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的作者有话说之中。 (10)
作者:夏荼dragon      更新:2023-07-30 19:03      字数:21191
  的寂静。

  小心地取下那白瓷瓶, 不算重可也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而瓷瓶的冷透过指骨一直蔓延到心窝之中, 让人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寒战。在那份透骨的冷里, 我下意识地抬起头看着四周高立的书架,不知为何,心上便蒙了一层不安的感觉, 抱着白瓷瓶便飞身奔走回到无顶塔之中。

  灵绝和百晓生一见我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手中还抱着一个白瓷瓶, 都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百晓生吃惊地问道:“你师父让你巴巴地上这雪山来, 就为了取一盏瓷瓶?”

  我没理他, 而是深深地盯着灵绝的眼睛, 一直到嬉皮笑脸的和尚缓缓收回了自己的笑容。

  没等我问出口,灵绝便抢在我前面开口说道:“扶摇,快回去。”

  神色凝重, 看不出半分轻慢的玩笑之意。

  我见到灵绝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映出我惨白的脸颊,而下一刻心跳倏地就漏了一拍。来不及细想,我便将手中的白瓷瓶一把交给他,飞身如同一道闪电便掠出了无顶塔往山下奔去!

  百晓生一头雾水仰头看着一掠而出的身影, 然后转头问着身旁的和尚:“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同扶摇的对话了?”

  灵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起手中细长而沉的白瓷瓶,另外抛出一个问题:“百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百晓生凑过去,很是中肯地发出评价:“嗯,这瓶子上的白釉上得倒是极好,不仅如此底座白釉的血红看起来浑然天成色泽亮丽,还有,整座瓶身光滑无瑕疵,拿到市面上估计能卖不少价钱。”

  然而,逍遥派的掌门会缺钱吗?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灵绝缓缓旋转瓶身,借着天上的月光细细地打量着这白瓷瓶,无奈什么都看不出来。想到什么看不出来六个字,灵绝突然电光火石地冒出了一个想法,手指便轻轻摩挲着瓶底的那抹红,果然在那之上摸到了细微的刻痕。

  他细细地感受着刻痕的形状,漫不经心地问道:“诶,上次咱们找宗卷的时候,你是不是看的是魔教圣女那一卷?诶,她最后是怎么死的?”

  百晓生嘶了一声,努力地回忆着宗卷上的内容:“正道逼上魔教绝情殿,圣女独孤残月功力尽散***而亡,据说……是灰飞烟灭、尸骨无存的下场。从我师父宗卷上画的女子来看,那个圣女当是一个绝色女子,不过性子刚烈了一些。若我是她,大不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大概肯定了杯底刻的是什么,灵绝淡淡道:“那逍遥子当时又在哪里?”

  “哦,他身上的蛊毒犯了,整个人命悬一线。”

  百晓生顿了顿,补充道,“对了,他身体里的蛊虫是塞外最厉害的蛊——相思蛊。”

  闻言,灵绝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最是人间相思蛊,天下药石尽罔顾。山水迢迢无相逢,碧落黄泉人何处。

  最外面的大门猛地被人撞开,出现在门口的白衣少年无比震惊地看向无尘殿中的一幕,急声喝道:“独孤御风,你在做什么?!”

  然而,御风没有理会旁人的问责,只是毫无温度地盯着沉默无声的逍遥子,一瞬间下剑指向他,几乎是愤怒到失控地吼道:

  “回答我啊!”

  枯萎的紫薇花被白衣少年携卷着一路飘进了大殿,无崖子出手如电地朝御风手腕攻去,而后者手腕一抖,手中软剑泛着冷光便缠上了无崖子。

  就在两个少年互相掣肘的时候,便听到静坐在矮几后的逍遥子几乎是叹息一般的话语:

  “……对,是我辜负了你娘。”

  闻言,无崖子看向逍遥子却是猛地一怔——

  逍遥子微微皱起的眉心一下子松开了,而他温柔地看着御风,仿佛透过少年看着其他什么人。

  白衣少年那一刻几乎是红了眼,又不甘心地咬紧了牙关,一脸不愿服输的倔强。

  又是那种目光,从前师父便总是用那目光看着扶摇,而如今又是看向他身前的独孤御风——这个甚至要刺杀他的人!

  只是下一刻,无崖子却又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因为他的震惊,御风轻而易举地挣开了他的桎梏,手执长剑走到逍遥子面前,剑尖对着白发男子,眉宇间尽是浓郁的戾气:“你,在笑什么?”

  是的,逍遥子在玄衣少年锋芒的剑尖下无比畅快地笑着。可是他笑着笑着,一低头,长长的白发轻掩着面容,便有一颗清泪直直落了下来,打在他的掌心之中。

  无崖子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大喜大悲的逍遥子。

  爱与憎,是白衣少年从不曾见过的浓烈。

  “……没错,我辜负了阿月。”

  逍遥子缓缓抬起头,坦然地面对着御风充满铮铮杀意的长剑,语气平静……又或者不平静。他憋了许多年,一直没有说出的话,如今终于说出来了。

  他守着江湖护着正道将近半生,世人敬他甚至视若神邸,可谁有明白他后悔了快晓半生。

  辜负了最爱的那个姑娘,半生的心酸与痛苦,是对他的惩罚与折磨。

  一夜白头,功力散尽。

  碧海青天,肝肠尽断。

  ……这是他应得的下场。

  无崖子摇着头,踉跄着到退了一步,而桃花眼中泠泠闪过波光,叫他怎么去相信,他尊敬了一生的师父,竟然会同魔教的妖女搅在一起……甚至他的杀父仇人,还是那个妖女的弟弟!

  “你知不知道,我娘最后把我送走之前对我说什么?她这一生,最恨的不是别人就是你!同心蛊……同心而离,白头孤老……”御风先是撇过头嗤笑了一声,而下一刻玄衣的少年几乎是碾碎牙根眼眸猩红地对逍遥子吼道,“我娘她这辈子、下辈子甚至生生世世,都不想再见到你!”

  同心蛊,以身饲养万之母到底有多疼,谁也不知道。

  逍遥子却是嘴角淡淡抹开一个苍白的笑容,而笑容里带着无法掩饰的苍凉与绝望:

  “原来,她已经这么恨我。”

  玄衣少年沉默着举起了手中的长剑,正是神佛斩的第一式,便是一个起势便已经带着铮铮杀气,恍若狂风暴雨之前的死寂。

  而被杀气笼罩着的逍遥子平静地闭上了眼,似乎生与死对他来说早已经不再重要——

  不等御风一剑砍下去,白衣少年便出掌如刀,飞身朝御风的面容上劈了下去。而他那双桃花眼里,在一瞬之间变闪过了不甘、愤怒、嫉妒,最后归于了眼瞳之中的滚滚愤怒与浓浓恨意!

  殿前枯萎的紫薇花被剑气掌风刮起,飞速旋转在两个少年之间,月光下两人一个白衣轻隽,一个玄衣孤寂。每一招都是杀气腾腾,每一式都是极尽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我只要逍遥子一个人的命。”

  御风毫无温度地抬起眼,看向愤怒的白衣少年,“其他人,最好别来多管闲事!”

  无崖子冷笑碾着牙关,手臂便被利剑划出一道伤口,而他一手带着腾腾内力便朝御风肩上一劈:“多管闲事?胆敢欺师灭祖的你,有什么资格来对我说这句话?”

  御风硬生生地收了无崖子的掌力,一个空翻旋身落在地上,五指撑在地上。他面无表情地揩去自己嘴角的鲜血,看着白袍之上尽是血痕的无崖子,冷冷反问道:“逍遥子没教过我一招一式,何为师?逍遥派向来容不下我半分,又何来祖?”

  打斗的声音,引得外面人声喧嚣。

  脚步声由远至近,御风紧皱着剑眉,五指旋转而握住剑柄,在其他人进来之前,只见黑夜里少年身形鬼魅,纵身朝着无崖子看似狠劲地劈下去。然而在无崖子发力之前,御风便一个鹞子翻身便如同一头黑色猎豹披着满身的星月朝殿中面容沉静如水的逍遥子刺去——

  只是他快,有人的速度更快!

  无崖子猛地回头,狂风卷起身后长发,下一刻少年几乎是失态地吼道:“师姐!”

  有什么东西在人们尚未反应之前,一下子猛地改变了。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鲜血从我手掌心中落了下来,以越来越快,甚至,以想要流干的速度。

  我一头冷汗地抬起脸,悲悯地看向举着剑却方寸打乱的少年。有几滴鲜血溅上了他的脸颊,带着邪肆的美意,而他赤茶色的眼瞳被我胸口还有手上的鲜血刺激到,拼了命地往里缩着,嘴唇紧抿的线条颓败得一塌糊涂,几乎拿不稳手中的那把剑:

  “阿……阿摇……”

  如果这一场噩梦,那真的能痛进骨髓之中。

  我咬着牙,吃力地拔出了利剑,只听哐当一声,那把锋利无比的紫薇剑便躺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呻吟声。

  疼痛像是黑色的浪潮狠狠地朝我拍打过来,那一瞬,我什么都听不见,而眼前的一切在黑暗与明亮之中来回切换着。我听不见其他人的喧哗,因为胸腔之中的心跳打着强烈的拍子,在我耳膜上发出如同雷声的鼓点!

  伴随着心跳越跳越急促的鼓点,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便被师父接住,便见他几乎是毫不容情地挥袖出掌!御风执着地看着我,眼眸猩红成一片,毫无招架之力地承了师父盛怒之下的一掌!

  我张了张嘴,却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见到如同困兽一般的玄衣少年被其他人用剑驾着脖子,而他倔强而哀伤地看着我,褪尽了血色的面容上带着难以言说的自责与伤心。

  我该怎么告诉他,我从没想过因此而怪他。

  “阿摇,别说话!还差三寸他就伤着了你的心脉!”

  师父出手点住了我的大穴,“无崖子,去叫灵姑和枯木!”

  在彻底晕过去之前,我撑着一口气拉着师父的袖子,目光哀切地看着他。而逍遥子面容复杂地看着我,承诺道:“放心,我不会伤他性命。”

  而在那一句承诺里,我彻底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虐吗?我咋觉得一点都不虐,毕竟疼的是我女主,又不是你们,哈哈~~

  好了,欢脱剧组的小剧场送给内心遭到创伤的小仙女们~~

  小剧场:

  导演:雷迪森and肩特曼,男的们女的们,现在天山童姥剧组颁发最佳男主人气奖!撒花~~!!

  (假装一片呼声的样子)

  无崖子(走过去准备接奖杯):既然这样,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御风(挡在面前):没听过吗?是最佳男主,你是男主吗?

  无崖子(不屑):谁在乎一个官配头衔啊?你有我的傲娇腹黑口嫌体正直的属性吗?

  御风(实力冷漠):对不起,我走孤僻冷傲忠犬单纯邪魅腹黑路线。

  无崖子:我琴棋书画医卜星相样样精通,你能吗?

  御风:我精通百家武学,天生武学奇才,你是吗?

  无崖子:我是逍遥派掌门!

  御风:我是魔教教主!

  说着说着,两人吵起来了,吵着吵着就开始锅碗瓢盆漫天飞起来了。

  绕过主战场,导演拿着最佳人气奖的奖杯送到师父逍遥子面前:恭喜师父实至名归。

  逍遥子(淡泊无为地扫了打架的两人):啧,果然说到底,还是太年轻。

  导演(默默吐槽):说的也是,谁能斗得过人生开挂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逍遥派老麻雀?

  ☆、chapter·100

  后来我听碧云说, 我昏迷了六天六夜,一直高烧不退还不停地说着胡话。师父、灵姑还有枯木大师为了我一个人几天几夜都没有合眼,逍遥谷中的小弟子们都说我根本活不了多久。

  想来也是,那一剑扎得我胸膛那么深,离心脉的位置只有那么半指的距离,放到一般人身上, 估计就直接放弃挣扎跟着阎王爷走了。

  但是, 我不是一般人。

  所以说, 在我昏迷高烧的那几天几夜中, 灵绝以老僧入定的淡定态度成功地惹怒了据说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无崖子。依然根据碧云说的,无崖子和灵绝吵架落败之后直接把和尚提出去打了一架。

  胸前的伤口阵阵发疼,而我靠着床头, 扯了扯苍白干裂的嘴角,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结果呢?灵绝那货被无崖子暴打了一顿?”

  碧云小心地用棉签沾了水给我打湿着唇瓣, 轻声回答说道:“没有, 二师兄好像打输了。”

  少女的动作周而复始了很多遍, 要是搁在我身上估计早就不耐烦了, 然而碧云依旧耐心细致地给我沾湿着嘴角。

  我微微挑了一下细长的剑眉:“打输了?”

  碧云放下手中的水杯,握住我冰凉的指尖,少女眼底有一层青色看得出熬了几个晚上。

  而她叹息一般说道:“对啊, 打输了……只不过当时他们打架的时候,姐姐担心二师兄偷偷跟去了,本来我想问她为什么二师兄打输了,不过她回来之后脸色便一直不太好……也许, 二师兄是真的技不如人吧。”说着,碧云就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

  我醒过来之后,便是从鬼门关上回来了。几天没有合过眼睛的师父他们也终于能放下心去休息,留下碧云一个人照顾我。我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手指一动,连筋带骨扯着心口旁的伤口也跟着疼起来:“碧云,你若是累了,便去休息吧。”

  碧云揉了揉红得跟兔子一般的眼睛,却仍是执着地摇着头,说道:“我不累,师姐。”见我微微皱着眉的样子,她眼睛一亮,“师姐,我帮你画眉,好不好?”说话时,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脸颊饱满而秀美,是难得的清丽与娇憨完美糅合在一起的美丽。

  我失笑,用脚趾头想也猜得出,大概是我现在的鬼样子实在是太丑了,才会让碧云看不下去。

  见我点头,碧云清丽一笑,转身去妆奁里去眉笔,仿佛找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窗户被秋风吹开了一丝缝儿,而通过那条缝,便听到鸟禽脚爪触碰到窗栏的声音——是那只没心没肺又神出鬼没的白鹫。只见小黑用嘴喙轻轻啄开窗户的缝儿,有些吃力地探出了一个秃顶的红脑袋,看向我眼睛一亮,又转了转脑袋,仿佛看到我醒过来而高兴着。

  见碧云过来,我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而窗栏旁的白鹫已经不见了踪影。

  “师姐,我要帮你画眉了哟!”碧云朝我一笑,拿着骡子黛的眉笔便开始轻轻描摹我的眉毛。她的神情认真又温柔,动作细致而熟练,“师姐眉毛的形状是剑眉,本来已经很浓黑了,不过我还是想帮师姐画眉……哦对了,师姐,你知道画眉的意思是什么吗?”

  我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是什么?”总不能,是举案齐眉的意思吧!

  碧云抿了抿嘴,柔柔一笑,她一边替我画眉一边说道:“我是家里面最小的,从小便是体弱多病。那个时候,娘亲就总是给我画眉,说这样,就能化去不吉利的东西。”

  我看着面前的少女,神色一怔——

  后来有一次喝醉了,灵绝打趣我说,我重伤昏迷的那段时间虽说是昏迷但是人却不老实,时不时就被梦靥住,哭得满头大汗,还喜欢说些莫名其妙的胡话。

  我问他我都说了些什么,他说那时候我说了很多,但重复最多次的,就是那句不想当一个没人要的老妖婆,不想就这么一辈子独孤终老。

  最后灵绝醉酒迷离地看着苦笑的我,下了一个定论说:

  扶摇,那是你的执念,可你的执念却害苦了旁人。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

  碧云烟白色的袖子轻轻拂过我的鼻梁,而那一刻我看不清楚她面容上的神情,只是感觉到眉笔微微一抖停在了我的眉峰之上,然而她的声音里带着岁月安然的味道,“师姐,这个方法是很灵验的,所以我替师姐画了眉毛,去了厄运,那师姐就不必担心自己会孤单一辈子了。”

  半响,她放下了笔,打量着我最后满意地微微一笑,露出嘴角旁的梨涡:“画好了。”说罢,她兴冲冲地起身去拿镜子要给我看。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我终于将憋了很久的问题问出来:“御风,他还好吗?”

  碧云的身影一滞,我用力地抿了一下唇:“碧云,我知道,你不会说谎……更不会骗我。”

  “师父这次真的动怒了,他下令把独孤御风……关在了地牢之中,不准人动私刑但也不准人去探视。”碧云很是迟缓地拿过梳妆台上的铜镜,半天没有转身,“我听送饭的小弟子说,他……他大概已经有七八天没有进食过了,也没有说过话,如果不是坐在那里,就像是死了一样。”

  我垂下脖颈,便有清亮的水泽滑过脸颊,从下巴上滴落,最后脆弱地碎在了我冰凉的手掌心里。

  微咸的水泽缓缓划过像是斩断了姻缘线的伤痕,很疼,很疼。

  “……还有呢?应该不止是饿了很多天这么简单吧?”我抿了抿嘴,半响还是说出了下半句话,“师父……还有逍遥谷的其他人,想拿他怎么办?”

  御风想要刺杀师父,在世人眼中便是欺师灭祖,更遑论一向守矩方圆的鬼谷子。

  碧云垂着脑袋,很是用力地捏着手中的铜镜,难为情地说道:“鬼谷子师伯的意思,是等其他门派来逍遥谷商议魔教之事的时候,与那些人一同定夺。我曾问过师父的意思,他说……若是小师弟答应废去一身功夫,他便放他离开逍遥谷。他还说,让你别再插手小师弟的事情。”

  “明白了。”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带着浓浓的鼻音,“碧云,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先回去吧。”说完话,我便侧身躺下,被子蒙过了头。

  师父想要御风废掉一身武功,从此退出江湖;

  而正道若是知道御风的身份,恐怕想要的,就是他的一条命。

  听着碧云推门离开的脚步声,我伸出手摸着枕头之下的两张铁令牌,突然很后悔地想着,如果当初在无顶塔之中我没有接近那个男孩,就好了。

  他不会卷入这个江湖的纷扰,不会受伤更不会痛苦。

  如果我没有带他离开那里,他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悲无喜,无爱无惧。

  可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地牢中,有两只老鼠正滴溜溜地站在灯盏上偷油吃,只听生锈的铁门发出难听粗噶的吱呀声,轻车熟路地顺着墙壁缩进了,有一只还支起身子向如同石雕一般的少年吱吱了两声,还没等吱完就被自己同伴给强行拖走了。

  白衣铠甲的清俊少年提着一个食盒走到牢房前停下来,他微微抬头环视了一下地牢的环境,随即淡淡道:“看来逍遥子对你还不算太坏,至少没有严刑逼供。”

  坐在草堆之上的玄衣少年恍若未闻,背靠着墙壁垂着头,下颌上已经长出青色的胡茬,而他锁着铁链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膝盖上,两眼透不出半分光亮。

  欧阳善渊蹲下来,将食盒放在地上,挨个将里面的饭菜拿出来:“听说你快七八日没有进过水米了,这是我亲自盯着伙房的人做的,不会有毒的。”

  见御风没什么反应,欧阳善渊再次把饭碗往里面推了推:“我已经飞鸽传书通知了左护法,相信他知道了你的事情,恐怕再不出两日他便能到。其实,”他站起身拍了拍手,有些讽刺地打量着这座牢房,“只要剑还在你手里,你完全可以离开这里,又何必在这里受这些气?”

  见靠着墙壁的御风仍然没什么反应,欧阳善渊有些微怒,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硬着嗓音说道:“她醒了。”顿了顿,他提高了音量,“我说,童扶摇她醒了!”

  一直如同夜色般沉默的玄衣少年眼神终于闪了闪,他缓缓开口,只是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我知道。”

  哪怕是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他也知道她昏迷高烧了多久,知道她曾经在生死边缘彷徨了多久。

  欧阳善渊微皱着眉,看向面容平静得有些莫测的少年,想确定他说的到底是不是真话:“你怎么会知道?这里不可能会有人告诉你外面的消息!”

  然而,回答他的只是地牢之中流淌仿佛死亡一般的沉默。

  欧阳善渊不是滋味地撇了一下嘴巴,毕竟被人彻底地无视总是不好受的。他哼了一声,从身后取出一把剑,穿过铁栏掷到了御风的脚前:“这把紫薇剑我替你取回来了,一个剑客,最重要的就是手里的剑。”

  何况,这把剑算得上是独孤御风第一把所用的正式长剑,更是助他斩杀了百足大仙的锋利兵刃。

  ……一个剑客,最重要的就是手里的剑。

  真的是这样吗?

  御风紧抿着嘴角,毫无温度地抬起眼几乎是死盯着那把染血的利剑。

  良久,他慢腾腾地伸出手,捡起地上的那把紫薇剑。握在手中,缓缓推开半寸,便见那刃上映出了他带着戾气与杀意的眉眼。

  一寸一寸,一厘一厘,剑身离开了剑鞘,直至末端完全展现出来,还带着鲜血干涸的深红。

  少年的手腕一抖,那光滑如镜面的剑身映出了御风面无表情的半张脸。

  这确实是一把很难得的宝剑,出鞘便带着刺骨的锋芒与寒气。

  只听‘铮’地一声响,独属于金属呻吟的声音回荡在空旷寂寥的地牢里。

  欧阳善渊吃惊地睁大了双眼,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把剑便生生地被少年折成了两段,毫不留情地抛掷到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呻吟声。

  御风脸上带着莫测甚至可以算是疯狂的讽刺笑容,他重新靠着墙壁,手搭在膝盖上,受伤的手指留着鲜血,滴答滴答地坠在地上,仿佛在嘲笑着什么,而眼底戾气、杀意与恨意像是黑色的蔓草在疯狂地生长着。

  可他到底在嘲笑什么,又在疯狂地恨着什么?

  谁也不知道,大概也不会有人知道……除了,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小剧场:

  百晓生(一脸懵逼):为什么在这一百章这么隆重的剧场里,是由我们两个上场?

  灵绝(无赖地一笑):这不是导演怕被砸鸡蛋吗?

  百晓生:本期问题是,对于我们剧组的画风越来越跑偏,这个问题灵绝你怎么看?

  灵绝:好的,由八荒六合第一帅的我来解释一下好惹。导演一直强调这一部剧是一部爆笑的happy ending的爆笑喜剧,这一句话是要分成两个意思来理解的。爆笑指的是本文大体的调调都是走的贴近大众化使幽默路线,虽然导演一直在强调全靠她的语言功底,但是我觉得我和百晓生简直就是笑点担当!

  百晓生(接过话筒):而happy ending 的意思则是指跳过了过程的结果是美满的。当然,如果最后导演自己脑子抽掉了,欢迎寄刀片给剧组,由我俩代收好惹!

  灵绝:诶,第三卷开头导演就开始作死地发糖,然而你们都不珍惜啊!作为先知的我,告诉你们,接下来的几章请准备好纸巾。唔,就酱!祝大家看文愉快!

  两人(齐声):最后祝贺本剧组突破一百大章,撒花!!!

  (假装大家都很热情地鼓掌)

  ☆、chapter·101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有地雷,且行且注意!

  下集预告:

  “我的名字是你取的,是你告诉我,希望我有一日能逍遥于世、无所缚羁。”

  “我的武功是你教的,我不喜欢功夫,可我想长大后能保护你,就像你曾护着我的那样。”

  “……我一直讨厌这个血雨腥风的江湖,可只要想到江湖里还有你,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一盏攒花的灯幽幽地燃着火, 窗外夜色溶溶,屋门被风吹开一个角,从门角泄进来的月光看起来温柔又明亮。

  翻着秘籍系统的手指微微一顿,我眼睫不由自主地发颤,紧张地捏着纸业的一角。

  我不动声色地偏了一下头,而目光便落在了门中央无声无息便已经出现的黑色影子。不知道是否是角度的问题, 地上的影子看起来斜长而扭曲, 像是魔鬼的触手, 在杀人之前以折磨人的心智为乐趣。

  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之下, 在这个时间点像只幽灵一样飘到我的屋前,除了不怀好意之外原谅我想不出任何能够串门的理由。上一秒我估算着如今重伤的我能够成功逃跑的几率,而下一秒, 我选择彻底放弃。

  一身黑色长袍的高挑男子走了进来,兜帽遮住了面容, 可是那一身打扮我在魔教时便已经见过了。

  在他摘下帽子的时候, 我手捂着耳朵紧闭眼睛, 却直想骂人——最近是不是流年不利犯太岁?

  高鼻深目轮廓俊美的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我的反应, 懒散地勾着唇角:“看来,你似乎一点也不好奇我的身份。”

  我依然紧闭着眼睛,瘪了瘪嘴巴:“谁知道这次, 你有没有那种看了你真容就要赔上一双眼睛的变态癖好!吃亏吃一次就好了,吃两次的都是笨蛋!”

  闻言,他低声笑起来,拂袖坐下来又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副反客为主、促膝长谈的样子:“确实,你这个小丫头聪敏得紧。”他低头抿了一口水,却是话锋一转,“只是有时候太过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情。除了喜欢搜集人皮之外,我没有其他什么癖好,你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然而,我依旧紧紧闭着眼睛。

  独孤玑辰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子,嗓音淡淡:“小扶摇,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很难想象从前总是喜欢同我插科打诨的大师伯卜算子,会是眼前这个人。

  也许是逢场作戏,又或者,是漫不经心的刻意。

  我呼出一口气,咬牙睁开眼定定地看向他:“你到底想做什么?”

  独孤玑辰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转着手里的杯子,他好看玲珑的指尖一圈一圈地打磨着杯沿,而这让我想到了猫对于爪下老鼠的戏弄。

  我撇过脸,眉目轻触:“你想救御风出去就应该去地牢,若是其他门派的人来了逍遥谷,就不好办了。”我用力地抿了一下嘴,“我如今这个样子,也帮不了你什么。”

  空气中传来黑袍男子嗤地一声笑,而灯盏中的火苗迅速地扑闪了一下,像是一个女子弯身折腰。

  “一个区区逍遥谷,我若是想带人走,谁又能拦得住我?”

  独孤玑辰不无傲气地一抬下巴,“你以为逍遥子还是从前那个呼风唤雨的逍遥派掌门吗?”

  我心重重一颤,皱眉看过去:“什么意思?”

  “连最亲近的徒弟都不知道他,看来逍遥子藏得挺好。”独孤玑辰脸上挂着有些刺眼的嘲讽笑意,看着震惊的我,“如今你师父毕生的修为恐怕已经被他体内的蛊化去了十之七八,你觉得他这个空壳子还能撑多久?不过放心,我想看的戏还没看够,逍遥子受的报应还不够,我怎么舍得让他死?”

  我手下意识地攥着被角,背上寒毛竖着:“你……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

  独孤玑辰撑着下巴打量着我,目光带着志在必得:“我想让你知道,如今我完全可以杀掉你的好师父……”他努了努嘴,掏出一个黑色小木盒子,“根本不需要我出手,一颗□□又或者只是我盒子里的东西,完全可以逍遥子,到死忘不了临死前的东西。”

  我死死地咬着牙,目光发狠地盯着他手中的木盒子。

  然而独孤玑辰看着我忍着怒气的样子,似乎心情甚佳:“你大概不知道这盒子里是什么东西吧!”顿了顿,他不可抑制地笑起来,“是逍遥子体内相思蛊的母蛊……圣教之中的母蛊其实还在,我骗了所有人,连我一母同胞的姐姐和侄子都瞒了过去。你,可是第一个知道这秘密的人。”

  这个……变态!

  额头满满都是冷汗,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个变态大半夜不去救御风,反而跑到我这里来跟我絮叨这些恶心的事情,炫耀他骗人的丰功伟绩。

  “说罢,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独孤玑辰意犹未尽地将盒子收了回去,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的我,轻言慢语:“我很好奇,你到底给晦朔那个孩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与杀意,可是下一秒又一下子消失了。

  “就凭一个逍遥派的地牢就想困住晦朔,那你未免也太小看了他……他不肯说话喝水吃饭,更不肯离开逍遥谷。我知道,他在等你去找他。”

  我仓促地低下头,压着如鲠在喉的难受。

  而独孤玑辰静静地看着我的神情,半响,才说道:“逍遥子想要废掉晦朔他身上神佛斩的功夫,名门正派想要晦朔的性命,我想知道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在那一句近乎于指责的反问下,坐在床头的少女狼狈地垂着脑袋,手捂着胸口,然后缓缓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不知道?”独孤玑辰嗤地一声笑,语气发冷,“你才是真正想要他死的人!”

  我摇头想要否认,便听那个黑袍男人以带着冷冷杀意的语气说道:“若是想要逍遥子活命,就按照我说的做。”

  他侧过半张脸,露出好看的轮廓:“如果说错了半句话,我就催动母蛊一次;如果做错了半件事,我就要了逍遥子的命!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罢!”说罢,他一把推开门就走了出去。

  月光下,独立在院子中的独孤玑辰抱着胳膊看着天上的月亮。

  夜空中乌云被秋风吹得缓缓聚拢起来,朝着那明亮的月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挪去。

  他的眼睛里充斥着兴奋与玩味,仿佛因什么可以预见的事情而兴奋着、激动着。他拿出那个黑盒子,月光下盒子上的花纹繁复而漂亮,俊美的男子微微一笑——真是让他再满意不过的过程了,事情都按着他所设想的方向一步步推进着,谁也无法阻挡。

  茅屋中,准备上床睡觉的灵门看着自家的师兄仍然专注于木桌上的卦象,凑过去好奇地问道:“师兄,你看这个乌龟壳看了好半天了!”

  灵绝手撑着下巴,皱着剑眉:“天地否,天雷无妄,坎中有水,是大凶之卦,啧啧。”

  灵门眨巴着眼睛:“你为谁卜卦?”

  灵绝摸了摸灵门的脑袋,柔柔一笑却又按了下小沙弥的脑袋:“小孩子家家,不要多管闲事,快去睡觉!”

  灵门哼了一声:“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灵绝斜睨着他,嗤地一声笑:“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除了佛祖,还装了一个人。”

  灵门小脸一红,捂着胸口:“我才没有说过我喜欢碧云呢!”

  灵绝失笑着摇了摇头,收拾着自己的卦象:“嗯,你没说你喜欢碧云那小姑娘。不过灵门呐,别怪师兄我没提醒你,你这辈子还是只爱佛祖一个比较好。”说罢,他就不顾气鼓鼓的小和尚,躺下翻了个身闭眼睡去。灵门不高兴地又哼了一声,然而还是老实地爬上床挨着灵绝准备睡觉。

  那是我第一次走进逍遥派的地牢。

  幽谧昏暗的廊道,带着透骨寒的阴森,地上泅水积得很多时不时能听得见有老鼠的吱吱声,而空气中弥漫着凌人作呕的血腥和铁锈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手里捏着独孤玑辰塞给我的钥匙,我心跳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为了其他。

  我不知道……不知道该如何再面对他。

  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牢门的外面,而见到少年的那一刻,那些不知所措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无法抑制的想念和心疼。

  昏聩的地牢之中,御风抱着膝盖坐在杂草堆上,仰着头怔怔地望着我,嘴唇苍白可高挺的鼻尖却是带着清浅的红。他一直安静地看着我的动作,眉目微触,赤茶色的眼瞳里水光涌现,眼睫微微一颤,便有清亮的水泽顺着深邃的轮廓流落脸颊。在我走到他面前时,御风猛地低下头把脸埋在膝盖里,无声地抽泣着,像是一头受伤的兽。

  孤寂的地牢,干涸的鲜血,断裂的长剑,还有一个哭泣的少年。

  心猛地疼了起来,疼得连呼吸都是被人扼住的难受。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御风,离开这里吧。你该回去,本该属于你的地方。”

  少年抬起手背用力地蹭去泪痕,他垂着眼睛看着地面,哑着嗓子哽咽着说道:“阿摇,你不要……你别生我气。我可以不报仇可以废去一身功夫,但阿摇……你别丢下我。”他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抬起手拉住我的袖子,仿佛有千钧的重量,“你说过的,扶摇和御风是要一起的。”

  我颤抖着唇,看着袖子上少年的手指——

  在中指和食指的指间指间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伤口早已经被鲜血凝结了,却因为没有治疗而开始化脓。我扯了扯嘴角,牵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可那一瞬间眼泪便直直打了下去,嵌在了少年的伤口上。

  “……我后悔了。”

  御风浑身一颤,僵硬地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无法言说的痛楚。

  然而,我撇过脸,手紧紧地捏着拳头,指甲掐着掌心,云淡风轻地重复了一遍:“我后悔了。”

  “其实当年……确实是我一时任性。三位长老早就提醒过我,让我不要靠近你……但是我没听他们的话。”

  伴随着我的话语,袖子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地撤去,而少年赤茶色眼瞳中的失望与伤痛一层复一层地加重,最后浓郁成对这个人世的失望。

  灯盏上的蜡烛化作了一滩蜡油,随着温度直直坠了下去,又因快速地冷去而凝固,最后碎在与地面的碰撞之中。

  “御风,哦不,应该是叫你晦朔……日月晨曦更迭的晦与朔。”

  我转过身,手紧紧捏着桌角,极力地保持着嗓音的平稳,“离开这里吧,天大地大,哪里都好。现在走的话,凭你的武功和身份,天下应该极少有人能伤你性命。”说着,我转过头,可是却在断剑的剑刃下脸色一白!

  御风手执着紫薇剑的剑柄,而断口对着我,在烛火的照映下冷冷发光。我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却见少年面容沉静,嘴唇尚且带着一个弧度,只是发红的眼角里充满着伤心与绝望——

  ☆、chapter·102

  长长的额发挡在青年微红的眼眶前, 而透过发丝缝隙,能看见他沉沉如夜色的眼睛流动着水光,而他微垂着脖颈看着我的目光包含着对整个人世的希冀与失望。

  断剑的刃口闪着泠泠的光,那一刻,我真的以为他要杀我。

  然而下一秒,御风手里的断剑便已经被他抛在空中转了两个弯——剑柄朝我, 而刃口对着他。

  我下意识地攥住了拳头, 动作落进了御风的眼眸里, 如同沉进大海的石头不见半分情绪的泄露。他手捏着刃口, 看着我:“阿摇,如果你生我的气,那么你现在就可以用这把紫薇剑杀了我。”说完这句话,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而嘴角甚至带着一个小小的弧度, 可是眼里的流光却道出了青年的委屈与心伤。

  我踉跄着后退一步, 随即感到荒谬与愤怒, 摇着头反问道:“性命对于你来讲, 就这么廉价吗?”

  然而,下一刻我的左手就被他一把捉住,紧接着使不上什么力气的掌心就硬生生地拿着紫薇剑的剑柄。

  御风握着我的手, 只是微微使力便将我拉向他——

  我心惊胆战地看着手中断剑的刀刃,只见刀刃锋利的断口正抵着青年的胸膛,甚至已经有血从他的胸口渗了出来!我想收回手,却无奈被御风牢牢地捉住, 不知为何,一股委屈便从心底向眼眶上涌。我抬起眼,浓着嗓音质问道:“你疯了吗?!”

  “我没疯。”

  御风挺拔瘦削的身影挡住了本就微弱的烛光,那一刻,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却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如同秋雾一般浓郁的悲怆。他喉结微微蠕动着,而另一只手向上抬起,轻碰着我的脸颊。

  “我的名字是你取的,是你告诉我,希望我有一日能逍遥于世、无所缚羁。”

  “我的武功是你教的,我不喜欢功夫,可我想长大后能保护你,就像你曾护着我的那样。”

  “……我一直讨厌这个血雨腥风的江湖,可只要想到江湖里还有你,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了。”

  “阿摇,无人有资格废掉我的武功,也没有人能杀得了我……”

  御风松开了覆在我手上的另一只手,把自己的性命堵在我手里的那把剑上,而他只是目光眷恋地看着我,眼眸深处仿佛有湍流的漩涡,让人无法自拔——

  “除了你。”

  没有人可以让我死去,除了你;

  没有人能够让我离开你,除非是你。

  剑刃掉落在地上,洒下一串血珠,伴随着颤悠悠的回身,那些年,他陪伴在我身边的时间;那些岁月,他曾给予过我的无声温暖都像是被人打碎的镜片一样,重新组成了记忆的河流,带着炙热滚烫的温度没有丝毫停息地化作了眼泪从眼眶里流淌了出来。

  眼前模糊成一片,连御风的样子也在水汽之中模糊起来——那个在整个江湖整座武林中,我深深喜欢着的青年。泪水不争气地从眼眶滑落,而眼前又再次变得清晰。

  ……阿摇,我一定会好好学功夫。

  再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少年在那山崖之上月光之下许过怎样的愿望。

  从那个时候,他就想以后能保护靠在他身上的女孩,就像她曾保护他的那样。

  视线,在清晰与模糊之间来回转换着。

  思维,在荒唐与清醒之间上下沉浮着。

  情感,在现实与回忆之间不断碰撞着。

  御风紧紧地抿住苍白的唇,沉默地佝偻着背脊,而他冰凉的指尖触碰着我的脸颊,摩挲着揩去我脸上的眼泪。他动作细致而温柔,因为距离的靠近,他有半缕额发调皮地落在了我的鼻梁之上。他静静地看着我,赤茶色的眼瞳里仿佛盛着满天的星辰,璀璨得不成样子。

  我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忘记了哭泣,忘记了言语,忘记了一个江湖与人世。

  而下一刻,御风握着我的脖颈,而他微微侧过头,微凉的唇瓣就这么直直压了下来,鼻梁抵在我的面容上,带着滚烫的呼吸。他突如其来的吻,让有些我措手不及。深深的窒息感笼罩着我,我双腿发软地靠在他的怀里,理智告诉我,要推开他,然而御风每一次的辗转厮磨都将尚且残留的理智消磨殆尽。

  我尝到了眼泪咸涩微苦的味道,不知道是我的,还是他的。

  身后是冰冷的铁栏,身前是滚烫的执念。

  让人无法快要承受的窒息,但又仅仅是几近无法承受的窒息。

  地牢仿佛猛地缩小了,缩小到只有一个怀抱的大小,而我被牢牢地禁锢在其中。

  无法挣脱,又或者,不愿挣脱。

  我双手不由自主地攀上青年宽阔的肩膀,翕动着眼睫,像是一株寻求着依靠的丝萝,攀附着能够依靠的树木。感觉到我的触碰,御风浑身一僵,随即粗重的呼吸洒在我的面容之上,带着最原始的渴望,双臂将我抱紧在他的怀中,仿佛要把我揉进他怀中揉进他心里。

  天上浓云缓缓聚拢,像是欲望黑色的触手将明亮的月亮一点一点收进怀中。

  远处有闷雷缓缓响动,伴随着层层浓云后蓄势待发的闪电,是风雨欲来的情势。

  屋檐之上的灯笼被狂风吹得摇摇作响,伴随着空气中土腥味的弥漫,雨点打下来捡起尘埃,越来越快像是紧锣密鼓的喧嚣鼓点。站在楼阁之上一身夜行衣的欧阳善渊抱着剑看着一个在大雨之中狂奔的白衣青年,转眼便闯进了逍遥子的无尘殿。

  时间终于到了。欧阳善渊微微偏头,他回过头看向已经熟睡的几个师弟,带着嘲讽意味地扯了扯嘴角便不带任何情感地一脚踩在栏杆之上,飞身进了雨里消失在茫茫黑暗中。

  “师父!师姐不见了!”

  无崖子顾不上尊卑礼仪,一把推开殿门,而眉角发梢滴着水,“桌上放着茶杯,有人去过她那里!”

  逍遥子睁开眼,坐起身一脸凝重:“去地牢。”

  一声巨大的‘轰隆!’,夜幕之中便出现了一道交织如树杈的闪电,仿佛要把一整个暗夜给撕裂的样子!

  耳旁响起了独孤玑辰的话语,我猛地打了一个寒颤用力推开了身前的御风,伴随着动作,我心口的伤像是溢出的湖水一般疼起来。鲜血缓缓渗出了我的衣服,带着刺眼的红色。

  伤口密密麻麻地疼起来,如同蚁虫毫不留情的撕咬。

  我用力揩了一下麻木的唇角,努力地平息着呼吸,最后抬起眼:“所以,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那一刻,我看见御风本来盛着星光的眼睛里,星光尽灭。

  一声声惊雷仿佛浪潮,一浪接着一浪地无法阻挡地卷着狂风暴雨拍打而来。

  御风身形微微一晃,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他的脸颊瘦削得厉害,而此刻却是血色尽无,他垂着眼睛看着地上,嘴角微微勾出一个弧度,带着嘲讽的意味:“阿摇,你有没有爱过我?”

  我身躯一震,紧紧地抿住了嘴角,指尖死命地抠着指尖。

  他抬起眼睛,赤茶色的眼睛浮着血色:“……像爱一个男人一样爱着我,哪怕只是半刻?!”

  风雷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道闪电,最后归于大雨瓢泼。

  地牢之中,油灯上垂着烛泪,在烛台之上最后凝固成一种狰狞的样子。

  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匕首直直地刺进了我的心脏,我撇过头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没有。”

  “从来没有。”

  我看着地上的断剑,心想,我撒了一个弥天谎言,大概会遭报应的。

  御风咬着牙,红着眼眶笑起来:“……那你喜欢谁?无崖子吗?”

  我紧紧地抿着唇,然而我的沉默看起来,又是另一种回答。

  御风撇过头先是嘲讽地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一声声回荡在死寂的地牢之中,无法消散,而长发掩住他的面容,看起来像是疯魔了一般。

  他一步步走近我,最后停在我面前,以一步之遥的距离。、

  苍白的脸颊,猩红的眼角,疯狂的神情,带着对整个人世失望的戾气——

  “阿摇,你不要我。”

  他笑着,可是眼角的水泽顺着他深邃的轮廓留了下来,漫过胡茬划过下吧,最后消失不见——

  “你可以杀了我,可你为了赶走我,说出了比杀了我还要残忍的话语。”

  他伸出手悬置在我的脖颈面前——

  “原来,你也和其他人一样,希望我的心变成一颗石头,没有温度不懂感情对不对?……说话啊!”

  我紧紧地抿着嘴,闭上眼睛,眼泪快速地划过我的脸颊,落在了他掐着我脖颈的手背上,发出啪地一声响。

  而下一刻,我脖颈上的力道猛地消失了,转而言之,是耳旁一声巨大的声响!

  我睁开眼捂住嘴角,而面前是御风的胳膊,而他的拳头重重地打在了我身旁的铁栏之上,尽数断裂!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了鲜血淋漓的左手,看着我震惊的神情扯了扯嘴角,如果不是看见了他眼底疯狂燃烧的恨意,那一刻我差点以为他仍然是那个会向我露出单纯笑容的少年:

  “阿摇,我会离开的……如你所愿。”

  说罢,他一撩前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是真的,头也不回。

  心口的伤疼得我无法呼吸,我脱力地向后退了一步,狼狈地靠着断裂的围栏。

  双手捂着脸颊,我背靠着围栏,无法自拔地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刻,我只想回家——

  去他的江湖武林,去他的天山童姥,去他的金庸琼瑶。

  我想通了这是死劫,去他妈的,姑奶奶我不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女主罢工了,全剧剧终了!(哈哈,开玩笑的)

  高甜高虐的一章,写得我尤其的卡,按道理讲不应该啊,然而没道理。

  小剧场:

  扶摇:导演,昨天你断更了你造不?

  碧云:有小仙女在评论区报告你造不?

  导演:我造啊,可是我码不出来,怪我咯?都怪女主男主两个入戏慢,一个吻戏ng几十遍!

  扶摇:屁话!你明明昨天是跑到狼少年剧组去了!你还制作了一个超豪华阵容的mv,你这是偏心!

  导演:没办法,谁让出演的都是颜值界的大咖,比如吴世勋iu吴亦凡允儿鹿晗朴灿烈等等等等。

  碧云:最近限韩你不怕被抓吗?

  导演:这叫为了艺术而献身,你不懂!

  扶摇:我看你就是色迷心窍了!快告诉我mv在哪儿,我也要去看他们的盛世美颜!

  导演:在我微博里啊,山海经里有条龙,点进去就可以看见了。第二次剪辑视频,真的超级豪华,大制作大品牌大明星,大家快去看啊(撕心裂肺地咆哮),另,欢迎大家关注我微博山海经里有条龙,有什么想说的话不好意思在评论区发的都可以私信给我,一般我都能看见,顺便记得点击作者收藏和关注微博哦~~(话说,我想开通微博认证,然而关注不够啊,对手指中)其实昨天我有在评论区发请假留言的,然而被埋没了……

  ☆、chapter·103

  在一声惊天雷声里, 地牢中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本来寂静空旷的暗道里,像是一下子涌进了很多人,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起来。

  似乎感受到空气中血腥味的不安搅动,胸腔里的心脏砰砰跳动得快要蹦出来一般。我捂着渗出鲜血的胸口,仓促地抹去脸上的泪痕,便听脚步声杂乱而至——

  “那个独孤御风呢?!”

  鬼谷子看着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牢房, 几乎是怒不可遏地问道, 而他气得脑门上的青筋如同蚯蚓一样浮动着。

  我缓缓站起身来, 头发早已被冷汗褥湿, 脸颊苍白可神情坦然平静:“他走了。”

  闻言,那些跟在鬼谷子身后的弟子一片哗然,面面相觑。

  无崖子紧绷着下颌, 目光锁着我最后落在了我衣襟的鲜血上,剑眉快要打成一个死结。

  鬼谷子目龇欲裂地瞪着我, 手中的佩剑发出颤声, 他指着我质问道:“你竟敢把他放跑了?!童扶摇, 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吗?竟敢放走魔教的犯人!”

  我抿了抿嘴, 刚要说什么,然而师父平静地走进牢房之中细细地打量着我,随后伸出手将我湿漉漉的额发别到耳后, 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以为他会伤害你。阿摇,你没事便好。”

  我眼眶一热,而委屈就像是泉眼中的水,从伤口处直往外冒:“师父, 我……”

  鬼谷子刷地一下抽出长剑指着师父,生气至极地责问道:“怎么?掌门师弟如此说,是想包庇自己的徒弟吗?”

  逍遥子转过身静静地剑刃,烛火衬得白发男子的面容俊美无匹却又莫测高深:“扶摇是本座的大弟子,她若是犯了错本座自然会罚她,可也轮不到旁人来指手画脚半分。”

  鬼谷子眯了眯眼睛,道:“掌门师弟,逆行倒施的下场,你不会不懂吧?”

  然而谁也没料到,逍遥子竟然撇嘴一笑,笑容带着嘲讽的意味:“逆行倒施?本座教导自己的徒弟关旁人关江湖关众生何事,便是逆天而行你又能奈我何?”

  鬼谷子气得一噎,却说不出话来辩驳二三。

  无崖子伸手指着破碎的铁栏,条理清晰地说道:“这栏杆是被人用掌力生生震碎的,我师姐如今重伤在身使不得半分真气内力,试问她又怎能震断铁栏?想来,也不外乎两个可能,一是孤独御风自己用掌力震断铁栏而出,二便是有魔教的人帮着他离开这里!”

  “是谁?!”鬼谷子急声喝道。

  无崖子抬起眼看向师父,见后者轻颔首,才朗声说道:“魔教左护法,孤独玑辰!他同独孤晦朔肯定有莫大的联系若是知道那小子有难自然会来救他,然而自从独孤御风被扣押了起来,不过七八日的光景,然而消息却是实打实地从谷中泄露了出去,若是我没猜错,门派之中肯定有魔教的细作!”

  他背着手走了两步,即便是在这脏秽不堪的地牢之中,却自有高山流水芝兰高雅的丰神俊逸。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以及鬼谷子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之中,无崖子意味深长地看向鬼谷子,偏头淡淡一笑,说道:“既然独孤御风已经离开了,那么那个细作肯定也会跟着离开自然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师伯能否猜出,这个细作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鬼谷子僵硬地回过头,看向那些弟子,眯着眼睛问道:“玄德希夷,你们大师兄呢?!”

  东方玄德和南宫希夷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随即跪下诚惶诚恐地说道:“回师父的话,弟子……弟子醒来后,便没见到大师兄,只是师兄他留下平日练习的软剑,另外两把剑却是不见了……师父恕罪,弟子、弟子也不知道!”

  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四声响亮的巴掌声,跪在地上的两人便已经是被鬼谷子一人各抽了两耳光。

  “都给我去找善渊!不把他找到,你们就不许休息!”鬼谷子气得面色涨红,转过头恶狠狠地等着无崖子,“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信口开河!我堂堂微系岂容你随意破口污蔑?”说罢,他举起手来就朝无崖子的一张脸狠狠劈去,如同刚才对待东方玄德和南宫希夷一般。

  然而,白衣青年一个鬼魅转身,便已经绕到了他手掌的另一侧,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住了鬼谷子的手腕,再是狠狠一扣便死死扣住了他的脉搏!

  “你,你竟敢对我动手?!”鬼谷子气得胸膛不住起伏着,“你这是以下犯上!”

  无崖子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击道:“那敢问师伯适才剑指掌门,是否也是以下犯上?”

  我静静地看着那一幕,突然想起曾经对无崖子说的话——我不喜欢他总是模仿师父的样子。

  因为,每个人都不会是另外一个人的复制品。而此刻,我蓦地觉得,这才是无崖子在众人面前褪去了他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外表后的年少轻狂。

  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聪明绝顶,正气凌然,却又狂傲不羁。

  我目光触及到我身旁如同谪仙的白发男子,耳旁便回荡着独孤晦朔说的话。他说师父的修为被体内的孤独化去十之七八,本来我以为那是夸大其词,然而现在才发现确实如此。

  一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去。

  好在地牢昏暗,我连忙转过头擦了擦眼睛,心想着应该没有人看见。

  “无崖子,放开你二师伯。”

  逍遥子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出闹剧,语气听不出半分起伏,“我们走。”

  “是,师父。”

  无崖子松开了鬼谷子的手,走到我身旁不动声色地揽过我后背握着我胳膊,淡淡说道:“别多想,我只是怕你受伤晕过去,师父还要我背你回去。”

  一路走过漆黑的廊道,我有些无语地看他:“拜托大哥,我什么都没说好吗?”

  无崖子闲闲扫了我一眼:“你不跟我犟嘴你会死吗?跟你说了离御风远一点你不听,现在尝到苦果了吧?”

  我挣了挣,然而换来的只是他本来握着我胳膊的动作变成掐着我胳膊!我嘶了一声,磨牙说道:“无崖子你不挤兑我,你是浑身难受吗?”

  无崖子努了努嘴:“是挺难受。”顿了顿,他眼风扫过我,“不过看你为了一个魔教的人哭哭啼啼的,我更难受。”说罢,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煞有介事地摇头,“师门不幸,何呼哀哉!”

  出了地牢的时候,师父突然停了下来,身影一下子猛地僵住了。

  雨声浩浩,雷声磅礴,却挡不住山崖的隐隐颤抖。

  山脉如同困兽的呼吼,隐隐回荡在整座山谷之中,让人感觉到毁天灭地的力量。

  师父猛地转过身来看向我,手背在身后,目光如电:“阿摇,说实话,那个孩子去了哪里?”

  狂风夹杂着雨丝扑面而来,而师父身后的长发被吹得四散作舞。

  师父从来没有用这样重的语气同我说过话。

  我翕动着嘴唇,摇头:“师父,我、我不知道御风去了哪里……”而我目光涣散地看向大雨之中,蓦地叫出声来,指着雨中高大的暗色身影,“独孤玑辰!”

  听到这个名字,握着我胳膊的手猛地一用力,痛得我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身旁的白衣青年听到我的吃痛声又放松了力道。

  然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师父如遭电击的反应——他仿佛被什么定住了身影一般,而眼瞳变得浓黑起来,像是一场黑色秋雾缓缓地漫过了他的眼睛。

  而最终,他还是缓缓转过了身去,语气凝滞得不成样子:“独孤……玑辰?”

  大雨之中,周围都是黑色一片,而那个高挑男子身上的墨色长袍仿佛把自己完美地隐藏了起来。

  独孤玑辰摘下兜帽,看着我们邪魅地挑起嘴角:“怎么,似乎逍遥掌门看到我还活着,很吃惊的样子?还是做多了亏心事,不敢见我?”

  而我身旁的无崖子碾着牙根,一双桃花眼几乎快喷出火来地盯着独孤玑辰。

  毫不怀疑,若是现在师父不在这里,他肯定已经像头豹子一样冲出去同独孤玑辰拼个你死我亡。

  然而在独孤玑辰的冷嘲热讽之下,大雨之中的逍遥子沉寂着如同一座长眠的火山——

  外表铺就着灰白的死灰,可是在那层死灰之下,却又翻滚着沸腾不休的岩浆烈焰。

  “……为什么?”

  逍遥子淡淡出声,可是却带着一丝颤抖,“既然你还活着,为什么还要将那个孩子留在这里?”

  独孤玑辰嘴角的笑意越大,然而眼里的锋芒却越来越刺眼,他冷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让他留在这里,不好吗?让你日日夜夜面对着晦朔,日日夜夜提醒着你千万别忘了要活在生不如死的愧疚里。”

  雨,下得越发大了。

  山石崩裂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似在我们的耳旁,如同困兽在逃脱牢笼的嘶吼。雨水缓缓地从面容上流淌下来,我抬起头看着雷暴引起的风云变幻的天地,不详的预感如影随形。

  “你知道,这样做到底会有什么后果?”

  逍遥子的语气带着无法掩饰的怒气,“你若是毁了晦朔,你对得住阿月吗?”

  天上一片电闪雷鸣,而伴随着雷声轰鸣,玄黑长袍的男子手指着逍遥子,甩出一长串水珠,杀气腾腾:“我对不住我姐姐,那你又何曾对得住她半分吗?若不是我答应过她不会伤你性命,你以为你凭什么能安然活到现在?她作为圣女作为教主,却是因为你练不成神佛斩,你毁了她,可我不会让你继续毁了晦朔!”

  伴随着一道轰隆闷雷,一道纵横交叉的闪电劈开了夜幕,一下子将混沌的天地照得明亮起来!

  一瞬明亮,却又永堕黑暗。

  地面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逍遥子那一刻面容冰冷,下一瞬他挥袖如云整个人便朝后山飞去!然而独孤玑辰如同一道黑色的影子紧紧咬住师父不放!

  “后山!”我惊呼出声,和无崖子相互对视了一眼,“是后山的那把魔刃!”

  无崖子当机立断地俯身背着我,一路狂追二人而去。

  ☆、chapter·104

  大雨小了起来, 但后山之上的也空呈现出深蓝紫色的光芒,狂风大作之下,整个天地都显得奇异无比。逍遥子和独孤玑辰两人斜飞于棋盘之上,一招一式凶险至极。

  无崖子背着我随后而到,然而我们看着守在崖壁之前的人都吃了一个不小的惊——欧阳善渊!

  “哼,他果然是魔教的奸细!”无崖子冷声说道。

  我被无崖子放了下来, 看着一直在打量着我们的欧阳善渊, 问着身旁的白衣青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百足大仙惨死的那一天, ”说完, 无崖子上前一步挡住我,双手推出一个掌势,“我一直都肯定独孤御风是魔教的人, 虽然剑法招式不一样,但是万剑归一变法不离其宗, 欧阳善渊的招式哪怕再怎么遮掩, 只要留心观察便能看出他武功同魔教的人分明是同一个路子!”

  倾盆大雨转瞬即收, 取而代之的, 是不带任何攻击力的牛毛细雨。

  欧阳善渊听到无崖子戳穿他的身份也不恼,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们,双手一手拿着软剑一手执短刀:“黑白两条道路, 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分别,只是看我如何走罢了。”

  “是非善恶对于一个背叛师门欺师灭祖的人来说,确实没有任何分别。”无崖子五指旋转而握最后捏成了一个拳头,“独孤御风在哪里?”

  “他在他应该在的地方。”伴随着欧阳善渊的话音落, 两人同时纵身如同鹞子一般朝对方毫不客气地出招攻去。上次我见他们出手对敌的时候已是在两个月前,而此时,两人的功夫却已经都是今非昔比。

  按道理来说,本来欧阳善渊的武功在无崖子之上,再加上武学的精进,对阵无崖子应该来说完全没问题,但现在看来,无崖子已经完全将百足大仙半生的功力融会贯通,此时功力比从前不知道高了多少倍——欧阳善渊已经隐隐出现落败之象。

  我这才真的明白了逍遥派的北冥神功神奇之处——海纳百川,而后汇于北冥。

  又是‘轰隆’一声!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天上的雷声,而是我们面前这座崖壁发出的嘶吼。

  紧接着就是山石的隐隐颤动,崖壁之上的巨石被抖动的山脉给晃得直直坠落下去,带着金石崩裂的声音朝我呼啸而来。我呼吸一滞,随即强自运功飞身跃开,只是随着我动作,胸上刚刚凝固的伤口又崩裂开来,我甚至能闻到来自我身上的血腥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