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强求之愿(五)
作者:海忱鬼      更新:2023-07-28 23:18      字数:6471
  虽然富江不知道友克鑫到底是哪里, 但她长了张嘴会问问题,所以倒也不至于真的无所适从——富江本人对于如何适应一个新的环境可以说是十分有经验了。

  每一个富江在从碎肉块成长为一个完全体时, 身边都会物是人非——毕竟如果不是原本的富江遭到了残忍地杀害, 又哪会有她们的出现呢?

  可富江却总是能很快的适应环境, 再度融入,而且通常还是融入富贵阶层, 比起有些人一辈子都在做梦跻身人上人来说,富江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她做的事情和外围女没什么差别,就连心态也是,可偏偏因为那份独一无二又无与伦比的美貌,她的身份却总是能高许多——她是被人狂热地爱着的, 宁愿散尽家财也要得到她的青睐, 这就是最根本的不同了。

  富江至少在爱情方面一直都是占据主导地位的。

  可现在的富江却面临了一个问题……

  她会英语,会日语, 会中文,甚至一些小语种也是会的——毕竟富江曾经侵略世界的时候,难免会漂泊在海外,到了那个时候即便她没有刻意去学, 一直生活在那个环境,与说那个语种的人打交道,她也还是能说上两句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她看不懂文字。

  在这个世界的人们主要的语言听起来和日语差不多,可文字却大相径庭。

  富江原本以为只是鲸鱼岛在乡下,所以才会发明那种像是象形文字一样的怪异字符, 可现在看来却并不是。

  那种象形文字一样的字符……不会是这个世界的,不,也许只是这个地区的通用语?

  在鲸鱼岛更多的是原生态环境,在她出了海之后才发现,自己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文盲。

  富江有点不自在,但也没有太困扰,她也不是第一次有这样的经历了,她没有拿米特赠予她的钱,却还是在兜兜里摸到了米特趁她不注意悄悄塞进来的钱——在摸到那沓钱的时候,富江的心中也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暖流。

  这个世界的钱被称为‘戒尼’而且汇率似乎也有所不同,不过对于富江是没什么妨碍的。

  她之所以不愿意接受米特的钱,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傲骨铮铮,坚持要用自己挣来的钱之类的,只是单纯的——米特给的钱实在是九牛一毛。富江本身就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米特给的这点钱甚至都撑不到她买车票,即便是在这种偏远、消费水平低的小城市,也一顿饭就能被她花完。

  自身有优势为什么不用?富江是这么想的,毫不愧疚的从当地小富豪手里骗了不少钱,在软言软语答应对方会留下来之后,一转眼就在上厕所的功夫溜走了。

  她在别人的指导下买了去友克鑫的票,坐上了飞艇之后才终于闲了下来。

  富江有点好奇地看着飞艇外的景色。

  她坐过飞机,但还是第一次坐飞艇,体验要比飞机好多了。从窗户往外看,能清楚地看到整个城市的俯视图,因为飞行高度并没有那么高的缘故,并没有被云层完全遮盖,而是有种在云层中穿梭的迷幻感。飞艇本身就比飞机的内部空间要大很多,而且设施也足够齐全,甚至没有太强的晕眩感,在避难的时候待在空中想必也是个不错的选项。

  ……比如丧尸潮降临之类的?

  富江笑了一下,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等她到了友克鑫之后,更能深刻的体会到这个城市与鲸鱼岛及其周边城市的区别。

  友克鑫市虽然在优路比安大陆的最西边,实际上却是在整个优路比安大陆里数一数二繁华的城市。

  繁华,却也糜烂。

  即便富江只是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游客’,也不妨碍她一眼看穿这个城市的本质。

  她走过的城市绝不在少数,即便这个世界并不是她原本的那个世界,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大体却也都是一样的。

  她曾经去过最阴暗、蔓延着臭水的恶心味道,连老鼠都不愿意久留的角落,忍耐着那些虫蚁或爬行或啃噬她的尸体,让她在痛的同时还痒,却也没有手来抓挠。她的自愈力极强,往往在那些虫蚁还没有来得及吸收她的血肉时,就已经长好了一片新肉,而它们就被锁在了那‘牢笼’里,逐渐被她分解消化。

  她也曾去过上层贵族们的酒会,整个大厅金碧辉煌,即便是一个不起眼的花瓶也许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每个人都盛装出席,却只有她是其中最显眼、最夺目的那个。所有往常冷傲的公子哥在她的面前都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爱意,整个人都甘愿被狂热所支配。

  这都是她曾有过的经历,如今也化为了她的一部分。

  富江并不是能够体恤平民的类型,但这却并不意味着她瞎。

  路上来来往往的三种阶级的人泾渭分明。有生活在小康家庭,从未因此而忧虑,却也需要奔波的常人;有蹲在街角,穿着破破烂烂,眼中饱含对生活的愤怒与不甘,凶性满满的人;还有……

  穿着精美的衣裙,并未带仆从出来,但也明显能看出来是出身极好的小姐,在四处好奇地张望着。

  大概是哪家的小姐偷偷跑出来体验生活了吧?

  富江眯了眯眼睛,毫不犹豫地就走上前,将这位小姑娘当作了自己的‘目标’。

  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在找东西吗?”富江假惺惺地问:“需要我帮你吗?”

  她当然知道这个小姑娘不是在找东西,大概只是难得一个人成功跑出来了,对外面有点好奇罢了。

  粉紫色头发的小姑娘有些好奇地看着富江,睁着眼睛大大的绿眼睛,十分兴致盎然的样子。

  “你这样的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呀。”富江模仿着米特的语气说道。其实如果在‘小姑娘’的前面加上一个‘漂亮的’的形容词,效果可能会更好,但这可是富江,这个小姑娘虽然长得的确还算不错,但也仅此而已了,想让富江承认她漂亮……她还远远不及呢。

  ‘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弯了眼睛却因为自身良好的教养而没有露出牙齿,只是抿着嘴笑着,她说:“喊我小姑娘,我看你的年纪也并不大呀?你今年几岁?”

  富江顿时有些尴尬,她活了许久了,的确是有资格称呼别人为小姑娘,但身体年龄……“十六岁。”她理直气壮地说,就好像自己真的只有十六岁一样。

  ‘小姑娘’显得更开心了,她的性格也许本就是活泼又单纯的类型,即便被富江主动搭话了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什么,只是顺理成章地和她聊了起来:“呀,那你还应该喊我姐姐呢,我比你大一岁。”

  “我叫妮翁,你呢?”‘小姑娘’伸出了手,友好地看着她,却刻意隐去了自己的姓氏。

  富江可不在意这些,妮翁就算说出她的姓氏,作为外来者的富江也不清楚,她微笑地把手递了过去:“富江。”

  妮翁似乎是很自来熟的类型,不过本来她一个人偷偷从诺斯拉家族跑出来就没有认识的人,如今主动搭话的富江算是她第一个认识的‘朋友’了——而且她长得还很好看!

  富江的魅力不拘于性别,虽然她自身性向为男,魅惑的也多为男性,而此时女性对她产生的就通常是嫉妒之心,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和女性就真的水火不容了。

  只要她希望,无论是男性、女性、甚至是动物都会爱上她。

  所以在她刻意的接近妮翁后,妮翁也很自然的就对她产生了好感——虽然目前只是对自己的女性朋友的好感。

  “我没有在找什么,就只是……”妮翁当然不可能说自己逃家的事情,眼珠子一转,兴奋道:“啊,你要不带我逛逛吧?”

  她习惯了当上位者,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也没有想过富江有没有空闲,不过富江本身也有差不多的毛病,倒是并不太在意。

  “我也是刚来友克鑫的外地人呢。”她说。

  妮翁有点失望的垂下眼,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没关系,那我带你逛逛吧!我以前跟着保镖……我以前也来逛过两次,但都是很小的时候了。”

  富江自然不会推拒,微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她想要主动向谁示好,成为别人的朋友,往往都不会有人拒绝,妮翁又本来就是单纯的人,从不对别人设防,更不会看出来别人的别有用心。

  ……不过即便知道富江别有用心,也很少有人真的能保持清醒就是了。

  他们一路瞎逛,看到了喜欢的东西也会买下来——富江是有之前从富商那里骗来的钱,妮翁本身就是大小姐,离家之前也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的。

  直到他们路过了一家占卜店门口,富江没忍住多瞅了一眼,妮翁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兴奋地说:“富江,你喜欢占卜吗?”

  “诶?为什么会这么问?”富江茫然地问。

  她也不是没有过同龄——至少看起来同龄的女性朋友,不过相处起来大多都不像是她和妮翁的相处模式,要么就是一堆绿叶衬她一个红花,要么就是表面姐妹实则互相瞧不起。

  像妮翁这样才见第一面就把她当朋友的可真是少见,富江也只能把这归功于这个世界的人淳朴——毕竟米特也是这种类型的人。

  总不至于是她好运吧?富江嘲讽地想。她可从来都没有好运过。

  “我会占卜呀!”妮翁有些兴奋地说:“我的占卜很准的,也因此才为父亲……”她突然住了嘴,但仍是双目亮晶晶地看着富江。

  她想把自己最好的全部都捧给自己新认识的好朋友。

  富江对占卜倒是没什么想法,甚至是没多少好感的。也许有人是真的神算,能够占卜出别人真正想知道的,但这种人毕竟还是少数,更多的也只是根据一些玄之又玄的信息胡编乱造罢了。

  更有甚者,类似那个十字路口的美少年,根本就对占卜一窍不通,还敢往马路牙子边一杵,对别人胡说‘你的恋情不会有结果’。无论是谁问他都会得到否定的结果,这算什么十字路口的占卜?

  她可不认为妮翁一个普通的小姑娘能是那‘神算’之一。

  但看在妮翁目前还有用——她还要靠妮翁打入上层社会呢——的份上,富江也会尽量满足对方无伤大雅的小请求。她故作惊讶道:“这么厉害呀,那你能给我算算吗?”

  富江表现出了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

  妮翁对于富江的捧场很受用,点了点头后带着富江去了一个路边的咖啡店,找了个稍微隐蔽些的角落——其实也无济于事,但心理上会舒服些。

  妮翁找店家要来了纸和笔,将一张纸递给富江,“写下你的名字、出生年月日和血型。”

  富江提笔,有些犹豫,迟迟不下笔。

  “随便什么名字都可以,就算不是真名,是笔名、艺名也可以。”妮翁见她有些犹豫,又补充道。

  但真正令富江犹豫的并不是这个,她有些苦恼地用手指转了转脸颊侧的头发,问:“必须写出生日期吗?”她都活这么多年了,而且世界还重启了许多次,出生日期要按最初的算吗?可就算是在那个世界的出生日期,也跟这个世界没有关系呀?

  即便出生日期指的是她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她也是不知道的,毕竟那会儿她还在那个噩梦一般的黑色森林里,无法辨认时间,也找不到离开的方向。

  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的血型过了这么久有没有变化,血型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最初测过的,在她第一次死亡、被分.尸后,就再也没有测过了,毕竟她的血液都能变成一个新的分裂体,别人接触到了她的分裂体之后,哪还有心思判断血型?

  正常人的血型当然是不会有变化的,可她却是个例外,全身的血都指不定被换过一次了,而且无论是哪个血型的血恐怕都没有她这样的细胞活力。

  “要写的。”妮翁点了点头:“我只能占卜出未来一个月会发生的事情,如果一个月后我们还有机会见的话,你还可以来找我!”

  虽然这么说着,妮翁自己其实也知道可能性并不大,一个月后——甚至等不到一个月,她肯定就要被父亲抓回去了。虽然她是偷跑出来的,却也并不是因为厌恶自己所在的诺斯拉家族,而只是单纯的想要去看一场拍卖会罢了。虽然她瞒过了自己的保镖偷偷跑了出来,但他们肯定也猜得到自己定然会出席那场拍卖会,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会被逮回去了。

  即便回去了以后真的有机会和富江重逢,父亲也绝不会让自己为富江占卜的。

  这大概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富江直到现在也没有相信她所说的‘占卜’,但毕竟已经开始占卜了,她也不想写些虚假信息糊弄,毕竟……万一呢?

  这种侥幸,就算是富江也是会有的。

  她犹豫了半晌,还是写下了自己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的信息,那是她最初的生日和血型,也不知作不作数。

  “写好了,然后呢?”她问。

  妮翁低垂着头,神色一下子变得十分空洞——或者也许用空灵形容更合适,她的手也像是被什么东西提了起来,从肌肉的运动形态就可以看出并不是自己主动抬起的手臂。

  富江知道眼前大概有什么自己用肉眼无法看见的东西,下意识的把自己之前觉醒的特殊能量聚集在了眼睛的部分,就看到了提着妮翁手臂的东西。

  ——是一个有点丑陋的大嘴怪,脑袋上还有两个小翅膀,那两个小翅膀和妮翁头上突然出现的小翅膀一模一样,只不过在妮翁头上就像是可爱的发饰,在它头上……

  就很不伦不类。

  富江不至于因为凭空出现的小幽灵就大惊小怪,她还是能够看出来的,这个小幽灵也是由妮翁身上的能量体所组成,本质大概和富江的这种能量一样。

  就算妮翁的占卜是错的,富江的收获也很大了,她可以问问妮翁这种能量到底是什么,又能做到什么……妮翁在占卜的时候,既然是由小幽灵来操纵她的手,那想必这也是她的‘超能力’了?

  在妮翁写完那几行字之后,小幽灵就消散在空气中,妮翁的表情也恢复正常,她把写的满满的纸递给了富江,富江接过后却有些尴尬。

  她看不懂字。

  只能又麻烦妮翁道:“你能给我念一下吗?”

  妮翁没有接收到富江想传达的意思,茫然道:“这是你的预言呀,你这么快就看完了?”

  富江虽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自己说出来难免还是会有些难堪,她暗自怪妮翁的不谙世事,微微垂眼,低声道:“我……我们家乡用的并不是这种文字。”

  妮翁了然,一边接过纸一边好奇道:“你是哪里人呀?现在居然还有地方使用的不是通用语,难道是ngl自治国?”

  ngl自治国?这又是什么?

  富江没有问,只是摇了摇头:“只是个普通的小岛国。”

  妮翁在这方面还算善解人意,见富江不愿意答具体的,也没有追问,只是念出了自己在纸上写出的那一行诗般的预言——她自己都觉得十分新奇,毕竟她写的时候也并不知道自己会写出什么来。

  “咳咳。”妮翁颇感新奇,以往她自己作出的预言都不会回到她的手中,富江这个倒是意外,她清了清嗓子,做足了姿态。

  “囚于笼中的少女

  将压垮你的憎与爱全部反馈,

  若不将这冷情的怪物化为柴薪,

  便会让瘟疫之中诞生的毒芽长遍。

  而她本人却站在坟前

  为自己献上花束。

  想要寻找的人遍寻不得,

  溯行的使者却突然来访,

  让蜘蛛也染上你的色彩,

  然后回馈实现愿望的恩主,

  在游戏中寻找回家的归途。”

  妮翁吟诵预言诗的时候语调也很抑扬顿挫,读完之后却显得有些困惑,显然是她没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富江又从来没专门学习过文学素养之类的课,以前的语文课也从来没好好听过讲,她当然不明白什么柴薪、蜘蛛都象征着什么,却也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这的确是与自己相关的。

  就包括最前面的‘囚于笼中的少女’和‘瘟疫’,也许和自己的分裂体制有关……把这称之为瘟疫倒也无不可,但她才刚回来呢,怎么会有分裂体存在?难不成是昭示着她之后会被迫害?

  的确那个森林中应该也是有自己的许多分裂体存在的,毕竟她死了那么多次,可……她们是不太可能离开那片仿佛没有边际的森林的吧?就算离开了,世界这么大,又怎么可能恰好碰见她呢?

  富江摇了摇头,用日语把妮翁刚刚念的那些话写在了同一张纸上,妥善地收好。

  如果妮翁这是对于接下来的一个月的预言,那想必有许多事马上就会发生,她不需要为此感到焦急。

  “谢谢你,妮翁,我还想问的是,刚刚你在为我占卜的时候,那个能量……”富江刚打算咨询妮翁关于她身上的能量的事情,就被打断了话语。

  “妮翁小姐!”从咖啡店门口冲进来几个身着黑西装的人,有几个是壮汉,却也有那么一两个看起来有些与众不同——他们既没有壮硕的身材,也不够高挑,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强的样子,却也是保镖打扮。

  富江用能量附在眼上,发现了这两波人根本上的区别——这几个壮汉虽然外表看起来强,身边却并没有那股特殊的能量包围,而那几个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人反而周围一直缠绕着看起来十分坚实的能量壁垒。

  俊秀的金发保镖少年走上前,微微侧身挡在了妮翁的身前,警惕地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