这心里头啊,只想杀了你,可没一处是你的地方。我只欢喜那叫沈恻的王八蛋,这辈子是,下辈子不知道是不是他。反正不是你了。”

  “你还给我用了情蛊,死便死了!我阿难什么时候怕过死了!”阿难又起身斟了一杯酒递给恒玉,“我敬你一杯,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我这么能耐,心里头这般痛了还能乐乐呵呵的喝酒。”

  痛楚随着放纵,似是要将这一月克制之下的痛苦一次偿还,阿难笑着。眼角噙了泪,痛便痛吧。忍着不想沈恻那王八蛋也太苦了些。

  沈恻找到她,她也是赖活着。找不到她,就都当她和恒玉快活去了吧。这样自己因着情蛊真死了,也没人知道了。

  “你的心我求不来,是我的命。沈恻得不到你相守,也是他的命。”恒玉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喝完自己给自己又斟了一杯,“只要你在我身边,”

  月轮高挂,屋内之中二人对饮。一杯一杯你来我往。

  阿难酒量好,恒玉差些。

  待看着他醉倒在桌上,起身取了藏于肚兜内的一柄精致匕首。当初恒家山庄,被折辱之时,没了利器。后来被救走,似是知道恒玉不会放手,以防万一的找了把精巧匕首。

  用不上便罢了,用的上她绝对不会手软。

  踱步走到恒玉身边,极为利落的刺了过去。

  只见恒玉身子一闪,那匕首就插到了竹桌之中。恒玉起身,酒气未散,看着眼前人满眼恨意,笑了笑,“这般想杀了我吗?”

  手上用力,阿难将匕首抽了出来,盯着他,“想杀你不是再正常不过。”

  “好。”恒玉指着心口,“这里,只要你用力,我武功再高强,也活不了。”

  真也好,假也罢,阿难丝毫犹豫也无,期身上前。

  耳畔能听到轻微的匕首没入皮肤的声音。温热的血滴落,滴答滴答。

  她想退开,却被恒玉紧紧搂在怀中,气息在她耳畔轻语,还带了笑意,“我想你大概是不想杀我,你的匕首锋利精巧,只可惜太短了些。皮外伤罢了,伤不到我的心脉。”

  怀中人儿身子发抖,恒玉咬了她的耳朵,“我可不可以说这是你对我的不忍。”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间,耳畔,身子抖的越厉害,证明心口痛楚越甚。喉头发甜,还是没忍住呕了血…情蛊发作,恒玉被反噬,痛苦只有更甚。

  唇齿相依,血腥味的交杂。

  阿难恨透了这恶心的感觉,手上用力,那匕首又被抽出。

  血流的更多,恒玉胸前那伤口也足够深。说是皮外伤,只怕也要休养些时日。恒玉似是对痛楚麻木,面上并无变化,手指迅速点住了几个穴道,就见那心口的血被止住。

  身子上沾了太多的血,恒玉走到衣柜前,又拿了衣裳递给阿难,“去换了吧,换完再来帮我包扎。”

  “你自己弄,我也不想换。”说完就去了床榻,往里一躺,闭眼睡了。

  饮了那么多的酒,也是好眠。至于其他,也没什么好想的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就见两匹黑马架着个精致马车从谷中出发。

  顺利出了谷,也顺利出了沧州城。

  更是顺利的朝着关外方向而去。

  阿难沿路试图留些标记,无奈一路恒玉寸步不离。路上更是找了个会武功的哑巴姑娘,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就只听恒玉的话。

  如此,连着沐浴三急都有人看着。

  这夜,也不知道恒玉是起了什么兴致,非要拉着阿难去了个林子里,阿难不愿,却是被硬生生拖去了。直到看到个草丛窝里是两只刚出生最多半月的小狗,面色才放柔了些。

  “我看你也跟狗差不多,这么个窝还能被你翻到。”

  “要拿回去养吗?”

  “养什么,谁知道那狗娘在哪儿,回来娃娃没了不得急死。”

  恒玉指了指前头,阿难才看到不远处那母狗尸体,就剩个骨头架子了,应该是被林中野兽吃了。这两只小的倒是命大。

  阿难叹了口气抱起两只,心忖老娘也是命苦,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办了还得养了你们两只。希望干点好事儿老天爷能厚道些。

  别再磋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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