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六章
作者:千古      更新:2023-07-30 19:15      字数:4047
  那一日, 傅君婥建议寇仲与徐子陵尽快离开扬州城, 两人卷铺盖先往乐远岑的客栈而去却是扑了一个空, 不待他们再找人就发现路上多了许多士兵。

  那些士兵都是宇文化及的手下,正在全城搜捕盗走《长生诀》的贼人。两人见此景象当即先出城了, 也是他们的运气够背, 在城郊正好遇到了回城的宇文化及,还有紧随其后而来的傅君婥。

  宇文化及的眼线遍布扬州城, 他已经获知了是谁最后拿到了《长生诀》, 但他完全没把两人放在心上,那么多士兵难道还抓不到两个小混混。

  引起宇文化及注意的是想要刺杀他的傅君婥,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交手, 傅君婥明知武功不如他,但还坚持刺杀的这种执着倒是颇为有趣。

  点背不能怨社会, 谁能想到四人在城郊狭路相逢。

  既然寇仲与徐子陵送上门来, 宇文化及当然要从他们手里抢走《长生诀》, 但是傅君婥怎么会让宇文化及如意,不管《长生诀》是不是绝世武功,它都不能落到宇文化及手里。

  于是双方再度大打出手。

  这次宇文化及为了夺回《长生诀》没有再对傅君婥匆手下留情。傅君婥在匆忙中传授了一套武功口诀给受伤的寇仲与徐子陵,让两人跳入水中先逃。

  傅君婥所言的那套口诀浅显易懂,是告之两人身体几大穴位的所在。

  如果想要练出气感就该以此口诀行事,至于更多的武学招式或是高深内力,这就不是一时半刻间能够传授了。

  寇仲与徐子陵若是天资过人能凝出气感, 那么也能为他们谋得一丝生机。因为两人在遁入河中时已经身负重伤, 两人随波逐流而去, 谁也不知道他们能否再见明日的太阳。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有武学基础的寇仲与徐子陵做了一件胆大包天的事情,两人在重伤之际借以傅君婥说的口诀摸清了几大穴位所在,然后竟是练起了《长生诀》之中后两幅图,也别管有多难打通经脉,总而言之是死马当活马医地硬来了。

  两人这样硬来的结果自是昏了过去。

  如果换做是练习其它武功两人十有八.九已经淹死在河水里了,幸而两人所习是《长生诀》,而与其说《长生诀》是一门绝世武功,不如说它更贴近道法自然。

  一般的武者需要从后天入先天,再从先天入天人合一境界。

  《长生诀》能让修行者摆脱从后天入先天之境的繁复过程,直接吸收天地万物精华转为自身的先天真气。别小看后天至先天的一境之差,它往往耗尽了绝大多数武者半生去参悟,唯有智勇双全者天资极佳者才有可能迈入先天。

  《长生诀》的奥秘之处正在于此,而它正是要求入门者没有其余的内功基础方能避免走火入魔,而七幅图所示更是有违一般武学常理,需要配合以甲骨文所载的文字解释练习效果更佳。

  寇仲与徐子陵也是误打误撞地入门,因为他们处在半醒半晕地状态,毫无保留地运行长生诀功法才能让人汲取天地之力。水流之中含有温和的治愈之气,两人飘在河水里反倒让他们有了恢复伤势的力量。

  乐远岑找了好几天才发现了在水中昏迷漂浮着的寇仲与徐子陵,这两人与她多年前借以龟息功遁逃的情况有些相似。不同的是由于两人强行冲破经脉,所以即便他们练了《长生诀》这种养生功夫,却也在旧伤治愈之际又加添新伤,五脏六腑难免受了内息的冲撞。

  寇仲与徐子陵在感到头顶被注入一股暖流后逐渐恢复了意识,只觉疼痛的脏腑被这股暖流滋润了,淤积在喉间的血腥味也散去了很多。两人听清了传入耳中的水流声,而尽力睁开了眼睛就看到站在面前的乐远岑。

  “乐姑娘,你没有遇到宇文化及吧?”徐子陵仰头看向乐远岑,逆光里她的笑容一如往昔的随意不羁。“谢谢你救了我们。”

  寇仲也在暗中松了一口气,既是因为见到乐远岑平安无事,也是因为知晓他们不是被奇怪的人救了。“乐乐,我浑身都还在痛,有没有什么缓解的方法?不如你再输几道气来治一治?”

  乐远岑回以寇仲的是把《长生诀》扔了过去,“这一道就是以书相抵了。多来几道,你倒是想得很美,那你打算怎么还?”

  寇仲嬉皮笑脸地接过了书,“要是乐乐不嫌弃的话,我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就怕你不敢要我。”

  “要你做什么?为我不停惹事?走路都能捡到《长生诀》,下次是打算捡一本《天魔策》给我?”

  乐远岑笑着摇了摇头没把寇仲的调侃放在心上,她转而看向了徐子陵,“我没有遇到宇文化及,在打人与救人之间,这一次我选了后者。陵少,你们到底是被什么人救了,谁胆子那么大让你们这样练功的?这不要命的练法还真颇有我当年的风范。”

  “当时的情况危急,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死马当活马医。”

  徐子陵无奈地笑了,他看乐远岑是真为此自豪,但那真是要去了半条命的练功方法。他把前后发生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傅前辈帮我们抵挡了宇文化及的追杀,也不知道后来她的情况如何了。”

  “傅君婥师从傅采林,名师出高徒,多少该有一二保命的本事。宇文化及没能得到《长生诀》,他必是要往洛阳走,傅君婥与其为敌也很可能往洛阳走,他们走得是大运河,与我们现在的方向并不相同。”

  乐远岑没见到傅君婥的尸体,往好的方向猜测她可能是逃出来了。“为了避过宇文化及的追捕,我取道长江向西而去,所以现在你们想的再多也没用了。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们进入了江湖。一入江湖深似海,你们早晚要习惯生离死别,这只是一个开始。”

  徐子陵看着两岸匆匆掠过的群山峻林,这艘船乘风破浪地行驶在长江上,再看此地的景象应该距离扬州很远了。他与寇仲死里逃生离开故乡扬州,这一条江湖路的前方充满了未知,会不会有一天在他们之间也会上演生离死别?

  “陵少,来,笑一个。属于我们的江湖时代就要开始了,你为什么不笑一下?”

  寇仲看见徐子陵略显迷茫的神色,他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坚持才让两人陷入了险境,也让两人就这样横冲直撞进入了江湖,可他并不后悔这么做。

  寇仲揽着徐子陵的肩,他笑着问乐远岑,“乐乐,你有没有发现陵少思虑过重,你说他一直考虑得太多,以后照他这样会不会追不到心上人。”

  “我是不知道陵少能不能追到心上人,我知道的是你再这样没个正形,将来怕难追到心上人。”

  乐远岑没给寇仲狡辩的时间,“可别拿我比,像我这么不拘小节的人还真不多。何况,你的眼里还有另一种东西。”

  “什么?”寇仲眨了眨眼睛。

  乐远岑笑而不语,招呼着两人去喝鱼汤,他们的肚子很早就叫了。

  其实,寇仲眼中的是野心。她曾在赵盘眼中也见到了野心,时也命也让赵盘成为了嬴政,而今寇仲如果想要一争天下,并没有赵盘当年的天时地利人和。

  毕竟这是一个门阀割据的时代,武功绝顶与问鼎天下是两回事,即便能夺得天下,而治理好天下又是另一门学问。权力、自由、爱情,当这些交汇在一起,又有几人能幸运地全都拥有?

  寇仲没能等到乐远岑的回答,他也只能暗中叹气。实话实话,谁不喜欢美人,何况又是惊为天人的美人,又是救了他的美人。

  可是说来也奇怪了,人与人的关系许是从第一眼就注定了。寇仲总觉得乐远岑看他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位故人晚辈,而她不羁的面容下已是不再年少轻狂的心,硬是让他没法生出不敬之心。

  一顿美食过后,乐远岑向两人说起了《长生诀》之事。世间少有人能读得懂甲骨文,她也没有学过,但如鬼谷子那般的人物是一定会的,而今难觅鬼谷子的踪迹,可还能向柳下香询问一二。

  当年的一场你死我亡的夺舍之争,柳下香吞灭了尸子得以存活下来。

  其魂已变,无法再是双手不染人命的香帅。或如鬼谷子所言,到了后来姓名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柳下也好,楚姓也罢,只有香如故,如此也已经足矣。

  话说回来,柳下香懂得不少道法之事,他当然也读得懂甲骨文。

  “仅以《长生诀》的图示而言,七幅图对应了五行与阴阳。比之五行图,阴阳图更容易入门你们的运气不错,选对了最适合自己体质的那一幅图。

  如今你们的经脉已经被打通了,一直练习下去定能够成为一代高手。至于那些文字,等将来我请教了高人再来告诉你们。不过此书没有记载武功招式,这还需要你们自己在实战中感悟。我送你们一程,这一路就随便指点你们几招。”

  “乐姑娘,你不与我们同行吗?”徐子陵听得明白,乐远岑只怕就要与他们分开了。

  寇仲当即就问到,“乐乐,你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们,还真舍得抛下我们?”

  乐远岑认真点了点头,“当幼鹰足够大时,老鹰就会把它们推下山崖。在幼鹰往谷底坠下时,它们就会拼命地拍打翅膀,以图能够活下来。鹰击长空,必然要经历一番风雨。我与你们一直同路,对于你们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等到你们伤势痊愈,我就会你们放下船,天大地大,该由你们自己去闯荡。”

  寇仲与徐子陵对视了一眼,话虽如此,但到底还是生出了几分不舍。

  徐子陵追问了一句,“乐乐,我也叫你乐乐吧。你大概往哪去?”

  “都是散发弄扁舟了。”乐远岑笑着指了指江水,“我自是浪到哪里是哪里了。”

  **

  乐远岑也并非完全没有目的地,她想去巫山看一看这个世界有没有桃源村。她在桃源村有过一段最为岁月静好的时光,有机会去重温一番也不错。

  三人一路顺着长江而行。

  月圆之夜,江面上飘荡一曲琴声。

  琴音似是九天之上垂云而下不染凡尘,又是浸染了万丈红尘的缕缕情思,矛盾到了极为融洽的地步。

  侯希白听着悠悠的琴音,几乎是完全沉醉曲中,直到一曲终了才睁眼看向对面的柳下香。

  “柳下兄,与你同行果然有趣,今夜竟能遇到如此高人,也不知是哪位大家指间能如此琴音。我也曾听尚大家奏过一曲,此人更在尚大家之上。”

  柳下香知道侯希白说的尚大家是有天下第一才女之美名尚秀芳,但他没有回话就匆匆站了起来,极目远望向由远及近的船只。

  此曲乍一听是无花所奏。月夜扁舟,此景多似他们初遇之际,一模一样的古曲,却有着不一样的琴心。

  然而,柳下香看到了船上的人,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无花,而是有人与他一样在怀念故友。

  “岑岑,别后相逢,我们这次终于没有见面就过招。观月弹琴,这样也不错。如此一想,我该感到委屈,我们似是没有如此花前月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