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
作者:二十九楼      更新:2023-07-30 07:06      字数:21340
  书名:辣妹高嫁

  作者:二十九楼

  文案

  前世是个做小吃的高手,人生却失败透顶,今生只是个乡下丫头,嫁过人,和离过,还在青楼打工,可为啥富贵公子都围着她打转转呢。。。。

  人生好失控啊。。。。

  辣妹问,你到底看上我啥了??

  他不屑地说,是你看上我年轻力壮吧!

  毕竟你也到了那啥狼啥虎的年纪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日更党!!!

  日更党!!!

  日更党!!!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宅斗

  搜索关键字:主角:辣妹 ┃ 配角: ┃ 其它:布衣生活前世今生穿越情有独钟

  ==================

  ☆、姐妹

  “辣妹,快,快去看看你家喜妹,不知道咋了,在地上搂着肚子直打滚的,辣妹,辣妹.……”

  辣妹正在大灶上熬南瓜熬得刚闻到香味想揭锅盖拿木勺子舀动舀动。就听到院墙外一道熟悉的声音焦急万分的腔调。

  她赶紧放下木勺子,一边顺着喊声往灶房外走一边习惯性的拿手在腰间小抹布上搽搽手。

  “辣妹,辣妹,这里,这里。”

  灶房西边矮墙上探着个扎一对两三寸长朝天发髻的圆圆脸。

  淡淡的眉毛,圆圆的眼睛,配着小圆头鼻子,虽五官都不大出彩但配在一起加上此刻焦急的神色,整张脸给人的感觉倒是个机灵能干的小姑娘。

  正是本村和辣妹关系交好的二丫。

  “辣妹,你家喜妹在上塘井坳边呢,正搂着肚子躺地上直打滚儿,我哥正在那里照看着呢,你赶紧去看看吧。

  二丫火急火燎地说着,她嘴皮子本来就利索。

  “啊?”

  辣妹大吃一惊,二话没说直接三步并着两跳的大步跨上西边院墙脚下的鸡棚顶,再一踏直接上了院墙上,矮身一跳就下到了另一边,正落在二丫的身边。

  “快走。”

  显然,二丫已经见怪不怪她翻墙而过的行为,拉着她直接往上塘方向跑去。

  果然,没走一会儿就看到在上塘井坳边儿的草地上一个浅黄布衣七八岁小女孩搂着肚子打滚儿的,嘴里还不停唉哟唉哟地哭喊着。在旁边的井边儿上蹲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子,正是二丫的哥哥二虎。

  他满脸焦急喊着地上的喜妹,但手脚倒也没敢去扒拉人的。

  辣妹赶紧跑上前抱起喜妹上半身,使劲儿按住她不停扭动的身体,“喜妹,喜妹,是不是肚子痛?”

  喜妹一听是姐姐的声音哭得更大声了,双眼泪汪汪地望着辣妹直点头。

  “刚刚吃了什么?” 辣妹沉着脸低声问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喜妹,“老实说,赶快。”

  喜妹眼泪更汹涌地奔了出来,小嘴巴瘪了瘪,终究知道事情严重了,低着头小声说到,“西瓜。”

  辣妹狠狠剜了她一眼,心里顿时明了。远远瞅了眼上塘边里头的那家菜地。

  那一大片菜地正是村长孟叔家的。他家在这孟家冲算是日子过得很不错的,起码有闲地闲功夫弄到西瓜秧子。只是这才五月中旬,就是他家地里结了西瓜这会儿也不过是个青瓜苞,喜妹偷吃这半大的西瓜苞子难保不肚子疼的。

  而喜妹偷吃完了肯定又在这喝井水了,这大中午的西瓜苞子还是热的,而这井水却是后山山泉水沉积下来的,大热天反而沁心凉,如此这一热一冷,肚子不疼才怪。

  辣妹再不说话,把手掌搓热隔着衣服直接贴在喜妹肚皮上顺时针轻轻揉起来。好一半会儿,辣妹揉的额头都出了一层薄汗,喜妹这才脸色好看了些。拿半搀半抱地把喜妹从地上扶着站起来,对二虎说到,“二虎哥,谢谢你了,守着井边儿,要不喜妹这么个打滚儿法非掉井里不可。”

  二虎挠着耳朵,一张本就晒得黑呦呦的圆脸此刻黑中透着红了。

  二丫在旁边嘻嘻一笑,走过去揽着她哥哥的肩头挤眉弄眼摇头晃脑。

  于是二虎的黑脸更红黑了,虎脑袋也更低了。

  如此折腾一番等到辣妹和喜妹回到自家小院,大灶上的南瓜粥早熬好了。她们的父亲赵秀才都下课了,正和老父亲老赵坐在小桌前摆两个菜碟子。

  见到她们回来了,赵秀才拉着脸喝到,“都吃午饭的时辰野哪儿去了?”

  喜妹自然是做贼心虚,带着乞求的小眼神看着辣妹,辣妹也不看她,低头不做声直接进了灶房。

  灶房的墙壁上钉了好几个钉子,钉子上抓着竹编的篮子簸箕之类的。辣妹取下一个篮子,揭开掩着的一块破纱布,里面是几个菜馒头,看得身边的喜妹眼睛只发光。

  辣妹叹了口气,喜妹虽说是贪吃馋嘴但她正是七八岁要开始发育猛长身高的时候,每到半上午她就喊饿,家里没得吃的就瞅着往外跑,漫山遍野地寻新鲜吃的。

  “给,”辣妹最后还是给了一个菜馒头她,看着她旁若无人狼吞虎咽地吃着无奈地摇摇头,又去灶内侧拿了一个大碗出来,是一大半碗干饭,上面盖了些南瓜和莴苣菜叶子,又拿了个菜馒头码在碗边儿上,“给,快给你娘送去。”

  “还不是你娘,后娘!”喜妹俏皮的说着,嘴里包着慢慢的菜馒头两个眼睛大大的配在一张稚嫩的小脸儿上像个地老鼠一样可爱。

  辣妹忍不住摸摸她头顶那个黄毛小辫儿,“快去,你娘累一上午该饿了。”

  喜妹点点头兔子一样的蹿拉出去,一溜烟跑不见了。

  辣妹这才坐在小桌前和父亲爷爷一起吃饭。说是吃饭其实也不过就是南瓜粥配两个小菜儿。

  赵老头儿已经五十多了,身体还算健康,看辣妹坐在身边笑嘻嘻地问到,“辣妹,今天要克扣粮饷啊?”

  辣妹这才想起来忘记给父亲和爷爷拿馒头了,赶紧去篮子里拿了两个馒头出来。

  “你自己的呢?”爷爷笑眯眯地问。

  辣妹自是不会说早饭的时候喜妹已经吃了她自己中午的一个馒头,中午又把她这个姐姐的馒头吃了,随意说到, “我吃南瓜就好了。”

  “辣妹,你也是正长身体的时候,”赵老头儿一手抚上辣妹单薄的肩头一边怜惜地说到,就要把自己的馒头放到辣妹手里。

  “唉,”赵秀才默默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咬了一口的馒头怎么也咽不下喉咙,轻轻放在辣妹面前起身走向屋内。

  “爹”,辣妹张口喊了声忽然又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家里五口人,三亩薄田根本不够吃,更别说现在种田的劳力主要是靠五十多岁的爷爷。而赵秀才本就身子不好,靠着秀才的名头在村里教几个孩童识字的,但乡野村夫哪个有钱给孩子读书识字的,不过是逢年过节拿些粮食蔬菜来意思意思,自己养活自己还不够的。

  好在父亲娶的这个后娘,也就是喜妹的亲娘算是个能吃苦的,这些年一直在隔壁毛姓村的瓦窑上干活儿,好歹一月有个半两银子的,刚刚喜妹就是去给她娘送午饭去了的。所以家里的事情自然都落在辣妹身上,这两年喜妹渐渐也能做些家事了,辣妹便有空就跟着爷爷下地去了。

  赵老头儿倒是个心性乐观的,“你爹不吃你吃,快吃快吃,免得一会儿他后悔了又要走了。”

  说得辣妹展颜一笑。

  说是南瓜粥其实就几粒数的清的米粒,基本都是南瓜糊糊,辣妹边喝边自嘲,这可是真正绿色无污染实物啊,自己这样天天吃的身体应该很健康的啊。

  辣妹对上爷爷慈爱的眼神儿,心里暖暖的,目光稍移,她忽然发现爷爷头上的白发多了好多。风吹雨淋的户外耕种生活也让他褐色的皮肤上布满了皱纹,再想起刚刚她爹郁郁的神色还有今天喜妹偷吃的事情心里阵阵酸涩,赶紧把脑袋埋在碗里猛喝了一碗南瓜粥,好半天才抬起头,看着赵老头说到,“爷爷,我想跟二丫一起去双头镇卖菜。”

  不一会儿喜妹拿着个大空碗回来了,一副心虚的样子看着大家,三两下又喝了一碗南瓜粥非常殷勤地收拾碗筷和桌子,又张罗着烧火熬猪食的。

  辣妹看她忙碌的小身影也不点破,心里只道怕是李氏的那个菜馒头依旧是分了一半给喜妹吃了。

  中午一家稍稍休息依旧各自忙碌起来。辣妹在家对面山头上开了好几方菜地,种了各种菜,她带着喜妹又是除草又是浇水的忙得不可开交,索性这么多时的努力没白费,南瓜丝瓜葫瓜都长得好,南瓜的藤蔓铺了整个下坡,丝瓜和葫瓜的藤蔓则是沿着几颗桑树硬是爬到树顶去了,结了好多的嫩瓜,吊了一树,看着喜人。

  长得最好的就是辣椒苗,白色的花已经开过,下面吊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辣椒,顶多再过个七八天就可以摘第一批辣椒了。

  等到她们忙完回家已经是下午边儿的时候了,大灶上中午熬的南瓜粥还温着,只要再炒几个菜就好。

  “喜妹,去院墙角摘个大南瓜。”

  “啊,吃南瓜粥不够晚上菜也吃南瓜啊。”喜妹一听小嘴翘的老高。

  “你上午偷摘人家的西瓜不用去赔不是啊!”辣妹没好气地说到,虽说一家人每年这会儿南瓜吃到吐可再怎么说还是好东西,总比没吃的强,自己留的一个最大的南瓜要白白赔给别人辣妹心里不知道多心疼呢。

  不过话说回来,即使赔着笑脸赔上一个大南瓜人家未必会原谅,村长孟叔一家可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她家又还真是得罪不起。

  其实也不是没想过喜妹偷瓜这事就这么掩盖过去,可这一大村子人的,喜妹闹肚子这一折腾想掩盖也无法掩盖的,还不如自己去坦白赔罪,再怎么说他们总不会难为她们两个小姑娘吧。

  可辣妹还真没想到后面的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两年后再次挖坑写文,真心欢迎妹子们多多提意见哈

  第一天开文三更,以后坚持日更

  ☆、偷瓜

  孟家冲最东头第一家就是村长孟田的家,一个大的有点夸张的院子,除了院门那一方三面都盖着连三地基的大瓦房,院门也不像别人家的是木门或者竹门,而是铁门,只要一进孟家冲就瞅着这气派谁不羡慕嫉妒的。

  辣妹一手牵着喜妹一手腋下夹着个大南瓜,满脸笑容地探头在铁门处,亲热地喊着,“孟叔”。

  很快从正面的大瓦房内走出一个魁梧的汉子,叼着个烟斗,一身看着还挺新的清布短褂,“谁啊?”

  其实这村长孟田也有四十来岁了,但论起辈分还真只能算辣妹的父辈。

  “辣妹啊”,一看是辣妹孟田喜笑颜开,“快,大侄女儿快进屋来坐。”

  这是完全忽视了一脸惶恐的喜妹了。

  孟田十分热情,硬要请,辣妹在堂屋方桌长椅上坐下,辣妹放下南瓜,推辞着没坐,拉着喜妹恭敬地站着,十分诚恳地说明事情原委。

  “小事,小事,就是熟了送个大侄女吃也是要得的。”

  孟田看似对喜妹偷吃一个西瓜的事儿毫不在意,辣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刚要拉着妹妹告辞,忽然就听到孟家铁门哐当一声推门而入的响声,紧跟着就是一个略显尖厉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八成是个饿鬼投胎来的,把个西瓜地都毁了,看我这次不要他个病秧子好看……”

  进来的正是孟田的老婆李氏,十村八乡都有名的厉害角色。

  喜妹看着她进来一下子揪紧了裤边儿,整个人都缩在了辣妹身后。

  孟李氏咋一进门就看到辣妹姐妹俩神色稍一愣立马变得声色俱厉,指着喜妹就骂到,“你这小蹄子把我的一整方子西瓜都毁了,看我不撕了你这张好吃的嘴……”

  说着就要扑上来,辣妹赶紧一拦正色到,“婶子,你这是干什么,喜妹是千不该万不该偷摘了你一个西瓜但我们上门赔礼道歉,还带了大南瓜赔你,你一个做长辈的这样不依不饶不好吧。”

  辣妹重点强调喜妹只是偷一个西瓜,说着眼睛示意摆在方桌上的大南瓜。

  “一个?你当我是瞎了眼啊,我那菜园子里一方子西瓜都毁了,拿个破南瓜来就想了事?”孟李氏张牙舞爪,早把孟田挥到了身后没得半点说话的份儿,嘴里骂骂咧咧没停。

  面对她的咄咄逼人辣妹也不理会直接身后拉出妹妹大声问到,“喜妹,告诉婶子你到底偷了几个西瓜。”

  “一个,真的就一个”喜妹声音说的哭腔都出来了。

  辣妹深深看了喜妹一眼,沉着眼对孟李氏说到,“婶子,我相信喜妹,她只偷了一个,你若是方子里西瓜都没了就要想想是不是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还能什么原因,就是你们赵家的小蹄子,你们那个老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养出的你们这两个小女表子……”孟李氏一连串脏话不堪入耳。

  辣妹厉声喝到, “李丑女,”直接喊出来孟李氏最不愿意听到的名字。

  说起这个名字还有些缘故,当年孟李氏做闺女时特别青睐书生,辣妹的父亲赵秀才就是其中之一。

  这赵秀才也是个情商低的呆书生,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赋一首打油诗来讽刺她。

  这首诗前面三句咬文嚼字村人自是不懂,但最后一句“丑女多情自作怪“却是言简意赅通俗易懂。

  自此丑女这个外号倒是跟定了孟李氏。

  所以这次辣妹一声呵斥倒是让孟李氏惊了一声。

  一晃神的时刻辣妹已经转身对着孟田说到,“孟叔,还麻烦您现在就带着婶子我们一起去你家地里看看,要真是喜妹弄的,我们赵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会赔偿损失,但若不是还请孟叔管管婶子骂人的嘴,我们小辈都尊你们做长辈的,如此骂我们难听的话也是扫了咱们同村的情意。”

  辣妹这番话说的不但通情达理也软硬兼施,听的孟田练练点头, “好,好,这就去”。

  其实这么大的动静,又是夕阳落山田间更作村民归家的时候,村长家铁门外早聚了一圈扛着锄头担着箩担的乡亲。

  孟田硬是按住了孟李氏,跟着辣妹喜妹后面一起拖着往菜园子里走,而围观的乡亲有一半都因为好奇跟着去了。

  上塘里边儿孟李氏的菜园子里果然一片狼藉。

  西瓜藤子乱七八糟,二十来个嫩西瓜苞子碎了一地,脆青色的瓜皮和青葱黄绿色的嫩瓤子呼啦了一地。

  众人看着一阵惋惜。

  毕竟这西瓜秧子可金贵了,双头镇卖一文钱一株。

  何况这二十多个嫩西瓜苞子再过一两个月就变成又甜又红的西瓜了。

  上门推车子的西瓜贩子一个大西瓜最热的时候卖到三文钱一个呢,差不多赶上半斤大米的价了。

  全村上下也就孟家有这个条件种了。

  孟田也是一脸心疼的神色,孟李氏更是撒泼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喊地的。

  “姐,这不是我弄的,不是我弄的,我真的只偷了一个。”喜妹此刻已经完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呜呜着哽咽起来。

  辣妹看着心疼,但想着平时她四处野着好吃的行径心想这次给个教训也好,也没出声安慰。

  她走上前在菜园子四周细细查看好半天。

  这才走到孟家夫妻面前说到,“叔,婶子,糟蹋你家地的应该是野猪。”

  “野猪?”大家都一副不置信的样子。

  辣妹接着说到,“大家看这边的几个爪印”,随着她一指,在方子沟边儿略湿的沟土上正是好几个爪印。

  “那为啥不是家猪的呢?”

  有人插嘴说了一声,马上人群里几个家里散养了猪的人家立马面上一禀,毛都竖起来了。

  “很明显,四趾,但和家猪不同,野猪的脚中间是个硬蹄,仅中间两趾着地”。辣妹说到,笃定的神色令人信服。

  “那也不能保证这些西瓜不是这丫头吃的。”孟李氏狠声说到。

  “婶子,我家喜妹从家里出门到我拉她回家之间只有一刻钟。而这中间她因为贪吃你一个生瓜又喝了井水,一热一冰,发肚子疼,就在那井坳处疼的打滚也是好半天的,你说这么短的时间她一个八岁的黄毛丫头能吃得了几个瓜。当然时间上你要不信我可以去找二虎二丫兄妹做证。”

  辣妹说完众人都点点头。

  她虽不过年仅十一但谁都知道赵秀才夫妻一个窑上上工,整日不在家,一个身体不好除了教教孩童识字啥事儿干不了,赵家老的老小的小,实际上这个家都是辣妹在操持,平时本就比同龄人稳重,做事也是稳打稳当的。她此刻说的有理有据众人无不点头,然后议论的重心就变成村里有野猪出没这个话题了。

  孟李氏心里恨的牙痒痒但此刻也不好发作,孟田更是个好面子的人,如此此事只能作罢。

  回家的路上辣妹沉着脸不说话,喜妹小心翼翼地拉着喜妹的手不时偷偷看着姐姐的神色。

  此刻晚霞落尽,暮色渐起,山村里升起袅袅炊烟,树间不时有飞鸟归巢。望着眼前虽破旧但熟悉无比的小院子,辣妹觉得内心无比地平静安稳。

  一进家门就闻到炒鸡蛋的香味儿,喜妹欢呼着就冲进来灶房。

  昏暗的灶房里壮实的赵毛事毛氏正挥舞着锅铲在大灶上铲着,灶里的火光照得她的脸蛋红红火火。

  “娘,你回来了。”喜妹欣喜地一把抱住她的双腿,眼巴巴望着锅里的炒鸡蛋口水都恨不得流下来了。

  辣妹也没说什么,走过去说到,“娘我来炒吧,你也累了带喜妹到外边儿坐着歇一会儿。”

  赵毛氏轻轻笑笑也没推辞,递了锅铲给她,带着喜妹就去了灶房外的吃饭的空地开始摆桌子准备吃饭。

  显然赵毛氏在回家的路上又摘了些地菜回来,虽然地菜并不大好吃,尤其是并没什么油来炒,但因为加了个鸡蛋进去,深红色配着金黄色无论怎么看都是一盘色香味全聚的菜。

  要说这个毛氏还是辣妹在三岁的时候嫁过来的,那时候她亲娘病死也一年多了。开始辣妹一直冷眼旁观着她,时间久了也觉得这人其实也是个本分的女人,配她爹赵秀才那是绰绰有余,再后来她生下喜妹,越发勤劳能干了,辣妹也真心接受了她,一家人虽日子苦了点但和和睦睦倒也不错。

  辣妹十分熟练的起锅,盛粥端着往外走,就听到赵毛氏十分严肃地说到,“以后再到处野吃的给姐姐添乱我就大巴掌呼你。”

  显然喜妹已经将今天发生的前前后后都告诉她娘了。

  看到辣妹出来喜妹像见了救星似得,一溜烟儿躲到她身后躲避她娘厚实的大巴掌。

  “叫爷爷和爹过来吃饭。”

  累了一天都饿了,一家人吃的狼吞虎咽。

  喜妹今天惹事儿格外乖巧抢着洗碗收拾。

  赵秀才看着辣妹说到,“你要跟二丫去镇上卖菜?”

  “嗯。”辣妹点点头。

  “可靠吗?”赵秀才满脸忧色的说到。

  “这有什么可不可靠的,园子里我今年种了好多的菜,跟着二丫挑到镇上去卖就是了,卖了就是钱,卖不完咱们自己吃,横竖又不要本钱的。”

  “唉,都怪爹没用,你小小年纪……”

  真受不了她这个病西施的爹,辣妹赶紧站起身,“我去烧水,娘也累了早早歇了吧。”

  赵毛氏壮实的身体还真一副小鸟依人样儿的挽着赵秀才回厢房去了,看得辣妹一阵鸡皮疙瘩,她爹赵秀才终还是有福气,自己一副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娶了个老婆能壮得跟牛使。

  ☆、卖菜

  其实二丫和辣妹谋划去镇上卖菜已经很久了,要不怎么今年辣妹卖命的种那么多菜。

  可卖菜之前辣妹还惦记着一件事,这些日子和二丫有空就在倒弄,又是四处寻铁丝又是砍竹子的,偏偏还不说要干什么,虽喜妹怎么问硬是一点口风没露。

  不过五六天之后没人不知道了,辣妹和二丫二虎连手抓了只野猪。

  这在孟家冲还真是个新闻事件,大家都拥到杀猪佬赵光家里去砍看杀野猪。

  这杀猪佬赵光正是二虎和二丫的父亲,大家笑称赵大。

  不愧是十村八乡出了名的杀猪佬,杀起野猪来也是毫不手软。大家几乎都是第一次亲眼见野猪,虽说外形和家猪差不多,一样的身肥肢短,体型蠢笨,但头比家猪窄,嘴比家猪长,背上还有刚鬃,而且这只野猪无论是体长还是体重都比家猪膨胀一圈,

  即使死了那尖锐的獠牙外露着也是够吓人的。

  大家都奇怪凭他们几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孩子怎么就能抓到这么厉害的东西。

  辣妹和二丫也不说,只管嘻嘻笑着。

  赵大不大一会儿就把野猪大卸八块儿,把几个腿子吊起来沥血,又拿了两个大盆子出来接猪下水,猪肚子,猪腰子,猪肠子,猪肾,和家猪差不多,不过肥很多,看得大家眼馋得很,辣妹和赵大都不是小气的人,来的又都是沾亲带故的,于是就拿了一盆猪下水出来,分割了十来块小块儿招呼乡亲拿回家吃。

  乡里人一年到头难得开个荤腥,平白得了这些自是高兴得不得了,把二虎二丫辣妹轮番夸个转。

  到最后赵大只要了个猪头和一条腿子,其他都给辣妹,“拿去给你那书生爹好好补补早点让你娘生出个大胖小子来,哈哈哈……”

  赵大一向不拘小节,豪爽大气,辣妹也推却了,笑呵呵说到,“好咧,借叔吉言,我娘生了个弟弟我可得给专为您包封大糖包。”

  糖包其实就是用红纸包着的糕点或者蜜饯,青州自城到乡,上至达官贵人下到乡野山夫但凡家里有喜事就会遵循送糖包的习俗。

  有了这么多的野猪肉算是意外惊喜,拿了猪肥肉熬了猪肉存起来,剩下的猪油渣就着油锅炒什么都好吃。

  当天晚上辣妹就用猪油渣炒了土豆片,各个吃的红光满面的。

  “姐,啥时候吃猪肉啊?”喜妹吃的两眼放光。

  “两条野猪腿我明天一早就到镇上去,杂七杂八的肉腌了,留着慢慢吃,零碎的骨头这几天炖汤喝。”

  辣妹这回答是告诉全家人,喜妹本来很失望,最后听说有骨头喝也很是不错,忽然想起来似得,问到,“还有一只腿呢?”

  “是啊,不是有三只吗?”赵秀才也一脸好奇地问到,吃了点油水进肚子他说话的声音都似乎响亮了许多。

  “送村长家。”辣妹冷静的说到。

  “为什么,凭什么?”喜妹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嚷嚷。

  “你说为什么?”辣妹不动声色的说到,喜妹像是想起来啥,立即像个挫败的斗鸡一样蔫摆了。

  赵秀才不明所以,赵毛氏对他使了眼色以示安抚,估计回房床上枕头边儿咬耳朵告诉这个不知窗外事的书生丈夫去。

  “应该的,乡里乡亲的。”赵老头子倒是呵呵一笑郎说到。

  吃了晚饭,喜妹收拾碗筷,辣妹拎了条腿子趁着天还没黑全赶紧往村东头的村长家走去。

  此刻的孟田家一家三口还在饭桌上没吃晚饭,吃的是干饭和两个豆类的菜,不管菜怎么样,晚饭能吃上干饭就算是很不错了。

  “想都别想,没娘的丫头最没教养。”

  孟李氏斜了一眼自家丈夫斩钉截铁地说到。

  对于孟田提议过两年聘辣妹做儿媳妇的事儿她绝对是坚决反对的,想着辣妹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她心里万分的不喜欢,这真要成了自己儿媳妇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不过说到儿媳妇,她看看一脸呆滞埋头吃饭的儿子心里呕得滴血,上面连生三个闺女,好不容易得了个儿子竟是个脑子不灵光的,虽说吃饭穿衣上茅厕没问题但整天一个人闷着谁也不搭理,看着跟个傻子似得,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愣是整天呆家里啥也不做也不理人的。

  她叹了口气,“唉,”忽然说到,“喜妹怎么样?”

  孟田哼了一声,不做声。

  “那丫头虽馋嘴但性子倒不错,而且他是赵毛氏亲生的,嫁妆可少不了,”孟李氏越说眼越亮,“你想啊,要是这赵毛氏生不出儿子来,这赵家的家当可不都得来咱们家了。”

  孟李氏正说着激动处门外铁门响了,出门一看竟然是辣妹,她本没什么好脸色领了她进屋,但一看到辣妹进来径直放下手里拎的一只猪腿眼睛都笑眯了,跟着立马热情起来。

  辣妹只当没看见,对着孟田说,“孟叔,我和赵大家一起猎了只野猪,小辈想着叔就拿了条腿子来给您尝尝。”

  “嗯,好,好,不亏是秀才的闺女。”孟田看着这么一条大猪腿喜笑颜开,他就喜欢别人给他送东西,又有实惠又有面子,这里外都顾到了,他孟田这村长也不是白当的。

  辣妹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起身告辞了。她自然没听到孟家接下来说的话。

  “还是辣妹好,懂礼又能干,开了年她也应该十二了,先下个聘把这亲事定下来。”孟田对辣妹赞不绝口,听得孟李氏暗自跳脚。

  当晚几乎是子时一过辣妹就醒了,身旁喜妹睡得小脸红呼呼的。

  她蹑手蹑脚起身,直奔菜园,日日在菜园子里劳作,闭着眼一草一木也是无比熟悉的,现在即使是半夜她也熟门熟路一会儿就摘了两大篓子菜。

  回到家,回房看了眼,喜妹睡得小懒猪似得,她忍不住笑了笑,倒是后面半截房里有两声压低的咳嗽,爷爷睡觉很警醒肯定知道她起身的。辣妹又去灶房的小间儿拿了那两条野猪腿赶紧出了家门。

  一会儿就在村东头石桥上和二虎二丫兄妹俩汇合了,三人十分兴奋的出发了。

  二虎担了两大箩筐的大白菜茄子冬瓜的,二丫担的是两个小筐子,也是些家常蔬菜的,反倒是二丫,一担子两个箩筐很是扎实,本来菜就多,再加上两个野猪腿子,沉甸甸的。要不是平时劳作惯了,辣妹个子又高挑,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还真担不起。

  “辣妹,我跟你换个担子挑吧,”二虎看了眼辣妹满满的两筐子说到。

  “不用不用。”辣妹连忙推辞。

  “哎呀,辣妹你客气啥,我哥一身蛮力的,他愿意挑你的还客气个啥的。”二丫说到。

  辣妹还要坚持,二虎已经拿了她的扁担挑上肩了,她只好笑了笑轻声说了句,“谢谢二虎哥。”转身去拿二虎的挑子,果然轻了好多,茄子丝瓜大白菜的根本不压身。

  三个小少年因为第一次单独集体去卖菜,心中都十分激动,想着自己种的菜能换成铜板个个像打了鸡血似得,一气走了好半天的路才停下歇息。

  这会儿天上的星光渐渐暗淡了,东边露了点儿白。

  二丫还和辣妹在嘻嘻说笑着。

  “咱们抓紧时间赶路吧。”二虎说到,趁早去才好卖,这三人里只有他跟他爹赶早去过镇上卖菜。

  双头镇之所以称为双头镇是因了地形的缘故,撑出去的两个山头像探路的脑袋一样斜出在官道边上。

  因着这条官道双头镇虽是个靠山的镇子却也很是热闹,店家都沿着这两个探出的山头脚下展开,居家的倒都在双头夹窝间的一片山谷居住着。

  本镇的居民其实并不是很多,反倒是店家多,酒馆,客栈,茶楼比比皆是,靠着官道这些生意都还很红火。

  “这条大官道往东走就是青州城了,往北过一个古月镇就是泸州。”二虎指着眼前宽阔的大路说到。

  辣妹和二丫虽并不是第一次来镇上,但也不过是一年来个一两次的,看着宽广的大道延伸向远方不禁生出天地广阔之豪情来,冲着前面大喊起来,惹得一向沉静的二虎也笑了起来,“两个疯丫头!”

  进到双头镇的时候天已经微亮了,官道上依稀有车轱辘和打马而过的响声。很多铺子门口已经有店家在抽木门了。

  这抽木门和上木门算是古代店铺每天开门和打烊的必须步骤。店家的门一般都开的很大,整面墙都开着,在顶上和门槛上都会钉上木框子包边,里面会有夹缝,所谓的门就是一块块拼起来的厚木板。

  二丫饶有兴趣地看着一家店门口小哥儿在抽木门,。

  “走吧,我们去那头集市上。”二虎招呼她们赶紧走。

  说是集市不过就是一块农人聚集的空地,等她们到的时候已经很有一些人了,都挑着框子篓子,卖的也都是寻常蔬菜的。应该是镇旁边村子里的农人。

  三人找了个位置摆开箩筐,拿出菜来开始耐心等着。

  渐渐的,不断的有人提着空篮子过来,这看看那瞧瞧的,一看就是镇上人来买菜的。

  很多农人都站起来招呼这些人,竞争十分激烈。

  一斤五六个茄子也就一个铜板,一整个大南瓜到最后恨不得一个铜板卖了。

  这些买菜的似乎见惯不怪,慢悠悠挑菜问价,坐等农人自己压价。

  这些似乎并不在二虎意料之外,但二丫和辣妹显然心都凉了。

  ☆、失望

  东边儿太阳已经跃了一个边儿出来,一些农人已经挑着菜框子准备回村了。

  辣妹一行三人面前的菜篓子还是满满的,她们伸头看着这些回去的人筐子里都是大半的菜都没卖出去的样子。

  二虎兄妹三斤茄子一大把白菜才卖了三个铜板,辣妹就卖了个大南瓜得一个铜板,而野猪腿根本无人问津。

  看着买菜和卖菜的越来越少辣妹二丫都气馁极了。

  “是这样的,周围村子多,都来卖菜,镇上买菜的就这么些人,咱们也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吧。”二虎安慰她们。

  他以前第一次来卖菜的时候也是刚开始兴冲冲的,过后知道行情了后很是失望,所以现在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反倒淡定了。

  “这么大老远挑来,累死了,就卖这么两个铜板,真窝气。”二丫横着眼说到,“镇上的这些人真小气。”

  “要不,咱们去街上拿些酒楼,馆子一家家问问吧,看要不要咱们的菜。”

  辣妹说到,她发现刚刚来买菜的人买的菜量都不大,而且品类也很单一,应该都是镇上的居民。但双头镇主要是商家,靠着官道,迎来送往的,过路客商打尖儿住店的都多。论买菜这些店家才是大户啊,可刚刚并未见类似店家来买菜的。

  “他们能要咱们的菜吗?”二虎犹豫着,他向来是个老实本分的,别说叫他去问,就是想他也没想到这一层的,倒是二丫一听眼睛亮了。

  “辣妹说的是,走,咱们问问去。”说着就起身挑菜篓子。

  三人再不说二话,直奔刚进镇的那条道,准备沿着第一家酒楼一家家问。

  显然三人心里都没底,害怕也好期待也好,都暗暗祈祷能卖出去。

  然而叫他们失望的是已经连问了五六家,人家价都没问直接说不要,还有一家酒楼看到她们挑着菜篓子一靠近直接哄她们走人。

  三人在两个酒楼夹缝的一块空地边儿歇脚。

  二丫蔫摆着脑袋,又累又气。

  辣妹早累了一身汗,早上出门又啥都没吃,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好拿出篓子里的竹筒出来把水往肚子里猛灌。

  辣妹边休息边四处打量,这才发现,这块空地实际上是入这几家酒楼后门儿的入口。不时有些穿着简单短褂的男人和一些穿着清爽的中年婆子进出,手里有时拿个簸箕有时拿个篮子的,但无一例外里面都是食物。

  只是这些食物都是鸡鸭鱼肉的偏多,即使有些蔬菜也都是些不多见的,比如豆芽,秋葵,嫩豌豆苗子。

  这些菜一般农人家不是没有就是舍不得提前采摘的。

  “你们等我一会儿”。辣妹说着直接拎起筐子里的野猪腿进了后门。

  后面实际是好大一片山脚下的空地,远一点的地方花草十分茂盛,靠酒楼这边搭的好大一个大棚子,棚子里差不多五六个人都在忙碌着,见辣妹走过来都没人抬头看。

  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烧火的烧火。

  辣妹看了好半天才瞅到一个小二哥儿模样的人闲着,赶紧上前微笑着打招呼,“小二哥,你好,我这里有新鲜的野猪腿子,你们这里要吗?”

  吴青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从他十二岁起就在这家醉仙楼做小二了。

  此刻见面前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和自己说话不由抬头愣了一下。

  面前的小姑娘绑着简单的双髻,穿着浅绿色的旧布褂子。鹅蛋小脸在晨光中显出蜜蜡色的光泽,一双眼睛带着笑意看着自己。

  吴青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看着辣妹手上的野猪腿,用手戳了戳说到,“嗯,是挺新鲜的,你站在这里等等我问问。”

  “谢谢小二哥。”辣妹一听脱口而出谢他,双眼亮晶晶的。

  吴青不仅也挽唇无声笑了,脚下不停,直接进了一楼的里屋。

  很快一个矮胖矮胖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穿了身半新不旧的缎布长褂,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显然这是个主事。

  “这是我们王掌柜的。”吴青介绍到。

  辣妹连忙低头拱手伏礼。

  王掌柜走过来边笑眯着边直接伸手戳了下野猪腿。

  吴青在旁边连忙说到,“刚刚我看了,是蛮新鲜的,也够肥。”

  “小姑娘,这野猪腿哪儿来的?”王掌柜问到。

  “回王叔,这是我们昨个儿在菜地里猎到的,昨天下午才杀的。”辣妹想想又说到,“我叫辣妹,我是孟家冲的,杀野猪的是我们村赵大您认识吗?”

  辣妹之所以说这么清楚想的是估计这个王掌柜怕买到的货不是正当来路的。大宋国律法清明,大家都还是很规矩办事的。第一次买卖交代的清楚点儿总没错的。逢年过节的哪家杀猪不找赵大,整个双头镇,一镇十八乡的谁不知道赵大啊。

  “你是孟家冲的?赵大一个村儿的?”

  果然,提到赵大总能混个脸儿熟。

  王掌柜也不再多说,直接交代吴青带辣妹去将野猪肉过称。

  辣妹内心十分欢喜,“吴大哥你等等,我还有一条野猪腿。”说着连忙跑到前面去。

  二虎和二丫见到辣妹出来,又听说野猪肉能卖出去了高兴都很,赶紧挑着萝筐一起去后面大棚等着。

  吴青一边领着辣妹进室内的类似一个库房的边房,一边问到,“辣妹,你多大了?”

  “下半年就十二了。”

  又问了她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的,知道是辣妹自己挑的一担菜走这么远山路来镇上的愣了一下说到,“那不得半夜就起身。”

  “是啊,我还有两个小伙伴儿,我们一起来的。”

  两个野猪腿一共三十多斤,一共给了三钱银子。虽然就那么一点儿碎银子,但这却是辣妹自己亲手挣到的,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站在那里手摩挲着银子呆愣了半天。

  吴青看着她轻轻笑了起来,他想起他自己十二岁进醉仙楼战战兢兢干了一个月,月底第一次拿到工钱的时候,那时候好像也是三钱银子。

  “吴大哥,你们还要蔬菜吗,辣椒茄子丝瓜什么的,”辣妹想想又说到,“不要钱,我的菜白送你们,换两个馒头就好。”

  吴青看着面前小心翼翼等他回话的小姑娘本来要拒绝的话有点说不出口,心头一软,“好,你等着。”

  辣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想着,看来在这家酒楼里这个小二哥很多小事还是能做主的。

  她等的地方在后堂,看样子吴青是去灶房了。

  等待的时候辣妹看到后堂的墙上挂着许多竹牌子,上面写着各色菜名儿,“辣子鸡丁”,“辣椒烧鱼头”,“爆炒猪腰子”,“辣椒猪头肉”……

  吴青走了出来,手里用干粽叶包了好几个馒头,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一根麻绳,上面吊着四五个粽子。

  “吴大哥,这太多了,我不能要。”辣妹赶紧推辞。

  “你识字?”吴青硬塞在辣妹手里。

  “嗯,我爹是秀才,小时候教我认了几个字。”

  吴青笑了笑,领着她往外走。

  辣妹跟在身后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了,“吴大哥,咱们青州的人很少吃辣,你们店里怎么菜都是辣的啊?”

  “啊,这个啊,我们醉仙楼的东家是泸州的,他们那边儿人人吃辣,我们这里顾客也是以泸州商客居多。”

  “哦,这样啊,我也是喜欢吃辣椒的。”

  吴青扭头说到,“你叫辣妹怎能不吃辣椒。”

  说得辣妹呵呵笑起来。

  等到吴青把辣妹筐里的蔬菜倒去回来还筐的时候辣妹又说到,“吴大哥,我家种了好些菜呢……我可以比别家卖的更便宜也会更新鲜的……”

  吴青看着她殷切的小模样,最后说到,“辣妹,你有所不知,泸州比咱们青州富庶得多,所以这打尖儿住店的大多都是泸州人,这双头镇店家做的其实是泸州人的生意,菜式口味都是按泸州人的口味来,重口味,喜食大鱼大肉。所以我们对蔬菜的需求量很少,除了辣椒。”

  辣妹听到这刚想说她家种了很多辣椒,又听吴青说到,“我们东家也做干辣椒生意,所以……”

  辣妹一阵失落。

  两人还在说着话,灶房门口走出个三十五六岁样子的魁梧中年女人,一脸的不耐,对着这边两人喊到,“磨叽完了没,赶紧进来干活儿。”临回头的时候撇了一眼辣妹,一副不屑的样子。

  吴青歉意地笑了笑挥手离开。

  辣妹还沉浸在失望中,也没放在心上,拿着两个空筐子走到二虎和二丫身边的时候,二丫早迫不及待地问情况了。

  知道了辣妹两条野猪腿卖了三钱银子一阵欢呼,知道了一担蔬菜勉强换了几个馒头,又是一脸不爽。

  好在她本就是没心没肺的性子,再加上她家条件稍好,本也不指望靠卖菜补贴家用,一会儿就面上阴转晴了,拉着辣妹要去把卖菜得的几个铜板花掉。

  倒是辣妹面上平静,心里却是万分失落,本以为自己辛苦种菜多少能补贴些家用的,现在看来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这还得想办法啊。

  想着想着竟然一阵饥肠辘辘的声音,想着二虎和二丫肯定也早饿了,赶紧拿出那粽叶包的几个馒头。不同于村里人做的杂粮馒头或者菜馒头的,这是真正的白馒头,看着都香。

  一数竟然有五六个。

  拿了三个给他们,辣妹自己也吃一个,剩的两个依旧用粽叶包好放在筐子里。

  “这白面馒头真好吃。”二丫边吃边砸吧这嘴说到。

  三两下吃完了又拉着辣妹去了一家布庄,拣剩下的布头买了两块,一起也才三文钱。辣妹看这么便宜也有点心动了,想着下月爷爷就要过五十大寿了,也花了两文钱买了一块布头,寻思着可以给爷爷做一件大褂子。

  回家的路上三人说说笑笑的,又商量着快要过端午了,该摘粽叶包粽子吃了。

  她们很欢快的就回到了孟家冲。村里正炊烟袅袅,早出耕种的村民也回家吃早饭呢。有人远远地就和他们打招呼。

  “二虎二丫辣妹,你们去镇上赶集了吗?”

  “是啊。”

  “菜卖完了没?”

  “没哦,不好卖。”

  “是不好卖哦,上次我家挑一担菜去也没卖多少又挑回来了,瞎折腾一趟的。”

  还准备闲聊一会儿,远远的有人喊到,“辣妹啊,你还不回家,你家有大喜事了!”

  ☆、催促

  这消息简直叫人摸不着头脑。

  辣妹匆匆解下麻绳上粽子,给了三个二丫,“拿回家给叔吃。”

  她赶紧跑回家去。

  身后二虎二丫兄妹俩都莫名其妙,想着辣妹家能有啥喜事。

  赵家老爷子和赵秀才夫妻都在堂屋方桌长椅上坐着,都低头不语,一边喜妹瞪着一双怯怯的眼睛看着方桌上的东西。

  辣妹回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哪有半点喜事的样子。

  “爷爷,爹娘,怎么了?”

  辣妹听了家人的话,心里又气又恨。

  原来今天一早孟田家的就托媒婆上门提亲,说是相中了喜妹做他家儿媳妇,方桌上两匹布,两斤猪肉,两斤白面就是提亲的礼。

  “这喜妹才多大啊,而且他村长那儿子又是个痴痴呆呆的……”

  赵秀才一愁莫展地说到。

  “那你还收人家东西?”赵毛氏气的眼都红了。她那上工的窑上每月底有三天假,今天正好是五月二十九号,所以在家休息。

  “你们当时又都不在,那媒婆口若悬河的,我一个大男人……”

  辣妹算是清楚了,孟家派来提亲的媒婆趁着早上赵秀才一个人在家浑水摸鱼地上门提亲。

  只是这么会儿,村东头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只怕是这背后有孟李氏在搞鬼吧。

  先不说那村长儿子是个痴傻的,就是个正常小伙儿也没有这么办事的。

  赵家还有个赵老爷子在世,提亲应当当着最高长辈的面儿。

  再说这亲事没定下来之前是不会四处说开的。

  一则好事还没成早说不吉利,二来,若是这亲成不了,对于女方家的名声是不利的。

  这孟李氏做事也太不妥当了。

  “我把东西给他退回去。”赵老爷子面色不善地说到。

  这赵老爷子一向逢人笑脸,这会儿拎着东西虎着脸从村西头一直穿到村东头村长的家。村里的人看着心里多少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对于孟田来说赵老爷子好歹是个长辈,虎着脸丢下东西说两家这亲不合适,以后免提。孟田只能说几句场面话,句句话不离自己不愁吃喝的,嫁到他孟家的姑娘绝对是好命。

  灶房里孟李氏听到动静出来一看见是赵老爷子,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大哭,“我孟家怎么配不上你赵家丫头了……”

  她又哭喊着说人家笑话她家儿子是个好欺负的,这孟田是个好面子的人,儿子又是他的软肋,如此一来他脸色也不好看了。

  赵老爷子冷眼看着撒泼的孟李氏不咸不淡地说到,“孟家村没人瞧不上别人的,我家喜妹才七八岁而已,这么小的孩子就是天皇老子提亲我也是不答应的。”

  听了这话,明显孟田愣了一下,“喜妹?”说着又看着孟李氏,狠狠瞪了眼。

  赵老爷子看着这情景心下犹疑,再不多说赶紧回家。

  一个村子住着,屁大点儿事儿一会儿也就知道了,更何况是村长家像赵家提亲这样大事。

  赵老爷子在村子里住了一辈子,也和这些人打交道了一辈子,回家想着一会儿就想到了。其实大家都以为村长提亲的是辣妹,毕竟辣妹是长女,哪有跳过未定亲的长姐向妹妹提亲的,这不是落姐姐的脸子吗。

  不过赵老爷子衡量再三,和坏了辣妹名声比起来落脸子也不算啥事儿,一边走一边故意嚷嚷着大声道,“我家喜妹才七八岁,哪有这么小的娃儿就定亲的,再说这双方年龄相差十岁了的……”

  村里人这才明了,村长家提亲对象是喜妹而不是辣妹。

  赵大家饭桌上,二丫一脸不屑的说到,“呸,就凭那个傻子也配喜妹,谁嫁给他谁倒霉,更何况还有个泼妇的娘。”

  “说什么呢,赶紧吃饭。”赵大瞪了她一眼。

  辣妹一家人都在等着赵老爷子回来,看到他连忙问情况。

  赵老爷子也不多说,只吩咐赵毛氏开饭。

  饭桌上辣妹拿出两个白面馒头给了一个爷爷给了一个喜妹,剩下的三个粽子也摊开分着吃。喜妹一扫刚刚的惶恐,头都不抬的吃起来。

  辣妹又说了那三钱银子的事儿,爷爷轻声说到,“即是你辛苦赚的你就自己先攒着。”

  赵秀才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还寻思着能添本书呢。

  虽然爷爷从村长家回来说没事了,礼退了,但辣妹明显感觉到像是有什么别的事儿。

  吃完饭扛着锄头跟着爷爷一起出门了。来到花生地除草。

  辣妹瞅瞅上下左右地里都没人凑到爷爷身边笑嘻嘻的说到,“告诉我吧,还有啥事儿?”

  赵老头子看着一脸机灵的孙女心里更觉得气闷,叹口气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唉,只怕村长相中的儿媳妇是你啊。”

  这孟田相中的可就没那么好脱身了。

  辣妹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这蛮好啊,村长家大瓦房住着,顿顿白米饭,隔三岔五来顿猪头肉的,嫁到他家我可不得享福了。”说完还一脸狡藉地望着他。

  忽然之间赵老头觉得胸中的闷气一挥而散,哈哈笑了起来,“你啊,又要耍什么滑头。”

  接下来就要过端午节了,家家户户采粽叶。说是包粽子其实哪家能吃上糯米的,不过都是豆子混着红薯或是土豆的。不过乡间过端午节的氛围还是很浓厚的,还有外村的人扎着花花绿绿的龙头走乡串村的划龙船呢。

  这龙船其实就是用竹蔑子扎出的一个小船的形状,外面糊上菜色的纸,人站在船中央端着小船架子边唱边划动的样子,无非是讨个欢快喜庆。一般碰到大方的或是富户人家就会撒一些铜板在船上。

  这不,这划龙船今年依旧是直奔村长的家门,一串串吉祥讨喜的话儿络绎不绝的唱了出来,孟田当着全村人的面儿撒了一大把铜钱船上,高兴得划龙船的手舞足蹈划得更欢了。

  “还是村长家阔气啊,这一把怕是有十几多个铜板了。”村里围观看划龙船的人说到。

  “前不久听说村长家像西头赵秀才家喜妹提亲了,赵老爷子给退了说是喜妹太小了。”说话的正是村长下屋的孟王氏,“喏,你前面那个绑双髻的高个子丫头也是赵家的,她是老大。”

  “辣妹,你也来看划龙船啊,咋不见你家喜妹呢。”说话的挤眉弄眼,明显是冲着定亲的事情揶揄辣妹。

  辣妹身边的二丫刚要跳起脚说冲话,手上一重,是辣妹暗中拦了她。

  辣妹扭过头笑盈盈的说到,“婶子,喜妹还是个小毛孩子哪看得懂这些唱词的。”

  “辣妹,村长家是不是提错了,你是老大怎么着应该也是向你提吧。”这个女人消息灵通又是个话多的,最主要的是她和孟李氏交好,这话里话外无不酸臭。

  辣妹不但生气反而一副懊恼的样子,“婶子,我也这么觉得,可惜了喜妹还这么小接不下这门好亲事,要是提亲的是我,那我可欢喜了,村长家多阔气啊,对个划龙船的都这么大方,到时候还不知道对我们赵家大方呢,我爷爷我爹也能跟我享享福了。”

  说得那孟王氏瞪圆了眼,还真没见过这么明目张胆要倒贴娘家的姑娘。

  “你还真想嫁给村长家那傻子啊?”过后二丫贼嘻嘻地调笑辣妹。

  “怎么?不信?”辣妹斜了她一眼挑衅道。

  “不信,不信,打死我也不信,哈哈哈……”

  那孟王氏果然没叫孟李氏失望。当天晚上她就拉着孟李氏献宝似得把辣妹那番话添油加醋一番说给孟李氏听。听得孟李氏后背直发凉 ,“真正儿是个个厉害的小蹄子,才多大啊就想着选个阔气的夫家倒贴娘家,亏她还说得出……”

  回到房中躺在床上跟丈夫孟田拐弯抹角地说起儿子这样得娶个老实憨厚的老婆,若是娶个刁钻的,以后还不知道儿子要受多少苦的。又像是无意地说起,上次辣妹看了她家菜园子西瓜被野猪毁了后闷头连着赵大家的兄妹俩硬是抓到了那头野猪,拿镇上卖了好些银子。

  “那野猪是在咱们园子里抓的?”孟田问到。

  “那还能有假,咱们菜园子有脚印儿啊,这都当初她自己说的,不在咱们园子里抓上哪儿抓去啊,就给个野猪腿了事,那野猪怎么着也有三条腿子是咱们家的。”孟李氏越说越有气,见孟田不做声估摸着他心里也不爽这才满意地睡去了。

  过两天就是赵老爷子五十岁生辰了,这几天辣妹一直在赶做那件大褂子。

  终于在前一晚做好了,第二天一早起来狠狠心在谷瓮子里摸了五个鸡蛋出来,放在灶上的水锅里煮,煮好了拿起来又拿红在每个鸡蛋上图红。这也是青州的习俗,生孩子或是老人过寿,这红蛋是必须的,也称之为喜蛋。

  她又抖出前两天做好摊凉的红薯面,下了碗长寿面给爷爷。

  家里人坐在小桌前准备吃早饭的时候,喜妹端着五个鸡蛋出来放在赵老爷子面前说到,“祝爷爷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她爹娘笑弯了嘴角,赵秀才满意的点点头问到,“你姐教你说的?”

  “嗯。”

  赵秀才夫妻对着赵老头又是一番祝福祈愿的,高兴的赵老头儿合不拢嘴,赶紧分红蛋。

  吃完饭辣妹又拿出新作的大褂子给爷爷,老人家高兴的老泪纵横,“孙女孝顺,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我老头子这辈子也算是有福了”,搽着老泪又对着赵秀才说到,“你但凡有点出息你就再给我添个孙子,她们姐妹也不用这么辛劳,以后娘家也算是有个靠山。”

  说得赵秀才很是尴尬,还好赵毛氏赶着上工已经走了。

  赵秀才这头还没来得及付诸要儿子的行动,却传来个不好的消息让他蒙了。

  ☆、租客

  都说一床被子不盖两样人,辣妹觉得这老话儿说的一点不错。

  孟李氏那样一个胡搅蛮缠的泼妇就注定她丈夫不是个省油的灯。

  赵秀才教的那几个四五六岁的孩童都不约而同的说下半年不来上学了,赵秀才慌了,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就靠教孩子识字有点收入,就不说这收入单说他有几个学生人家尊他一声先生,这一下子成了光杆司令那他不是个彻底叫人看笑话的大闲人了。

  辣妹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背后只能是村长捣的鬼,这件事站在好的方面就是他家应该放弃选她做儿媳妇的主意了,不好的是他爹成了个彻底的闲人。

  说起她爹赵秀才,辣妹是又好笑又好气的,一个大男人依着自己是个读书人,农活儿一律不干,偏偏还挺爱俏的,天天要穿干净的长衫,绾头发也是讲究得不得了。

  但就是这样的男人凭着一副高颜值前后娶的两个老婆都是吃苦耐劳的。

  “不教就不教,你就在家跟着辣妹种种菜,干些家事,横竖我在那窑上干月月有工钱。”赵毛氏安慰丈夫到,他这些天更是唉声叹气的。

  六月底的时候私塾上半年的学业就结束了。知道下半年教的学生都不会再来了,赵秀才心里一阵难过,看着空荡荡的后屋眼眶都湿润起来,一会儿竟然像个孩子一样莹莹哭了起来。

  辣妹远远看了一眼也只能摇摇头默默走开。心里也在暗暗发愁,要想撑起这个家还得想办法挣钱。

  七月二十八那一天是辣妹的生辰,本来她也没怎么过的,赵老爷子一早起来在她枕头边儿放了十二个铜板,脆生生的声音让她心头暖乎乎的。

  忽然觉得生活条件再艰难只要一家人相亲相爱也是幸福的。

  这一天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来临。

  半中午的时候也住西村头的二婶子领着两个人来到辣妹家。

  “喏,这就是咱村的赵秀才,他家孩子都还小,家里人口也不多,正好有空房子。”

  这个二婶子家说起来和赵秀才是表亲,平时也走得近,有啥事情还是很相互关照的。赵老爷子犁田的牛年年都是借她家的,所以喜妹每天有一项工作就是割牛草。

  辣妹从屋里出来一看,跟着二婶子的是一对母子。

  那个母亲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扎着简单的水映月发髻,穿了一身素白的棉布襦衫,容貌没见的多惊艳,但一双长眉细眼煞是好看,而她牵着的这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子和她有着一摸一样的眉眼。他此刻正歪着小脑袋,水汪汪地盯着辣妹看,奶声奶气地喊了声,“姐姐好。”

  这一声姐姐叫的辣妹心都化了,赶忙走上前跪蹲在小男孩面前轻言细语问到,“小弟,你叫啥名字啊,今年几岁啊”

  “回姐姐的话,小弟名叫齐天佑,今年六岁了。”他回答的一本正经。

  “好,好,好乖个小弟啊,真可爱。”辣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一脸的喜爱。

  那站在一边的母亲看着两人友爱的互动也沁着笑意。

  “她是赵秀才家的长女,齐家小嫂子,别看她一副懂事模样个子又高的,其实也才十一。”

  “今儿个就是十二了。”辣妹俏皮的说到。

  “是,是,二婶子记住了。”

  原来这母子俩是要来租屋子住的。说是丈夫离世了,家里的屋子和田产都叫恶叔伯霸占去了,还要霸占她做小老婆,于是带着孩子连夜逃了出来。

  “唉,也是个可怜人,你放心,咱们这孟家冲是山沟沟,偏的很,很少外人来,你住这里绝对无事,尽管放心。” 二婶子是个热心快肠的,又带着母子俩去后面看后屋。

  这后屋原本是个大柴房,也有两个间。赵秀才就在这开私塾,所以当初稍稍修葺了一下,虽然屋子半新不旧的,倒也整洁干净。

  那齐家小嫂子进屋细细地四处看,又抬头看屋顶看窗外的。

  辣妹以为她怕屋顶漏雨或是门窗不严实连忙说到,“嫂子放心,绝对不漏雨的,瓦和门窗都是前年新换的。”

  齐嫂子歉意地一笑,“我是看这前后都没邻居安全吗?”

  辣妹连忙说到,“这您可以放心,咱们村虽说穷了点儿,但倒真没什么坏心人的,何况住的只有赵孟两个姓的,都是亲戚里道的。”

  辣妹二婶子也一边保证着,又为赵老爷子和赵秀才人品拍着胸脯担保一番的。

  一会儿赵老爷子和赵秀才从外边儿回来了,大家坐在一起又认识介绍了一番。

  看得出来,这个齐嫂子是见过世面的,仔细打量赵家父子一番后终还是认可了,决定就租下赵家这后屋。

  令大家想不到的是她自己主动提出一月的租金半两银子,但要求赵秀才教儿子天佑启蒙识字,赵秀才喜出望外,连连点头,他只要有学生就是高兴的。齐嫂子提出另加一钱银子伙食费, 让齐天佑在赵家吃一日三餐。

  “小弟和我们吃饭没什么问题,只是乡里人吃的简陋怕……”辣妹有些为难的说到。

  “无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再说了我们本也是贫苦人家的,现在遭难了,头顶有瓦遮天,饭点儿有热饭我们娘俩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说话不紧不慢慢条斯理,但头头是道,这让辣妹坚定的怀疑她绝非是她所说的也是什么贫苦小户的。

  “好,我会好好照顾小弟的,我们吃什么他就吃什么,只是你自己?”

  看辣妹不忘关心她吃饭问题,她感激的笑着说到,“我因着会做些绣活儿,双头镇上有个人家家里要我去干活儿,包一日三餐的,也得几个铜板,我就晚上回来住,白天天佑还要劳烦赵先生严加管教学问。”

  辣妹心里微惊,这个年代绣活儿可不是人人会做又能做的,会做绣活儿可不得了,乡里女人连绣线都认不全,一年到头的劳作连一块上好的绣布都买不起。听说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的。

  显然赵老爷子和赵秀才面上也愣住了。

  她似乎想起什么似得,连忙从腰里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一股脑全倒在桌子上,是几块碎银子,“这里差不多是七八两的银子,也是我全部的家当,我这就把一年的租金和伙食费都交了。”

  “多了多了。”赵秀才惶恐到。

  “也就多个几钱银子,就当给先生买纸笔吧。”说着又把那个空荷包递给儿子,温和的对他说到,“今天是姐姐生辰,你把这个送给姐姐当礼物吧。”

  “不用,不用。”辣妹连忙推辞,那男孩子十分乖巧听话,双手捧着荷包走到辣妹面前一本正经的说到,“祝姐姐年年有今朝,岁岁富贵花开。”

  赵秀才听着不住的点头,“可教得,可教得,好苗子。”

  晚上是齐家母子来赵家的第一顿饭,又有了一月一钱的伙食费,辣妹颇费了点儿心思。把南瓜蒸熟了合了点儿面做的南瓜汤面儿,又煮了七八个红蛋。

  一顿晚饭吃得其乐融融,到还真看不出来这母子俩是刚加入这个家的。

  吃完饭,齐家母子回后屋整理包裹衣物啥的。

  赵毛氏抢着收拾碗筷,“今日你生辰就好好和姐妹们玩玩儿去,”夏天天黑的晚,离睡觉还有很大一会儿。

  “不用的,现在家里人多我还得早早烧水。”辣妹想着,洗澡水肯定是要送到后屋去的。

  她想想又说到,“娘,那齐嫂子也是和你一样早出晚归的,白天就剩那小弟在家里跟爹读书,以后他们母子的生活起居我来打点。”

  她之所以这样说是怕赵毛氏心里有芥蒂,毕竟她成天不在家的,赵秀才一个人在家,现在家里住着个年轻的小嫂子的。

  赵毛氏看着她笑了笑,“没什么,你爹我一百个放心的,只是家里家外以后都要劳烦你了。”

  辣妹点点头,“嗯,我会尽力的”。

  天一黑,辣妹就拎了热水送去后屋,再一看屋里已是焕然一新,这也得亏了二婶子帮忙,又是架木床又是搬柜子的。

  二婶子临走的时候辣妹拉着她非给了碗南瓜面儿,和两个红蛋还有一块上次腌好的野猪肉,“拿着,带回家给新哥儿吃”。

  新哥儿是二婶子最小的儿子今年才七岁,有时候也跟喜妹一块儿玩儿。

  “哟,沾小寿星的光了”二婶子也是个爽直的性子,也不推辞。

  晚上一家人都休息了,辣妹躺在床上拿着那个绣花荷包看了又看,真正是好看,喜妹又央求地拿去看了好半天,姐妹俩才睡下。

  不一会儿就传来喜妹小猪一样呼呼的睡声,辣妹不禁失笑。

  她把绣花荷包压在棉絮底下,闭上眼睛睡觉,可眼前总是浮现出白天和齐家母子说话的场景。

  她不得不佩服这个齐嫂子的心思。

  一来,她一个年轻妇人带着个孩子敢离乡背井来到穷山沟从零开始,二来,她当着所有人是面将荷包里银子一次性散尽,连荷包都送与她,这一举动看似随意大方但却是有深意的。这是显示她身上再无银钱,免得惹出祸端,也是显示她对自己能挣钱的实力,叫人不要小瞧怠慢了。

  辣妹越想越觉得这个齐嫂子不是个简单人物,只是不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