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的作者有话说之中。 (14)
作者:夏荼dragon      更新:2023-07-30 19:03      字数:21157
  …尊姓大名?”

  老怪物滑稽地吸了吸酒糟红的鼻子,转过脸哀怨地对我说道:“我名字早就忘了,不过外号倒也是好记——我姓彭,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众人都喜欢叫我祖宗,于是名号就是彭祖。”

  原来,逍遥派开山鼻祖之一的彭祖,竟然会是这个糟老头。

  那一天,三观尽毁的我沉默了很久。

  而很久之后,我才捂着自己发疼的肋骨,对着面前自怨自艾的老人叹了一口气:“看来,岁月真的是把杀猪刀。”

  于是,本来已经回归宁静的山崖,再次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

  天地昏聩一片的时候,毛毛细雨润物无声地下了起来。

  整座山巅仿佛被茫茫的白雾包裹起来,而站在悬崖之巅的玄衣青年握着手中剑,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泛着腾腾怒意与伤心看着面前的石碑:逍遥派弟子童扶摇衣冠冢。

  听说,她是从这里被正道之人逼得一跃而下,万丈悬崖尸骨无存。

  听说,这座衣冠冢是无崖子亲手给她立的。

  听说……听人说,而说那些话的人,统统被他杀了。因为他们听过甚至见过了那个红衣少女最后一面,但他却来不及再看她最后一眼。

  御风微蹙着剑眉,他伸出手指抚摸着墓碑上的字——扶摇,扶摇而上九万里的扶摇。

  眼睛里浮动着明明灭灭的水汽,红着一双眼青年几乎是碾碎牙龈用指力生生将那墓碑上的字体给生生抹了去,而他眉宇间的红痕越发明显。

  舍去七情六欲的人的心还会跳吗?

  如果不会,那么为什么他现在疼得快要痛不欲生?

  如今舅舅会唤他晦朔,教众称他为教主,世人叫他是魔教的魔头。

  再也不会有一个红衣少女,会调皮地捏着他的脸唤他御风,会告诉他希望有一日他能逍遥于世、无所缚羁。

  一直到墓碑上所有的字迹被消磨了干净,玄衣青年才红着眼睛抚摸着石碑,微微一笑说道:

  “阿摇,没有人可以再欺负你。”

  青年笑起来,一如从前的干净而俊朗,却有眼泪直直打在那墓碑上——

  “别怕,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两大男主开怼!

  今天报告论文ppt多得我差点没有码完,还好码完了(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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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120

  烟雨蒙蒙, 提剑而立。

  肃杀天地,孤影形单。

  黑袍青年靠着石碑,微仰着头看着远方起伏的黛色青峦。略长的额发微微湿润着,贴着深邃的轮廓,而他赤茶色的眼瞳恍若星辰的寂灭陨落,最后散在碎碎华光之中。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你笑起来的样子。”

  “你就坐在莲台之上, 反手撑着身子, 仰头看着天上明亮的月亮, 还跟我的红莲说着话。”

  “我唯一拥有的两样东西都被你占据了,可我却一点也不想生气。”

  “也许是当时的月光很好,也许是红莲告诉我, 你不带任何叵测的心肠,也许是我觉得那个女孩很漂亮。”

  当他回到了圣教, 他如同历代教主那样坐在绝情殿的宝座里, 嗜血冷漠而又高高在上。很多时候, 他都像是一座沉默的雕塑, 属下以为他是天生的孤僻桀骜,善渊和舅舅知道那是他从前总是沉默的的模样。

  可谁也想不到,绝情殿的主人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会同一座墓碑说诉说着自己不为人知的过往。

  “阿摇,你一个人在下边,会不会很孤单?”

  御风额头抵着石碑,轻声问道。他记得, 那个女孩曾经轻捏着他的脸颊,告诉他,他笑起来很好看。于是,青年微微一笑,笑容一如从前的单纯,只是眼神是无法复刻的绝望——

  他想陪她,可她不愿意他跟着她。

  既然如此,他便覆手武林,让整个江湖去为她陪葬。

  晨曦微开,云雾缭绕。

  断肠人立,谁赋传说。

  “盟主猜的果然不错,那魔教头子果然来这里了!”

  泰山派掌门大声喝道,“咱们还等什么,那魔头孤身一人,咱们可是一群人,万不可白白放弃这大好机会!”

  玄衣黑袍的青年微微侧过脸,眉宇间的红痕将戾气渲染得淋漓尽致,他站起身来,五指旋转而握住那柄魔刃:“就是你们逼得阿摇跳崖的?”他目光如同看着死物,魔刃的剑柄挨着数过去,“顾天成,飞云堡,泰山派,少林寺,恒山派……顾天成那个老东西还有飞云堡的人呢?”

  恒山派的师太呵斥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直呼我们盟主的名字?”

  独孤御风冷冷一笑:“呵,看来已经是逃跑了!不过没关系,没有一个能够逃得掉……”说着,青年的眼瞳便已经隐隐闪现妖异的红光,“能逃得过灭门的下场。”

  少林寺的枯梵大师冷声说道:“大家别跟这个魔头废话,为其他惨死的江湖同道报仇!”伴随着他的话音落,全副武装手拿盾牌的众人便挥舞着各自手中的兵刃朝玄衣青年一拥而上——

  此时第一缕晨光穿过茫茫白雾,洒在御风深邃的轮廓上,有些刺眼微疼。

  报仇?御风低声笑起来,他不慌不忙地撕下衣襟绑在了自己一双眼睛上,而下一刻手中的魔刃便被高高抛起,剑光一闪,泛着妖异红色光芒的长剑便已经握在了他手中。

  带着强烈杀气与戾气的剑刃,携卷着主人的伤心、愤怒与绝望,穿梭在众人之间。

  剑光飞舞,盾牌便发出粗噶破碎之声。眼前一排弟子横举着盾牌,只见一道红色剑光,那一排盾牌便纷纷破碎成两半,然而又是另一道剑光,鲜血四洒,刚才还是鲜活的人下一刻便已经魂归断崖之上。

  那泰山派掌门一把将巨锤砸向独孤御风,却不想下一瞬,青年一抬腿便将那柄巨锤狠狠地踩了下去。魔刃正对着泰山派掌门的眉心,独孤御风看着又惊又惧的男人,目光极寒:“阿摇临死之前,她说了什么话?”

  泰山派掌门惊惧之下,哆嗦道:“阿摇?……什么、什么阿摇?!”

  他不喜欢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非常不喜欢。

  独孤御风微微眯了眯眼睛,而下一瞬,手中魔刃一翻,那泰山派掌门从喉咙开始,便是被魔刃一剑开了脑袋。玄衣青年一个旋身躲过了飞溅的鲜血,下一招便是剑刃抵在另一个弟子的脖子前:“本座再问一遍,她说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英雄饶命——”

  那人哆嗦着还没有说完话,便被一剑当胸穿过,几滴鲜血减到了玄衣青年的脸上,带着狠厉神秘的俊美。

  他只是想知道,她临死前会说什么会想什么。

  然而,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要求,却变成了奢侈的念想!

  一串佛珠迎面打来,独孤御风侧身闪过,赤手便抓住了那串佛珠。他微微侧过脸,双眼被缚住,听力便更加敏锐起来:“少林寺的伏魔金刚圈?看来,也不过如此!”

  枯梵气得脸色一黑:“小子少说猖狂话,看招!”话音落,便是一招达摩腿朝他的腿骨踢过去,然而不想,他的动作快,可独孤御风的动作更加快!仿佛多长出来了一双眼睛,将枯梵心里的一举一动都不动声色地看在眼里,仿佛已经知道枯梵的武功招数,一招一式都是压倒性的致胜!

  “你!——”枯梵震惊地倒抽了一口气,“你怎么可能——?!”

  独孤御风嘴角勾出一个淡淡嘲讽的弧度:“世人都说少林派的武学乃是天下武学正宗,看来少林派的弟子也没有学到自家武学的半分精髓之处!”

  枯梵涨红着脸:“你一个毛头小子,又懂什么少林武学?!邪魔歪道的功夫,就算你胜得了老衲,又能如何?”

  独孤御风扯了扯嘴角:“邪魔歪道的功夫?”他微微偏头,明明覆住了双眼却让人无端觉得目光直直落在人身上,刮得人骨头都在疼,“那本座便让你见识见识

  什么叫少林武学!”说罢,青年手中的长剑再次飞舞起来,却不同先前那般霸道诡谲,却是大开大合的刚烈之美。枯梵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然而下一刻,在青年执剑一路杀过来的时候,他先是凝眉疑惑,再是无法掩饰的震惊——虽说那魔教教主使得是剑,可他那剑招分明是少林寺的招式套路!

  而一路死去的人,正是死在了少林派的武功之下!

  “这,这怎么可能?!”枯梵面无人色地喃喃道,而他眼前正是稳稳停着那把发着红光的魔刃。

  独孤御风面无表情地开口,嗓音低沉:“曾经有一个人,她告诉我,世间武学诸家所长变化多端,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他停顿了半响,再次开口时,嗓音已经是沙哑干涩,“但是她死了……就死在这里。”

  枯梵惊惧地看着他,还有那把离自己不过三指距离的魔刃,只见世人眼中的魔教教主低声沉沉地笑了起来,恍若疯魔一般,而从他缚住双眼的黑布下快速地流过一道泪痕,快得仿佛只是一个幻觉。

  “她死了。”

  “……被你们逼死的。”

  御风喃喃着再次重复了一遍,浑身上下的杀意如同冰冷而锋利的倒刺,他狠狠一挥剑,少林寺高僧的人头便骨碌碌地从他身子上跳了下来,一跳两跳地滚到了一旁,而他的身子也在后一刻浑然倒塌。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御风只觉得心里翻滚着名为‘悲愤’与‘绝望’的血液,血液翻滚着咆哮着,催促他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依靠他人的鲜血而抚慰心上滚烫炙热的伤口。

  在最后一个人想要逃跑的时候,御风抽回了刺入别人心脏的长剑,再次一抬手,那把妖异红色的长刃便被甩着斜斜刺入了那人的后心。

  一招致命。

  整座山崖都弥漫着鲜血的气味,而寒鸦一圈一圈地盘旋着,等待着玄衣青年的离去好饱餐一顿。

  山风将玄衣青年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身后的一头青丝狂乱飞舞。他伸手取下了眼睛上的布,而一双赤茶色的眼瞳妖异至极。他伸出手碰着喷洒在脸上的鲜血,手指尖染上鲜血带着妖异的美感,指尖放在唇畔之上——

  他尝到了鲜血令人上瘾的味道。这,才是复仇的滋味。

  然而,浅尝辄止,根本不够。

  远远不够。

  “你,简直就是把人命视若草芥的疯子!”

  几乎是气到连嗓音都是颤抖的一句话,带着独孤御风厌恶至极的语气。

  玄衣青年微微侧过脸,山风将他一缕头发吹得绕过高挺的鼻梁,将桀骜、孤傲与邪魅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他淡淡说道:“我杀的人,都是该死的人。”

  无崖子一双桃花眼里满是血丝,而他身旁站着害怕的百晓生和紧皱着眉头的灵绝。

  “你来,就是为了在逍遥谷杀人?”

  无崖子握紧了拳头,近乎是碾碎牙龈问出的一句话,“就算你再恨这里,逍遥谷也是你拜师学艺的地方!如今逍遥派因你四分五裂,师父因你被武林同道责问,师姐为了你被逼得自尽跳崖,你到底还有什么脸面来这里?”

  一句一句,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插在心上——化作无法愈合的伤,凝成黑色的绝望。

  “不。”

  独孤御风转过身,逆着光谁也看不清楚他的神情,“我来这里,不仅仅只是为了杀人。”

  说罢,他五指成爪便用内力将魔刃吸了过来,然而下一瞬,谁也想不到的是,他转身将身后那座石碑一剑斩成了两半。干净利落的一剑,就连石碑的断口也是整整齐齐的。

  无崖子奔上前一把拽住独孤御风的衣领,双眼血红:“你疯啦?!这是扶摇的墓碑,是她的!”

  独孤御风笑起来,然而笑意未达眼底:“可这墓碑是你立的,不是吗?”

  无崖子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气急之下一拳便朝独孤御风的脸上挥过去,而后者手一抬便使出天山折梅手的掌法化去了无崖子的掌力。只听怦地一声,两人别那股劲力震得各自向后退去。

  他们曾是同门,曾在剑冢在蛇窟一同患难,却因身份信仰还有那个红衣女子而各自背道而驰走向对立的一面。

  百晓生刚想说扶摇其实是诈死,却不想被一旁的灵绝按住了胸膛。

  “现在那些人都死了,为什么还不能说?难道就任凭看着他们继续打下去,两败俱伤吗?”百晓生不解地问道。

  灵绝摇了摇头:“你不觉得,独孤御风对于扶摇的执念,太可怕了吗?”

  就连墓碑是无崖子立的,他也要摧毁,在这样的占有欲下,一旦得不到便只有不死不休。

  “你看看你,如今的你,同一个杀人魔头有什么分别!”无崖子怒视着玄衣青年,叱问道,“你杀了那么多人,扶摇能回来吗?你能让她回来吗!”

  独孤御风抬起眼,赤茶色的眼瞳风暴滚滚:“那你又做了什么?你同当年的逍遥子一样,又做了什么?除了对道貌岸然的正道一忍再忍之外,除了立下一座什么都没有的墓碑,你还能做什么!”说到这里,他低头嗤地一声笑,笑容讽刺,然而双眸猩红,“这就是阿摇喜欢的人?像个废物一样,连保护都保护不了的男人!”

  除了灵绝,另外两个人皆是一脸震惊。

  百晓生下意识地问道:“谁?扶摇喜欢的人,是无崖子?不是,我没听错吧?”

  无崖子一直保持着仿佛被雷劈中的神情,一直到独孤御风拿着魔刃面无表情地离开,而他离开之前撂下两句话:“看在阿摇的份儿上,我不会杀你。只是无崖子你听清楚,我救不了阿摇,你也别想救这武林。”

  遍地鲜血。

  一场浩劫。

  ☆、chapter·121

  “你既然学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便应算是我的弟子。”

  “磕头拜师吧,荒郊野岭的,我也就不收你孝敬的茶钱了!”

  我看着眼前躺在阳光下抓着虱子一口一个嘎嘣脆的彭祖,抽搐着嘴角,干脆而利落地说道:

  “我不要。”

  彭祖点点头,转头对给他捏肩捶腿的猴子们说道:“哦, 她不要……”回过神来, 他猛地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手指着我, 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啥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话音落,那些猿猴们统统抱着脑袋匍匐下来, 哆嗦地发着抖,一副天公震怒的样子。

  我吞了一口口水, 很有骨气地重复了一遍:“我不要拜你为师!啊吼!——”我刚说完一句话, 就被那怪老头儿用胳膊那么粗的头发辫子pia地抽在了背上。

  我疼得跳起来, 摸着自己被抽的地方就摸到了肿起的一条红印子, 看着猛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彭祖,“我去,你这老头怎么随便打人呢?”

  虽然有时候我也是随便打人, 可也是有理由的呀!这死老头怎么一点都不讲道理!

  彭祖蛮横地抬头瞧着我,矮老头指着自己朱红色的银盘大脸:“你知道我是谁不?我让你个小丫头骗子拜师,你竟然敢拒绝我!老祖宗我告诉你,这天底下就没有第二个敢拒绝我的人!”

  我怒道:“我的师父是逍遥子!这一点我就是死也不改!”话音落, 我右胳膊就又被彭祖抽了一鞭子!鞭子打在皮肉上发出的恍若闷雷响声让那些猴子们忍不住捂住耳朵,很是同情地看着我。

  彭祖看着疼得上蹿下跳的我,顺便丢了一个虱子进嘴里:“什么逍遥子,听都没听说过!”他说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空有一身武功,再过不了多久就能飞身成仙,要是没有一个徒弟,我绝世武功谁来继承?”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打我!

  我憋屈地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反正你都活了那么久,现在又出来了,你到江湖上去随便寻摸几个人来做你的传人不就好了!”

  糟老头眼睛一亮:“诶,这是个好主意!”我刚一松口气,却见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一叉腰一瞪眼“可我不——!”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把嘴巴撅得准备要气吞山河一样,吐出来的吐沫星子还喷了我一眼。

  我忍着一脸的青筋,抹去脸上的口水——

  怎么办?逍遥派弟子想跟自己的祖师爷同归于尽,传出去应该会贻笑大方的吧!

  然而,我也就是想一想,也知道自己的功力同祖师爷比起来,那是蚍蜉跟大树、浮游同汪洋的区别。彭祖抱着胳膊看着我一脸憋屈的样子,笑得一脸猥琐:“我跟你讲,你看这悬崖这么高,还就从没有人可以活着被我的猴子捡到!你看你,多幸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哈哈哈!”

  后福?我特么这是倒了哪辈子的血霉啊!

  “还有啊,我原本以为自我之后,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这门功夫就彻底失传了,然而你不仅是我逍遥派门下的弟子,还练习了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童子功!我其实原本打算临走之前,训练这些猴子来做我的传人,谁承想,老天有眼,竟然把你这个女娃娃送到了我跟前!哇哈哈哈!”

  老天爷,你是瞎了吗?

  在面前这个疯老头丧心病狂的笑声里,我整个人都快崩溃了:“我说老祖宗,你就放过我吧!你看这些猴子,筋骨奇佳,颇有灵性,实在是难得的可塑之才啊!我就是一块朽木,真的雕不出来!”

  我本来只是随口这么一谦虚,谁曾想那疯老头竟然真的一愣,随即打量了我半响,点头说:“也对,还真是一块不开窍的朽木!”两道白烟噗地一声从我耳朵里冒了出来。

  他转了个身:“这样好了,丫头你只需要依我一件事,老祖宗便将本门至高无上的武学奥义一并传给你。”那语气,那声音,就仿佛我占了他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

  (画外音:姥姥,强迫别人当你们传人,是你们逍遥派的风格吗?)

  (画外音:嘶,你别打岔!)

  我张嘴刚想说什么,彭祖便转过身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我就丝毫没有骨气地缩回了脖子,说道:“一切谨遵师祖意思。”

  我话音刚落,便见到彭祖手里拽着自己头发做成的鞭子再次朝我面门打过来,又狠又快,如同一条黑白参半的蟒蛇。

  那些猿猴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往后倒着身子捂着眼睛,又从指缝里观察着外界,只见那红衣少女虽然措手不及,但也是反应极快地旋身弯腰躲开头发的抽打。

  “喂,你怎么又打我?!”我愤怒得跟头小狮子一样,叉腰吼道。

  彭祖圆盘一般的脸上绽出一个笑容:“朽木不雕不成器,徒孙不打不成才!嘿,看招!”说着,他就又是一个翻身,长发辫子再次朝我抽来。那辫子虽然不如鞭子杀伤力那么强,可抽在身上那疼的感觉真是销魂得□□!我嘶了一声,捂着还没完全好的肋骨,一提气一咬牙翻身就上了树。‘

  然而谁曾想,那老头就跟牛皮糖一样如影随形,就像是猫抓耗子一样,把我玩弄在手掌心之中,一边把我赶着往前跑,一边说道:

  “我去,你这是轻功吗?你这是乌龟在地上爬吧!还能再慢一点吗”

  我刚要争辩,辫子啪地一声抽在我的脚边,吓得我一撒脚丫子两条腿倒腾得就跟风火轮一样!

  “啧,你上树的姿势真是太难看了!猴子摘屁桃,狗熊上树掏蜂蜜吗?”

  辫子啪地一声又是抽在我刚刚落脚的地方,我一个旋身赶紧离开了被抽得脱皮的那棵树。

  “你就只会跑吗?你那个什么逍遥子的师父,没教过你怎么出招攻击人吗?”

  你妹,你倒是给我机会攻击啊!你这完全是开挂吊打,好不好?!

  “我特别好奇,你武功烂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在江湖里活这么久的?”

  你姑奶奶我就活这么久了,你能把我咋地!

  老怪物似是听到了我的心声,这次长辫子直接朝我后心打来。气得想咬人的我不准备躲了,直接一个转身,先是用掌力化解了七分鞭子力道,然后直接一口咬住了他的发辫,然而我忘记了他估计几十年都没有洗过头!——

  然后,满头大汗的我白眼一翻,就被老怪物发辫给恶心得晕了过去。

  “啧,功夫差得一点都不好玩!诶,你们几个别愣着,把她抬回去!”

  明明灭灭之间,我还能看见跑来抬起我的猿猴同情的目光……

  果然,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再次被烤雉鸡的香味给引得醒了过来,我睁开眼便见到老怪物已经将一整只雉鸡吃得只剩下了骨头。彭祖揩了揩油唧唧的嘴巴:“呵,小丫头总算是醒了!”

  我没精打采地嗯了一声,寻思着该出去找些吃的喝的。

  然而,下一刻一只猿猴便用树叶包着一只烤鸡送到了我面前。我一顿,也顾不上跟那老头怄气,三下五除二地啃着那只鸡,嘴巴塞得鼓鼓当当。

  “瞅瞅你那熊样子,跟八辈子没吃过鸡一样!小女孩家家的,就不知道斯文一点吗?”

  彭祖到底是怎样一副心态,在自己还是满脸油的情况之下,对我说出这番话的。我白了他一眼:“你抽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想一想我是个小女孩?!”

  然而,老头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你看看你人都长得比我还高,你还称自己是个小女孩,也真是不害臊!”

  见过双重标准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双重标准。

  白眼都能翻成电灯泡,我决定不跟一个疯老头一般见识,继续啃起雉鸡起来。

  彭祖又说道:“八荒六合这门功夫确实有些霸道,有损人的手少阳三焦经脉,你个小丫头看来福源深厚,总算是过了最难过的那一关。不过呢,这门功夫被你练成这个样子,真是可惜了这好名字,不过还好你遇上了我。”说罢,他就极其自恋地嘿嘿笑了起来。

  我无语地撇了撇嘴,转移话题:“喂,你不是说要我答应你一件事情吗?那是什么?”

  彭祖哦了一声,想起来一握拳头一砸手,一副众志成城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很简单,我要你去打败神佛斩的传人,重新夺回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第一名的排行谱!”我一个噎着,鸡肉卡在喉管里差点背过气去,而一旁的猿猴连忙递给我盛水的竹筒。

  然而,老怪物的脸上依然看不出半分玩笑的神情。

  他定定地看着我,一双眼睛幽幽的:“我当年便是输了谷卿臣那厮半招,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便只能被神佛斩压了一头,而我也被锁在山洞里,被迫发誓终身不得再入江湖一步!这些年,我潜心钻研武学,为的就是有一日能让我的传人打败神佛斩的传人,成为江湖武林第一人!”说到最后,老头破音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还激动地抖着。

  我一脸呆滞地看着彭祖……

  拜托,当初我说千秋万代一统江湖,只是说着玩玩的,老天爷你别当真好不好?!

  然而,彭祖又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依然激情澎湃地说道:“虽然我等了那么久就等来了一个丫头,还又懒又馋武功又差劲,但是,我一定会化腐朽为神奇,重振我逍遥武学的威名!”

  手中鸡翅膀吧唧一声掉在了地上,我喃喃问道:“我可以反悔吗?”

  彭祖看向我,皮笑肉不笑:“可以。”他微微一笑,露出森森牙齿,目露凶光,“那我就只好吃了你,再去寻找另外一个合格的传人。”

  我瘪了瘪嘴巴:“那你还不如像小说那样,直接传给我五六十年的功力,又或者找来奇仙异果什么的,吃一个能打通任督二脉呢!”

  彭祖啧了一声,义正言辞地谴责我说道: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怎么有这种好逸恶劳的想法?”

  “没有一个武学奇才是生下来就会武功的。”

  “不管是天赋多高的人都要十年如一日的勤修苦练,才能有机会攀上更高的境界!”

  “如果你是个败家子,就算我给了你万贯家财,你却不善生财,总有一天也是会被败光的!”

  我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哦了一声。

  而下一刻,面前就被阴影笼罩,我下意识地抬起头,便见彭祖笑得越发和蔼,然后下一瞬笑脸一收,手中发辫扬起:“哦个屁,麻溜儿地起来给我练武去!再磨磨蹭蹭,小心我抽你!”

  我瘪了瘪嘴巴,把手中的鸡骨头一抛,嘀咕了一句‘老怪物’,然后继续被他的头发抽得撒丫子满山野地乱窜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一个武学奇才是生下来就会武功的。”

  评论区里曾有读者吐槽,说我小说中的童姥不是原著中那个叱咤风云的人物,武力值不高什么的,可原著中的童姥一出场就是灵鹫宫的宫主,可她是已经是经历九十个春秋的武学大家。

  没有一个人一出生就是一个武学高手的,除了开外挂。

  御风孩提时被幽禁在孤塔,博闻强记了世间武学,他有自己母亲的功力,可他为了阿摇也废寝忘食地练武,只为了想要保护她。

  无崖子天赋异禀,聪明过人,除了得到百足老怪的半生功力后,他背负着父亲的深仇大恨以及母亲的殷切期望,为了得到逍遥子一个的肯定他又付出了多少。

  扶摇作为穿越者,她一来就伴随着排行榜第二位的武功秘籍,不仅有师父的偏心,更有她对于自己一股傲气与不服输的狠劲。

  所以说,我给扶摇开的外挂,不是灵丹妙药不是天上掉馅饼,而是祖师爷的变态训练。

  所谓变态的人生,不是一日可以练成的。

  最后,欢迎大家有事没事去我微博骚扰我,么么哒

  ☆、chapter·122

  “三百零一, 三百零二,三百零三……”

  “喂,死丫头你做个仰卧起坐还能再慢一点吗?啧啧,基本功真是太差劲了!”

  我气得脸红脖子粗,手拉着吊起一长串猿猴的绳子,颤颤悠悠地从悬崖上挺起来:“我去, 死老头, 你见过有人做仰卧起坐在悬崖上做, 还是吊着猴子做的吗?”

  彭祖嘎嘣一声嚼着虱子:“嗬, 还有力气说话呢!那就再添两只!”说着,他就吹了一个口哨,两只估计没有百斤也有七八十斤的猿猴便飞跃似的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如果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只小型狒狒双双殉情跳崖呢!

  手上的力道猛地加了一百来斤,沉得我半个身子再次贴着悬崖的九十度角!

  “特么的, 我还是个伤患!”

  坐在我脚上的老怪物头也不回地说道:“少来!木果籽是疗伤圣品, 你都吃了七八顿了, 再重的伤势也早就找好了!”

  在我艰难起身的过程中, 彭祖说道:“诶,你见过神佛斩的传人吗?”

  我手一松,那绳子上抓着的猿猴就差点吱哇乱叫, 我半响才说道:“没见过。”

  彭祖哦了一声:“没见过也无所谓,世间武学虽说复杂多变,可也是万变不离其宗。我想这人世间恐怕便是再过一个百年,也再出不了像谷卿臣那样的武学怪胎。我自认无欲无求, 却还是不如那家伙的七情断绝来得干净。”

  因为想听故事,我起来得有些快,腹肌酸疼:“你说的那个人,是魔教的教主?”

  彭祖点了点头,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丫头,我们所练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是一门神奇的功夫,它能让人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可有时候活得太久也不是一件好事情。你活了那么久,记了那么久的人与事情,可到头来再没有一个人可以跟你一起探讨从前的事情,那是很可悲的。”

  “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唯一。世人追求长生不老,可有时候长生不老,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样逍遥快活。”老怪物的嗓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伤心,“江湖武林,人才辈出,再没有人能记得那个家伙的猖狂傲然与不可一世,我虽输了他半招,可也还是输得心服口服。这世间,我再也无法寻找出一个可以比肩的对手。”

  我再次倒下去微微喘息,发辫扬出一串汗水,有些无奈地笑:“诶,老怪物你都活了那么大把年纪,想来也应该看开了名利这些事情,何苦执着追求排行谱上的事情。”

  彭祖撅着嘴哼了一声:“小孩子家家你懂个屁,我输给了他,可并不代表逍遥武学输给了塞外的功夫。六合八荒,独尊唯我的意思,你个小丫头片子到底懂不懂啊?”

  我再次起身时终于做满了一千个,那些猴子便一股脑地攒散了出去。

  揉着手掌心,我朝那个脾气古怪的老头笑了笑说道:“我是不懂,但我知道你不快乐。”

  然而,有时候揭人伤疤,是一件自作聪明的事情。

  彭祖转过身看着我,朱红色的银盘大脸重重地向下一沉,手上的头发再次啪地一声抽在我小腿上:“快乐个屁!看招!”说罢,手中的头发拧成麻绳又是劈头盖脸地朝我抽过来。

  我再次回到了被老怪物抽得漫山遍野跑的局面,一边跑我还一边回头吼道:“脾气这么差,怪不得孤家寡人一个!”然而换来的代价是,我的脸差点就被他头发给抽肿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是一句至理名言。

  这是当我作为一个脾气暴躁而古怪的老妖婆,在给虚竹和乌老大讲述我如何被逍遥派开山鼻祖训练得漫山遍野跑的的时候,心里冒出的感慨。

  当初我对彭祖说的话,一句不少地落在了自己的报应里。

  我得了老年痴呆,忘却了从前的风云过往,在灵鹫宫的宝座上没心没肺地当着自己的老妖婆,却依然不快乐。

  乌老大已经缩在了一边沉沉睡去,不时地咋着嘴巴念叨着‘鸡腿’,而小和尚也睡意朦胧地靠在石壁上,一个接着一个打着哈欠。

  万籁俱静的时候,我蓦然问道:“小和尚,你有没有撒过谎?”

  虚竹挠了挠自己的光头,有些纠结地说道:“应该没有吧,因为我不需要撒谎啊。”不过,他向姥姥隐瞒那个黑衣人的事情,想必佛祖一定会原谅弟子的言不由衷的。他转过脸,看向我,眼神纯良而干净,“那姥姥你呢?”

  我顺手往火堆里添了一把柴,笑起来:“那可真是太多了。满嘴胡话,信口拈来。”火光衬得女子容貌越发娇艳,但月光照下来,却又平添了几分薄凉之情。

  小和尚打了一个哈欠:“比如呢?”

  那一刻,我脑海里出现了很多画面很多人,走马观花地那么一闪,便出现了无崖子和御风的面容。我看着火光,淡淡说道:“比如,我并不喜欢一个人,可却因一己私利去欺骗他的真心;而我很喜欢的那个人,却又对他说……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我停顿了很久才缓缓地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那,真的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重的谎话。”

  我转过头,看向单纯的小和尚:“我会遭报应吗?”

  虚竹大概是看到了我眼里的伤心,但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斟酌了很久才说道,“姥姥你又不是佛门弟子,应该不会下地狱勾舌头的。”

  我缓缓收回了笑容,看向漆黑的苍穹,“是啊,我不是佛门弟子……但我想,我大概已经遭到报应了。”

  怀揣着一段不完整的记忆,孤独地守着一个天山。

  遍寻整个江湖武林,却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少年。

  虚竹下意识地看向茫茫的黑暗,喃喃着问道:“姥姥,如果你再见到那个人,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上一秒多愁善感的我狠狠地一吸鼻子,下一秒撇过阴晴不定的脸,阴森森地问道:“你知道灵鹫宫是怎么处置负心汉的吗?”

  睡梦之中的乌老大打了一个寒战,说着梦话道:“挖眼剁手,钉骨钢鞭,还有生死符!”

  虚竹的脸色一僵,我转过头看向他,笑得和蔼:“所以,你明白了吗?”

  小和尚忙不迭点头说道:“明白了,小僧明白了。

  我哼了一声,抬了抬下巴,继续回忆起来——

  能让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听到就肝胆俱裂的生死符,就是我在老怪物手底下被折磨被吊打的那段日子里,自己琢磨出来的。

  彭祖作为逍遥派的开山鼻祖,自然是我不会的他都会,我会的他精通。

  所以,在被第一百零八次被抽了鞭子后,我气得一咬牙,脑袋一甩便将辫子甩到身前,然后在彭祖惊奇无比的目光之下拧出一掌心的汗水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转真气逆行功力,便将汗水凝成了带着咸味的干冰。

  “你这是什么功夫?”彭祖指着我手里的干冰,兴奋地问道。

  我扬眉笑起来:“你想看,就给你瞧瞧!”说罢,我便双手推开以天山六阳掌的掌法,将那块干冰以十六路的不同掌力变化朝那个老头狠狠砸去。

  老怪物嘿了一声,整个人翻身而起,然而下一块干冰又是朝他身上砸去。

  我啧了一声:“你这躲避的样子,还真是像极了狗熊!”说罢,我扬眉一笑,手中掌法千变万化便使出天山折梅手朝彭祖攻去。

  不得不说,老怪物对我快两个月的变态训练,已是让我今非昔比。

  至少,有时候不会处于一味被吊打的局面。

  而现在,就是我扭转战局翻身地位的一场架。我出拳极快,而老怪物熟悉我的套路,更快地将我的招式挨个化去,脸上还带着嘲笑。我哼了一声,猝不及防地一出腿,直接踩在了老怪物的小腿骨上面。

  “哦吼!——”彭祖一声嚎叫,疼得五官挤在一起,“好你个丫头片子!”话音落,我们两个便像是斗牛一样,互相拽着对方的肩膀,脚下步伐错综复杂,谁要是慢上一拍,被对方一脚踩中,估计脚趾头都能碎掉!

  虽然危险,可也能感觉到血液里的兴奋。

  我抬起头便看见那老怪物一心扑在了下面,微微勾起唇角,一招暗香疏影便朝彭祖的穴道攻去!老怪物着实被我的速度吃了一惊,往后一倒,但我一个旋身飞踢便将他踢得生生往后退了好几步才站定下来。

  周围看我们比试的那些猿猴们都吃惊地张着嘴巴,目瞪口呆。

  而彭祖也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缓缓眨着眼睛,嘴角的纹路抽动着,仿佛很高兴又好似很悲伤。我拉出一个掌势,看向老怪物扬眉说道:“虽然不够光明正大,但是这一次是我赢了。”

  老怪物背起手红着眼眶看着我,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我彭老怪一身武功终是后继有人了!啊哈哈哈哈!”笑声被内力传送着回荡在群山绿水之间,最后终是消散在天地云层之中。他走过来重重地一拍我的肩膀,“好丫头,走!我亲自烤鸡请你吃!”

  我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笑起来:“那弟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彭祖似乎很高兴,整个过程都在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歌:

  脸长红,眉半白,丘山老鹤饱风露。

  星斗移,南山平,世上英雄本无主。

  我撑着脑袋,笑看着老怪物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摇头轻笑——虽然喜欢打我骂我逼我练功,但是平心而论,他也算待我很好。

  “诶,你那个功夫叫什么?”老怪物一边翻拷着雉鸡,一边问我道。

  我微微努嘴,有些得意地一笑:“生死符。”顿了顿,我说道,“你是逍遥派的祖师爷,如果只是和你拼逍遥派的武学,恐怕我就是练功练到你这个岁数,也不见得能赢得了你!”

  老怪物啧啧说道:“还算你这丫头聪明!这样看来,我也就放心了。”他将手中的一只烤鸡递给我,却不准我吃,神色凝重地说道,“我要你对着我的烤鸡发誓,要让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夺回第一名的位置。”

  我失笑,“如果我办不到呢?”

  彭祖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你就是对不住你祖师爷,我死都不瞑目!”

  我瘪了瘪嘴,然而面前的烤鸡又往前递了递还晃了晃——不得不承认,彭祖烤鸡的手艺简直天下无人能敌。

  不知道到底是烤鸡的香气太诱人,还是老者的目光殷切中带着凄惶,于是我毫无骨气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童扶摇发誓,一定会让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夺回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

  听我这样说,彭祖才笑了起来:“这才是好孩子!快吃吧!”

  我接过烤鸡,一边吃一边看着老怪物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走到了平日里休息的地方,闭着眼睛哼道:

  武林风,江湖雨,正道沧桑几回死?

  桃花歌,知己酒,不如当归催白头。

  而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四周的那些猴子目光湿润地看着他,我低着头啃着老怪物给我烤的最后一只鸡,吃到最后如鲠在喉,而眼泪便忍不住吧嗒一声掉了下来——

  脸长红,眉半白,丘山老鹤饱风露。

  星斗移,南山平,世上英雄本无主。

  武林风,江湖雨,正道沧桑几回死?

  桃花歌,知己酒,不如当归催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 武林风,江湖雨,正道沧桑几回死?

  桃花歌,知己酒,不如当归催白头。

  虽然一点都不押韵,但我觉得已经足以概括彭祖的心态。

  另:

  明天无更新,祝大家假期快乐

  ☆、chapter·123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的bgm是凉凉,一般不会告诉你我写文听的是什么歌。

  另:

  小剧场:

  #假如我从来没有遇见过你#(黑人问号脸)

  导演看着台本问道:“假如你从来没有遇见过扶摇,你会怎么样?请嘉宾作答。”

  灵绝懒洋洋地笑:“地球没有离不开谁就转不了,我不会因为从未认识过一个人而活不了。”

  虚竹眼睛一亮:“咦?我是不是就不用每日早期练功啦?”

  无崖子撇过脸苦笑:“那我,大概应该会有一个圆满平凡的结局。”

  ……

  导演:“御风?你睡着啦?”

  御风:“只是在想问题的答案,大概就是……一辈子不会开口说话。”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遇见她,我会怎样?也许会一个人呆在孤塔里从年少到垂暮,也许江湖依然会有一个剑魔,只不过他不会说话。这有很多个可能的答案,好的或者是坏的,可最重要的是,御风已经遇见了扶摇。”

  导演:话真多……

  小剧场@大理寺少卿拜见山大王

  这个题目是她在微博上出给我的,本来说是番外,但太难写了就放进小剧场了好惹。

  安葬完彭祖之后, 我第一个遇见的不是别人,而是坐在悬崖之上唉声叹气的百晓生。

  不得不说,当他看到我的第一眼仿佛见鬼一样的神情,让我有一种一脚把他踹下去的冲动。不过看在他刚才絮絮叨叨担心我的样子,我便心软地收回了腿。

  “扶扶摇,你你没事了啊?”百晓生红着眼眶巴巴地看着我, 他一把扑上来抱住我眼泪汪汪, “噢噢噢噢, 还好还好你没事了!吓死我了, 要是你出了个三长两短,我真要恨死自己这乌鸦嘴了!”

  我失笑着拍着他的肩膀:“放心,祸害遗千年, 我可没这么容易挂掉。”

  百晓生吸了吸鼻子,嘟囔道:“本来灵绝也是这么说的, 可他不在, 我心里总没有什么主心骨。”

  我扫了一眼:“灵绝去哪里了?”

  百晓生叹了一口气:“你还记得当日那个少林寺的老和尚吧!他叫枯梵, 是灵绝的师叔, 也算少林寺一个辈分极高的大师,如今却落得了身首异处的下场。灵绝把那个老和尚的尸首送回少林安葬,本来也没什么, 但是却被少林寺的主持方丈关了禁闭,让他一年之内不得再出寺内一步。”

  我睁大眼睛,吃惊道:“身首异处?怎么可能呢?当时我已经跳了下去,谷中除了无崖子能够杀掉——”

  话还没有说完, 我的注意力才从百晓生的身上分散到了这崖顶的四周,不由得一下子怔住,而后脊的汗毛一根根竖起。虽然四处喷洒的鲜血早已干涸,但是还是能看出这里到底经历过怎样的洗劫。

  我瞳孔微微一闪:“……是御风?”

  百晓生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扶摇,那个人不再是你从前那个师弟独孤御风,他有了一个新称号,世人称他为剑魔。”我不敢置信地翕动着嘴唇,而山风吹动着我裙角,只能感觉到刺骨的冷。然而,比山风还要冷的,是百晓生透着疲惫的嗓音——

  “杀尽千人而开魔刃,断情绝爱得已成魔。”

  “恐怕,现在外面的江湖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

  “凡是当日来逍遥谷的门派,都无一例外地遭到了报应,包括顾天成一家,也包括飞云堡。”

  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血腥味,虽然已经稀释得差不多,可还是让人作呕。

  百晓生喃喃着问道:“扶摇,我这里有两个坏消息,你要先听比较坏一点的,还是先听更坏一点的?”

  我苦笑了一声:“稍微坏一点的吧,让我好有一个心理准备。”

  百晓生扯了扯嘴角:“飞云堡虽然因魔教寻仇消失在了江湖里,而风家堡取而代之,只不过条件是无崖子已经发誓等李秋水孝期一过就娶她。”他小心翼翼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我,“扶摇,你也别太伤心,毕竟都说李秋水毁容了,无崖子娶她要么为了义气要么为了势力,又不是真心喜欢她才娶她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我便冷冷地打断了他:“那第二个呢?”

  百晓生啊了一声,他摸不准我现在的情绪,更加纠结地说道:“是……是你师父……逍遥子前辈的病情恐怕已经无力回天了。”他连忙快速补充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那个你小师叔灵姑说的。”

  果然,是真的糟糕得不能再糟糕的消息了。

  我看着渐渐沉下去的那轮紫色斜阳,浓着嗓音缓缓说道:“我记得灵绝曾经同我说过,他看过很多结局,可后来他才发现每段传说的结局大多相似。其实当时灵绝说得很对,相似的结局最好不过生,最坏不过死。”

  可对有些人来说,死亡,才是真正的解脱。

  等我带着百晓生下了山崖之后,我便直接去了师父的无尘殿。

  殿内一点灯火幽幽燃着,时不时爆发出火星的劈啪声。花期未过,可地上的紫薇花便已经是积满了整条路径。风一吹,枯萎的花瓣便重新纷纷扬扬起来,带着无法言说的美意。

  我强自忍下喉咙的心酸,一路走过去,却生生停在了殿门之外。

  里面传来了碧云照顾的轻声软语,我有些黯然,随即自嘲地放下了准备叩门的手。我刚要离开,可还没等转身,殿门便从里面被人拉开了。一身素缟的碧云手里端着的水盆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她怔怔地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泪光:“师姐……大师姐?!看来百晓生没有骗人,谢天谢地,师姐总算是回来了!”

  我怔怔地看着少女乌发上簪的素白花朵,不知为何,有些有一种物是人非的心酸。

  从屏风后面传来一阵咳嗽声,咳嗽声过后才是师父熟悉的嗓音:

  “是阿摇吗?”

  碧云眼中的泪珠滚滚而落,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便将我拉着进入无尘殿中,一边走一边说道:“师父,师姐回来了……师姐她真的没死,她回来了!”

  本来深呼吸了好几次,不停地提醒自己掉眼泪太丢人,可当我再见到那个坐在榻上身形削瘦的白发男子时,便再也忍不住跪下来伏在他的腿上,哽咽道:“师父——”

  逍遥子手摸着我的长发,嗓音依旧是淡淡的:“阿摇,平安回来就好。”

  碧云又哭又笑道:“我去通知师兄他们,师兄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高兴坏的!”说罢,我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她,少女便已经风风火火地提裙奔出了殿门。

  逍遥子掩唇咳嗽了两声,问我道:“阿摇,你想要离开逍遥派?”

  我话语一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仰着头怔怔地看着师父苍白瘦削的面容。

  “为师已经将逍遥派的掌门之位传给了无崖子。他既然已答应娶了秋水便再不能照顾你,你留在这里心里也不痛快。”师父毫无血色的唇畔挑起一抹笑,“你无父无母,本来我曾想过把逍遥派留给你,可是你不愿意做这掌门,如今我这无尘殿里的东西,只要是你喜欢尽可拿去。”

  他顿了顿,“从今往后,为师便再不能照拂你了。”

  我捂着逍遥子冰凉的指尖,一寸寸地贴着自己的脸颊,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师父若是离开了,阿摇从此之后,便真的是无父无母,无门无派了。”

  师父眼神有些无奈,他伸出另一只手,手指微微弯曲蹭了蹭我脸上的泪痕:“为师很高兴,临去之前还能再见到你平安回来。”他顿了很久,抬起手手掌覆着我的额头,雪色云袖微微拂过我的脸颊,而我看不见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嗓音里解脱的淡然,“阿摇,你始终都是要长大的。”

  在师父闭关之前,他便曾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

  一句话包含着沉甸甸的期望,而我带着他的期望,以女童之身成为了逍遥派掌门首席大弟子。

  而如今,这句话里除了了却心愿后的淡然无物,再没有什么,是对这个人世的留恋。

  于是,我狠狠地吸了吸鼻子,眼泪砸下去的时候强自笑起来:“师父,你有什么心愿,还没有了结的吗?”

  额头上的手掌一顿,而下一刻,逍遥子便收回了自己的手,转身捧起了一旁的白瓷瓶。白发男子细细地摩挲着瓷瓶的瓶身,动作温柔而细致,仿佛手中的白瓷瓶是再重要不过的人。

  我不忍地低下了头,伴随着动作,一颗颗泪珠坠落到了地上,转瞬无踪。

  “阿摇,等我死后,便将我火化了吧。”

  我身子狠狠一颤,不过没有抬头,怕逍遥子看见我泪流满面的脸庞。

  “然后和这个瓷瓶中的骨灰,一同洒在塞外的大漠上。”

  我笔直僵硬地跪在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抛出了一个问题:“师父,那个瓶子里盛的,是魔教的那个圣女吗?”我没有抬头,而身前的白发男子也沉默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肯回答我的时候,我才听见了师父的嗓音,很低很低的语气,却又仿佛回荡在了整座空旷的殿阁之上:

  “……她只是我喜欢的姑娘。”

  我抬起手蹭了蹭脸颊上的泪痕,貌似轻松地说道:“弟子想,那个姑娘一定很好看。”我还记得挂在那座殿阁之中的画像,那是师父的工笔,画出了那个红衣女子的一颦一笑、如花眉眼。

  师父不可置否地一笑,疲倦地闭上眼:“我记得,阿月她同我说过,想带我去塞外看一看。看那里的苍穹与大漠,还有盘旋在那天地之间的鹰。”

  “……阿摇,不要伤心。”

  “……我只是太累了。”

  我跪在地上,微微低着头:“师父……弟子会记得的。”

  一弯凉月浸浸如霜,紫薇花层层似雪,风一卷便吹飘舞在了屋檐之上,宛如勾魂的紫色蝴蝶,就那样轻易地带走了白发青年一生贪嗔痴怒、爱恨悲怒。

  殿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然而下一秒,杂乱的脚步声却又生生止在了殿门之外。

  那一瞬,白衣青年便红了眼眶,身边一身缟素的碧云便踉跄着脚步扑在了逍遥子的身上痛哭起来。我抹去脸上的泪痕,站起身平静地转了过去,看着翕动着嘴唇神情似大悲似大喜的无崖子,浓着嗓音,语气却是平静地说道:“师父,他去了。”

  没有痛苦,亦没有不舍与留恋。

  带着白纱亦是一身孝服的李秋水看着我,少女一双秋水眼眸因为染上仇恨而变得滚烫而明亮:“师姐你……你竟然没死!竟然……没死!”

  我没有理她,只是微微侧过脸对无崖子说道:“师父临去前同我说,想火葬。我会在逍遥派暂住几日,等师父遗体火化完我便带着他离开这里。”

  没等无崖子说话,他身旁的秋水便尖声叱道:“凭什么?!如今二师兄才是掌门人,凭什么要将师父的归回交给你这个背叛逍遥派的叛徒!”

  闻言,我低低笑了起来:“对啊,我是叛出了逍遥派,可三师妹你似乎忘记了若是没有你的一份劳苦功高,我恐怕也不会落到无门无派的下场。”我踱了几步,上前却被无崖子拦住了。

  无崖子目光隐忍地看着我,皱起剑眉:“飞云堡因你遭到灭门,李家虽然得罪过你,可也已经遭到报应了!”

  我奇怪地看着他:“我只是想看看,师妹的脸到底如何了而已。不过我刚才忘了,毕竟李秋水也是你未过门的妻子。”说罢,我眼神发冷一把挥开了他的袖子,轻言慢语,“不过二师弟,你不能总是护着她的,我若是想要她的命,你也是保不住她的。”

  无崖子一把捏着我的手腕,发红的桃花眼倒映着我的面容,仿佛怒极:“师父尸骨未寒,你到底还想怎样?!大家好歹也是同门一场,你再怎样胡闹,也应该有一个分寸!”

  心里蓦地升起了一股悲意,我冷冷一笑,反手掣肘轻易地隔开了他的桎梏:“那好!我给你七天的时间,时间一到我带着师父就离开逍遥谷,一刻也不留。”说罢,我便侧身而出。

  只听无崖子语气发颤,转身冲我大声吼道:“师父是逍遥派的掌门,童扶摇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句话?”

  我微微侧过头,嘴角勾出冷笑的弧度:“如果我没有资格,那么无崖子,你更没有资格。”

  说罢,我便迎着满天紫薇花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chapter·124

  一声明亮的啼叫响彻云霄, 伴随着激烈的破风声,一只雕儿便从云层俯冲了下来——但是,紧接着下一刻却又刷地一下展开了翅膀,稳稳地停在了玄衣青年的面前,偏着头打量着他,有些邀宠的意味。

  独孤御风伸出手, 那只雕便停在了他的手臂上, 而青年抚摸着黑雕的羽毛, 淡淡道:“下来的时候太快了, 虽然你现在还小,但是日后若是身子沉了再这样轻佻,会吃亏的。”

  后面毕恭毕敬地站着一排下属, 看着那只雕儿对于自家教主的训导满不在乎的样子,都忍不住为了恃宠而骄的黑雕捏了一手心的冷汗。不过, 好在一向冷漠又暴戾的教主对于一只不算好看的雕雏, 格外的耐心。

  此时, 欧阳善渊走上来, 拱手行礼后淡淡说道:“教主,探子传来消息,说逍遥派掌门逍遥子殁了, 而新一任掌门则由无崖子接任。只不过奇怪的是,对于逍遥子的安葬不是他们一贯的土葬,而是圣教火葬的方式。”

  独孤御风神色淡漠,额发遮挡着他的眉眼, 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起伏:

  “舅舅他知道这件事了?”

  如今,圣教之中教主与左护法的矛盾日益激化,只不过碍着两个人之间的血缘关系,维持着表面的微妙平衡。

  独孤玑辰想要一如从前那般掌控圣教,然而,如今的独孤御风不会仅仅只是从前那个听之任之的傀儡少年。

  欧阳善渊顿了顿,回答道:“左护法已经知道了,听送信的人说护法他笑了很久,又沉默了很久,最后咬牙切齿地说,算是便宜逍遥子了。”

  御风手一抬,胳膊上的黑鹰再次振翅而非,伴随着青年吐出的两个字,声音冷冷恍若碎玉:

  “疯子。”

  疯子?听到御风这样形容自己的亲舅舅,欧阳善渊扯了扯嘴角,竟然也有些赞同,可不就是被仇恨蒙了心眼的疯子吗?

  而这个时候,那只还不算大的黑雕已经再次飞了一圈,扑啦啦地展开翅膀停在了御风的胳膊上,有些骄傲地抬着自己的嘴喙。御风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这回还不错。”他伸手招来一个托着生肉盘子的下属,“去吃吧。”

  黑雕欢天喜地地扑着翅膀,便飞上前去大快朵颐。

  教主说要养鸟,全教上下便巴巴地去为他寻找各种名贵的鸟来,却不想不仅鸟被他下令弄死了,那些提着鸟笼子的人也被他一剑抹了脖子。本来以为这件事情是独孤御风自己的一时兴起,却没想到他出去之后,便又自己带回来了一只黑色的雕雏。

  不仅好吃好喝地供着,还由教主亲自训练它。

  毫不夸张的说,这只鸟在教中的地位,估计能比得上右护法了。

  欧阳善渊啧了一声,淡淡说道:“谁也想不到,世人畏惧的剑魔,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闻言,御风偏过头看向他,眉宇间的伤痕已经变成了深红色:“那你本来以为,所谓的剑魔应该是什么样子?”

  欧阳善渊长吟了一声,手指指骨抵着自己的下巴:“唔,至少不会养宠物。”

  御风挥手屏退了众人,背着手面向着层层起伏的青黛山峦:“阿摇从前养的那只白鹫死了,她很伤心。我曾想再替她寻一只白鹫,可是我忘了,世上再多鸟儿,可只有一只小黑。”

  语气平静如水,听不出半分喜怒爱恨。

  “扶摇?我差点忘记了。”

  欧阳善渊再次听到了这个名字,蓦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毕竟,那个红衣少女已经坠崖死了,但凡是在独孤御风面前提及这个名字的人,要么被他一剑抹了脖子,要么便是被独孤玑辰拿去做了人皮灯笼。然而现在,主动提到那个少女,竟然是独孤御风他自己。

  欧阳善渊抱着剑,貌似轻松地说道:“我记得从前你最喜欢的便是她。我还以为你入魔之后,便早已忘了她。”

  山崖之上,倾城日光寸寸泻下来,跳跃在玄衣青年的发梢眉眼之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美意。

  御风蓦然闭上了眼睛,眼前便浮现了阿摇一颦一笑的样子,很美很美,如同一场无法触及的镜花水月。半响,玄衣青年幽幽道:“……也许吧。”

  大概忘记了她,也许还恨着她,又或者依旧深爱着她。

  爱与恨,不过一剑之隔,不过一念之间。

  清晨练完功之后,我又见虚竹拿着那幅画在那里嘀嘀咕咕,像个神经病一样。

  于是,我非常不耐烦地对他说道:“佛家所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你这个小和尚盯着人家画像不仅一盯就是半柱香还极端猥琐地在那里嘀咕,真是羞也不羞!”说罢,我拿着手指挂着脸,“我真是替佛祖为你们这些佛门弟子感到无比的害臊!”

  虚竹目光终于从画像上下来了,无比幽怨地盯着我:“啧,小僧我只是——”

  我打断他:“其实呢,我觉得缘分这东西也很玄妙,比如你同你师祖的审美也是一样的。虽然当年我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出来,但是后来灵绝告诉我,灵门那个家伙竟然偷偷暗恋了我小师妹大概有……”顿了顿,我掰着自己的手指头,却发现还是数不清楚,只好含糊过去,“反正呢,就是好多好多年!没想到,他的徒子徒孙跟他一样,却比他还要不如,就光看看碧云的画像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啧啧啧。”

  虚竹试图打断我辩解道:“不是,姥姥你听我说——”

  我一副‘我试过来人,我都懂’的表情,无比慈爱地凝视着他:“其实呢,我跟你讲我碧云师妹比这画像上的人好看多了,只不过你没有眼福看不到了。”说罢,我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背着手转身而去,脑子里却是一片浆糊——哦对了,碧云最后是去了哪里来着?我怎么又想不起来了!

  虚竹憋屈地凝视着某人的背影:……就不能让他好好说句话吗?

  小和尚摇头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说罢,他便抬起头却突然眼睛一花,一个白色女子曼妙的身影便蓦然遮在前面。

  满天林叶飞舞,松枝摇晃,而那女子衣衫仿佛浸染遍地白雪颜色,身姿优雅轻灵朦朦胧胧却叫人看不清楚,但也能单单从那个背影上面看出那女子的不凡气度。

  虚竹身影一僵,而身后一道声音用了密语传音的功夫低低地传过来:

  “快带她离开。”

  小和尚一愣,摸着自己光脑袋,一脸懵逼:啊?带谁离开?离开,去哪儿?

  “师姐,这么些年,你过得好自在啊!”

  一听到这轻柔婉转的声音,我便僵住了脚步,沉下脸猛地一转身却见身后并没有人,然而那声音还是断断续续地再次从我身后传过来:“师妹还真是敬佩姐姐,容貌数十年如一日不曾变化,当真是天长地久,不老长春。”而声音的最后,是停在了我的左手那一面。

  我微微侧过脸,便见到一个脸上带着白纱的绝色女子姿态优雅、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轻风动裾,飘飘若仙,一如多年前她的样子。然而女子面纱之上的一双秋波眼睛微微一弯,仿佛带着笑意,可是那眼睛里的波光却是带着明晃晃的恨意,犹如一杯鸩酒的毒。

  果然,该来的业报,始终都要来。

  然而,现在我该怎么办?是该害怕得高呼虚竹快背着我逃开这里,还是应该气冲冲地跟李秋水算着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不过我记得好像,我会被李秋水砍去一根手指头,顺便砍下一条腿来着?想到这儿,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决定放弃套路,还是另谋出路。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李秋水看着我,柔声道:“咱们同门师姐妹多年不见了,我还记得当年的师姐可是威风八面,怎么今日见面,师姐倒像是一个闷葫芦什么都说不出话来?”

  李秋水捏着兰花指,踱了几步:“我算到这几天是你返老还童的大喜日子,听说你近年来脾气越发暴戾,想必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