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作者:苌楚七      更新:2023-07-30 16:09      字数:4615
  “父王也真是的,我的生辰哎,他倒好,听个琴就跟丢了魂似的,一点也不好玩……”云珑不住埋怨,卫翾抱着白狐托腮沉思,根本没听她说些什么,见广岫进来反倒有了些反应:“卫翊呢?”

  方才卫峥来找卫翊回府却不见人,对卫翾的一问三不知更是着恼,让他平白挨了顿训,心里正是不悦。

  一听这个名字广岫心里就跟被针扎了一下似的,咚咚跳起来:“他……他没什么……他……回去了……”

  卫翊在回来的半道上就被卫峥撞见带走了,广岫回想起他被自己啃得红肿的嘴和临走前看自己的那一眼,心又咚咚跳起来,一时只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满脑子都是那时情景。

  到底为什么会去亲他呢?

  疯了!一定是疯了!

  脑中复又闪现那一刻的触感,他从不知道男人的唇,竟然也是这般的香甜温软。

  好在中毒不深,否则刚才就不止是亲几下这么简单了。

  广岫一阵后怕,纠结得扯头发掐桌子,咬牙切齿,越想越乱。

  “卫哥哥,他莫不是鬼上身了吧?”云珑被广岫的样子吓着了,扯扯卫翾衣袖,卫翾瞥一眼:“正是。”

  云珑一个激灵,赶紧起身:“那我先回去了,卫哥哥你这么厉害一定可以降伏的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见她离开,卫翾这才舒展了眉心。本以为方才吐了她一身她定会对自己生了嫌恶今后也不会再来了,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魅力。

  真是个缠人的丫头。

  “都怪你!”广岫忽然吼了一声,看着卫翾的目光万分的凶狠,“你倒是高枕无忧啊,什么破事我都替你担了,我上辈子是欠了你么!”替他背了这么大的锅,广岫原本还想好好敲他一笔,可一想起卫翊来,他就心虚得无地自容,提都不敢提了,只好就这么色厉内荏得吼上几句,出口怨气。

  卫翾觉得好笑,虽不知从何而起,见他郁闷他便觉得舒坦:“莫说上辈子,这辈子你也欠了我,慢慢还吧。”

  广岫郁闷的以头抢地,直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正在此时孙行跨门进来,对二人拱手,直道来晚。广岫不知他因何而来,也是摆正了姿态起身恭迎:“总管大人到此,不知所为何事?”

  “是我请孙总管来的。”卫翾道,“想请教总管当年言妃之事。”

  孙行有些为难:“此事乃是皇上大忌,我这做奴才的,不敢背后妄言呐。”

  广岫请他坐下,道:“总管只需直言,何来妄言?何况此事关系宫中安宁,我二人奉皇命除妖,总须查明前因后果,方可不负皇上所托。”

  “你的意思是……”孙行面有忌惮,“此番宫中妖乱,与当年之事有关?”

  广岫讳莫如深:“八九不离十。”

  孙行道:“好吧,其实当年之事咱家亦所知无多。言妃本是太后娘娘宫中侍婢,乖巧懂礼深得太后娘娘宠爱,因皇上醉后宠幸而被封为妃。不过,到底出生卑微,没多久就失了宠,独居深宫无人问津,却有一日忽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他表情中透出一抹深远,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变得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那时皇上像着了魔似的,整日的只想着她,她却只是闭门不见,更有几次将皇上赶出门外。”

  广岫笑道:“看来这个言妃深知欲擒故纵的道理嘛。”

  孙行道:“此举实属大罪,皇上却非但不怪罪,反而甚悦此道,直到宫中出了怪事,常有宫人无故身亡,皇上便招了除妖师进宫,言妃竟胆大包天与除妖师暗生私情,更几度欲私逃出宫,皇上大怒,终于将其赐死,死后连尸首都未留下。”

  广岫摸摸下巴思忖:“这么听来,这个言妃大有问题啊。”

  孙行点头:“当时宫中亦有传言,说言妃被妖孽附体惑乱君王。”

  广岫看了看卫翾,又问道:“那除妖师呢?可有自报家门?”

  孙行道:“记得他叫做无尘子,事发后便逃了,言妃死后也没见他再现身。”

  广岫不由唏嘘,也不知是为了头顶一片绿的缙帝还是痴心错付的言妃。

  孙行走后良久,卫翾都没有说话,广岫也不想和他说话,只有白狐乌黑眼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懂他们人类的烦扰。

  “这事你怎么看?”还是卫翾开了口。

  广岫哼哼:“鄙人才疏学浅,没有看法。”

  卫翾顾自说下去:“在皇宫西面有一棵槐树,上应天凶煞星,下居养气宝穴,既可吸纳天地灵气,也可汇聚世间浊气,通正邪合阴阳,是最为难缠的魍衭之物。”

  “什么玩意来着……”广岫听得一头雾水。

  “据说当年那个除妖师曾将宫中的阴煞之气引往树中。我对照了千绝阵的布阵之处,虽有几处还未明确,亦看出这槐树立乾南,乃是阵眼,若将之捣毁,则阵法可破。”

  广岫眉头一挑,还是没忍住:“你打算怎么做?”

  卫翾道:“这话应该问你。”

  广岫简直想咬掉舌头咽下去得了,叫你多事。

  他压住骂娘的冲动:“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做人这么不厚道是要遭天谴的。”

  “不曾有过。”卫翾好整以暇,“我能帮你的都帮了,做人亦该知足。”

  广岫抚额,忍了又忍:“好,我自己解决,不指望你,不过,白狐要借我一用。”

  卫翾挑眉。

  “很明显此事与它娘有关,它没理由置身事外——哦,我到忘了,它已经不是你的了,我该去问云珑公主才是。”广岫说完便径直将白狐提了起来,不顾它的挣扎搂着它揉捏:“小家伙,以后就跟我混吧,保管你修炼得道,不随这些凡夫俗子同流合污。”说着又拿出一粒丹药喂给它。白狐嗅了嗅,一口咽了,想必也知道这是好东西,在广岫怀中顺从了许多。

  卫翾没做声,这白狐如今也确实不是他的了。

  “我说……”广岫心气不平,仍是道,“在这宫中如果有人要害你,你觉得会是谁?”那□□之事就算不为他,也要为自己出口恶气,断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卫翾道:“肖家的人。”

  “没有别的可能?比如说皇后那边?”

  “没有。”

  “为什么?”广岫凝眉。

  卫翾道:“皇后没有理由害我,相反,她在宫中被靖妃压过一头,正需要老头子的势力与肖家抗衡。如今朝堂以肖乾林为尊,朝廷大半都是他的党羽,连皇上都不得不忌惮。若是拉下卫家,肖氏即便是谋反,亦如囊中取物一般。”

  “谋反?不至于吧?”广岫脸色都变了,单从今日所见情形来看,朝中一派和睦,肖家的人也不像是有那般狼子野心啊。

  卫翾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好笑:“这世间有人图名,有人图利,有人图财,当这些东西都有了,自然会再寻些其他的。”

  “那也不一定就是要谋反吧?这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成王败寇罢了。”他看广岫一眼,“你对肖家,似乎很关心?”

  广岫摇头:“随口问问,我关心这做什么……”

  卫翾的神情摆明了是不信,却也没再多问。

  匆匆洗漱后,广岫心如乱麻爬上床,浑浑噩噩竟是做了个春梦,梦中一番颠倒混乱,明知是错却不愿醒来。与此同时,幽深天宇浓云翻卷,风雨将至未至,惊雷频频,最后落下一道闪电,劈在了皇宫西苑的槐树上。

  卫翾立于窗前,没有丝毫睡过的迹象,白狐本在浅眠,忽然惊觉睁眼,三两下攀到他肩头,亦看着天宇之上的异象。

  这是个注定不平静的夜。

  珩王府内,楚离躺在床上,珩王为他请了大夫诊治。第一位是个江湖郎中,说他是受了刺激丢了魂魄,得去喊魂一类,听得珩王直皱眉。又请了位御医来看,依旧说不清病症,只开了些养心安神的药方。好在确定了他并没有被皇帝做过什么,珩王心中石头落地。

  看他睁着眼却全无神采,哪还有昔日的孤傲清绝?珩王不由后悔带他进宫了。

  下人来报肖府三公子又来要人了,他不耐烦摆手:“打发走。”

  东华殿内,夜已三更,缙帝却依旧坐在案前,看着桌上的瑶琴神思恍惚。朦胧中耳边仿佛又响起了熟悉的琴音,一弦一柱皆牵引着他的心神。

  “祁郎……”

  一夜翻来覆去没睡好觉,广岫敲敲昏沉的脑袋,翻身下床,看了看桌上的行云,有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拔剑出鞘,只见剑身泛青,隐有黑雾盘绕其上,大凶之象。

  行云乃是灵器,以上古精石打造,于污邪秽物最有感应,到黑雾缭绕之时,便已不是寻常之危。若不是他一夜为乱梦所缚,行云有此变化他早能发现,不由感叹果然贪淫误事。

  走出屋外,只见天宇密布阴云,似有风雨欲来之势。他提衫掠上屋顶,纵观皇城,感受着风云变幻,表情逐渐凝重。不知何时起,整个皇宫之中的风水流向竟已大乱,隐隐有倒行之象。

  自古皇权多得上天僻佑,真龙天子更是得天独厚,如今皇宫之内的至灵之气却被源源吸纳,紫微星弱,真龙之气日渐亏耗。

  广岫想不明白,怎地一夜之间便成了这般局势?

  他梳洗得当来到大堂,卫翾依旧下棋打发时间,白狐缩在他怀里,闭目休憩。

  广岫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见到卫翾十次有八次他都是这副样子,白狐也似乎是长在了他腿上一般,就没下来过。

  广岫不由惊叹,做人怎能无趣到这种地步?

  “什么节骨眼了,还下棋!”他径直过去敲敲棋盘,“近日宫中妖气暂敛,应该是都被引入了槐树之中。以百鬼祭树,恐怕才是千绝阵的真正目的,我们得赶紧趁阵法未成将其捣毁。”

  卫翾道:“你已有了破阵之法?”

  “不就是棵树么,砍了它!”广岫一脸的雄心壮志。

  卫翾用十分含蓄的眼神鄙夷着他:“昨夜煞星陨落,煞气已尽数汇于树中,你以为砍了便能了事?”

  广岫算是明白了为何局势会一夜大变。无奈上天之意,凡人根本无法改变分毫。

  当初若是算出此番进宫竟会到了与天相争的地步,便是停云观被剿灭玄惪被抓进宫来侍寝他都绝对绝对不会妥协。

  悔之晚矣!

  广岫一阵痛心疾首,使劲拍桌:“所以你倒是说啊,到底怎么办?!”

  卫翾明目张胆得鄙视了他一眼:“停云观出身的是你,却总来问我?玄惪究竟是如何教你的?”

  “我就是停云观里混吃等死的,哪及得上二公子学识渊博超群出众通天彻底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生死面前,广岫觉得脸面这东西已经不重要了,收起怒容换上笑脸,“还望二公子仗义出手,若渡过此劫,你不但是我的再生父母,也是停云观的大恩人,我一定让师兄当牛做马好好报答你。”

  卫翾看着他,目光中的鄙夷更是浓烈:“你说这许多也没用,天降之煞,我也没有把握。”

  “没把握也比我没头绪好,咱们先试试,不成就赶紧溜了。”广岫有了干劲,“那槐树里肯定有什么东西,那除妖师以千绝阵为其献祭,想必极为重要,我有个想法……”说着她看看白狐,白狐也抬起头看向他。

  便在此时云珑咋咋呼呼跑进来扑向卫翾:“卫哥哥,我的绿头鹦鹉一大早就说什么死定了,死定了,好吓人,你随我去看看……”

  广岫道:“公主殿下,鹦鹉学舌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再耽搁下去,恐怕才是真要死定了。”

  云珑瞪他一眼:“我找我的卫哥哥,你多事做甚?卫哥哥,咱们快走……”

  卫翾没来得及开口,广岫扬起行云在她后脑一拍,小丫头蓦地两眼一直,径直转到一旁的柱子前,喊着卫哥哥就抱了上去,又亲又蹭得甚为陶醉。

  广岫笑嘻嘻看着云珑的痴迷模样,道:“得罪了,公主殿下,不过,我这也算如你所愿,你该感谢我才是。”

  卫翾一阵恶寒,赶紧出门。广岫笑着追上去:“男子汉大丈夫,你害臊什么?哎哎慢点,我还没说完呢,我觉得……”

  卫翾只是冷冷说了一句:“眼见为实。”

  广岫哼哼:“见就见,到时候你可别护短。”

  卫翾抱着白狐的手紧了紧,暗暗叹了口气。因果循环,果然自有天定。老头子欠下的债,还是要自己来偿还。

  怀中,白狐还傻乎乎得往他怀里靠。

  作者有话要说: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有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