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我的女王陛下.终 (1)
作者:      更新:2023-07-29 21:49      字数:21701
  我的女王陛下(中)

  那个生于密西西河畔的男孩, 一开始钟情地并不是人体画,而是想成为一名篮球队员, 男孩梦想着长大后像布莱恩特一样扣篮。

  对极了, 脚尖离地、起跳、滞空、面向蓝天、把球狠狠扣进篮筐里。

  十岁那年,男孩成为校队一名替补队员, 终于, 他迎来了自己上场时间。

  第四分钟,客队中锋的一次违体犯规让男孩倒在地上起码有九十秒,男孩忍着痛苦罚完两次球被教练换下场。

  事后, 队医告诉他“汉斯,你不能再上场了。”一开始, 他以为是客队中锋犯规导致, 他说那就等下场吧, 男孩并没有觉得自己身体有什么。

  沉默片刻,队医告诉男孩,没有下一场, 是永远不能上场,他体内钙严重超标。

  骨骼钙化, 渐冻症的一种, 有些人终生站着睡觉,有些人无法抬头仰望天空,有些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臂弯再也无法去拥抱自己的亲人爱人。

  男孩用了整整四十八小时去接受这个事实。

  一个周末, 他把心爱的篮球送给了邻居家的孩子, 贴在房间墙上的篮球明星画报成风景画。

  后来, 男孩爱上了画画,他躲在地下室里没日没夜画着,画了整整一个冬季。

  春天来临,男孩走出地下室,主动去拥抱两位妈妈。

  那个冬季,男孩懂得了,人类本身拥有无限自我治愈能力,这份能力来自于心灵。

  春去秋来,年复一年,密西西比州小男孩长成了密西西比州小青年。

  那年,密西西比州小青年邂逅了戈兰的女王,并……无可救药爱上了女王。

  “妈妈,那是世界最可爱的女人。”喝得醉醺醺的夜,密西西比州小青年一遍一遍告诉着至亲。

  再后来,密西西比州小青年跟随女王的脚印去了维也纳,和女王成为了邻居,为女王打扫房间管理花园,做饭照顾宠物,甚至于,还帮女王从洗衣店拿回她的内衣。

  一个鹅毛大雪之夜,密西西比州小青年美梦成真,他终于得到女王的吻,是法式热吻。

  吻了女王,还为女王画了人体画像。

  “陆骄阳的人生圆满了!”那夜,他的喊声把堆积在屋檐上的积雪都震落了。

  在把屋檐积雪纷纷震落的那声“陆骄阳的人生圆满”的四个小时前,苏深雪在陆骄阳的房间里发现那张盖有瑞士一家安乐死执行机构印章的文件。

  那份文件另外一方签名档赫然写着陆骄阳的英文名字。

  苏深雪立刻拨打了陆骄阳新奥尔良住处的电话,从陆骄阳的两位妈妈口中得知一切始末。

  挂断电话,苏深雪敲响了陆骄阳房间门,问他“要不要和我接吻?”接完吻,她还让他给她画人体画。

  不是因为怜悯,而是——

  趁他的嘴唇还能亲吻心爱的姑娘;趁他的手还能绘出心爱姑娘。

  天蒙蒙亮时,苏深雪问陆骄阳,为什么要在那份文件签名。

  “是我自己敲开死神家的门,不觉得这很酷吗?”陆骄阳笑着和她这样说。

  “不,一定也不。”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她在他面前嚎啕大哭。

  再有那么一天,陆骄阳带着苏深雪去看了一场少年篮球赛事。

  篮球赛结束了,他们还依然留在看台上。

  “苏深雪,如果你尝过脚尖离地飞翔的感觉,你就无法容忍它们最终屈从于命运,我要以最斗志昂扬的姿态敲开死神家的门。”陆骄阳说出这样一番话。

  听着陆骄阳的话,脑海闪过少年在篮球场上奔跑的画面,苏深雪依稀懂,又依稀不懂。

  但,就像陆骄阳说的“无条件支持,无条件信任,这是朋友的意义之一。”她和密西西比州小青年是朋友,永远的朋友。

  是的,永远。

  他是南加州正午的骄阳,她是阿尔卑斯山癫的深雪。

  现在,她的朋友远涉大海重洋来看她了。

  纵横于脸颊的泪水被风吹干,苏深雪大大呼出一口气,从树干后面离开,一步步朝着那两人走去。

  据说,陆骄阳在新奥尔良很受女人欢迎,之所以受女人们欢迎就在于他总是能在短时间里把女人们逗得笑容如花。

  看来,这说法并非吹牛,她的私人秘书可是出了名的不苟言笑,可这会儿,她笑得别提多灿烂了。

  苏深雪的目光从何晶晶的脸盘移开,往下,陆骄阳坐在轮椅上,头戴深色滑雪帽身穿格子外套。

  再往下,触到那双公主粉鞋时,苏深雪嘴角上扬。

  这笑容,发自内心。

  她要以这样的状态,送别她斗志昂扬的朋友。

  除去脸色苍白些,除去坐在轮椅上,陆骄阳还是密西西比州来的可爱小青年。

  对了,是青年,不是小青年了。

  微笑,苏深雪停在陆骄阳面前,抬手。

  “嗨。”“嗨。”像这个星球上朋友们的打招呼方式。

  这天下午三点,王室官网贴出了女王取消未来一个礼拜所有行程告示。

  告示没说是为什么,王室内部说法是:一位对女王有很特殊意义的朋友到戈兰来看她,女王取消行程是为了这位朋友。

  到底是什么朋友让一向信守承诺的女王取消所有行程,戈兰民众很是好奇。

  和犹他颂香结束奥匈两地访问行程,首相专机抵达鹅城机场时,李庆州就听到女王取消未来一个礼拜行程的消息。

  此消息他知道了,犹他颂香自然也知道。

  最近首相先生似乎很好相处。

  从三分钟电话录音被爆出后,对于女王和首相的关系从国民到媒体似乎都达成某种共识:那两人就差一个时机从地下转公开了。

  首相最近好相处也被默认为和女王复合在望。

  于是呢,系列问题后,记者们和首相先生提起王室的最新告示,并企图向首相先生打听女王这位重要朋友。

  此问题一出,首相先生立刻就变得不好相处了,冷冽的一眼直接让发问的记者缩回手。

  那位记者老兄有所不知地是,离开奥地利前首相先生特意让安排了一个小时私人时间,首相先生把这一个小时私人事件用在逛百货商场上了。

  如果李庆州没猜错的话,他的上司是去给自己前妻买礼物了。

  负责首相行李的行政人员们在飞机落地前还偷偷议论,首相行李多了一个粉紫色礼盒,粉紫色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和女性私密用品相关讯息。

  暗搓搓给前妻买了暗示意味十足的礼物,回来却遭遇到了这么一档事,心情还能美好吗?这位记者朋友这是撞枪口上了。

  陆骄阳大致猜到所谓“对女王有特殊意义的一位朋友”身份了,也就只有陆骄阳才会让苏深雪取消所有行程。

  对于何塞宫和何塞路一号来说,从来就没存在什么秘密,陆骄阳的情况犹他颂香知道,李庆州也知道。

  二十岁一次身体测试后,陆骄阳和瑞士一家安乐死机构签署了执行令。

  “终生拥抱不了自己所爱之人”这是渐冻症患者被广为人们所知的症状之一。

  但不被人们鲜为所指地是,一名渐冻症患者所面临地远比“终生拥抱不了自己所爱之人”来得更加残酷,长期卧床导致的背部腐烂、肌肉萎缩、生活不能自理等等等。

  也许因为这些原因,陆骄阳选择有尊严的离开。

  让李庆州感到欣慰地是,犹他颂香并没有直接杀到何塞宫去。

  隔日,照常办公,连续三天,犹他颂香都按照工作行程作息,工作状态虽谈不上高效,但也没出任何差错。

  第四天,一名戈兰民众宣称在乘坐轮渡游戈兰河时碰到长得很像女王的女子。

  女子和一名坐轮椅的年轻男子结伴,期间,一时兴趣,那女子还和坐轮椅的年轻男子模仿电影《闻香识女人》中经典的共舞桥段,“他们跳得太棒了,我都忘记其中一方是坐在轮椅上!”这名戈兰民众在自己的社交网上感叹,原本,这名戈兰民众想拿出手机拍摄女子和男子的共舞画面,但遭到忽然出现几名壮汉的阻止。

  第五天,又有一名网友号称在自己所在社区超市看到酷似女王的女人和一名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一起购物,女人和男人还为购买某样食品起了争执,“在我看来,那更像是打情骂俏”这位网友说。这名网友在贴上这条社交发布时附有小区定位。

  此小区定位就是当时陆骄阳在戈兰租的房子。

  看来,女王和陆骄阳这是旧地重游了。

  约七、八小时后,又有人看到酷似女王的女人和坐着轮椅的男子,这次看到地是一名在戈兰生活一段时间的外国人。这名外国人号称在他老乡开的酒吧里看到很像女王的女人和坐轮椅上的年轻男子玩台球。

  “两人球技不算好,但他们之间的互动看起来很有趣。”这名外国人说,对了,他也遇到了第一名宣称看到酷似女王女人的网民遭遇,在他的手机摄像头对准正在打台球的男女时,有几名壮汉出现制止了他。

  随着这三则出现在社交网上的发布,有百分之八十的戈兰民众认定酷似女王的女人压根就是女王本人,而王室内部消息口中“对女王有特殊意义的朋友”指地应该是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人们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坐在轮椅上”这个特征。

  “坐在轮椅上”特征奠定了故事性的悲伤基调。

  陆骄阳将会在戈兰停留七天。

  七天已经过去五天,戈兰小年轻再忍两天就功德圆满了,李庆州暗地里希望网上不要再出现“他们的共舞棒极了。”“他们看起来像在打情骂俏。”“他们的互动有趣极了。”诸如此类言论。

  庆幸地是,第六天,没人在网上宣称看到酷似女王的女人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倒是第六天下午,犹他颂香在接到一通电话后大发雷霆,这通电话来自于克里斯蒂,据在现场的首相秘书室秘书长所言,这通电话出现了“喂食”“喂喝水”“喂水果”诸如此类字眼。

  四点五十分,首相专车出现在何塞街的首相专属车道上。

  首相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女王商讨,介于女王近日取消所有公务,首相先生决定留在何塞宫和女王一起共用晚餐,利用晚餐时间和女王商讨这件重要事情。

  有重要事情商讨?得了吧。

  苏深雪是在四点半左右接到首相行程秘书的电话,那位在电话告知她,首相先生有要事找女王商讨,何晶晶以几天前的王室公告回绝,但那边说了,首相先生专车已在前往何塞宫路上,以及,首相先生不会占用女王的私人时间,无奈,苏深雪只能让王室办公室负责人恭候首相先生,并让王室办公室负责人全程代理女王和首相先生商讨重要事情。

  但愿,犹他家长子这次能懂事一点,陆骄阳的事情相信犹他颂香是了如指掌的,后天,陆骄阳就离开戈兰前往瑞士了。

  但……她似乎高估了犹他颂香。

  犹他颂香进入花园餐厅时,苏深雪正在听陆骄阳讲他两位妈妈的罗曼史。

  是贝拉妈妈先追的丽安娜妈妈,为表达对丽安娜妈妈的喜欢,贝拉妈妈在自己的肋骨处纹上丽安娜妈妈的名字,直到第三年,纹身才被丽安娜妈妈发现,当时就在一家日式澡堂,说到这里陆骄阳停了下来——

  又,又来了。

  这样的关键时刻,不卖关子就不是陆骄阳了。

  那么,这次又是什么呢?茶?水果?

  按照陆骄阳的眼神指示,苏深雪找到巴西酸枣。

  来戈兰的第一天,陆骄阳就和苏深雪坦白了他手关节已经严重钙化,连餐具都拿不了,“没事,有我呢,以后,就让苏深雪当陆骄阳的手。”她是和他这么说的。

  于是呢,密西西比州小青年的回顾录又多了一样,我很荣幸在饮食方面得到女王无微不至的照顾。

  酸枣,顾名思义,能甜到哪里去?

  “小子,女王的酸枣不管多酸也要笑着吃完。”苏深雪给予陆骄阳一个眼神警告。

  陆骄阳结结实实以为会吃到由经女王的手送入口中的酸枣,苏深雪也是怎么以为的。

  但!吃到那颗酸枣地却是犹他颂香。

  苏深雪拿着酸枣的手还停在空中,陆骄阳等待酸枣的嘴巴还是打开着的,而犹他颂香已经把吃完了那颗酸枣,并很有礼貌地和陆骄阳开始寒起暄来。

  “很高兴见到首相先生。”合上嘴巴,陆骄阳说。

  两位妈妈的罗曼史还没讲完呢。

  苏深雪冲犹他颂香做了一个“你快走”的眼神示意。

  然而,犹他颂香却是在一边座位上坐了下来,并告知,客人要是想喝水吃水果等等等,由他代劳。

  贝拉妈妈和丽安娜妈妈的罗曼史开花结果时,首相先生俨然成为一名茶水间工人,端茶倒水递水果,从一开始的欣然应承到最后板着一张脸。

  客人想吃水果,好的,马上给水果;客人要喝水,水温45°外加一片半柠檬,客人……

  首相先生反串茶水间工人戏码一系列看下来,苏深雪肯定了一件事,密西西比州小青年在折磨起人来有一手。

  花园首相先生忙里忙外一幕继续在晚餐餐桌上演。

  让首相先生为客人切牛排他胜任起来还是可以的,但让首相先生当着布餐人员宫廷生面,把刀叉上的牛肉放到客人口中怎么看都变扭。

  亲眼见证首相先生给远道而来的客人喂牛排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而且,这位远到而来的客人和首相先生性别相同,嘿嘿……

  奇怪地是,首相先生和客人似乎都对这样的状况表现出极大的不满,首相拿着刀叉的手直直僵立在半空中,客人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二人似乎被施了定身术,女王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一秒、两秒、三秒……

  一声轻咳声响起。

  轻轻咳声来自于女王。

  伴随女王那声轻咳,定身术解除,客人成功吃到了那块已经在半空中呆一段时间的牛肉。

  晚餐过半,首相先生开始和女王商讨要事。

  上届大洋洲峰会首相先生穿的礼服大有抢东道主风头之嫌,这届着装需低调又不乏格调,故而,他想听听女王的建议。

  以上,为首相先生口中的“要事”。

  听完首相的要事,餐厅可以用鸦雀无声来形容。

  晚餐过后,首相先生并无丝毫告辞的意思。

  于是,过去几天女王和客人晚餐后花园散步从二人行变成三人行。

  据花园巡逻兵透露,花园三人行中首相先生是完完全全被孤立的一方。

  首相被孤立的一方,这听起来不可思议对吧,谁敢孤立首相先生呢,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但,如果你晓得了女王和客人散步时讨论的话题,你就不会因首相先生被孤立叫屈了。

  这还得从卡恩说起,冲着客人住进何塞宫第一天和卡恩的热络劲看,客人和卡恩显然早早认识了,果不其然,负责照顾卡恩的两名宫廷生均听到客人自称为卡恩的爸爸。

  谁都知道,女王是卡恩的妈妈。

  卡恩最近体重急促下降,让卡恩体重急促下降的原因为轻微抑郁导致的厌食症,这急坏了女王,客人的着急程度也不亚于女王。

  从前天晚上确诊后,女王和客人的讨论一直没断过。

  现在,理解了首相先生被孤立的原因了吧。

  首相先生曾在公共场合数次强调何塞路一号不会有小动物出现,此言论可以理解为:我一点都不热爱小动物。

  三十分钟的散步时间,首相先生是板着一张脸完成的。

  没他插嘴的份。

  陆骄阳现在所在走廊衔接着女王寝宫和花园,不远处站着两名花园巡逻兵,两名最近负责他部分衣食住行护工和宫廷生立于走廊台阶下,而这个国家的女王和首相号称要商讨要事。

  又要商讨要事……

  礼服的颜色吗?陆骄阳扬起嘴角。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这次两人要商讨的“国家要事”也许和首相今晚将留宿何塞宫有关。

  首相提出今晚要留宿何塞宫,何塞宫主人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欢迎,相反还拉长着一张脸。

  于是,就有首相强行拉着女王女王商讨要事。

  把轮椅往靠近花园方向移动约五米,侧耳,陆骄阳如愿听到不远处传来时断时续的男女争执声。

  还不错,女王是占据上风一方。

  给首相送点不痛快是陆骄阳此趟目的之一,被工具刀钉在墙上的感觉陆骄阳至今记忆犹新。

  虽不至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他也是睚眦必报之人。

  首相先生亲自给他端茶倒水切牛排,这听起来还算不错,但还有吃了一个礼拜牢饭之仇呢。

  所以,给首相先生送不痛快还得继续。

  首相女王的“商讨要事”结果以两人板着一张脸收场。

  首相今晚会夜宿何塞宫,而女王已经知会王室会计部,首相先生夜宿何塞宫所产生地从饮食到电费、水费、安保费将以百倍计算。

  初步估算,首相秘书明天会收到来自何塞宫十万美金的花费账单,自然,账单是首相先生个人掏的腰包。

  结束花园散步,一行人前往放映室。

  原本,今晚计划是女王陪客人看电影,首相先生的到来变成了女王首相陪客人看电影。

  值得一提地是,进入放映室前,首相先生和女王又以“商讨要事”为由把客人留在放映室门口,其原因,他们要观看影片篇幅长达一百分钟,女王以明天是工作日为由建议首相先生早点休息,于是就有了第三次“商讨要事”。

  但这一次“商讨要事”结果女王显然是吃亏的一方。

  陆骄阳看了垂头站在犹他颂香身后的苏深雪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

  冲着女王陛下凌乱的头发他就知道两人在“商讨要事”时发生了什么,反观犹他颂香,就差没以口头告知“小子,你猜得没错,我刚吻了我前妻,干柴烈火一点即燃的那种。”

  真是一点即燃那种吗?

  迎着首相先生示威眼神,细看,可以窥见几分心虚,目光顺下,最后停留在犹他颂香的鞋面上,研究了一番,陆骄阳扬起嘴角。

  在首相先生“一点即燃”时,脚没少挨疼吧。

  三人一起进入放映室。

  一落座,苏深雪就忙着解释:她和犹他颂香有口头协议,观影期间,犹他颂香会全程保持安静状态,假如他破坏协议,每说一句话就需向慈善机构捐款一万美金。

  “一句话就值一万美金这买卖不错吧?”这话女王陛下重复了两遍。

  没等苏深雪解释完,首相先生就已经非常不耐烦了:“你们不看电影吗?”

  嗯,这下首相先生一万美金没了。

  但就像戈兰人说的,首相先生有的是钱,慈善自然是多多益善。

  电影播放四分之三篇幅,某人已处于坐如针毡状态。

  且不提他因多说话蹭蹭往上升的被罚金额,就先提观影体验。

  这是一部混合爱情亲情的电影,台下观众为二男一女。

  爱情片怎么少得了亲热镜头,当银幕上男女主角忘我拥吻时,陆骄阳接到来自于犹他颂香强烈的警告目光:你敢,你敢!!

  银幕上男人女人吻得热火朝天,银幕下,两个男人第n次上演攻防战。

  陆骄阳迎着犹他颂香警告目光:抱歉,首相先生,导演太会应用广角了,气氛也拿捏得十分到位,不让人想入非非都难,女王陛下和电影的女主角一样,有着一头乌黑长发,巧地是,女王陛下这会儿穿地礼服款式也和女主角差不多,最妙地是,两人礼服拉链是后背式的。

  只是,男主角表现得太心急,你看,拉链半途卡住了,要是我的话……

  陆骄阳的目光毫不避讳落在苏深雪礼服的后背拉链上。

  也就眨眼功夫,犹他颂香的外套阻断了陆骄阳的目光,也不顾及当事人的抗议,勒令放映员对电影亲热镜头进行快进模式。

  电影尾声,女主角和自己母亲在战地重逢的一幕惹来了女王陛下的满眶热泪,垂头时,赫然发现一左一右两只手手上都拿着纸巾。

  面对两位男士的绅士行为,女王陛下犯难了。

  残疾者优先,这是公共场合屡见不鲜的标语,陆骄阳拍了拍手,冲犹他颂香眨了眨眼。

  继铁青着一张脸离开餐厅、离开花园、首相先生再一次铁青着脸离开电影放映室。

  但事情还没结束,趁女王陛下去接电话的机会,陆骄阳给首相先生表演了如何剥开一颗坚果,并把坚果放入口中的全过程。

  为何要给首相先生表演这个呢?

  无非是想向首相先生传达:我的手目前没问题,切牛排也许有点困难,但起码能完成百分之九十的进食,喝水给自己挑水果更是不在话下。

  两位妈妈说了,和世界告别之前,他可以干点儿任□□情。

  还有,是苏深雪以为他手不能动的,陆骄阳自然是无比乐意把这个误会延续下去。

  要忏悔也是眼睛一闭后的事情了,怪只怪……

  “临睡前,她会端来一杯牛奶,牛奶是热的,我爱极了她把牛奶放到我手上时的温柔,”面对嫉恨交加,被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的犹他颂香,陆骄阳侃侃而谈,“把牛奶放进我的手里时,我猜她一定在心里拼命祈祷,祈祷奇迹快点出现,比如,密西西比州来的小青年忽然间手指可以活动自如了。”

  陆骄阳眯起了眼睛,回味起苏深雪拿着热牛奶出现在他面前时的曼妙身影。

  “祈祷时,一双眼睛盯着你瞅,也许下一秒奇迹就出现了,那副傻乎乎劲头你很难不去爱,很可惜,没有所谓奇迹,为照顾一名渐冻症病患的自尊心,只能手把手教你怎么去喝一杯热牛奶,还得假装是病患通过自身努力才喝完整杯牛奶,天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在‘教’一名渐冻症病患如何喝热牛奶时,有时,从她肩膀垂落的发末会落在我手背上,有的落在我脸颊上,天知道……”

  一声叱喝打断了陆骄阳的话。

  定睛看,首相先生一张脸满是狂风骤雨,面对一名只能依靠轮椅行动的患者无丝毫怜悯,恶狠狠抬脚——

  于是,接完电话的女王陛下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前夫把她的客人轮椅一脚踢离到十几米外的坐在,要不是有围栏,她的客人也许会两人带着轮椅滚到台阶下。

  怎么形容首相先生的那一脚呢?

  就如一名失去理智力道不错的男人拿一颗保龄球泄愤没什么两样。

  不仅如此,这名失去理智的男人还怀疑那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不仅手没问题,脚也是没问题的。

  犹他颂香的那声“陆骄阳,你给我站起来!”把几名宫廷生都吓得垂下了头,也把陆骄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陆骄阳很希望自己能和犹他颂香说的那样。

  但很可惜,他起码尝试过一千次以上站起均以失败告终。

  想起在新奥尔良的那些早晨,怀着“昨天发生的只是一场噩梦,今天一定不一样”,屡屡站起,屡屡跌倒,陆骄阳心里黯然。

  女王陛下成功接收到了他的这份黯然,然而,某人却认为这是一场阴谋。

  犹他颂香快步来到陆骄阳面前,双手揪着他外套衣领:“陆骄阳,你不要再装了。”

  首相先生,这次我可没装。

  “陆骄阳,你马上给站起来!”

  首相先生,我也想。

  那个花瓶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极了,花瓶落地声伴随着苏深雪愤怒的声音:“犹他颂香,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说,首相先生,你把事情搞砸了。

  显然,犹他颂香也意识到,这不是把前妻狠狠吻上一通就能解决的事情,他开始尝试告知她真相,她的客人从踏进何塞宫开始就在演戏,他还拿来一颗坚果勒令陆骄阳重复之前的表演,并让陆骄阳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首相先生,什么话?”陆骄阳一脸茫然问到。

  再一次,犹他颂香揪住陆骄阳外套衣领。

  首相先生此举惹来女王陛下更大的不满。

  这次不是首相先生走人,而是女王陛下和她的客人一起走人。

  离开前,女王陛下还恶狠狠丢下一句“以后我再也不想再见到你。”

  之前是“不想再见到你。”这次是“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陆骄阳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

  陆骄阳暗地里给了首相先生一个示威眼神,于是——

  从背后传来犹他颂香气急败坏的声音:“苏深雪,我没见过比你更笨的女人。”“苏深雪,像你这么笨的女人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看看,这个国家的女王和首相,也是前妻和前夫关系的男人女人在这一刻表现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决绝劲。

  但!还过去不到三十分钟。

  前妻就一脸沮丧为自己的前夫送上歉意,就好像勒令他从轮椅上站起来的人是她自己一样。

  道完歉,又是恼怒,又是忿恨,又是扯头发又是顿脚的,还发了狠话起码一个月不和犹他颂香说一句话。

  “对,我一个月都不和他说话。”苏深雪自言自语着。

  我的女王陛下,这样的你天知道有多可爱。

  陆骄阳贪婪地看着正在扯头发顿脚的女人。

  问陆骄阳可惜吗?不是为他恼的怒、不是为他忿的恨、不是为他扯头发顿脚可惜吗?

  一点也不。

  他欣赏她的一切一切,着迷于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生动如斯。

  在即将和这个世界告别之际,能毫不顾及在她身边,想看就看。

  足以。

  他没时间去惋惜,去遗憾。

  他只要爱,只要喜欢,只要铭记。

  只是——

  我的女王陛下,这一次,中招的人是首相先生。

  我的女王陛下(下)

  只是——

  我的女王陛下,这一次,中招的人是首相先生。

  为了给首相先生平冤,陆骄阳给苏深雪表演了怎么剥坚果吃坚果的戏码。

  表演完毕,附上两位妈妈的语录:“告别这个世界之前,在不对他人构成伤害的前提下,可以做点任性的事情。”

  于是呢,女王陛下又是一番扯头发顿脚的,这次恼地是密西西比州青年。

  “陆骄阳,你该不会腿也没问题吧?!”怒目圆睁的模样很是可爱。

  “我的女王陛下,如果你想看一根冰棒是怎么摔倒的话,我马上可以为你表演。”陆骄阳一本正经的。

  夜幕下,长长走廊上,她推着他,轮椅碾在厚厚毛毯上,悄无声息,她的脚步也是悄无声息,唯有彼此的声音,柔柔的,伤感的。

  他们在讨论作为一名即将告别世界的人所能获得的权限。

  女王陛下允许了他:比如,在某个深夜,拨打某个素不相识人的手机号;比如,公园一角,可以乘着大人不注意若无其事“接”过孩子手上的冰淇淋。

  所以……

  “请女王陛下忘了我吃坚果的表演。”陆骄阳提出申请,这样一来就意味他今晚可以继续在临睡前喝到女王的那杯热牛奶。

  “陆骄阳,少吹牛,”苏深雪语气别提多瞧不起人了,“吃坚果的表演只能发生在你的梦里。”

  落地窗外是大洋洲璀璨星群,床头柜白色花瓶上插满刚从花园采摘的爱丽丝,一种紫色花冠形状类似兰的植物。

  爱丽丝花语:你的友情对我很重要。

  洗刷完毕,陆骄阳就看到等在一边的卡恩。

  显然,这家伙是来听睡前故事的。

  患了抑郁症的卡恩不仅厌食还失眠。

  在医生建议下,陆骄阳尝试给它做睡前辅导,结果,这家伙过去几晚都不请自来,于是就有了给卡恩讲睡前故事的节目。

  陆骄阳一边给卡恩讲睡前故事,一边等着十一点十分到来。

  十一点十分,苏深雪会带着热牛奶敲门,再顺便接回卡恩。

  现在,陆骄阳先要完成地任务是让卡恩睡觉。

  让一只患有抑郁的猫呼呼大睡并不是一件容易事,首先得周遭环境异常安静;继而,你得把那家伙当成是有听力的孩子,睡前故事要讲得很有诚意。

  好不容易,卡恩磕上眼帘,但那声开门声让陆骄阳前功尽弃。

  卡恩刚磕上的眼帘迅速掀开。

  开门进来地不是苏深雪,而是犹他颂香。

  此时,墙上钟表停留在十点四十六分时间。

  这个时间点出现的首相先生想必只有一个目的。

  “我绝不允许她和你有任何接触,哪怕是一根发末!”来者不善明明白白写在首相先生的脸上。

  看来,今晚为客人服务的任务将会落在首相先生肩上。

  这样也好,对方贵为一个国家领导人,这个时候,陆骄阳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忽然出现的人对于卡恩来说是一名不速之客,提起前爪很是不高兴“喵”了一声,这一声成功让犹他颂香皱起眉头。

  对了,首相先生不热爱任何小动物,更何况,这是科恩的兄弟卡恩。

  一人一猫呈现出敌对状态。

  这可不行。

  就像戈兰民众说得那样,卡恩是陪伴女王陛下度过艰难岁月的朋友。

  异国他乡,只靠一个微波炉过日子的苏深雪是因为卡恩才买的厨具,她人生做的第一顿“饭”也是因为那瘦得就只剩下一副排骨的小家伙。

  他得教教首相先生。

  当你爱一个人的话,就要爱她他所爱。

  于是,陆骄阳给犹他颂香出了一道选择题。

  这道选择题有点老土:当以下三位同一时间掉入湖里,苏深雪第一时间救地会是谁,a是陆骄阳,b犹他颂香,c是卡恩。

  这题目让首相先生眉头皱得更紧。

  首相先生认为这道题设立的答案只能为b,意思大致是不管是a还是c都不配和他排在一起,这好比是种子选手和拿外卡选手不能混为一谈的道理一样。

  以及,这样幼稚的题目他是不会做任何回答。

  无奈,陆骄阳只能公布答案。

  听到苏深雪第一时间会选择救卡恩时,首相先生嗤笑了一声。

  这是不相信吗?

  于是,陆骄阳问犹他颂香吃过苏深雪做的饭吗?

  此问题直接让犹他颂香暴跳如雷,三步做两步来到陆骄阳面前,眼里满是嫉恨,就差把他从轮椅提起了:“陆骄阳,你该不会是吃到苏深雪做的饭吧?!”

  犹他家长子总是不按照常理出牌。

  此刻,陆骄阳也无需犹他颂香的回答,从首相先生气急败坏的表情判断,这男人是没吃过前妻做的饭。

  冲着犹他颂香的紧张劲,陆骄阳都有点怀疑,一旦犹他颂香从自己口中听到的答案是肯定的话,会把他连同那只讨厌的猫一起丢到窗外去。

  以防人和猫被丢到窗外去,陆骄阳老老实实回答:“没有,我没吃过苏深雪做的饭。”

  犹他颂香在判断他说的话是否存在隐瞒。

  “真没吃过苏深雪做的饭?”问得很是认真。

  “没有,以及……”陆骄阳耸了耸肩,“即使苏深雪哪天心血来潮,想给我做饭,我也不见得会吃。”

  “为什么?”首相先生语气满是不高兴。

  “我觉得有可能她做的饭菜会难以下咽。”

  这话点燃了首相先生的怒火,总之,在首相先生眼里诟病自己前妻厨艺差就是罪大恶极。

  “不是有那样一句话吗,秀色可餐,苏深雪又不丑。”首相先生振振有词。

  老实说,这个时候的犹他颂香很难让陆骄阳和政客们口中的“戈兰小年轻”联系在一起。

  但这也是这个男人的可贵之处吧,在涉及自己爱人时,他赤诚得就像一名孩童。

  不过,他们现在所要谈论地不是苏深雪厨艺好不好的问题,而是苏深雪第一时间选择救地会是谁的问题。

  陆骄阳告诉犹他颂香,他和他均没吃过苏深雪做的饭,但卡恩吃过苏深雪做的饭。

  苏深雪人生做的第一次鲜鱼粥是为了卡恩,那个她从雨天带回的小家伙体重迟迟不上来,这把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于是她从市场买回来了鱼想给卡恩做一顿鲜鱼大餐。

  “你能想象她把一条活蹦乱跳的鱼拍昏的样子吗?”陆骄阳问犹他颂香。

  这话成功让首相先生的目光锁定在吃了苏深雪做的鲜鱼粥的卡恩身上。

  陆骄阳把手机递到犹他颂香面前,说首相先生可以和女王陛下求证,一旦三者同一时间落入水里,她第一时间选择救地会是谁。

  犹他颂香没接电话,因为——

  “这个假设幼稚且无聊。”首相先生说。

  是吗?陆骄阳决定继续给卡恩讲睡前故事。

  也就讲了一个开头,犹他颂香开口:“目的?那个幼稚且无聊的假设问题目的?”

  是政界人士作风,天下无免费的午餐。

  陆骄阳打了一个哈欠:“我是想让首相先生明白到卡恩对于苏深雪的重要性。”

  “所以……你这是在和我示威,那见鬼的家伙对苏深雪很重要,你和那见鬼的家伙相处融洽,你将会联合那见鬼的家伙排挤我,因为你看准了我是不可能和那见鬼的家伙打成一片,而你因为可以和那见鬼的家伙打成一片,从而成功讨好到了苏深雪?!艹!”连着几声低咒,犹他颂香往房间门,停在房间门处,“最见鬼的是,我居然打开这扇房间门!”

  那还不走?

  陆骄阳看了一眼钟表,大约还有十分钟左右,苏深雪会和热乎乎的牛奶一起送上门。

  嘴角抑制不住上扬,陆骄阳继续给卡恩讲睡前故事。

  背后迟迟没有传来开门声。

  小会时间过去,耳边传来一声干咳,抬头一看,首相先生就在一边站着,一脸的不自在。

  十一点十分,苏深雪打开陆骄阳房间门时,就看到那两个在给卡恩讲睡前故事的男人。

  趴在毛线团上的小家伙神情惬意,落地窗外是大洋洲璀璨星空,两个男人的睡前故事讲得很认真:站着的男人扮演地是一名国王,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是一名骑士,这是一个艳阳天,国王带着他的臣民在码头迎接他前往恶灵岛凯旋归来的骑士,国王和骑士是多年挚友,他治理国家,他开拓荒土。

  在那两拨柔和声线下,苏深雪轻扬嘴角,蹑手蹑脚把牛奶放在一边。

  随着牛奶杯轻磕桌面一声细微声响,那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回过头来。

  苏深雪朝他们做出安静的示意,卡恩还没完全入睡呢。

  两个男人的故事继续,但——

  数分钟后,苏深雪有傻眼的感觉,明明,她打开门进来时氛围好得很。

  他是国王,他是骑士,两人是多年挚友,艳阳天,码头堆满了凯旋的鲜花,怎么就忽然变成——

  “其实,所谓骑士是不学无术的家伙,在他的部下斩杀恶龙时他就躲在船舱里,那是连老鼠都怕的胆小鬼。”犹他颂香口述。

  “骑士是胆小鬼,但国王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就是一名暴君,他的王座之路堆满了不计其数的怨灵。”陆骄阳口述。

  “一直以来,胆小鬼骑士对外谎称自己是国王挚友,以此作为幌子招摇撞骗。”

  “暴君国王在自己的宫殿设立了一百种以上的酷刑,那些都是为反对他的人而存在。”

  “胆小鬼骑士的私生活极具混乱,他背着自己的妻子,夜夜流连妓院。”

  “暴君国王私生子不计其数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宫里的宫女有半数以上都是他一夜情对象。”

  这哪里是睡前故事?

  苏深雪张了张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还怀疑这会儿自己说的任何话都会被那两个男人无视。

  而……卡恩已经溜走了。

  可两个男人的“睡前故事”还在继续着。

  原本的艳阳天一下子变得乌云密布,天空出现了一张酷似恶魔的脸。

  两个男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决战开始了,陆骄阳刚提了“地震”,犹他颂香就马上以“海啸”回之。

  是是是,海啸是比地震破坏力大。

  “骑士挥剑召唤来了宇宙。”陆骄阳双手一扬。

  “很不幸,宇宙遭遇了黑洞。”犹他颂香不甘示弱。

  “有没有黑洞上帝说得算。”

  “人人都知道,犹大在那个星期三终结了上帝。”

  ……

  “光年。”

  “星级大爆炸。”

  两个男人的声音都快要把屋顶掀翻,这是哪门子的睡前故事?苏深雪在忍无可忍之下握紧拳头:“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话音刚落。

  “闭嘴!”“闭嘴!”两个男人不约而同脸朝向她,两人表情均写满了不满,就好像,她就是这段“睡前故事”离奇走向的罪魁祸首。

  在那两束视线下,苏深雪莫名心虚。

  “牛奶冷了。”指着气若游丝的牛奶,呐呐说。

  陆骄阳在戈兰的最后一天,如果不是因为那系到一半的鞋带,苏深雪以为,密西西比州青年就如他口中说的“我是那个主动敲响死神家门的酷小伙。”

  下午四点的日头下,女人脚上的鞋带只系了一半,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额头抵在女人的膝盖上。

  女人坐在白色长椅上,静静听男人诉说着,最开始,男人只是埋怨自己连鞋带也系不好,中间是沉默,大段沉默过后,男人开始低声哭泣。

  为何而哭泣?

  因为害怕,死亡就在只手可及的地方等着他,他比谁都清楚,没有所谓天堂,亦无所谓地狱,眼睛一合,所有感官关闭,思想味觉疼痛一一离你而去,但世界还在继续着,一百年后一万年后。

  “汉斯,人来到这个世界会经历很多事情。”这是两位妈妈和他说的话。

  他一直努力,去勇敢,去坚强。

  “但只能到此为止了。”男人额头抵在女人膝盖上,像孩童般哭泣着。

  男人说,如果他现在五十岁的话,他也许会坦然接受某天死神的召唤,但他现在距离五十岁还有二十几年的光阴。

  选择现在离去,是想保留对这个世界的热情,一年四季,冬暖夏凉春去秋来,音乐、食物、色彩、街头上的人们,孩童的微笑……

  最最重要地是,这个世界有贝拉妈妈丽安娜妈妈,有苏深雪,有一只叫做卡恩的猫。

  对了,那个叫犹他颂香的男人也没那么糟糕。

  你看,就目前为止,因为这些那些的事物和人,他对这个世界存在热情,也庆幸来到认识这个世界,但如果继续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在日复一日和病魔打交道中,耗尽对这个世界的热情,从而变成一个冰冷、不懂感恩、沉浸在哀怨中的人。

  所以,只能到此为止。

  趁着还热爱世界。

  “苏深雪,你懂吗?”男人问女人。

  坐在长椅上的女人呵,已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唯有让泪水遍布于她脸盘。

  在那一刻,苏深雪真真正正懂了。

  懂得了陆骄阳的选择。

  那生于密西西比州河畔的孩子是想带着爱意离开。

  四点四十分,苏深雪给航空公司打了一通电话;五点十分,苏深雪询问陆骄阳,能否答应女王陛下一起旅行的邀请。

  五点半,王室团队召开紧急会议。

  女王会搭乘明天上午八点的航班离开戈兰,此趟离开戈兰历时七天,最终目的地为瑞士。

  七天,非公务,目的地是瑞士,加上时间紧急,当即,王室负责人一通电话打到何塞路一号,很快,何塞路一号回话了,综合种种评估不建议女王出行。

  但何塞宫这边,女王势在必行。

  两方再进行二轮商讨,得出结果:女王假如一意孤行的话后果自行负责,这话可以直接理解为,反对女王出行。

  女王团队也很强势,女王秘书室已经着手准备女王前往瑞士的随行人员以及酒店住宿。

  两方团队商讨以不欢而散告终。

  面对苏深雪第四次答非所问,陆骄阳很是头疼。

  我的女王陛下,不久前您还信誓旦旦,不在乎某人的态度。

  停在庭院灯下,陆骄阳看着那个心不在焉的女人。

  想了想,他和她说“去找他谈谈吧。”

  几秒后,苏深雪才弄明白他口中的那句“去找他谈谈吧”为何意。

  涨红着一张脸,连连摇手“陆骄阳,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压根……压根不在乎犹他颂香怎么想的,当然了,他要是支持的话最好,反对我也无所谓,而且,这是私人行程,我和他已经离婚了,他没权利干涉我的私事。”

  是嘛?陆骄阳挑眉。

  那首相先生今天凌晨一点才离开女王寝室又是怎么一回事,如果陆骄阳没记错的话,昨晚苏深雪是十一点半离开他的房间,苏深雪前脚离开犹他颂香后脚走。

  首相先生凌晨一点离开女王寝室是陆骄阳今早无意间从两名宫廷生口中听说的,两名宫廷生说时的语气别提多暧昧了。

  十一点半离开,凌晨一点走,计算下来,首相起码在女王寝室呆了有一个多钟头左右。

  这一个多钟头时间那两人都干了些什么,以及,要是女王不想让呆,首相先生是门都进不了。

  所以……陆骄阳瞅着苏深雪。

  女王陛下心虚了,调转过头假装欣赏星空。

  花园散步还在继续着,女王陛下的答非所问也在继续着。

  陆骄阳心里叹了一口气,他为这两人操心的时间不多了。

  调转轮椅,面对苏深雪,陆骄阳说:“去找他吧,把你的想法告诉他,他会理解的。”

  号称“我为什么要把我的想法告诉他?”的女人却在半个小时后让自己的私人秘书备车。

  何塞路一号,首相官邸,距离八点半还有四分半时间,苏深雪站在犹他颂香卧室门外。

  明天一早,六十名排爆特警将赴科特迪瓦执行维和任务,首相先生将在八点半出发前往国土部门参加执行维和任务特警的践行酒会,这是犹他颂香的管家告诉她的。

  这样算下来,她就只有五分钟时间和犹他颂香讨论关于她明天陪陆骄阳前往瑞士的事情。

  即使苏深雪从何晶晶口中得知,反对女王出行来自于何塞路一号安全评估团队的决策,和犹他颂香没有任何关系,她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恼怒的,那点的恼怒在来何塞路一号途中转变为小小的心虚。

  “假如女王在订飞机票前告诉首相先生会好一些。”这是何晶晶前往何塞路一号途中告诉苏深雪的话。

  第一时间,苏深雪想反驳“这是我的私人事情,和犹他颂香没关系。”但对上何晶晶的眼睛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可以硬着头皮告诉陆骄阳她和犹他颂香没什么,但面对何晶晶……

  她和犹他颂香的事情何晶晶是一清二楚的,除最后那一步,所有男人和女人会做的事情他们都做了。

  呆站于犹他颂香卧室门口。

  烦死了。

  今天她打的两通电话犹他颂香都没接,他这是在抗议她没和他说一声就陪陆骄阳去瑞士吗?

  如果可以,她也希望此趟和陆骄阳的瑞士之行是去旅行的,但很遗憾,不是,苏深雪黯然垂下眼眸。

  让犹他家长子忽然变得善解人意不现实,就像陆骄阳说的“如果首相先生在贝拉妈妈丽安娜妈妈身边长大会好点。”

  苏深雪让管家先行离开。

  抬手,敲门。

  “咚咚咚”过后加上一声“是我。”

  片刻,从里面传来一声“门没锁。”

  当苏深雪站停在衣帽间时,犹他颂香的领带刚打完一半,不敢抬头,接过他系领带的活。

  从前她就很少为他系领带,加上已经有差不多两年时间没碰领带了,来来回回折腾几次,她才帮他系好领带,但这会儿,五分钟时间已经走完。

  守时,是首相先生被戈兰民众歌颂的美德之一。

  “给我三分钟时间。”苏深雪硬着头皮说出。

  和她给他系领带时一样,犹他颂香保持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

  她来这里是为了和他打一声招呼。

  好吧。

  “两……两分钟也……可以。”结结巴巴说出。

  抬眼,触到寒冰般双眸。

  她都如此低眉顺眼来到他面前,还有,他昨晚可是让她闭嘴了,就在陆骄阳房间里,虽然,陆骄阳也让她闭嘴了,但陆骄阳可以让她闭嘴,犹他颂香就是不可以。

  反正离开戈兰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不管犹他颂香赞同还是反对瑞士她是去定了,她没必要在这里受他气。

  “我走了。”苏深雪气哼哼的。

  走了几步,身后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这是在表达他不在乎她走还是留吗?再走几步,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顿住脚步,一个返身,折回,踮起脚尖,对上犹他颂香眼睛:“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两分钟到了。”犹他颂香说。

  说完,身体越过她往衣帽间门口,苏深雪想也没想,拉住犹他颂香的手,低声说:“我想陪陆骄阳走完最后一程。”

  回应她地是如山般的沉默。

  片刻。

  “如果我说,不想你和他一起去呢?”犹他颂香问。

  这一次,轮到苏深雪紧闭紧嘴。

  “即使我反对,你也会和他一起去瑞士,对吧?”

  点头。

  犹他颂香拿开她的手,冷冷丢下一句“既然我的意见无关紧要,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女王陛下大可把来去车程时间花在陪你那了不起的朋友上。”大步迈向门口。

  自打坊间传出“女王和首相玩地下情”传言后,这还是她首次从犹他颂香这里领到了冷眼,苏深雪得承认,这会儿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何止是不是滋味,简直就是烦透了。

  带着那股“烦透了”的情绪,脑子一热,抢在犹他颂香之前以身体挡在衣帽间门,那句“你昨晚弄疼了我”不经思考,脱口而出。

  四目相对。

  他眸底瞬间由冷装灼让她心生欢喜和小小的得意,是的,没错,我是在言语挑逗你。

  但,下一秒。

  即使他眼眸底下一副恨不得吃掉她的样子,但语言却是维持着之前的冷冰感:“我昨晚弄疼了你?!”

  好比是有点小聪明的罪犯遭遇了资深的检察官。

  一阵心虚,呐呐说“弄疼了……我的头发,我是想说,你昨晚弄疼了我的……我的头发。”介于自尊心作祟,又补上一句“是……是你自己想歪的。”

  话音刚落,苏深雪就被犹他颂香一把从门板上提走,再一个甩手,苏深雪的身体就往着衣柜倾斜,还没站稳,那声“砰”的关门声使得她咽下满腹不满和牢骚。

  犹他颂香把她丢在衣帽间,自己走了。

  看着关闭的门板,苏深雪低声嘀咕“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

  可不是,在她说出“你昨晚弄疼了我时”他不是应该顺着她的心意,用那种大家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的语气问她“他昨晚弄疼了她哪里吗?”然后,在带着暧昧的气氛下,半推半亲热上几分钟,这个时候她再和他提出去瑞士的事情,他若是还不松口,她就和他说自己的心情,他不理解她就说到他理解为止。

  现在的犹他家长子虽距离善解人意还有一些距离,但他已经在努力尝试了。

  当然,“努力尝试”是犹他颂香自己说的。

  这家伙,这是原形毕露吗?

  要真是那样的话,她得好好考虑要不要和他结束地下情,对,她现在马上给他打电话告诉他,她要重新考虑两人之间的关系。

  说干就干,苏深雪拿出手机。

  手机是拿出来,犹他颂香的号码也找出来了,但就是迟迟不去按下接通键。

  忽然响起的开门声让专注于手机的苏深雪冷不防手一抖。

  手机从她手上掉落时,她的身体被动往后,背部垫在衣橱门板上,熟悉的气息带着铺天盖地之姿扑面而来,肢体先于思想前,手圈住他的后颈,像一只袋鼠一样挂住他,闭上眼睛。

  就像回到那段浓情蜜意的时日,那个吻延续了,一度她以为自己会窒息,他的头搁在她肩窝处平复情潮,两人都不平静,那声“苏深雪”带着隐忍克制。

  应答着。

  很快,又是一声“苏深雪”,这次苏深雪是咬牙切齿叫着。

  “做什么?”

  “随时随地和他保持五十公分距离,座位避免和他挨着坐,万一避免不了,要全程睁着眼睛……”

  “为什么要全程睁着眼睛?”苏深雪打断犹他颂香的话。

  “你有一打起瞌睡头就到处乱搁的臭毛病,我受不了你头搁在他肩膀上呼呼大睡。”犹他颂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苏深雪只能冲着空气做出一个鬼脸。

  “不许喝同一瓶饮料,共用一个杯子,不能喝他给你买的饮料,不能在超市为一样商品和他争论……”

  “这又是为什么?”苏深雪一把推开犹他颂香,睁大眼睛。

  相信,此时此刻她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可不是,不能共用一个杯子还可以理解,怎么连争论也不行了。

  “因为!会给人一种恋爱中的男女打情骂俏的感觉。”犹他颂香板着脸直直瞅着她,越是瞅呢眉头就越皱越紧,俨然,她现在什么也没做在他眼里也是千般错。

  这又是为何?

  “苏深雪!”

  “做什么?!”顿脚。

  “也不许在他面前像现在这样,露出无辜的眼神。”犹他颂香把这话说得很是一本正经。

  “还有吗?”抚额,没好气问。

  “不许头发没干就出现在他面前;不许赤脚和他在沙滩上晒太阳;所有能制造出男人和女人之间暧昧的场所都不能涉及,酒吧,情侣餐厅……”

  第三次,苏深雪打断犹他颂香的话,这一次是用脚。

  犹他颂香一个侧身,避开。

  她没能踢到他,反而是手腕被他轻轻松松拽住,犹他颂香手一扯,苏深雪的身体就被动跌入他怀里。

  “别在他面前露出悲伤眼神。”他在她耳畔低语,“记住,那只是一次结伴旅行,为了看风景,为了倾听海洋的声音,为了站台响起列车的呜鸣声,为了见这个世界形形色色的人们,为了在摆满鲜花的窗台下一次驻足一次凝神,为了旅程所有和快乐相关的事和物。”

  犹他颂香走了。

  苏深雪看着那扇关闭的门发呆。

  老师,颂香现在还可以,对吧?

  尾声。

  二零一七年四月中旬,第一个周末,瑞士,正午。

  此刻,陆骄阳正处于背靠阿尔卑斯山的一处住宅里。

  如果你是一名途经此地的游客,一定会误以为这是一处休闲度假区,白墙红屋顶,背后是皑皑雪上,打开左边窗户是潺潺流水,右边窗户映着于雪山穿行的红色列车,正面窗,窗外是往山下延伸的草地,草地上,鲜花遍布。

  人间仙境,大致如此。

  但很遗憾,这里不是度假区,当地人管这处住宅叫通向天堂的站台。

  安乐执行令也可以像婚庆包办一样有a套餐b套餐,在选择以何种形式离开这个世界时,陆骄阳心里平静得出奇,他想,这也许和窗如画般的风景有关。

  留给陆骄阳和这个世界、和亲人、和朋友告别有二十分钟时间。

  如少时第一次要去参加夏令营,他亲吻了两位妈妈的脸颊。

  亲吻,拥抱,无需过多言语。

  最后,是感谢。

  感谢两位妈妈在他成长路上给予的孜孜引导。

  接下来,轮到苏深雪了。

  五分钟和苏深雪的告别时间里,前四分钟他都在观看她,细细看深深看,从头发到她脚穿的鞋,来回看,不厌其烦的看。

  四分钟看下来的结果。

  “女王陛下,我发现,你没那么漂亮。”如实告知。

  她作势要打他。

  最后六十秒,陆骄阳用在一次拥抱上。

  今天,现在,陆骄阳需花一分钟才能完成一次去拥抱苏深雪。

  像是慢镜头回放,汗渍浸透了他的背部,他的臂膀迟钝得就像生锈的机械,艰难的,缓慢移动。

  趁此刻还能拥抱,庆幸此刻还能拥抱。

  拥住她。

  我的女王陛下。

  相遇是这个世界最美丽的情缘,故而,我遇见了你。

  遇见苏深雪是陆骄阳人生中最高光的时刻。

  好比是儿时做的那个梦,我在比赛结束最后一秒,投中了那颗反败为胜的三分球,我的两位妈妈就坐在能容纳八万人的观众席上,在欢呼声和掌声中,我的队友把我抛向空中。

  清场时间到了。

  陆骄阳目送苏深雪离开。

  那扇门关上。

  陆骄阳开始倒数,三、二、一。

  倒数完毕。

  隔着门板传来苏深雪愤怒的那声“犹他颂香!你怎么会在这里?”陆骄阳扬起了嘴角。

  “你……你跟踪我?犹他颂香你这个混蛋你跟踪我?!”女王陛下气得声音都发抖了。

  陆骄阳很高兴苏深雪气得声音发抖,生气总比悲伤好,就像约定的那样,他们是笑着说再见。

  告别时刻,苏深雪成功做到没让眼泪从眼眶掉落。

  我的女王陛下,辛苦了。

  最后的敲门声响起。

  那声“进来。”陆骄阳说得也很平静。

  进来地是身穿深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和牧师。

  这是把他送往天堂的使者。

  辞别世界的最后一分钟,充斥于他脑海中地会是什么,这是陆骄阳之前,甚至于上一分钟前好奇的事情。

  问陆骄阳辞别世界最后一分钟想了些什么?

  没有。

  他什么也没去想,他没时间去想,他就光顾着看那对从他窗前走过的男女了。

  那对男女顺着从正面窗延伸至山下的小径,从两人肢体语言看,女的是在生男的气了,而且,生的是很大的气。

  女人为什么生男人的气,陆骄阳是一清二楚的。

  女人认定男人是跟踪她来到这里。

  这会儿,女人想必又搬出那句“犹他颂香,我和你离婚了,离婚了!”告诫男人。

  小径边上有雪堆,女人越说越气,抓起一把雪狠狠朝男人身上砸去,手抓还不够,脚也用上了,脚踢起的雪花纷纷扬扬朝着男人的方向,一次、两次、三次……

  第四次,男人没能忍住,一把抱起女人。

  这一抱似乎把男人的怒火直接点燃。

  风里传来男人气急败坏的声音“苏深雪,你这礼拜都没吃饭吗?怎么才一个礼拜就瘦成这个鬼样子?!”

  “犹他颂香,你还没回答我,你是不是跟踪我到这里?”女人的声音比男人还大。

  我的女王陛下,这回您有点自作多情了。

  两天前,在佛罗伦萨,陆骄阳给犹他颂香打了一通电话。

  于是,就有了刚才那一幕,苏深雪打开门赫然看到自己的前夫。

  陆骄阳需要有人陪伴苏深雪走从瑞士回戈兰这一段路,犹他颂香是陪伴苏深雪走这段路程的最佳人选。

  陆骄阳更希望,这段路程能让苏深雪找回她所失去的。

  那个叫做苏深雪的女人你看她,什么都有的样子,你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出她还能缺什么。

  但其实,苏深雪什么也没有。

  不信,你问问她,假如您现在获得某项荣誉,您第一时间要感谢的人会是谁。

  面对镜头,或许她会微笑念出一串名字。

  但在她微笑念出一个个名字时,心里却是空旷一片,遍寻所有,仍然无果。

  苏深雪那个女人,对这个世界缺乏归属感。

  对世界缺乏的归属感源自于她童年时代根深蒂固的孤独感。

  陆骄阳相信,未来,长久时间盘踞于苏深雪心头上的孤独感会因某一个人,某几个人的到来会一一被驱散。

  维也纳,那个夜晚,喝得醉醺醺的苏深雪告诉了陆骄阳一个秘密。

  “我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在我不知道他她到来的时候。”

  街头,广场,小巷哀伤溢满的眼眸呆呆目送着从她面前经过的孩子。

  我的女王陛下,请允许我为你做最后一件事情。

  安乐执行令中,允许他有二十分钟和亲人朋友告别时间。

  陆骄阳用十分钟和两位妈妈和苏深雪告别;用十分钟给犹他颂香讲一个故事。

  新奥尔良有一个男人对前妻始终念念不忘,离婚四年后,前妻有了新男友,不仅如此,前妻还打算前往新男友的城市生活,于是,男人偷偷修改了前妻的航班信息,把前妻带到了圣地亚哥,从圣地亚哥回来一年后,前妻生下长相酷似男人的孩子,男人顺理成章搬进前妻的家。

  圣地亚哥有没完没了的狂欢派对,不分白天夜晚,圣地亚哥女人身上的艳丽裙子是为了随时随地跳舞,经过改装的摩托车是圣地亚哥男人们的最爱,大街小巷,集市广场,他们总是把马达声调到最高,为地是能吸引到心爱女人的目光。

  “如果你想让你的爱人回到你身边,就把他她带到圣地亚哥来。”这是在南美洲广泛流传的一句广告语。

  首相先生,下了飞机,你可以向机场柜台服务要一张前往南方旅馆的地图。

  据说,南方旅馆永远只有最后一间房间,从那个“最后一间房间”窗口看出去,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下,随处可见打得火热的男人女人们,甚至于,连鸽子们也到这里上演求爱戏码。

  南方旅馆附近几家杂货店都有兜售一种烟。

  这种烟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丁香,它的外形看起来有点像迷你版雪茄。

  首相先生,把她带到涂满油彩的幽暗小巷,给她点上一根丁香烟。

  等烟抽完一半,问她味道怎么样。

  她一定会回答“不怎么样,但舔嘴唇时味道是甜的。”

  接下来无需我点明了吧。

  只有一根丁香烟,你又特别想知道舔起来味道是甜的丁香烟滋味。

  异乡深夜陌生小巷,热情奔放的南美鼓乐,舔起来味道有点甜的丁香烟,男人和女人。

  冲着女王陛下的惹火身材,三天三夜肯定是出不了旅馆房间门。

  最后——

  记住,首相先生,一定要带她去看圣地亚哥的落日。

  南方旅馆坐落于圣地亚哥的老城区。

  带她去看圣地亚哥的日落,在清晨四点,背着她走在圣地亚哥老街上。

  清晨四点,圣地亚哥老街晕黄的灯光下,走着走着,如果她忽然在你背上嚎啕大哭了,你一定要很耐心等她哭完。

  等她哭完了,或许她会告诉你一件事情。

  “颂香,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当她告诉完这件事情,就请亲吻她的额头,用这个世界最温柔的嗓音唤她一声——

  “深雪宝贝。”

  ——终——

  感谢,祝福一路相伴的善良灵魂,也要对这阶段的自己说一声辛苦了。

  作者有话说:

  或许后面会有比较甜的番外,或许没有,如果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