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走后，还是偶尔能够通过陆姗姗进行通话，这对想念对方已久的他来说无异于是一种期盼和慰藉。

  他的生活似乎是没有办法，直到柳俞乔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什么。

  他有时候遇到熟人，以前他们会跟他正常地打招呼，但是后来便不了。一开始柳俞乔以为对方没有看到自己，但次数多了，又发现人家好像并不想跟他有什么接触，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

  先前因为家里和陆行那边的事情，对学业一向认真的柳俞乔也旷了几次课，后来捡起课本也费了一些功夫，等到他终于闲下来，有机会处理学生会那边的事情时，才知道学院的学生会副主席已经换了人。

  他问起旁人，都说不知道为什么，柳俞乔只好去找学院的学生会主席蒋梅。

  先前蒋梅心仪柳俞乔，虽然没有明着倒追，但学院里大多数人都很清楚。而柳俞乔没有多想，也并非出于这层关系才去找的对方，他只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蒋梅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正在跟新男友打电话，听到敲门声，忙摆好桌子上的文件，暂时挂掉了电话，轻咳了一声，说道：“请进。”

  柳俞乔推开门走了进去，而在看到来人时，蒋梅愣了一瞬，然后又摆出了标准的笑容。

  “是俞乔啊，请问有什么事吗？”

  柳俞乔走到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好意思，学姐，我是因为学生会的事情，想来同你问一下情况。”

  蒋梅点点头：“嗯，你说吧，什么事。”

  “学姐肯定知道，我之前是咱们新闻学院的学生会副主席，之前当选时也是多半数的人投票通过的，前段时间自己有些事情，没有顾到这边，但是刚刚才发现自己被撤职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蒋梅沉默了一瞬，然后依然笑着说道：“是这个事，嗯……怎么说呢，你也清楚，前段时间学生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但是你偏偏不在，于是暂时就让他人代替了。后来确实有相当一部分的人对于你频繁请假的事情有点不满，上周开会的时候，大家还是共同推举了他人做副主席。我其实也觉得有点可惜，不过这是学生会集体的决定，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但是明年选举的时候，如果可以，还是欢迎你再次竞选。”

  对方的解释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柳俞乔总觉得差了点什么。但他想，既然是大家的决定，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好的，麻烦学姐了。”

  “没事。”蒋梅温柔地笑道。

  回到宿舍，吴继勇没在，陈生刚刚洗完衣服，晾完之后，对柳俞乔说：“俞乔，我买了个大西瓜，继勇没在，我们先吃吧，给他留一点。”

  两个人边吃边聊，便说到了这个事。

  擦了擦嘴角的汁水，柳俞乔重新拿了块西瓜，咬了一口，然后皱着眉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撤职了，蒋梅学姐说是因为别人觉得我前段时间没有在学生会做事，但我总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说实话，学生会里占着职位不干事的人很多，也从来没有人当面说什么。”

  陈生吃得差不多了，去阳台那里刚洗手回来，听他说完，用毛巾慢慢地擦着手，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俞乔，你最近没有听到什么话吧？”

  “什么？”柳俞乔奇怪地抬起头看着陈生。

  “没事，没什么，你快吃完，我去扔垃圾。”

  但是事情没有在陈生含糊的转移后便真的不再存在。

  柳俞乔真正知道那件事，是在游泳课上。

  他穿着泳衣，站在岸边时，便察觉到旁边同班同学怪异的目光。他一看去，他们便移开了视线，但是他却总还是感觉到浑身不大自在。

  直到入了水，身为一个旱鸭子理所当然地被呛到了，他一回头，发现吴继勇和几个男生站在一起，边往他这边看还边低声嬉笑着。

  柳俞乔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他从水中出来后，上了岸，然后被陈生拉到了一旁。

  陈生递给他一条毛巾：“你快披上，别理他们。”

  下意识地接过，柳俞乔盖住了自己的身体，问：“他们在说什么？”

  陈生远远地看了一眼，闭了闭眼：“俞乔，你……是不是在校外有个男朋友？”

  有水声在池边哗啦溅起水花，柳俞乔面上白了几分，顿时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明白近来的一系列事情是为什么。

  他闭起眼睛，认命地嗯了一声。

  “前段时间，不知是从哪里开始传的，学院里都知道了你的性向，以及在外面有个有钱男朋友的事情。其实……你学生会副主席的职务，也是吴继勇怂恿了学生会的大多数人，然后蒋梅后来答应撤掉的。”

  柳俞乔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水从小腿上滑下去，晕湿了地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朝着陈生笑了笑：“没事的，知道就知道吧，也没什么的。”

  陈生沉默了下，开口说：“其实，你只要不受他们影响就好。大多数人不能接受，但你也不必多想，做自己就好。更何况，像蒋梅当初表现得很喜欢你，但后来知道你是同性恋后，背后也说了不少难听话，然后很快就交上了新的男朋友。这些人本来就是两面三刀，思想更是龌龊，也不必觉得遗憾。”

  “嗯，”柳俞乔感激地冲他道，“谢谢了，陈生。”

  “没事，我们到底是做了这么久的室友了，感情跟他们肯定不能比。”

  两个人相视一笑，柳俞乔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周五的中午，柳俞乔打完水时，突然想到一个月前报名的新闻比赛，名单应该出来了。

  他走到公示板处，找了找，很快便在左下角看到了学院公布的比赛名单。

  从头看到尾，也没有找到他自己的名字。

  柳俞乔心里觉得不大可能，他又倒回去细细地看了一遍，真的没有。

  但这种情况是他没有预料到的，因为参赛名额有限，所以学院会根据绩点排名，选出前五十个人去参加，而无论是哪个学期，柳俞乔的绩点都排在年级前二十。

  他将水壶提到宿舍，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午休时间过了，他便起身去找了辅导员杨泽。

  听柳俞乔说完，杨泽放下手里的鼠标，点头说道：“我知道，这次比赛，都是按照绩点排的，没有错，但是吧，学习成绩不能代表一切，个人的素质和修养也很重要。后来学院权衡了一下，吴继勇同学也很出色，虽然成绩差了点，但是平时参加各种活动特别积极，他也自告奋勇，说希望能给他个机会，学院便通过了申请。”

  柳俞乔哭笑不得，认真地说道：“可是杨老师，我的品德修养每学期也都是优秀，突然把我换掉，这么做实在是说不过去吧？”

  看他油盐不进，杨泽也不想打太极拳了：“哎，说句实话，其实你的成绩各方面还真的不好说，但是前段时间，学院里的同学们都清楚你个人生活作风有点问题，如果继续让你参赛，害怕其他同学也不满意啊。”

  到了现在，柳俞乔才知道什么叫怒极反笑，他觉得脸色发烧，却不想再说什么了，只对着杨泽说了句“老师打扰了”，没有看旁边探头不止的其他老师，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学校的事情让柳俞乔很是沮丧，但他打起精神，告诉自己，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过了这个暑假就是大四了，那时候他如果能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也能够养活自己和父母。但想到还有段时间要熬，他心里到底是郁闷极了。

  周末在东苑的别墅里工作，清扫完一楼，柳俞乔坐下歇一会儿，顺便等待着陆行那边的电话。

  但是到了十二点半也还没有打过来。

  他有些疑惑，拨号过去，那边很快就挂断了。

  二楼的方先生还在睡觉，他轻轻打开电视，将声音调到最小。

  看到正午新闻的那条商界的八卦新闻时，柳俞乔不由紧了紧手心。

  新闻上说，陆家唯一的儿子痴迷于同性男友，与父亲闹崩，后者因为怒气攻心住进了医院。且因为陆家最近极不太平，陆氏的股价也下滑得厉害。

  想到陆行那双好久没有见到的，温暖的双眼，柳俞乔觉得心里酸酸的，他们果然是一对苦命鸳鸯。

  “你在想什么？”

  耳边突然想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柳俞乔猛地抬起头，发现方强站在他面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哦，我……我看看新闻。”

  柳俞乔站起身：“我现在再打扫二楼。”

  “不用。”方强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手腕，柳俞乔不明所以。

  在沙发上坐好，方强指了指木盘子里的茶杯：“帮我泡杯茶，一起坐坐吧。”

  “嗯，好的。”

  柳俞乔弯下腰，取出了茶叶，将凉水倒进水壶中，慢慢煮着，等水开。

  正凝神注视着冒着水汽的壶嘴，柳俞乔身子一僵，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打完之后，转头一看，发现方强墨镜下的眼睛定定地朝着他的方向，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即便知道那笑没有任何嘲笑的成分，但柳俞乔还是觉得耳根子烫烫的，他吸了吸鼻子，看到水开了，忙站起身给方强沏好茶。

  他倒茶的时候，离方强很近，隐隐约约闻到对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味道，幽然，带着清冷的气息，很好闻。

  倒完茶，他正要动身去二楼打扫，方强却叫住了他。

  “最近有点感冒吗？”

  柳俞乔答道：“唔，有点，可能晚上吹了点空调，被子没盖好吧。”

  “喝点东西吧。”

  柳俞乔摆摆手：“不用了……先——生。”

  但方强已经将一包药剂递到了他面前。

  不忍拂了对方的好意，柳俞乔硬着头皮接过，拿过药剂，然后便看到方强自己也取出了一包，冲他微微翘了翘嘴角：“我也有点感冒的迹象，跟你一起喝吧。”

  两个人用烧好的热水分别冲了药剂，柳俞乔待水稍微凉了些，低头喝了一口。

  微甜的，还不错。

  他松了一口气，从小到大最怕的就是喝苦涩的药了，还好这种不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