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5)
作者:凌沧州      更新:2023-07-30 19:28      字数:21491
  ,喝上一口,馨沁肺腑。

  水汷放下茶杯,道:“难得你还带着这个茶。”

  水晏喝的是敬亭白雪。

  杯内白毫翻滚,如雪茶飞舞,又均匀似兰。

  水晏道:“旁的事做不了,也就只能在这些吃喝上面下功夫了。”

  水汷道:“若是旁的事能做呢?”

  水晏抬起了头,面前水汷敛去了平日里的嬉笑,一双剑眉斜插入鬓,目若朗星,正极为认真地瞧着他。

  水晏勾起了嘴角,笑容终于入了眼底。

  梨香园内,薛蟠身上带着酒气,声音却是极度兴奋,揪着小厮衣领,扯高了嗓子,道:“你再说一遍!”

  小厮弓着身子,面上堆满讨好的笑,道:“宫中传来消息,姑娘入选了!”

  薛蟠丢过小厮,转身就往内院跑,一边跑一边大声道:“妹妹大喜!”

  彼时宝钗正在房里绣花,听到薛蟠冒冒失失跑进来,又说着这样的话,一时分心,针尖刺进了指头里。

  宝钗吃痛,放下了绣品,脸上无悲无喜,看着未做完的活计发呆。

  薛母得了消息,连道了两声好,忽而又想起宫中生活,脸上的神采又淡了下去。

  这日,难得的一个晴天,宝钗被薛蟠送进了宫里。

  行的路上,薛蟠之前所想的皆是妹妹为妃之后的荣耀生活,然而当真正送宝钗进宫时,他那争荣夸耀的心却灭了几分,一想道宝钗入宫之后再难回转,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落。

  宝钗又好气又好笑,递上了帕子,道:“哪里就伤心成这样了?我入宫之后,你要听母亲的话,不可再惹是生非。结交的那些纨绔,也尽量都远着些。”

  薛蟠点头,泪水连连地送宝钗入了宫。

  宝钗出身世家,又是皇商,因而分到了甄太妃身边。

  那甄太妃是金陵甄家的姑娘,模样性情自然不用多说,年轻时也是极为受宠的人物,如今太上皇年龄大了,甚少临幸后宫,甄家近年来又没什么出色的子弟在朝中理政,因而她也沉寂了下去。

  虽然甄太妃不复往日风光,但到底是诞下六皇子的人,太上皇看重皇子,待她也有几分薄面,她在宫中的日子倒也十分自得。

  甄太妃见了宝钗,细细问着她的籍贯家世,宝钗一一回答。

  甄太妃道:“竟是金陵薛公之后?如此算来,本宫与你薛家也是故交了。”

  甄太妃追忆往昔,随后又道:“你虽到了本宫这里,但太后那里旨意未下,本宫也不好自作主张,你现在只管跟着本宫几年,若太后旨意仍不下,本宫自会替你做主。”

  宝钗谢了恩。

  到了晚间,元春得了消息,来了甄太妃宫里。

  元春此时虽未封妃,但圣眷正隆,宫女太监们也乐得去巴结她,见她来了,忙争先恐后地往内殿里递消息。

  元春到了殿里,拜见了甄太妃。

  甄太妃道:“你自从去了东宫伺候新帝,便甚少来本宫这里。”

  元春笑着陪不是,道:“妾恐扰了娘娘清修。”

  “什么清修?不过熬日子罢了!”

  甄太妃知元春所来何意,也不多留她,让小宫女带着她去了宝钗院子里。

  宝钗知道了元春到来的消息,早早地在房里等着,见元春到了,连忙下拜:“拜见娘娘千岁。”

  元春上前亲自扶了,携着她的手,坐在上首,屏蔽了左右,道:“自家姐妹,何必这般见外。”

  宝钗挨着椅子边坐了。

  宝钗常听母亲提起这位才貌双绝的表姐,心里早有计较,今日见面,若然如传闻一般。

  元春与宝玉有着七八分的相像,行事说话又极为和气,宝钗慢慢地也就不似刚才那般拘谨,二人说说笑笑,竟也十分融洽。

  元春打量着宝钗,见她眉目如画,温柔安静,不禁皱眉道:“论理说,你来了,我应该高兴才是,只是这宫里...”

  “外人只看到这大明宫的繁荣,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苦呢?”

  元春面上的欢喜淡了几分,强作欢颜道:“罢了,你既然来了,必然是知道的。”

  宝钗低头不语。

  元春观宝钗言谈,便知她是个心里极有主意的人,也不多说,只将宫中形式与她讲上一遍,末了让她好生跟着甄太妃学规矩,得了空去自己那坐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岳小钗和扶摇小天使的仗义执言~

  非常感谢你们qaq

  把薛蟠打死人的剧情蝴蝶掉了,为了剧情发展,直接快进,把宝姐姐丢宫里了~

  不知道怎么惹到的这种人,三天两头过来闹一次事= =

  马甲换的我眼都花了,一查ip也是醉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她怎么了,换着马甲来喷我= =

  恩,我没读过书,我眼里只有黛玉风趣幽默,宝钗温柔宽厚,湘云元气满满,探春风雅明理

  恩,我是淘宝客服,我不该看到一堆0分去查什么ip

  妈蛋,好像骂人是什么鬼,我数据都这么差还来我文下捣乱= =

  ☆、换伞

  在宫里的日子并不算难熬,又因着祖上的关系,甄太妃对宝钗颇为照顾,元春也时不时地来找她说说话,因而宝钗的日子也十分自得。

  这日,甄太妃让宝钗去给清思殿给太后送个东西,宝钗取了东西,出了门。

  时值隆冬,大雪纷飞,路上并不算好走,虽有小宫女在她身边撑着伞,但宝钗身上仍沾了不少雪花。

  小宫女一脸歉意,宝钗将伞往小宫女那推了推,笑道:“看看你,马上要成个雪人了。”

  正说着话,忽然一个穿着大红猩猩毡的少年闯入了她的视线。

  那少年身上落了一层雪,却丝毫不显狼狈,更显得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与童心未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执着伞的小太监,一边跑,一边道:“王爷!您慢点,仔细路上滑。”

  宝钗一怔,眉头微微蹙起,没想到在这里又遇到了他。

  水汷重活两世,尚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一时起了玩心,一路小跑着去太后宫里,却不料在这里遇到了宝钗。

  忙停了脚步,抖抖身上积雪,想去上前说话,又不知她在宫里是何职位,如何称呼,想起上次见她时还能说说笑笑饮着茶,心中不禁百感交集,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小太监急忙赶来。

  水汷身量颇高,小太监惦着脚尖,给他撑着伞。

  宝钗往来太后宫中几次,因而小太监对她也有印象,见水汷楞在原地,小声提示道:“王爷,这是甄太妃宫中的女史,今年新入宫的,您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又向宝钗微微弯下腰,道:“姑娘好,这是南安郡王,刚下了朝,来陪太后娘娘说话解闷的。”

  宝钗身为女史,水汷又非皇上,自然不用行大礼,饶是这样,她再起身时,百褶裙上也沾了一层积雪。

  水汷的眼神暗了暗,又很快收敛心神,点点头,道:“原来是甄太妃宫里的人。”

  “你们去给太后送东西?”水汷道:“正好,本王也去给太后请安,一同前去吧。”

  宝钗虽为女史,但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主子,能分到的伞也不如水汷的华美,能遮雨挡雪,况她又怜小丫鬟单薄,一路走来,竟也不比不撑伞好到哪去,身上尽是雪水。

  水汷见此,皱了眉,吩咐小太监道:“你去给姑娘撑伞,本王这不需要你伺候。”

  小太监面有难色,道:“王爷,这么大雪...”

  “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个什么。”水汷道。

  小太监无法,只得走到宝钗身边。

  宝钗微微摇头,一双清澈的眸子无悲无喜,轻声道:“王爷,这于理不合。”

  水汷好看的剑眉拧在一起,早知她知礼,也不好反驳,只好退一步,道:“那本王便用自己的伞换你的伞如何?你伞上的雀上枝头,本王喜欢的紧。”

  大雪纷飞,哪里看得到伞上什么花纹,水汷极得太上皇与太后的宠爱,行事任意妄为,在金銮殿打了言官也没见有什么惩罚,小太监自然不敢违反他的意思,抢先一步,将手里的伞塞到宝钗身旁的小宫女手里,又从她手里夺过来宝钗的伞,笑道:“姑娘莫要推辞了。”

  水汷走在前面,强忍住偷偷瞥宝钗的眼睛,问道:“甄太妃身体可还安好?本王事物繁忙,也不曾去拜见过她。”

  宝钗回答道:“劳王爷挂念,娘娘精神很好。”

  未曾说上几句,便到了太后的宫里。

  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见水汷来了,都聚了过来,这个给他撑伞,那个给他扫雪,把跟在他身后的宝钗挤到了一边。

  小宫女拉了拉宝钗的胳膊,小声道:“姑娘,这位王爷好受宠啊,寻常我们来太后宫里,他们连理都不理的。”

  宝钗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水汷笑道:“姐姐们只顾照顾我,倒把真正来寻太后的人给落下了。”

  说着一指宝钗。

  宫女们见此,方想起来院子里还站着甄太妃的人,淡淡地应了,只让她在此等候召见,引着水汷进了屋。

  屋内烧着地龙,宫女将水汷的大红猩猩毡解了,水汷上前行礼:“拜见太后,太后金安。”

  太后的大宫女上前将他扶起,又有小宫女给他奉上一杯热茶。

  太后道:“今日怎下朝这般晚?”

  水汷接了茶,回答道:“回太后的话,临近年底了,散朝有点晚。散朝之后侄子又去了太上皇殿里。”

  说着低头一笑,道:“太上皇要给侄子赐婚,拉着侄女选了半天,这才耽误了点功夫。”

  太后道:“上皇一向极为疼你,你又迟迟不婚,说不得他要着急了。”

  之前太上皇也找她说过水汷的婚事,意思是在京中勋贵里挑上一个,嫁给水汷,一来唯恐水汷日后结了江城的士族,实力又增,二来也将水汷的心拴在京城之意。

  太后与南安太妃说了几次,又试探过几次水汷,便觉此法不通。

  这段时日相处下来,太后也早早地收了敲打水汷之心。

  太后看来,水汷虽表面纨绔,不通政事,但心里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比之阴鸷的新帝,各有千秋。

  太后一生无子女,姐姐所生的太子又已去世,水家的哪个子弟做了皇帝,对她来讲,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又无儿子傍身,对谁都没有威胁,理孝又是越不过的门槛,无论谁称帝,她都是尊荣的皇太后。

  水汷感觉出太后对他态度的转变,来清思殿的次数更勤了,今日见太后这样说,忍不住笑道:“北静王还未婚配呢,我着什么急。”

  太后见他提起了水溶做挡箭牌,忍不住拆穿他,道:“他早就定下了人家,过完春节就完婚呢。”

  想起水溶,太后又道:“说起来你这位嫂嫂,还是宫中甄太妃的娘家侄女呢!”

  “原来是甄太妃的侄女。”

  水汷见太后终于提及甄太妃,心里终于松了口气,想起彼时还站在外面淋雪的宝钗,忍不住道:“路上我还遇到了甄太妃宫里的女史呢,说是给您来送东西。我见她伞极小,便与她换了伞。”

  太后忍俊不禁,道:“怪不得你来的时候一身雪,原来是做护花使者去了。”

  “甄太妃到底比本宫会调理人,侄女许了溶儿,如今就连身边的女史,也能把你引得白挨了一场雪。”

  说着吩咐宫女宣宝钗进来。

  水汷知道太后这是在打趣自己,心里也不甚在意,笑着去讨太后身边的大宫女竹星。

  太后道:“你这猴儿,也太会挑!”

  “你若讨了别人,只怕本宫也给了,只这竹星,本宫是断断不舍的!别说是你,纵是皇帝来讨,本宫也是割舍不下的。”

  宝钗刚刚进来,便听到了素日威严的太后与水汷说着笑,目不斜视上前去行了礼。

  太后道:“这么大雪,倒是难为你了。”

  宫女们闻琴而知雅意,捧上了一杯热茶。

  宝钗道了谢,将东西递给宫女,道:“请娘娘查看”

  水汷喝着茶,余光瞥到小宫女手里的东西。

  原来是一些花样子,心里暗暗叹了气,不过这些东西,也值得让人冒这么大雪送了过来?

  转念又一想,太上皇仍在,新帝现如今住在东宫,甚少来后宫,如今是下朝时间,若是新帝孝顺,说不得要来太后宫里走上一趟,机缘巧合下,大雪纷飞,佳人衣衫单薄,又无好伞遮雪,少不得要引起男人天生的保护欲了。

  想到这,水汷眼底叹息一闪而过,眼前这个般般入画的女子,注定生生要与他擦肩而过。

  太后随手翻了翻,便又放下了,打量着宝钗面容,暗叹甄太妃好手段,膝下有着六皇子,仍惦记着往新帝房里塞着人,偏她身为太后,又不好说些什么。

  可叹宝钗命运不济,又或者说与新帝无缘,每次或早或晚,完美地避开了新帝来太后宫里的时间。

  今日又是如此,新帝前脚刚走,她后脚便到了。

  新帝初掌政,正是想立威之际,本就反感别人插手他的事情。

  元春原来是太后宫里的女史,太后既然送了元春过去,不好再塞一个过去,平白惹了新帝的不喜。

  太后叹了口气,可惜了宝钗的模样身段,若是新帝得见了,说不得又要上心了。

  水汷观看太后神色,知道她对宝钗留了意,这样一来,宝钗在宫中的生活虽不说好上许多,但最起码不会太过艰难。

  这原是水汷的本意,但见太后与宝钗相谈甚欢的情景,他又忍不住心口发酸,说不出什么感觉。

  翻云簪早被薛蟠送回,自然免去了有心人探察他与宝钗的关系,也同样断了他与宝钗最后一点关联。

  水汷叹了口气,眼睛发酸,看着屋内冉冉升起的檀香,抽了抽鼻子,心想自己到底是在江城呆惯了,果然不适应这精致奢靡如梦幻一般的京城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谢谢两位小天使的地雷~

  lw0907110121扔了1个地雷

  扶摇扔了1个地雷

  以及感谢我就不爆id 、死当如此_无地彷徨、岳小钗、南巷清风、布谷鸟、c、小肥肉等小天使的鼓励~

  这几天负能量有点多,感谢大家能够理解;

  写这篇文的初衷是想给那些让人心疼的妹子一个好结局,无论外界怎么样,我想我都会写下去,初心不负。

  对于那些致力黑我的人,就让她们自己在那表演吧,世界那么大,事情那么多,我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陪她浪费口舌。

  最后,鞠躬,非常感谢你们一直都在!

  ☆、邀请

  南安王府,水汷的书房里,摆了张竹竹高升的屏风,水晏坐在后面,身上披着玄色织锦缎子的大氅,左手捧着描金小暖炉,右手翻看着水汷与江城将领们往来的书信。

  水汷知道水晏性情,力排众议,让水晏帮着他处理政事。

  南安太妃从大明宫回来时,事情已成定局,万般无奈下,只得做了让步,让人往书房里放了张屏风,说什么也不让水晏与官员们正面相谈。

  水晏见了屏风,只是笑笑,也不太在意。

  水汷倒是愧疚不能自己,向水晏赔了好几个不是。

  这日,水汷从皇宫回来,便一直兴致缺缺,心不在焉。

  水晏猜度多半是在宫中遇见了那个薛家姑娘的原因,抿了口茶,道:“原是你亲自去户部打的招呼,这会儿子又做这副情深模样给谁看。”

  水汷将头埋在胳膊里,闷声闷气道:“还不许我难受会?”

  水晏道:“那你回你院子里难受,我这会儿忙的很,没空听你的伤春感秋。”

  话虽这样说,却又嘱咐小丫鬟上了新茶。

  水汷也不抬头,将自己环成一团,过了良久,他喃喃道:“白日消磨肠断句的下一句,是世间只有情难诉。”

  水晏听此眉毛一动,手上的活计也停下了。

  临近年底,又因多年不曾举家来京城,王府的事情比在江城时多了许多。

  内宅事情以往皆是袁氏帮着南安太妃打理,如今出了千红那档子事,南安太妃不愿再用她,只好一个人强撑着精神,处理事物。

  南安太妃毕竟年近四十,精神不如往日,几日下来,便觉头昏脑涨,力不从心。

  管事的婆子见她如此,便上前献策,说郡主如今年龄也大了,何不让郡主帮着管家?

  南安太妃听此,便让人叫了水雯过来。

  这几日探春湘云被家里接了回去,水雯没了玩伴,正无聊之际,忽听母亲教她管家,忙跑了过来,说是要与母亲分忧。

  南安太妃一边笑着去点她额头,一边教她如何看账本。

  水雯本是个不甚细心的性子,管家不过一时无聊兴起,看了这么多账本,只觉枯燥无聊。

  头一日还好,尚能装个样子,第二日便说什么都不愿再来了,打发了小丫鬟来回南安太妃:“姨娘不过约束下人不当,母亲说她两句也就罢了,何苦来自己强撑着不用她?”

  南安太妃气结。

  水雯被她养的天真不理世事,追其原因,不过是她太过溺爱,自己生了一通闷气,喝了几口提神的清茶,不得不又打起精神细细理家。

  正巧这日荣国府请水汷过府一叙,顺带着送来了一盒马蹄酥糕并着几碟精致小点心。

  水雯最为留意吃喝,探春提起荣国府上的点心时,她便问了几句。

  探春便上了心,今日荣国府的人来请水汷,她便打发了人送来点心,说小小东西,不成敬意,孝敬母亲与义妹的。

  南安太妃心想探丫头可真是个乖人,管家婆子极会看她脸色,见此又献策道:“太妃,荣国府的三姑娘,也是您的女儿呢。三姑娘也是个极有主意的人,老奴听闻,她在荣国府也是时常帮着管家呢!”

  南安太妃犹豫道:“这,恐怕不好吧?”

  “她非王府之人,一来难服众,二来此事繁琐,只怕她也不愿意罢。”

  管家婆子姓冯,是南安太妃嫁给南安王时从家里带过来的,南安太妃身边第一得用之人。

  冯婆子见南安太妃劳累,有心为她分担一二,奈何身份有别,只得推荐他人,劝道:“三姑娘既认了太妃为母,自然是要以太妃为尊的,怎地不是王府的人?况她又是个庶出的,太妃这般抬举她,只怕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拒绝呢?”

  南安太妃本不欲让探春帮着管家,但奈何自己精力大不如从前,又架不住冯婆子苦劝,便叫了水汷过来,与他商量请探春过来帮忙管家的事情。

  水汷道:“官场之事,从来都是报到我这,由秦远看着处理,并不经过母亲这。母亲既然觉得劳累,又不愿用姨娘,那便请了探春过来也无妨,左右不过一些家中琐事。”

  南安太妃见水汷同意,便着手准备,自己亲自去请探春,水汷笑道:“多大点事,也值得母亲亲自过去?荣国府给我下了帖子,我顺带着一道请她也就是了。”

  南安太妃一想,水汷身为一品郡王,又为一家之主,亲自去请探春,面子上也更为好看,于是便同意了,末了又嘱咐水汷几句,让他说话务必要婉转,万不可咄咄逼人。

  水汷笑着应了,换了身衣服,去了荣国府赴宴。

  自水汷带贾琏去了一趟大明宫,荣国府便与水汷的关系亲密了许多。

  时不时地给水汷下帖子,请他过府一叙。

  水汷初来京城,本不欲与勋贵们来往过密,但新帝猜忌已成,南安王府又从来都是太上皇那一排的,彼时再去向新帝投诚也没了意思。又听了一些宫廷秘闻,得知新帝如何上的位,索性回归本心,与勋贵们来往如旧,左右北静王府比他还要受新帝忌惮,纵是削藩,也不会先拿他开刀,更何况,南海异族虎视眈眈,新帝纵是有心想拿他作伐子,也不会挑在这个时候。

  水汷到了荣国府,见席上有薛蟠作陪,便知宝钗与家里书信难通,道:“今日本王在宫中遇到了你妹子,你妹子做了甄太妃宫里的女史,本王还未来得及向你道喜。”

  贾赦大惊。

  他原是久浸女色之人,自然瞧得出水汷待宝钗有意,因而有意向水汷示好,使了钱财,让宝钗备选为公主郡主入学陪侍,怎地这会儿成了女史?

  贾赦看了一眼贾珍,他面上也是一片惊讶之色,低下了头,心思盘算着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薛蟠听此言极是欢喜,半晌情绪又低落下去,黯然道:“做了女史又能怎么样?皇家规矩那么多,只怕以后是再难见得到了。”

  贾政听薛蟠这番话,面上便有了几分不喜,正色道:“天家怎是我等小民可以议论的?蟠儿慎言!”

  薛蟠表情不是作伪,水汷只得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却说不出安慰他的话,扭过脸,对着贾政说道:“小王有一事想请世翁帮忙。”

  贾政连连还礼:“王爷请讲。”

  水汷道:“母亲年龄渐长,精神不济,姨娘今日身子又不大爽快,小王有意想请探春妹妹在府上小住几日,帮忙料理家务,不知世翁可否愿意?”

  贾政一怔,他从来是不理庶事的,对于内宅事情并不上心,因而犹豫道:“此事...”

  话还未说完,便被贾赦打断了:“自然是愿意的。”

  贾赦只道天下男子皆与他一般,都是个爱慕女色,走了个宝钗,又来了个探春,这南安王府注定是要与自己府上牵绊甚深的。欣喜之余又有些惋惜,可惜那探春不是自己膝下的,若是自己生的,说不得便有了个王爷做女婿。一个母族皆废公主做儿媳,纵有太后撑腰,也不及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做女婿。

  贾赦不免又想到了自己膝下的迎春,样貌并不输于探春,奈何性子太过软绵,心想以后要好好调养,若是机缘得当,说不得要比儿子还要中用呢!

  于是脸上堆着笑,话里也极为亲昵:“探丫头本就是太妃义女,为太妃分忧也是应当的。”

  扯着贾政的袖子,不让他说话,又让小厮往内院里递消息,说是让探春准备准备,等会儿与王爷一道回府。

  探春这会儿正捧着一本书,忽听外面一阵说笑声音,正欲让大丫鬟侍书去问,便看到赵姨娘一路小跑进了屋。

  赵姨娘先行了个不甚标准的礼,手舞足蹈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如今姑娘可算是如了愿,飞上枝头做那金凤凰!只求姑娘不要忘了我生你不易,也提携提携我和你环兄弟!”

  探春因素知赵姨娘平日性格,见她说话颠三倒四,也不甚在意,让小丫鬟给她看座奉茶。

  不一会儿,便有小丫鬟来报,说是老太太有请。

  探春看赵姨娘兴奋神色,心思一转,怕是南安王府那边来了消息,低头思索一番,换了身颇为隆重的衣服,往荣禧堂走去。

  贾母见了探春,细细打量着,道:“你这身衣服倒是不错,只是鬓间...”

  贾母微微摇着头,道:“我观其王爷言谈,是个不大喜繁华的。都说儿子似母,太妃多半也是如此。”

  唤来鸳鸯,让她取了几套精致却不张扬的头面,并着几支通体碧绿的翡翠钗子,交予探春的乳母,又问水晏送她的扳指何在。

  探春从香囊里取出,贾母让手巧的丫鬟打了个络子穿上,给探春戴着,又吩咐道:“王爷手足情深,在他面前务必要戴着,其他时间,你自己理会吧。”

  探春叩谢了贾母,换了头面,坐在贾母身边,听她讲着理家要务。

  前厅宴毕,水汷来请,一进屋便瞧见了探春胸前那个碧玉扳指,笑道:“探春妹妹是个有心的人。”

  为显重视,来接探春的马车,是按照郡主规格置办的,华美奢华异常。

  贾政见此皱了眉,水汷笑道:“她本是母亲义女,这车坐得。”

  荣国府正门,非皇亲王爵不开,探春长这么大,尚是第一次坐轿出正门。

  探春偷偷地从穿金描银的纱窗里瞧了一眼,街上人群早被肃清,围在一旁的皆是身披盔甲,腰配长剑的王府侍卫,为首的统领器宇轩昂,身着明光镜铠,眼里似有十里春风。

  探春一怔,手里捧的暖炉就落在了轿中。

  探春的丫鬟们都是极有规矩的,今日之事虽十分荣耀,但她们脸上除了有着几分喜欢,却丝毫不见骄奢之气。

  侍书见探春若有所思,手中的暖炉也掉了,于是将暖炉捡起,问道:“姑娘,您看到什么了?”

  探春收了心神,随之一笑,道:“许是眼花了。”

  那个王府统领,与宁国府荣哥儿的媳妇太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四春的丫鬟名字里都昭示了她们的命运:

  惜春是入画,最终青衣古佛一生;

  探春是侍书,国家战败,被迫和亲远嫁异族,这样嫁过去,一开始便是“势输”了;

  迎春是司棋,等待她的,是被人折磨到死;

  元春是抱琴,通“暴寝”,暗示她死的突然,“琴”拆开来看,又有今抱上两王之意,两面都不讨好,只能“暴寝”了。

  以上皆为小州个人见解,大家听听就算了~

  ☆、秦远

  探春到了王府,先去拜见了南安太妃。

  南安太妃穿着昭君套,难掩几分病色,见探春到了,忙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拉着她的手,道:“你是个乖人,雯丫头若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会为难至此。”

  探春答道:“能为母亲分忧,是女儿的福分。”

  二人说完话,冯婆子领着王府众位管家进来了。

  南安太妃想的原本是,请了探春过来坐镇应应景,左右下面有婆子们照应,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但几件事经手,南安太妃便发觉探春精细远在袁氏之上,只不过尚未出阁的小姐,面上薄,不大自己拿主意罢了。

  南安太妃见此,便道:“你也是我的女儿,账目上有什么需要删减添度,你自己拿主意也就是了。若是哪个下人不中用,你只管处置了便好,不用再巴巴地打发人来回我。”

  南安太妃此话一出,王府下人们待探春更是用心,探春理起家来,更为得心应手。

  晚间,探春正在翻看王府这几日的账目,大丫鬟侍书进来了,打发了一屋子的小丫鬟去门外伺候,低声道:“姑娘,我打听过了,那秦远是老王爷捡的孤儿,这么多年一直养在王府,与王爷一同长大,却并非奴籍。如今领了王府统领一职,王爷在官场往来,皆是他在打理呢。”

  探春的手指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笑道:“我瞧着秦统领虽为武将,但面色和善,像是在哪见过一般。”

  侍书上前一步,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出一个“容”字,极为小心道:“有七八成相似呢。”

  探春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儿,道:“他们像不像,与我有何干系?左右不是我们只是代管几天。”

  侍书重换上一杯新茶,道:“姑娘可不能这样想。”

  侍书与探春一起长大,情分自然比旁人深厚。探春这些年在贾府的生活,她都看在眼里,纵有万般好,单说出身,便落了下成。

  荣国府现在看上去繁荣一片,内里的东西,探春与她也曾细细聊过,且子孙一辈不如一辈,一个个乌鸡眼似的斗个不停。

  想到这,侍书又劝道:“太太虽然满心疼您,但也因...”

  说到这,不免又往探春脸上瞧了一眼,见她面色如常,方继续道:“但也因赵姨娘每每生事,几次寒心。环三爷自然不消多说,您以后仰仗他太难。宝二爷又是个不理世事的,照我看来,更难依靠。”

  “您若是个男子,自然能立出一番事业来,不用受这闺阁罪,但您偏又是为千金...”

  侍书这番话,恰恰说到了探春心里,探春听了,不免红了眼,又听侍书说道:“如今太妃看重您,王爷又掌兵权,极受天家荣宠,姑娘,您可要好生为自己打算啊!”

  “纵然...退一万步讲,您以后出阁了,有着王爷这样一位兄长,别人也不敢小瞧了您去。”

  侍书讲的这些话,探春如何不知?一时间心乱如麻,临近二更方睡。

  次日起来,眼圈乌黑,又让小丫鬟多施了一层粉,方去理事。

  探春打理王府庶事,自然是少不得与水汷打交道的,水汷见她气色不是太好,便嘱咐她好生休养,无需太过费心。

  正说着话,忽有丫鬟来报,说秦远寻他定夺几件事。

  水汷匆匆出去,交代几声,又回来向探春道恼,笑着道:“幸亏秦远不寻到妹子不娶妻,若是现在娶了妻,怕是便不会再像现在忙着办我交代的事情了。”

  探春眼皮跳了跳,试探着问道:“秦统领...不是自小被父亲养在府上吗?怎么还有一个妹子?”

  水汷抿了一口茶,不甚在意道:“他原是有个妹子的,大荒之年走散了,后来才被父亲收在府上的。”

  探春听此一怔,水汷见她神色不对,奇怪道:“妹妹怎么了?”

  探春忙回神,笑道:“没什么,只是想到百姓着实不易。”

  探春一向明艳爽快,今日却几次走神,水汷以为她是初理王府事物,唯恐有失的原因,因而又细细宽慰她一番。

  又喝了几杯茶,水汷便看出了端倪。探春走神,却并非庶事所困,言谈之间,吞吞吐吐,大不似往日。

  水汷放下茶杯,让丫鬟们到外厅伺候,道:“妹妹可是遇到了烦心事?”

  探春听此一惊,低下了头,思量半日,方犹豫道:“有件事,小妹不知当说不当说。”

  水汷奇道:“可是下人不听差遣?”

  “这倒不是。”

  探春忙道:“下人们待我都极好,并无半分怠慢。”

  水汷问道:“那是何事?”

  水晏曾在他面前感怀身世,讲探春不易,因而水汷对探春也颇为上心,一来为水晏,二来探春也的确是个极为出色的女子。

  “此事关乎到秦统领,因而小妹有些拿不定主意。”

  听到涉及秦远,水汷忍不住微微侧目,道:“事关秦远?”

  “正是。”

  探春本不欲提及秦可卿,但见秦远在王府里的地位非常人可及,又听水汷今日这般说辞,想起秦可卿模糊暧昧的身世,心里疑惑更甚,若秦可卿与秦远真有关系,倒也算功德一件,圆了秦寻妹之意。

  于是斟酌着说辞,缓缓道:“小妹曾见一人,与秦统领有着七八分相像,嫁了宁国府的蓉哥儿为妇。”

  “蓉哥?贾蓉?”

  水汷瞬间想起了那日他宴请朝中勋贵,在君悦阁给荣宁二府作陪的,恰是秦远。

  水汷到君悦阁时,贾珍正搂着秦远的脖子,聊得正欢。

  当时水汷还在纳闷,秦远应是第一次见贾珍,如何就这般投缘了?

  水汷皱眉道:“是贾珍的儿媳妇?”

  探春点点头,不知为何水汷脸上变了颜色,转念一想,便知原因。

  那宁国府的名字向来不好,若秦可卿真为秦远妹子,水汷与秦远关系亲近,得知他妹子生活如此,能有什么好脸色才是怪事了。

  探春低着头,品着华顶云雾,不再言语了。

  须臾,水汷恢复了正常,嘱咐探春切不可将此事告知别人,便匆匆出了后院。

  水汷出了后院,一路来到书房。

  绕过屏风,秦远正向水晏汇报着今日的事情,见水汷进来了,忙向他行礼。

  水汷摆摆手,坐在椅上,也不避水晏,道:“你知道你妹子的下落了?”

  秦远眼神一暗,道:“是。”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水晏品着茶,秦远的身世他听说过一些,不过他身为庶子,不太好理会这些事情罢了。

  水汷语气有点急,秦远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人,自幼与他一起生活。

  老南安王战死后,军心大乱,是秦远与他一起安抚军心,收付众武将,两人出生入死,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

  这么多年,水汷一直将秦远的事情放在心上,然而秦远在有了他妹子的消息之后,却并未告诉水汷,多少让水汷心里有点不大舒服。

  秦远自小跟在老南安王身边,在战场上打滚,见惯了修罗场,整个人如同被霜雪磨练过后的松柏,傲然挺立,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在提及亲人的时候,却颓败的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

  “家妹生活不甚光彩,属下怕污了王爷的耳朵。”

  水汷一怔,顿时便明白了。

  宁国府传出了太多的荒唐事,秦远的妹妹生活在其中,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水晏收起桌上勋贵们下的帖子,道:“你准不准备和她相认?”

  水晏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淡淡道:“这些国公家里,惯是会见风使舵的,你妹妹若有着一个强力的母族,那还便好,若是没有...”

  水晏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水汷闭了眼,他前几日刚查过贾蓉,缓缓道:“你妹妹现在的身份,是营缮郎秦业从养生堂抱养的女儿。”

  秦远高大的身影微微一抖,艰难道:“这些...属下都知道。”

  水汷起身,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茶杯东倒西歪,怒道:“既然你都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父亲待你如何!我又待你如何!若真是你妹子,让母亲认了义女也是使得,为何偏偏瞒着我们!”

  茶水从歪倒的杯子里流出,流到桌上的帖子上,水晏捡起帖子,见上面字迹被茶水浸湿,便随意丢在一旁,又取来新钧窑胭脂红的茶杯,重新倒上,抿了一口,漫不经心道:“王爷,秦远不去认他妹子,是为了你好。”

  秦远扑通一声跪在水汷面前,道:“先王爷大恩,属下没齿难忘,唯有用这余生性命来护您左右,方能报得一二。”

  水晏给水汷斟上一杯茶,道:“王爷,先王爷去的突然,咱王府太多的秘密,他都没来得及告诉你。”

  ☆、秘密

  水汷盯着水晏,道:“秘密?”

  水晏点点头。

  “罢了,你起来吧。”

  水汷将秦远扶起,道:“让人把守书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来!”

  秦远领命去办。

  水晏抿了一口茶,道:“王爷,你为嫡长子,肩负着王府的兴衰,有些事情,老王爷并不方便告诉你。”

  “所以他告诉了你?”

  水汷好看的剑眉拧成一团,额上青筋渐现,手掌紧紧握着茶杯,问:“也告诉了秦远?”

  最为敬重的父亲竟将事情告知了水晏,告知秦远,唯独瞒着他,如何让他不怒?

  水晏摇摇头,道:“秦远本就是秘密的一部分,而我...”

  水晏自嘲道:“也是前几年刚刚得知。”

  “王爷,我与你讲个故事吧。”

  水晏轻啜一口茶,道“十二年前,废太子举兵谋反,事败后***东宫,东宫一百三十七条人命,无一人逃出生天。”

  “太上皇只道太子一向仁厚孝悌,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一定是有人从中挑拨,盛怒之下,灭了太子妃满门。”

  “北静太妃道事出蹊跷,让太上皇查明再行处置,但太上皇盛怒之下,又怎听得下去?”

  水晏手指摩挲着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脸上晦暗不明,继续道:“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百年世家大族,太上皇一声令下,便被灭了满门。自此,世间再无泉城卫家,太子一党,屠之殆尽。”

  “说来好笑,北静太妃与太子妃有些交情,不忍她满门被灭,让心腹之人救了卫家一双儿女,送往金陵原与太子有些交情的世家大族府上。却不料途中被人泄露了消息,一双儿女,只有幼子送到了金陵。”

  “那世家大族,便是金陵薛家。”

  水晏看了一眼水汷,道:“你心上人的父亲收养了他。”

  “所以,消息泄漏后,薛公将那男孩托给父亲?所以薛公早逝?父亲...”

  水汷没在说下去。

  戎马为战之人,自然以马革裹尸为荣,一朝战死沙场,也不枉这半生热血撒边疆。

  然而让水汷没有想到的是,他引以为荣的父亲,并不是真正的死于沙场,而是困于朝堂争斗,最后落了个尸骨难寻。

  水晏摇摇头,道:“老王爷之死,我尚不敢下定论。但金陵薛家,新帝在位一日,薛家便一日不可能起复。”

  水汷手指按着眉心,疲惫道:“是了,薛家是废太子的钱袋,与废太子最为亲厚。”

  又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水晏笑了笑,道:“王爷忘了,我是庶生。我不用学什么行军之道,自然有大把的时间去陪老王爷说话聊天。”

  “老王爷一直担心此事败露,对南安王府是灭顶之灾,但太子之前对他有恩,况又是北静太妃所托。”

  “只得提心吊胆的将化名为秦远的卫家后人养在府上,偶有情绪外漏,我又是个极会看人眼色的人,一来二去,知道了这些事情也不足为怪。”

  时隔多年,水汷终于明白他父亲为何对金陵忌讳莫深。现在当政的是新帝,新帝与废太子的关系并不太好,若此事一旦暴漏,南安王府的日子,只怕更为难过。

  想到这,水汷又不得不佩服北静太妃,一介女子,能有如此胆识,也无怪乎新帝更为忌惮北静王府了。

  水汷问:“贾府知道这个秘密吗?”

  水晏慢慢摇了摇头,面有疑惑,道:“怕是不知。”

  “贾敬是何时辞的官?”水汷猛然想起刚入京城时听到的宁国府的传言,那贾敬世袭二品将军,乙卯科的进士,如此家世,如此才学,本在朝堂上一片光明,为何偏偏性情大变,半道里辞官去炼丹?

  水晏也是一惊,思索半日,道:“算一算时间,大概也有十几年了。”

  “差不多能与卫家被灭门的时间对上。”

  水汷看了一眼水晏,一向淡定自若的他难得有了几分慌乱,道:“宁国府以前也曾向废太子示好。”

  水汷道:“我们尚不知贾敬是否知晓此事,先别自乱了阵脚,这几日我寻个机会,去试他一试。”

  水晏点点头,垂着眼睑,掩去眸子里的慌乱。

  适时秦远敲门,说是六皇子来访。

  水汷与水晏对视一眼,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疑惑。

  那六皇子是甄太妃所生,素来与南安王府没有什么来往,怎会今日突然造访?

  水汷来不及细思,让秦远先去招待他,自己换身衣服便过来。

  六皇子是几位皇子里面长相最为清秀的,轮廓里有着几分出身江南的甄太妃的风情,见水汷到了,眉眼一挑,道:“王爷好雅兴。”

  水汷不知他是何意,笑着与他打着太极。

  六皇子却不跟水汷绕弯子,喝了几口清茶,便讲明了来意:“皇兄屡有削藩之意,王爷以何应对?”

  水汷抿了一口茶,余光打量着这位年轻的皇子,只见他斜挑着眉眼,双目微微眯着,未经过风霜的脸上藏不住稚嫩的算计,水汷心下了然,不动声色道:“我一介臣子,恪守尽忠乃是本分,陛下若想拿我兵权,那便拿去好了。”

  水汷的话刚刚出口,六皇子便坐不住了,他放下了茶杯,恨铁不成钢,道:“你也太失了南安王的威风!”

  水汷低头饮茶不语。

  六皇子离了座,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内走来走去,道:“若非得了水溶指点,我才不会来寻你!”

  水汷眼皮跳了跳,水溶向来不喜多管闲事,如何改了性情,去指点什么六皇子?更何况,六皇子颇得太上皇喜爱,有什么难处是需要水溶指点的?

  “你们手握重兵,都被他用计诓到了京城走不了,更何况我手无寸兵了。”

  六皇子走来走去,焦急道:“按照祖上规矩,年过十五的皇子,便要去藩地就藩,但过完年,我便十六了,朝中屡有大臣提及此事,皆被他压了下去。”

  水汷恍然大悟,终于明白六皇子找自己所为何事了。

  六皇子名水泽,甄太妃所出,与新帝关系并不算亲厚。甄太妃年轻时喜欢作妖,有事没事便祸害一下后宫妃子,新帝的生母也没少被她折腾。如今新帝登基为皇,说不得便要了一下当年的恩怨了,因而把水泽留在京城,也就不足为怪了。

  太上皇仍在,新帝纵然有心报仇,怕是也不太敢折腾的,水泽原不应该这般担心的,但不知水溶与他说了什么,让他急匆匆地来了南安王府。

  水汷笑了笑,觉得水溶这招着实高明。

  三两句话挑拨得水泽与新帝打擂台,新帝这会儿纵是有意削藩,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水汷又饮了一杯茶,从善如流地做出一副心有不甘的模样,道:“我是臣子,对陛下的命令只有听从的份儿。但您不一样,您是陛下亲弟弟,陛下断不会像这般待你的。”

  水泽怒道:“什么亲弟弟!忠顺王才是他亲弟弟呢!”

  水泽复又坐下,拉着水汷讲了半日忠顺王是如何如何,怎地把新帝哄了个眉开眼笑。

  水汷做出一副洗耳恭听模样,心想太上皇的确不容易,有着这么一帮不省心的儿子,也难怪退位之后也要把守着朝政。

  水泽倒了一通苦水,方觉心里好受了一些,临走之时嘱咐水汷削藩乃是大事,万万不可妥协。

  水汷点点头,送了水泽出门。

  水泽上了轿,忽而又想起了什么,一阵风似的下了轿子,跑到水汷身边,小声道:“我从宫中得了消息,说是陛下削减南海守军的物资,这事你可要留点心,行军打仗,最忌讳的便是断了粮草。”

  水汷皱眉道:“此事太上皇知道吗?”

  水泽道:“正是父皇与母妃讲的。”

  然后又颇为同情地拍了拍水汷的肩,道:“又说你年龄也大了,想把你留在京城呢。”

  水汷送走了六皇子水泽,回书房与水晏商议物资之事。

  水晏对物资倒是不甚在意,他瞥了一眼水汷,道:“咱们两个,总要有一个人留在京城。”

  水汷皱眉道:“你这是何意?”

  水晏道:“如今四王,只剩我们与北静王手握兵权。北静太妃现在缠绵病床,未尝不是托词。”

  水晏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给水汷,道:“江城新到的消息,你不可再拖了。”

  水晏道:“你的婚事,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

  水汷接了书信,匆匆扫过,叹气道:“一辈子很长,我不想为难自己。”

  水晏一怔,又很快恢复正常,缓缓道:“那便还有一个法子。”

  “我留在京城,你驻守江城。”

  须臾又自嘲道:“只怕我出身低微,陛下未必瞧得上眼,说不得要将太妃与小雯一同留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玩嗨了~存稿都没了qaq

  今天庆签约双更,这是第二更,加急写出来的有点粗糙,等有了时间我再重新修,大家先凑活着看着~

  祝大家节日快乐!玩的开心呀~

  ps:以后都是晚上更啦,凌晨不再更新了。

  每日一更,小天使们放心跳坑~~~

  ☆、往事

  江城地处南端,天气温暖舒适,哪怕到了冬季,也是不怎么寒冷的。

  院子中随处可见绿油油的绿叶成荫,被下人精心侍弄的花草舒展着腰肢,朵朵颜色各异的花朵争妍斗艳,一片生机盎然景色。

  江城景色虽美,但看得久了,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京城地处北方,自然是比不上江城的四季如春的。

  到了冬季,雪花如团,自高空中纷纷扬扬落下,肆意地起舞跳跃,给这个百年帝都披上一层洁白的新妆。

  远处雕着瑞兽的屋顶,近处苍翠的松柏,以及脚下的青石板小路,入目皆是一片雪白。

  水晏身体弱,这般冷的天气,丫鬟们给他披了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雪路难行,王府里早早的准备了梨花木的轮椅,推着他四处走动。

  水晏今日起了个大早,手里捧着暖炉,丫头们给他撑着青稠伞,在院子里走动。

  雪夜寒冷,下人们不免有些怠慢,水晏在院子里绕了几圈,仍没碰到几个下人,正当他心生感慨时,却瞥见了从外面回内院的探春一行人。

  在水晏的印象里,探春衣着鲜艳,妆容明快,是个极为明艳的女子,然而今日却见她打扮不甚富丽。

  那件极为扎眼的大红猩猩毡也没穿了,换了件鹤氅披在身上,下面微微露着水色绣着傲骨红梅的百褶裙,三千青丝梳成寻常云鬓,上面插/着几支玉簪伴着几支精致的珠钗。

  这样雅而不淡,净而不素的探春,水晏尚是第一次见,见她装扮如此,便知她心中所想,水晏眼神暗了暗,不由得为这个姑娘微微叹息。

  叹息完又觉得多余,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怕在她心里,也是这般看他的。

  探春看到了水晏,上前与他说着话。

  水晏问:“你这几日起的都这般早?”

  探春虽披着鹤氅,手里也捧着暖炉,但冬季的早晨到底寒冷,冻的小脸微微发红,她却不甚在意,笑道:“在荣国府上也是这个时辰起来,都习惯了。”

  水晏这才想起来,南安太妃看他身体弱,免了他的晨昏定省,但放在寻常勋贵家里,庶出的子女自然是要去嫡母那里立规矩的。

  想到这,不免又多看了探春一眼,道:“我院子的小厨房熬了些乌鸡汤,最为滋补,妹妹若是不嫌弃,去我那里喝上几口,暖暖身子。”

  探春点点头,谢了水晏,跟他一道回了院子。

  探春并不在水晏的院子多坐,聊了一会儿,便又告辞。

  水晏知道她理家不易,也不在意,让人送她出了院子。

  空中又开始飘起雪花,那个灿烂似玫瑰的女子在一片雪地里,转身向他道谢,回眸间顾盼神飞,漫天雪花晶莹,却不抵她的明艳,水晏一怔,心跳骤然加速。

  水汷讲,一辈子太长,他不想委屈自己。

  水晏却突然觉得,余生若是与这样一个女子共处,好像也不算太过委屈。

  她知道他的不易,他也知道她的苦楚。

  他懂她的精明才干,她也明白他的隐忍蛰伏。

  水晏手指摩挲着白玉扳指,心头心思转了百转。

  总要有人留在京城,总要有人困在这四角天空里,若是这样能换来水汷对他愧疚不安,倒也极为划算。

  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闺阁女儿悔叫夫君觅封侯,家国大业里,又怎么容得下小儿女们的情深意长?

  但若是两者并存,却不失一段佳话。

  君不见,霸王有虞姬,红拂识李靖,玄宗一起绝尘妃子笑,霸业虽好,但总要有红袖添香在侧,方为圆满。

  最终水晏眸子一亮,嘴角含笑,对小丫鬟说:“去,请太妃过来。”

  水汷大清早离了王府,只带了秦远,二人换了衣服,骑着马,一路向贾敬修行的道观而去。

  道观不大,却戒备森严,并不放他俩进去。

  水汷无法,只得将马拴在离道观不远的小树林里,与秦远轻车熟路地爬上了墙头,轻轻地在后院落下了脚,雪下得极大,很快便将二人的脚印掩去。

  水汷避开小道士,一路探寻,终于来到了贾敬院子里。

  说来奇怪,道观内小道士众多,到了贾敬院子,却空无一人,越是这样,水汷越是奇怪,留了秦远在外望风,自己进了屋。

  贾敬彼时正敲着闭着眼睛打坐,水汷见了,先鞠上一躬,道:“当年一别,世翁康健如旧。”

  贾敬猛地睁开眼,细细地打量着水汷,过了一会儿,方放下心来,讥笑道:“小友认错人了,我与你并不认识。”

  水汷上前,将香燃上,敬了堂上三清画像,施施然地坐下,颇为遗憾道:“人走茶凉,我泉城卫家,一朝灭门,世翁不记得我也是应当的。”

  贾敬闭了眼,道:“卫家既是满门被灭,如何有人逃出生天,小友莫要拿死人说笑了。”

  “你既能避开那么多人来到这里,想必也是有几分功夫的,只是我一心向道,凡尘俗世再不过问,小友莫要浪费时间了。”

  水汷弹弹身上雪花,道:“泉城卫家,百年世家大族,一朝含冤被灭,不知世翁闭眼打坐时,可有冤鬼来向世翁哭诉?”

  “世翁本是乙卯的进士,金榜御笔所批的第七名,又世袭着二等将军,前途不可限量,为何在我卫家满门被灭之后,移了性情,来这道观里求道呢?”

  贾敬道:“人生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小友执念太甚,终不是福禄之道。”

  水汷挑挑眉,道:“我这不修道的人,也知这八苦出自佛家,世翁既是一心向道,又怎么会犯这糊涂?”

  水汷负手而立,道:“佛悟来生,道修今生,儒证其身,要我看来,世翁竟一个也不曾做到。”

  “太子被奸人陷害时,北静太妃一介女流,尚知道上书求太上皇查清再断。而太子引你为知己,待你如上宾,您又自幼读圣贤书,习孔孟之道,竟然冷眼旁观,儒家之仁礼,弃之如敝屣。”

  “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故庄子讲天人合一,李伯阳道德五千字,虽言若虚无,讲的却是理身理国之道。世翁一味追求长生,不理庙堂,不免落了下乘。”

  “诸法因缘生,万事有因果,十二年前世翁见死不救,十二年后卫家孤儿来寻世翁...”

  水汷还未说完,便被贾敬打断了。

  贾敬直视着水汷眼睛,冷笑道:“你绝不是卫家后人!”

  “世翁为何如何认为?”

  水汷听他这般说,心里便明白当年他与卫家来往却是颇深,正想再去套他几句话,却不料贾敬又闭上了眼睛,说什么也不再开口说话了。

  水汷见此,便道:“既是如此,那便请真正的卫家后人前来一见吧。”

  秦远应声而入,带来一阵冬季大雪的寒气,他的嗓音低沉,进来却不拜贾敬,道:“当年一别,恍若隔世,您大概想不到,我居然活了下来吧。”

  贾敬打坐的身影一抖,睁开了眼,瞧着秦远,满是不可置信,又极力平复心情,过了一会儿,才长长叹了口气,道:“你居然还活着。”

  秦远双目赤红,道:“我大仇未报,自然是要活着的。”

  “大仇?”贾敬嗤笑,喃喃道:“当年的人都死绝了,去哪里报什么仇?”

  水汷道:“您不还是活着吗?”

  贾敬一怔,随后大笑,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眼神扫过水汷与秦远,缓缓道:“我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贾家长门,尽灭在我的手上,也算是给你卫家满门尝了命!”

  水汷叹了口气,幽幽道:“贾家一门两公,权倾朝野,直到您这一代,仍未堕了祖上威名,您这又是何苦?”

  贾敬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王爷不必劝我。”

  秦远道:“你知道他是谁?”

  贾敬苦笑,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泪痕,道:“普天之下,唯有南安王能护得住你,你既然没死,自然是养在了南安王府上。我曾与南安王有过几次照面,小王爷与王爷颇为相像。”

  水汷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你不信我,原来如此。”

  贾敬站起了身,打开房门,道:“王爷请回吧。我不再过问凡尘俗事,当年纵事之人已死。”

  说着又看了一眼秦远,道:“卫家血债已尝,你应当重新生活才是。”

  秦远手握成拳,虎目含泪,艰难道:“卫家血债已尝,天家呢?太子含冤***,东宫一百三十七条人命,又有谁去给他们做主?”

  贾敬身形一震,脸上瞬间变了颜色,含糊道:“太子...太上皇已追封为义忠亲王,想必...想必他九泉之下...”

  水汷面色一禀,正色道:“想必他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水汷在感情上是个很怂的人,上辈子他看出薛父让宝钗进宫选秀的心思,怂的不敢提亲,但又在路过金陵时心存侥幸,希望宝钗在等他,结果当然是啪啪啪被打脸了,宝姐姐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等一个连提亲都不敢的怂货。

  第二世,因为水汷重生的蝴蝶效应,他跟宝钗不再是青梅竹马,在给薛蟠做书童的路上,以为选秀是宝姐姐的青云志,一时头脑发热,作了大死,找了礼部的人,把宝姐姐塞进了宫里。

  宝姐姐:我夫君脑袋有坑

  水汷:宝宝心里苦

  薛蟠黑人问号脸:我做了什么?

  水晏和探春就比较幸运了,水晏是个目的性非常明白的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适合什么,所以他跟探春不会有太多波折~

  ☆、往事2

  自上次六皇子水泽见宝钗时看愣了神,水泽再来临照殿时,甄太妃便不怎么让宝钗在殿前伺候了。

  宝钗知甄太妃的心思,也不埋怨,见水泽到了,便远远地避开。

  今日又是如此。

  刚听小宫女来报六皇子到了,宝钗便向甄太妃告辞,甄太妃点点头,由着她去了。

  临照殿毕竟是太妃规格,宽宽绰绰,外带后院一个小花坛,旁边种着几颗参天大树。

  小花坛后面还有一处屋舍,供奉着道家三清,宝钗原本是不怎么来这里的,但因六皇子的原因,这几日也经常躲在这里。

  她是不好再在六皇子面前出现的人,若是六皇子心血来潮,向甄太妃讨了她,甄太妃也免不得作难。前院去不得,花坛又太冷,只得来三清殿里略坐一坐。

  三清殿中,三清坐像威严,半垂着眉眼,怜悯似的瞧着殿前低头绣花的女孩。

  宝钗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心想这个时间了,六皇子差不多也该回自己的殿里了,于是收好东西,准备回前院。

  正当她起身准备出门时,六皇子与甄太妃的声音由远至近,传了过来。

  先是甄太妃带着江南口音软糯的娇呵:“你行事也太莽撞!”

  六皇子不以为然,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母妃太过了小心了。那水汷哪有世人传的这般厉害?我还没开口,他倒先吓得不行了,也太失了南安王的威风!”

  六皇子对她有印象,这时候是万万不能出去的。宝钗环顾大殿,空旷的大殿里唯有三尊神像,并着香案红烛,并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宝钗皱了皱眉,收拾好东西,提着裙摆,钻到了道德天尊的背后。

  门开了。

  六皇子扶着甄太妃,宫女彩娥被打发的远远的,在花坛内垂首敛眉立着。

  甄太妃跪在软垫上,参拜三清,道:“水汷小小年纪,便能收拢军中势力,新帝送到军中之人,也被他连消带打,不敢发声,绝非庸碌之辈。”

  六皇子将香点燃,递给甄太妃,道:“儿子看他守成尚可,但却翻不出什么风浪,远比不了老王爷世间英豪,旷世将才。”

  甄太妃接了香,再度参拜,软软的口音与话里的讥讽形成了鲜明对比:“老王爷再怎么千古一将,不也死在了...”

  说到这,又住了口,道:“老四机关算计,可惜给新帝捡了个便宜。”

  宝钗听完,如坠冰窟。

  外人只道南安王光荣战死,为国捐躯,谁料这里面还有着这般隐情?

  这等皇家秘闻,外人得知便只有一死,甚至还有可能牵连家族。

  手里搅着帕子,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万不可弄出一点声响,让外面两人发现她。

  想到这,不免又想到意气风发的水汷,不知他知不知里面的猫腻?

  六皇子扶起甄太妃,笑道:“母妃话说的太实,谁知道新帝在当时扮演了个什么角色?”

  “太子、老四已死,老五一心跟着他,老七太小,我么。”

  六皇子看了一眼甄太妃,笑道:“母妃圣眷正隆,自然是不屑让儿子趟那趟浑水的。”

  甄太妃走上前,将香插在香案上,叹息道:“可惜了,我只道太上皇身体康健,谁料他真能舍得下皇位,居然让给了新帝。”

  说到这,甄太妃一向温柔的面庞浮现几分怒色,道:“贤妃那个贱人,容貌出身皆不如我,不过仗着性子柔软,狐媚惑主,竟然哄得太上皇将皇位传给她的儿子,叫我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宝钗知甄太妃与贤太妃一向不怎么来往,不曾想恩怨竟然追溯到多年以前,心中又对这宫中妃子生活多了一分敬畏。

  六皇子轻轻给甄太妃揉着肩,道:“母妃息怒。”

  “那贤太妃出身卑微,母族又没什么人,新帝登基这几年,朝中无可用之人,正愁得焦头烂额呢。”

  六皇子眼睛闪过一丝得色,笑道:“可不就只能趁这次大选,挑一些勋贵家里的女子进来,好拉拢一些朝中大臣吗?”

  “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算什么男人?况帝位还未坐稳,又担心藩王权重,忙着去削藩,吃相也太难看!”

  甄太妃拍拍六皇子的手,眼神极是轻蔑,道:“小门小户养出来的皇子,自然是难堪大任的。若非当年我在太上皇面前极力装着贤惠,只怕如今穿龙袍的倒是你了。”

  六皇子笑道:“母妃现在明白,尚不算晚。”

  宝钗听此,心头一惊,万万没有想到,这对母子竟然还有这种想法。

  新帝出身低微,教养受限,处理起朝政难免有些力不从心,但总归没犯什么大错,若只为一己之私,便将他拉下皇位,少不得又要发动一场宫廷政变。

  历来宫变无不流血,父不父,兄不兄,君不君,臣不臣。无论最终上位的是谁,都免不了对朝堂进行清洗,届时多少朝臣无辜埋骨。

  朝臣既去,位置便又空了出来,对朝野上的创伤,数十年都难以抹平,最终苦的还是最底层的老百姓。

  六皇子低声在甄太妃耳畔道:“新帝位置不稳,一切皆有可能。”

  甄太妃低头抿唇一笑,道:“前朝的事,你去跑,后宫的事,母妃帮你摆平。太后是个不问事的,贤妃那贱人以前便不是我的对手,如今年龄大了,容貌早不复往昔。”

  甄太妃摸着自己的脸,眼神极尽眷恋,道:“甄家洛神之后,少不得要比这些凡尘女子多上几分颜色。”

  六皇子笑着说:“母亲容冠六宫。”

  六皇子想了一会儿,又道:“二表妹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