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评论到最后一章,感动到哭 (^▽^) (4)
作者:凌沧州      更新:2023-07-30 19:29      字数:21046
  而束手束脚,虽然铺子也有盈利,但到底受限太多,难以施展拳脚。

  如今不同了,自己的嫁妆,怎样做都无所谓,再加上外面秦远在打点,比薛蟠不知靠谱了多少倍。

  牛刀小试,收了几个铺子,按照宝钗的方法重新装修经营,薛家又有着商队,带来的尽是一些其他地方产的东西,到了京城,反而成了稀罕物。

  这些东西,与其找铺子销售,倒不如自己开几家铺子,也省的让利于其他人。

  薛母素来没有什么主意,只听宝钗一说,便满口答应。

  薛蟠听了,也是连连点头,让宝钗随自己心意去弄,赔了算他的,盈利了,仍是宝钗的嫁妆。

  宝钗莞尔一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

  拉着薛母的手,道:“仍和哥哥供与其他店铺一样,四六分账。我再拿出一分给妈妈,权当我孝敬妈妈的茶水了。”

  薛母道:“好孩子,你说怎么样我都支持,只是你初次经商,便盘下了这么多铺子,若是赚了还好,若是赔了,只怕你向太妃不好交代。”

  宝钗笑道:“妈妈难道忘了,以往咱家的铺子,是谁在打理?”

  薛母听了,再说不出其他,任由宝钗放手去做。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家常,薛母打发薛蟠出去,犹豫半晌,道:“前几日你姨妈过来,说是云丫头有喜了。”

  说着看了一眼宝钗平坦的小腹,道:“你与云丫头一个月头出嫁,一个月尾出嫁,她那有了好消息,你这可有什么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揣包子呢,这是一个问题

  ☆、规劝

  “妈妈也太心急了些。”

  宝钗手里翻着账目,眉头微微皱着,道:“王爷领兵在外,我处理好他交代的事情,照顾好王府上下,这才是王妃应当做的事情。至于其他事情,等他回来再说吧。”

  薛母又想再说,皆被宝钗不着痕迹避过,话题很快又转到宝钗经营的铺子上面。

  宝钗择了个良辰吉日,几家铺子便热热闹闹地开张了。

  宝钗颇有经商头脑,从掌柜到小厮无不交口称赞,又加上有着王府这座靠山,寻常地痞无赖压根就不敢登门。

  铺子里布置典雅,东西又非常新颖,小厮勤快,掌柜和善,一时间门庭若市,生意颇为火爆。

  掌柜的每日清早送来昨日的账目,以及告知宝钗店里的销售情况,好让宝钗根据店里的实际情况制定不同的销售方针。

  如此过了月余,几家铺子慢慢走了上了正规。

  这日清晨,几家铺子的掌柜又来汇报昨日情况,宝钗抿了口茶,目光略扫过账本,道:“你们都是久浸商场的老将,若论起资历来,都是我的长辈。”

  掌柜们齐声道不敢。

  宝钗笑道:“我虽身为王妃,但也不过是一个出不得王府的妇人,纵然有再多的想法,也无力施展,以后铺子里的事情,还是需要多仰仗你们,你们所出的每一分力,我都记在心里,日后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宝钗的话一语三关,既点明了店铺为她一手双创,不过身为妇人,出门不便罢了。又点明了王府这个强大的靠山,京城各处都要给几分薄面。最后一句,又肯定了掌柜们的贡献。

  放下账目,宝钗又道:“如今各处铺子已经慢慢步入正轨,你们也不用每日来我这里。天气若好,也就罢了,若是不好,也太过辛苦,往后每十日来一次也就罢了。”

  掌柜们面有喜色,谢过宝钗。

  宝钗又道:“若在外面遇到了难事,只管去寻秦统领,我舅舅如今也卖他几分面子,他在京城有他自己的法子,也算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简单的几句话,连敲带打,却又许于重利,让掌柜们顿生敬畏,收了轻视宝钗之心。

  有着王府的靠山,王妃又是一个对商场颇有见解的人,又极知分寸,待人又和善,还有什么不遂心的?

  当下掌柜们纷纷表忠心。

  宝钗听了,一一相谢,又聊了一会儿,让莺儿亲自送他们出去。

  宝钗贵为王妃,每月都要与南安太妃一起进宫拜会太后,闲暇时间,便去瞧一瞧元春,如此几次,便与原本不怎么熟稔的表姐元春慢慢也熟悉起来了。

  宝钗素来心细如发,几个照面,从元春的言谈之间,便发觉了封妃的端倪。

  元春虽然封妃,但不见她有多少欢喜,反而与宝钗闲聊间,多了几分对家族的担忧。

  宝钗温言相劝,道:“大姐姐如今圣眷正隆,朝堂之上又有舅舅支持,您又有什么是悬心不下的呢?”

  元春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明明是颜色正好的二八年华,宝钗却从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疲惫。

  想起新帝春秋鼎盛之年却缠绵病榻,太上皇又有抬举六皇子之意,朝堂之事,如雾里看花,变化莫测。

  以己度人,宝钗也明白元春的疲惫,却又不禁隐隐庆幸,若是她当时听了甄太妃的话,承宠于新帝,只怕现在比之元春还不如。

  元春是国公家的嫡孙女,处境尚且如此艰难,而她不过皇商之后,地位更为低下,又有什么资本可以立足后宫?

  元春道:“如今我在这不得见人的地方,有几句话,想让你帮我转告老祖宗。”

  元春拉着宝钗的手,轻轻道出几句话。

  宝钗听了,不禁佩服元春身在后宫,却仍然洞若观火的玲珑心思。

  元春又道:“舅舅那里,你也要时常劝一劝,虽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但也要记得忠臣不事二主,投机取巧,怕只会令人生厌,多了防备之心。”

  宝钗心下一惊,眸子转动,手里的茶一时间也放下了,轻声问道:“您可是知道了什么?”

  元春摇了摇头,缓缓道:“我能知道什么?当年我在太后身边做女史,再事新帝,新帝虽喜我德才兼备,但又嫌我不解风情,我尚且如此,更何况...”

  元春的话没有说完,宝钗却敏锐地捕捉了她的意思,沉吟片刻,反握住她的手,道:“大姐姐,您是知道的,我舅舅心里的地位,总不及你。”

  元春面上一暗,却又听宝钗说道:“但我也愿意一试。”

  王子腾任京营节度使,手握重兵,是荣国府的依靠,更是宝钗的依靠。

  如今贾家没有拿的出手的青年才俊,薛家更不消多说,史家虽然出了两个侯爷,但如今人才也是青黄不接,四大家族,唯有王子腾还身居要职。

  金陵四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王子腾是他们最后的仰仗,若王子腾出了意外,只怕其他三个家族陨落的更快。

  宝钗自然懂这个道理。

  薛蟠太过纨绔,在王子腾眼里,从来不是什么能够振兴家族之人,宝钗虽有才情,但终归是个女子,父权社会中,除非嫁了个极为强势的夫家,否则始终难以帮衬家族。

  王子腾对于元春另眼相看,一是因为她为国公府嫡出的大小姐,二是因为她做了新帝妃子,前朝后宫,相辅相成,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种情况下,王子腾自然厚待元春。

  往年王子腾虽然也喜宝钗,但也总不及元春,如今她嫁了水汷,成了王妃,说话分量自然不同往日。

  王子腾对她的态度,从大婚那日,便悄然发生了转变。

  宝钗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一试。

  水汷为一方藩王,若与朝臣接触过多,难免会引起太上皇的忌惮,宝钗为水汷的王妃,一举一动,也颇受人关注,自然不好明面里去找王子腾。

  宝钗回到王府,想起过不几日,便是黛玉的生辰,贾母喜爱黛玉,她的生辰,向来都是办的热热闹闹。

  王子腾看在贾母的面子上,会派他的夫人过来,送上一些贺礼,聊表心意。

  宝钗心思一动,让人往薛府递了消息,说是黛玉生辰那日,她也回去瞧瞧。

  到了二月十二那日,宝钗先去贺黛玉生辰,与众姐妹玩闹一番,便去找王子腾的夫人。

  寥寥几句,王夫人会意。

  次日,宝钗回到王府,秦远便送来一纸书信,拆开来看,恰是王子腾的笔迹。

  秦远道:“这封书信只有我知,王妃不用担心。”

  宝钗听了,方放下心来。

  提笔落字,婉然若树,穆若清风,写完封进信封,递给秦远,道:“有劳统领了,此事万万不可让他人得知。”

  秦远一笑,道:“王妃做事缜密,不输于王爷。”

  冷月高悬,一抹身影自南安王府而出,隐入京营节度使王府不见。

  左立站在枝头,银色的面具映着月色,眼中疑惑一闪而过,又瞬间了然,收回探寻的目光,身轻如燕,掠过屋檐,落在水晏的窗前。

  京城的另一端,秦远将书信递给王子腾。

  王子腾拆开,跳入眼眶的,是一行灵动飘逸的簪花小楷:良臣不事二主。

  王子腾微微愕然,又很快恢复神色,拿开灯罩,将书信点燃,火光跳跃,纸张转眼成灰。

  太上皇年迈,新帝睚眦必报,六皇子亦非善类,无论忠于哪一方,都难以善终。

  身陷官场,又有着当年拥立新帝之功,抽身退步,终究是个空谈。

  从龙之功,哪里是这么好挣的?

  当年他押宝新帝,太子出事之后,拥立新帝,而后新帝登基之后,所作所为,实在让人心寒。

  虽说兔死狗烹,但新帝的吃相未免也太过难看,根基尚且不稳,便想要收拾旧臣,此等胸襟,纵然此时为帝,也不会长久。

  太上皇彼时抬举六皇子,未必不是借机敲打新帝。

  围猎场之后,王子腾转投于太上皇,淡了与新帝那边的关系,也是看透了新帝不得容人的原因。

  良臣不事二主的事情,王子腾如何不懂?

  只是诸王夺嫡,不成功便成仁,朝堂之上,文臣武将下好离手,他已经下错一次注,断断不敢再下错第二次了。

  若元春彼时膝下有子,他自然毫不犹豫,站定元春。

  但元春现在迟迟没有怀孕的迹象,他如何不忧心?

  王子腾心中的年头转了百转,上下打量了一眼秦远,眼中精光一闪,亲自泡了茶,端给秦远,漫不经心道:“不知道王爷几次才能回转?”

  作者有话要说: 近期工作事情有点多,以后会慢慢把欠下的更新再补上来o

  ☆、商议

  秦远再回到南安王府时,宝钗已经卸完妆,隔着珠帘,隐约能瞧见她肌肤胜雪的容颜,她的声音是柔柔的,像是夏日炎炎,一只蜻蜓轻轻落在荷叶上,翅膀轻颤,驱散了一夏闷热,听之让人为之清爽,起不出一点旖旎心思。

  秦远知道,世间从不缺乏美人,娇媚的,灵动的,端庄的,然而一张美丽的皮囊之下,又有着一颗玲珑心肠,这就非常难得了。

  这样的人物,也无怪乎水汷拼了命也要往前凑了。

  秦远又瞧了一眼那个珠帘后的漂亮女子,她松松挽着鬓,半垂着眉眼,白日里手上带着的护甲也去掉了,手里翻着一本厚厚的书。

  若无其事,又仿佛大局在握般信心满满,出尘又入世。

  这样的女子,水汷栽在她手里,一点也不亏。

  秦远突然又发现,宝钗的声音好像永远都是淡淡的,就连那日水汷都快要死了的时候,她的语气也不过是多了几分焦急,声线依旧不变,举止投足间,尽显大家气派。道:“如此,便按照统领说的去做吧。”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淡然处之,都游离在外,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端庄的表情出现一丝松动,也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撕心裂肺,痛哭出声。

  这样的女子,美则美矣,但也太冷了些。

  秦远眯起了眼,叩首领命而回。

  宝钗让莺儿关上了房门。

  屋内的装饰,一如宝钗与水汷大婚那日一般,除了少了那些大红的装饰品。

  她手里捧的书,是水汷平日里放在枕下的,一页一页的折痕,上面还有着水汷的批注,龙飞凤舞,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

  种种迹象表明,这本兵书,显然是他平日里时常看的。

  水汷对兵书的解读,一如他的为人,刚烈激进太过,而仁厚略显不足。

  宝钗知道,那是生于天家特有的狠辣,不成功,便成仁,从来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宝钗合上了书。

  她嫁到天家,作为南安王妃,也就意味着,她也要接受这种思想,甚至于潜移默化,一点一点变成这种人。

  但是,她不愿。

  她的母亲虽然懦弱没有主见,但却非常慈爱,她的兄长虽然纨绔不能主事,但良知未泯心中仍有大义。

  这个世界,总有一些温暖,虽然不够完美,或许还需要她时时操劳,步步小心,但总能让她低头饮茶时,眼底一片祥和安宁,外界风雨纷纷,她抬头敛眉,嘴角勾起的弧度刚刚好,心中升起万千勇气,泰然面对。

  江城大营中,

  一轮红日,自海上缓缓升起。

  海上余波一圈一圈荡去,映着火红的日头,将海水染成一片殷红。

  水汷一身明光镜铠,立在船头上,火红的披风用金线绣着海浪祥云,在他身后微微飘着。清晨的海风吹拂着他年轻的脸颊,他眯起了眼,不远处,蛮夷的大船上,高高的桅杆上面挂着他们将领的旗帜。

  在红日的映照下,刺眼的很。

  卫若兰将手放在额上,眺望着敌船,看了一会儿,皱眉道:“敌船与我军相差甚远,普通弓箭根本无法伤及敌军。”

  周围的将军们纷纷跟着附和:“是啊。”

  另一位将军道:“百步穿杨,便是世间的神射手了,如今敌军与我军的距离,远远不止一百步。”

  水汷眯起了眼,沉声道:“拿我的弓来。”

  卫若兰从亲卫手中接过水汷的硬弓,递给水汷。

  水汷拈弓搭箭,手指松弦,一声轻响,三支羽箭如流星去尾,消失在朦胧的清晨中。

  装备精良的蛮夷大船上,桅杆上的旗帜无声坠落。

  海风吹起,旗帜飘飘荡荡,落在海面上。

  刚刚升起的太阳照在巨大的旗帜上,洒下一片灿烂的红。

  船上将士们声音雷动,齐声叫好。

  卫若兰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张着嘴,半晌没有回过来神。

  一位老将拂须大笑,道:“虎父无犬子,王爷的箭术,不输于老王爷。”

  老将是年轻时跟着老南安王一路征战过来的,若论辈分,水汷仍需要喊他一声“世叔”,因而水汷微微向他拱手,目光又眺向远方的蛮夷大船。

  主船上旗帜掉落,船上穿着披甲的蛮夷战士来往匆忙,号角声响起,随行的周围小船纷纷向主船靠拢。

  水汷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眼中精光一闪而过,随之闭上眼睛。

  他感觉到海风抚弄着他的侧脸,一阵又一阵,像极了洞房花烛夜那晚宝钗柔柔的喘息。风力渐渐变强,刮在脸上,像是幼年他不好好习武父亲的鞭子落在他的身上。

  再睁眼,水汷目光掠过艘艘敌船,仿佛看到了远在京城的宝钗回首莞尔一笑的星光灿烂。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远不及霓裳羽衣在怀,铁马冰河入梦。

  水汷抽出腰侧佩剑,锋利的剑刃闪过一道寒光,划破了最后一丝海上清晨的朦胧:“架弩,进攻!”

  战鼓声响彻云霄,雕刻着海浪祥云的巨大船只如一把出了鞘的锋利的宝剑,漫天的弩箭趁着东风,纷纷射入蛮夷的船只!

  蛮夷船只上,惨叫声连连响起,蛮夷将领满脸的不可置信:汉人何时有了射程这般远的弓箭?!

  水汷微微一笑,道:“诸葛先生曾言: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观阵图、不掌兵势...”

  目光触及蛮夷开始降帆远去的船只,水汷嘴角噙着一抹嘲讽,道:“庸才耳!”

  是役,蛮夷惨败。

  八百里加急的捷报传入京城,太上皇高坐龙椅,抚掌大笑,连声道了三声好。

  赏赐如流水一般被送入了南安王府,南安太妃领着宝钗等众人谢恩。

  秦远再来造访,座上的宝钗端庄依旧,一身家常衣衫,白雪黑发,一支赤金簪子,斜斜插在鬓间,低调中又尽显奢华,端的是一副风轻云淡模样。

  秦远微微皱眉,低头饮茶不语,抬头再瞧,却见她不经意间,眉头悄然舒展了开来,秦远会心一笑,道:“王大人请王妃于市井一叙。”

  宝钗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想法。”

  又让莺儿重新给秦远续上一杯他喜欢的茶,茶香四溢,宝钗道:“有劳统领安排了。”

  秦远说的市井,自然不是寻常的市井,而是一个隐藏在闹市中一方院落。

  不大不小的庭院里,回廊假山流水,样样不缺。

  各式各样的花草或依靠着岩石,或伴着溪水,茁壮成长着。

  穿过回廊,绕过几处屏风,宝钗终于来到正厅。

  正厅中,王子腾听到声音,起身来迎,宝钗还未拜下,王子腾已经将她搀起。

  秦远从一旁柜子里取来干净的瓷器与茶叶,冲茶泡茶,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又躬身退到屋外。

  王子腾眼中流露出几分赞赏,又很快消失不见。

  聪明人交谈,从来不浪费时间,不过三言两语,宝钗便知他心中所想。

  太上皇膝下七子,唯二子与四子最为出色,可惜早年伤于宫斗,白白折了身家性命,剩余几子,或多疑猜忌,或疏于权谋,都没有太上皇执政之风。

  “西南北四王,东西两王已败,唯有北静王与南安王手上仍有兵权...”

  讲到这,王子腾眼光一闪,宝钗轻啜一口茶,道:“舅舅也太高看我了。”

  宝钗敛眉一笑,道:“我不过一个妇人,心里能有什么计较,军政大事,舅舅还是等王爷回来再行与他商议吧。”

  王子腾盯着宝钗,目光灼灼,道:“金陵四大家族,这小一辈的儿女里,我最疼你与元春。你大姐姐...”

  想及元春在宫中的处境,王子腾一声叹息,道:“不提也罢。”

  再想想京城风起云涌,王子腾眼中又燃起熊熊斗志,道:“此时北静王护送二公子远嫁北疆,他的军队也去了大半,两卫统领左立跟随左右,锦衣卫内卫无人统领,如今内城空虚,机会千载难逢,若是王爷在此,只怕只会主动寻我。”

  宝钗轻轻摇了摇头,眼底却无狂热,她的眸子里装载着细碎的星光,呈现着一片清明,缓缓道:“王爷乃时之良将,忠心可昭日月,只怕与舅舅心思南辕北辙。”

  王子腾不以为然,道:“削藩势在必行,王爷难道会坐以待毙?”

  然而任凭王子腾如何说,宝钗也只是摇头,屋内的气氛开始低沉,一阵沉默之后,王子腾叹了口气,他的眼中不再有对权利的执迷,不再年轻的脸上的线条随着他目光的转变也开始变得柔和,他似在追忆,又像是叹息,一句短短的话,却让宝钗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王子腾幽幽道:“我记得,你父亲曾讲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一瞬间,宝钗脸涨得通红,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怎么也吐不出口。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宝钗父亲一生都在追寻的目标。

  最终他也死得其所,从容自裁,不负知己重托。

  她的父亲,虽为皇商,实为士族,更称得起一声“高士”。

  宝钗记得父亲对她的教导,记得她自己时时以“士”来要求自己,舅舅这般说,是说她忘记了父亲的教导,还是说她做事并未她父亲之风?

  无论哪一种,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杯子里,华顶云雾飘来淡淡的清香,原本她并不喜欢的茶,彼时却有了几分安神的作用。

  宝钗捧起茶杯,小口轻啜,过了一会儿,她方回神,眸中一片黯然,终于道:“若这是,请君入瓮之计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没更文的借口就不找了!

  明天朋友的娃办满月,尽量明天起早点,码好字放草稿箱。

  等忙完这段时间,二更或者多更,把之前的都补上来qaq!!

  ☆、陷阱

  王子腾是个野心家,这个是毋庸置疑的。

  宝钗在很早之前便知道,具体在多久之前,她也记不大清了。

  只是依稀记得父亲对他的评价,废太子的倒台,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新帝之所以能够上位,其中也有他的暗自筹划,甚至于元春侍奉新帝的事情,更是是他一手撮合的。

  人走到一定的高度,不进则退,抽身退步,谈何容易?

  这个道理,王子腾懂,宝钗也懂。

  如今太上皇对王子腾未必是心无介怀的,不过是现在朝堂上诸王夺嫡,他不得不拉拢王子腾罢了。

  当局者迷,宝钗的那句“忠臣不事二主”,王子腾到底还是误会了。

  当初他拥立新帝,如今他又转投水汷,不过是想搏一个从龙之功罢了。

  宝钗道:“太上皇经历太子谋反之事,心思必然不会再与往年一般,如今内城空虚,未必不是他的请君入瓮之计。”

  王子腾听了,不禁陷入了沉思。

  那夜秦远前来,三两句话,便将宝钗在水汷心里的位置和盘托出,更言及,水汷在京城留的五千府兵,尽归宝钗指挥。

  这代表了什么?

  水汷抗击蛮夷于千里之外,宝钗坐镇京城拥甲过千,而宝钗又是他的外甥女,若朝堂有变,他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如此看来,水汷未尝没有一争之心。

  水汷有其父的仁厚之风,待下人极好,虽手握重兵,但在京城却无太多根基,若有一日荣登大宝,为巩固皇位,自然是要仰仗于他。

  宝钗为水汷发妻,一朝生下儿子,按照本朝立嫡立长的规矩,她的儿子,便是下一任的天子了。

  薛蟠纨绔不知守业,薛蝌又太小,薛家满门,无一人可以成为宝钗的靠山,他作为宝钗的舅舅,金陵四大家族的掌舵者,自然当仁不让,要做这无任何依靠的尊贵皇后的靠山了。

  想明这一切,他才会匆匆来寻宝钗。

  宝钗一副玲珑心肠,通读史书,薛父在世时,又对她多有引导,谋略见识,远非一般闺秀可以比拟,因而王子腾从不把她当普通女孩看待。

  今日一番交谈,王子腾始终摸不到她的心思,实在无法,便提起薛父,话音刚落,宝钗果然神伤,一句“请君入瓮”,瞬间让王子腾如坠冰窟。

  “请君入瓮”四个字,如一柄大棒,狠狠砸在王子腾头上,让他很快想清其中关联。

  待想通之后,王子腾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太上皇何等精明,怎会漏这么大的破绽?到底是他被太上皇新帝搅得心思不宁,被权欲冲昏了头脑,这才觉得此时是个机会。

  王子腾取出帕子,轻擦额上冷汗,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一杯茶下肚,王子腾心绪渐稳,再与宝钗交谈,已经没了刚开始对权欲的炽热。

  春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屋里,宝钗手指握着杯子,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浅浅的一层阴影,她垂着眼睑,淡淡道:“太上皇这请君入瓮之计,只怕请的另有其人,舅舅且再安心等几日也就是了。”

  王子腾手里的袖子握了又握,双眉拧成川字,虎目炯炯,像是第一次打量宝钗一般,将她神情尽收眼底。

  面前女孩眉目如画,一双眸子是阅尽千帆后的繁华看倦,言谈之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风轻云淡。

  王子腾细思起来,不禁对宝钗又有了一层新的认知。她不理朝政,却对朝政有如此见解,洞察事物之精细,心思之缜密,完全不输于其父。

  这样的一个女子,也无怪乎水汷会对她青眼有加。

  她的才情容貌,足以让人忽视她的出身,她的能力,也足以撑得起一王之妃,甚至于,一国之母。

  只是可惜,这种人,绝不是他王子腾能够驾驭的了的人。

  王子腾眼中郁色一闪而过,又很快换上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一整衣摆,道:“你说的,可是六皇子?”

  宝钗点点头,道:“如欲取之,必先予之。”

  王子腾细微的表情变化没能瞒过宝钗,她守拙守的太久,一朝宝剑出锋,多少都会让人有些不习惯。

  宝钗以为王子腾也是如此,再次开口说话,不由得带上了几分小心,好在王子腾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舒展眉梢,笑道:“新帝缠绵病床,六皇子看起来也并不得圣心,外甥女以为,太上皇心中意属何人继承大统?”

  宝钗的睫毛颤了颤,很快回答道:“舅舅是天子近臣,这种事情,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世界的另一端,江城海际,战争已经进入了最关键阶段。

  浓浓的硝烟遮住了日头,乌压压的云头盘旋在人们上空,海面上一艘艘军船沉入海底,很快又有新的船只补上。

  卫若兰随水汷站在船头,耳畔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刀剑入骨的声音,让他听得忍不住头皮发麻。

  连日的征战让这个养在北方京城里的公子哥很快褪去了纨绔模样,他的站姿越来越像一个合格的军人,长时间握着剑柄的掌心磨出了薄薄的茧子,目光被海水洗的开始变得深邃。

  他扭脸去瞧水汷,水汷一如在京城的模样,背影挺拔,嘴角永远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仿佛这连绵数里的战场,不过是一场再轻松不过的军事演习。

  然而卫若兰却知道,水汷面上的波澜不惊,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

  他见过水汷深夜挑灯夜读,见过他眉头紧锁望着挂着的地图沉吟不语,也见过他受伤之后面色如旧,坦然指挥战场。

  或许这个世上,真有那种生而为将才的人的存在。

  卫若兰收回了目光。

  这场恶战,直打到夜色降临,双方才鸣金收兵。

  每次打理完战场之后,水汷都会把守在各处的将领叫过来,总结一下今日的战场情况,以及聊一下明日的作战计划。

  冯唐为太上皇派过来支援的将军,又是一位老将,他的位置与水汷并列,他的发言,水汷也一向颇为重视。

  冯唐道:“此次迎战蛮夷,转眼两月有余,被蛮夷占领的城池,如今也收复了大半。我军能有如此功绩,全赖王爷指挥得当,他日我收兵还朝,也算有颜面对太上皇了。”

  水汷连忙起身道不敢,冯唐言语中的收兵之意,让他不敢马虎大意,只以蛮夷势重相劝,留冯唐在此督军。

  定下了明日作战计划,水汷亲自送冯唐出门。

  再回到屋里,江城的守将聚在一起,见水汷回来,都道:“冯唐在此,名为助我军一臂之力,实为太上皇的耳目,他如今要走,王爷为何阻拦?”

  水汷道:“这些道理,我如何不懂?这些日子,我冷眼观察,冯唐宅心仁厚,实在难得,对我军也照顾颇多,若他走了,再换了其他人过来,未必如他一般。”

  将军们见此,也不再劝。

  夜色渐深,众人皆回到了自己的的营帐。

  水汷从枕头下翻出家书,看着纸张上秀气的小楷,忽而发觉,他与宝钗已经分开两月了。

  他在京中虽然为宝钗留了人手,但京中朝政之复杂,他在京时,也时常束手无策,更何况宝钗一个弱女子?

  面前烛火跳跃,水汷轻轻放下书信,双手枕头,闭上了眼。

  不能再拖了。

  次日清晨,水汷登上了冯唐的战船,冯唐带着儿子正在刷枪,见水汷来了,忙收了武器,前去迎接。

  几人在屋里坐定,水汷开门见山道:“昨夜听闻老将军有收兵之意,小王亦有此意,只是苦于蛮夷未平,难以向太上皇交代罢了。”

  水汷低头抿了一口茶,笑道:“小王有一计,若此计成功,南海百年再无战事。”

  “哦?”

  冯唐道:“王爷请讲。”

  水汷笑着将计策说完,周围将军面面相觑,过了半晌,冯唐皱眉道:“此计甚险,只怕蛮夷未必会如王爷所愿。”

  水汷轻笑一声,道:“诱饵足够大的话,蛮夷自然就会心动了。”

  冯唐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不曾显露,神色如旧,问道:“不知王爷以何为诱饵?”

  “自建国以来,南安王一脉,便是蛮夷心头的一根刺。”

  水汷摸了摸自己脖子,道:“小王这个脖子,虽不甚美观,也不够挺拔,但小王还是颇为喜欢的。”

  讲到这,水汷顿了顿,道:“若为了太上皇,为了我朝江山,为了江城百姓不再受蛮夷之苦,小王愿放手一搏。”

  说着,水汷起身,对着冯唐一鞠到底,道:“还望老将军能协助小王,一同做这“诱饵”。”

  作者有话要说: 哎。。。又食言了,以后慢慢补吧。。。

  ☆、战败

  冯唐眼神明明暗暗,他将水汷搀起,一旁的冯紫英见此,忙上前一步,急切道:“父亲!”

  冯唐抬手,止住了冯紫英未说完的话,上下打量着水汷。

  面前的男儿剑眉星目,轮廓里依稀有着几分少年的意气风发,一双亮晶晶的眸子里,装载着的是对他信赖,以及对国家的拳拳赤子之心。

  只可惜,水汷是藩王,掌一方兵权,若再立下了不世之功,任龙椅上坐着的是谁,都容不下他。

  冯唐不忍再看。

  过了良久,冯唐道:“我鬓发花白,已过了知天命之岁,此番纵然有意外,也不枉来人世走这一遭。”

  “只是王爷正值年少,上有太妃要奉养,下有王妃守在闺中,实在不该冒这种险。”

  冯唐缓缓扫过周围年轻将领的脸,目光最终落在水汷身上,道:“天下,终究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这种事情,还是交给我这种老将来做吧!”

  冯紫英跪拜在水汷面前,道:“王爷,末将请命,愿替父亲前去!”

  一人跪,众人跪。

  水汷看着跪了一屋子的将领,剑眉皱起,扶起身旁的冯紫英,道:“并非小王执意如此。”

  水汷的目光掠过众人,看向船外无边无际的大海。

  他们在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大海的另一边,蛮夷也在重整旗鼓,以图来日再战。

  这场与蛮夷的战场,席卷了无数人的生命,又有无数的无辜女子被他们掠去,做奴做婢。

  这场战争,自建国以来,便一直在持续蔓延,已经打了太久太久,水汷不想再打下去,更不想再看到百姓流离失所,受战火荼毒。

  所以这个计策,势在必行。

  水汷道:“此事干系重大,非老将军不能胜任。”

  说着,又向冯唐深鞠一躬,道:“老将军深明大义,实乃我军楷模,小王佩服之至。”

  冯唐道:“王爷言重了。”

  “此次行军,由我做诱饵便足够了,王爷坐镇后方,指挥战场为好。”

  水汷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蛮夷恨小王入骨,此次若少了小王,只怕他们不会上钩。”

  任凭冯唐如何深劝,水汷只是不从。

  冯唐见此,长叹一声,只得作罢。

  是夜,水汷带领亲兵,正式登上冯唐的军船,冯紫英与其他京中世家子弟,换成了其他战船。

  船上的主将旗,原本孤零零的一个“冯”,如今加了一杆绣着海浪祥云的天家“水”。

  旌旗随着海风摆动,在喊杀声的战场上,像一根强有力的定海神针,指引着士兵前进的方向。

  入了夜,冯唐卸了厚重的盔甲,穿着中衣,立在门口,眺望着隐藏在黑夜里的海面。

  副将走上前,给他披上外衣。

  冯唐问道:“我们来江城多久了?”

  副将答道:“六十五天了。”

  “六十五天了啊。”

  冯唐紧了紧外衣,收回目光,抬起手臂,打量着自己被武器磨得长着厚厚一层老茧的手。

  过了良久,他又放下手,转身回屋,吩咐道:“我准备好的衣物,给南安王也送过去一份。”

  副将犹豫道:“可是...”

  “没有可是。”

  冯唐又眺向远方,他知道,海的另一端,蛮夷也在摩拳擦掌。

  “一切,都看他的造化罢。”

  冯唐抬起头,低声道。

  船的另一端,亲兵正给水汷收拾着房间。

  水汷领着卫若兰,一一拜会船上的各位将领。

  直到夜已过半,水汷方回到房间。

  亲兵捧来衣物,道:“冯老将军给王爷送过来的。”

  水汷看了一眼,问有何意,亲兵道冯老将军是北方人,不习水性,这衣服遇水膨胀,能将人漂浮在海面上,若遇上了意外,这衣服也能救人一命。

  水汷笑道:“老将军做事也太谨慎,哪里就到了那步田地?”

  水汷拿起衣服,翻翻看看又放在一旁,道:“先收起来吧。”

  卫若兰见了,拦下收衣服的亲兵,道:“老将军的一番心意,收起来可惜了。”

  拿着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划,问道:“王爷自幼在海边长大,水性自然是非常好的,只可惜我长在京城,是个旱鸭子。虽然说现在跟在王爷左右,多多少少学了一些保命法子,但若真到了紧急关头,只怕还是难逃一死。”

  水汷扶额。

  来时宝钗曾交代过他,卫若兰是湘云夫君,养尊处优,从未上过战场,千叮咛万嘱咐,要水汷一定要好好看着他,万不能出了什么意外,让湘云余生无处依靠。

  战场上刀枪无眼,无论将卫若兰安排到哪,都不能保证不出任何意外。

  想破了脑袋,水汷最终决定把卫若兰安排在自己身边。

  眼皮子底下,总能护住这个二世祖吧?

  水汷这般认为,也是这般做的,看着卫若兰颇为孩子气的模样,水汷忍俊不禁,道:“老将军送来的衣服颇多,你若担心意外,送你一件也就是了。”

  此次出战,比往常更为惊险,水汷心思费尽,也不能保证全船上下全身而退,看着冯唐送来的衣服,想了一会儿,吩咐亲兵道:“叫我们的人过来,看谁水性不好,把这些衣服分了。”

  亲兵问道:“那您呢?”

  水汷轻笑,道:“我在地上是王爷,到了水里,才是将军。”

  亲兵吩咐下去,衣服很快被分完。

  消息传到冯唐那里,摇曳的烛火的映照下,白发苍苍的将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一声叹息:“可惜了。”

  到了清晨,海上又刮起大风。

  水汷所在的战船顺风而行,万千剑弩,密集如雨,纷纷落在蛮夷的战船上。

  蛮夷们愤而反击,水汷且战且走。

  水汷顺风而下,将蛮夷引的越来越远。

  水汷站在船头,乌云压着海面,他眺向远方,江城的方向,隐约有白光闪现,在空中汇聚,又很快消散不见。

  五日,只需五日,他埋伏在江城的伏兵便能绕过层层暗礁,直捣蛮夷所在的海岛。

  那支伏兵他们拥有当今世界最快的船,最锋利的武器,射程最远的弓弩。

  那群伏兵,他们的名字叫破军。

  他们是南安王府所有府兵里最为精锐的部队,倾尽南安王三代人所培养出来的王牌,一直隐藏在南安府兵之中。

  上一世,他们的培养,因为老南安王的战死而搁浅,水汷重生之后,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再发生。

  受上一世战场的熏陶,水汷设计了盔甲,剑弩,使他们拥有了远超蛮夷的装备。

  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水汷知道,五日之后,他们将名扬天下。

  青史悠悠,南安王府,枭骑破军,注定会为后人留下浓厚的一笔传奇。

  水汷只需拖住蛮夷大部队五日,让他们无法回援,五日之后,便是蛮夷国灭之时。

  海风阵阵,旌旗飘飘,水汷眯起了眼。

  这场战争,注定要载入史册,其惨烈程度,是水汷两世都不曾遇到的。

  蛮夷的船只狠狠装上水汷的战船,旌旗被箭射的千仓百孔,一波又一波的蛮夷攀上锁链,想要擒拿水汷与冯唐。

  水汷穿着盔甲,与众人一起作战,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的蛮夷的进攻。

  如此过了三日。

  第四日,天刚泛白,水汷倚在船头小憩,梦中破军擒了蛮夷国王,他终于能够回转,宝钗莞尔一笑,梦醒了。

  耳畔是士兵们慌乱的惊呼声,水汷举目四望,蛮夷又攻了上来,却不见有人抵挡,士兵们皆在逃跑。

  水汷摇醒卫若兰,亲兵一路小跑,跪倒在地,悲戕道:“船漏水了!属下护送王爷撤退!”

  “怎么会!”

  水汷瞬间清醒,一手抓住亲兵衣领,喝道:“不能退!两日!还有两日!”

  亲兵迅速扯去水汷身上的藩王披风,将他头上海浪祥云盔取下戴在自己头上,道:“王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我们的人呢?”

  水汷手脚冰凉,眼角充血,一世筹谋,终究毁于一旦。

  亲兵道:“他们在守着小船。王爷快点跟属下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卫若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被眼前景象吓了一跳,昨夜还井然有序的士兵,如今阵脚大乱,四散奔逃。

  正在发呆间,被水汷一把扯过,只得茫然地跟着他走。

  水汷边走边问:“冯老将军呢?”

  亲兵答道:“属下派人去通知他,却没找到他,想是见船开始漏水,便已经撤离了。”

  战况突变,水汷一腔热血,最终付之东流。

  他甩了甩连日不曾休息好,如今仍有些昏疼的脑袋,迅速理清思路。

  这艘战船,是御制的,船身皆用铁皮围护,寻常剑弩,根本伤不了分毫,为何会突然漏水?

  大脑飞速运转,想起这些时日江城战局,上一世的战况,以及京城所来的众人作为,水汷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都道文死谏,武死战,然而又有多少武将死在朝堂争斗,皇位立储。

  水汷闭上眼,又睁开眼,一把拉住亲兵,问:“那些小船的位置,船上的京兵知道吗?”

  亲兵道:“自然是知道的,就是因为知道,属下才让他们在那里留守,省的让别人取走用了。”

  水汷停下了脚步,道:“你随他们走吧。”

  亲兵疑惑道:“王爷?”

  水汷一笑,道:“我若去了,你们便是死路一条。”

  拉起茫然的卫若兰,砍翻不断涌上来的蛮夷士兵,一个纵身,跟随忙着逃命的士兵们跳入大海。

  入水的一刹那,水汷终于清醒:到底是高估了国家安危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战船的另一端,一艘不起眼的小船上,冯唐换上了普通士兵的衣裳,他的副将来回:“将军,南安王的亲兵并没有与南安王一起。”

  冯唐闭上了眼,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的酱油终于打完了,以后就是宝钗大杀四方的戏份了~

  ☆、寻找

  送二公主和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在草原上走了月余,终于将二公主送到了北疆汗王的大帐。

  北静王水溶作为公主兄长,代替天子出席婚礼。

  二公主嫁衣似火,面容平静,眸子里的神采在这场盛大的婚礼的洗礼下,最终变得跟左立一样的沉寂。

  到了晚上,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夜空下,北疆人们载歌载舞,庆祝两国又结秦晋之好。

  左立抽身离开,随手在草地上采了片叶子,放在唇边,吹奏着不知名的曲子。

  若是二公主听到了,必会知道,那是她时常弹起的一首古筝曲。

  热闹的气氛持续了一夜,次日清晨,左立丢掉了唇边的叶子。

  天家贵胄,纵然嫁到北疆,也是草原是最璀璨的一颗明珠。

  她有她使命,他也有他的路要走。

  清晨的太阳照在他银色的面具上,他的目光却年轻人的无朝气,

  眸子如死水,波澜不起。

  左立翻身上马,再无留恋。

  王子腾最终还是听从了宝钗的建议,在朝堂上安分了数日,没听新帝召唤,也不刻意去讨好太上皇。

  如此过了几日,六皇子登上了王家的大门。

  秦远给宝钗送来消息时,宝钗正在看铺子里的账目,听完秦远的叙述,她点了点头,说句知道了。

  秦远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于是问道:“我们是否要防备一下六皇子?”

  宝钗摇了摇头,淡淡道:“暂且不用。”

  她语气稀松平常,但却胜券在握:“我在宫中曾与六皇子有一面之缘。”

  “六皇子此人...”

  讲到这,宝钗顿了顿,像是在思考用什么话语来形容六皇子。

  然而她到底是个敦厚之人,说不出什么刻薄话,合上账目,思索了一会儿,最终道:“难堪大任。”

  “舅舅是个聪明人,不会与六皇子有过多的牵扯。”

  秦远听了,点点头,也不再提六皇子之事。

  宝钗话题一转,问的却是水汷的消息:“江城战况如何了?这些日子怎么不见王爷写信回来?”

  秦远道:“许是路上耽搁了。”

  又恐宝钗多心,秦远又笑道:“上次消息传回来,王爷大捷,这些时日,应该是在论功行赏,打理战场了,王妃无需太过忧心。”

  宝钗善于观察,见秦远的手不自然地放在膝上,言谈之间也没有了刚才的从善如流,便知江城战况不是太好。

  秦远既然不愿说,想是战局胶着,胜负未分出结果,宝钗不愿为难他,于是识趣地不再追问。

  宝钗问了一些朝堂动向,便让秦远出去了。

  秦远走后,宝钗看着账本怔怔地出神,过了好久,她方回过来神,起身将账本收好,交给莺儿保管。

  宝钗站在窗户下,瞧着窗外乱红纷飞的景象,方发觉如今已经到了春末。

  算一算时间,水汷走了三月有余。

  水汷出征的这一段时间里,每隔十日,便有家书送到王府,信上虽然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但那些潦草的字迹,看了之后多少会有几分莫名的安心。

  宝钗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

  或许因为水汷是她夫君,夫妻生死荣辱皆为一体,所以她才会有那种暖暖的安心。

  窗外葱郁的树叶遮住了温暖的太阳,只有几缕细碎的阳光透过枝叶打在地上,地上纷飞的花瓣下人还未扫去,厚厚的铺了一地。

  宝钗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水汷时的场景,不同的是,那次厚厚铺了一地的,是皑皑的白雪。

  琉璃世界,不曾让他敢为天下先的锐气柔和半分。

  他往那一站,虽身上穿的是蟒袍玉带,但行动之间,带的却是出身武将世家的杀伐之气。

  既然是出身武将世家,又世代驻守江城,那与蛮夷的战争,应该也颇有心得。

  只是不知他在江城的战事顺利不顺利,有没有受伤。

  宝钗忽而又有些自责,责怪自己刚才没有问清秦远。

  水汷已经有一月不曾来信了,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宝钗眉头轻蹙,想找秦远一问究竟,又恐消息不是自己想要的。

  思来想去,最终也没去让人叫秦远过来。

  宝钗素来不信鬼神,此时却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双手合十,把知道的神佛都叫上了一遍,祈求他们保佑水汷平安归来。

  做完这一切,宝钗又笑自己的痴。

  菩萨要管人姻缘,又要管人生子,又要护人平安,哪里就那么神通广大了?

  不可信,不可信。

  战场上刀剑无眼,真正能够护住水汷性命的,还是他的谋略与武功。

  水汷的武功,宝钗是见过的。

  狩猎场上,能在那么多人手里将她救出来,如此看来,水汷的武功应该是不错,只是不知他的谋略如何。

  想到这,宝钗又怪自己多心。

  水汷若腹中草莽,也坐不稳这南安王的位置了。

  宝钗轻轻摇了摇头,不去再想。

  正在这时,文杏叩门而入,道:“姑娘,二老爷来信了。”

  宝钗接了,打开细细观看。

  原来是薛二老爷在外省做生意时遇到了京城的梅翰林,交谈之下甚是投缘。

  二人谈起身后事,恰遇梅翰林之子也未婚配,酒至半醉,二人便定了儿女婚事。

  那梅翰林道,只等宝琴成年,便叫儿子前来迎娶。

  看到这,宝钗不免有些埋怨二叔做事太过仓促。

  酒桌之上,半醉半醒,怎能就定了宝琴终身?

  然而事已如此,宝钗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吩咐下去,让留意一下梅家在京城的情况。

  次日清晨,下人来回,讲那梅家虽不是顶富贵的人家,但也是书香门第,家风清正。

  得了这个消息,宝钗才放下心来,提笔回信,讲若二叔得了空,可以将宝琴送了过来,她总是要嫁到京城的,不妨提前来了,熟悉熟悉京城的风土人情。

  再者若是二叔与蝌儿来了,多少也能规束一下兄长。

  写好信,便让文杏送了出去。

  宝钗午间与南安太妃一同吃饭时,终于又见了许久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探春。

  探春怀孕四月有余,眼见天气越来越热了,她也脱去了春日臃肿的衣衫,换了一身颇为清凉的蜀锦衣裳。

  宝钗眼尖,一眼便瞧见了探春微微凸起的小腹。

  只是探春不说,宝钗也只当瞧不见,待她一如往日,只是行动之间,暗暗留意,唯恐她摔了、磕了。

  南安太妃思念水汷,这些时日水汷又无书信过来,她不免有些担忧,食欲也不是太好。

  好在探春虽然有孕,但精神仍是不错,说说笑笑,让丫鬟伺候南安太妃吃了些东西。

  然而任凭探春如何活跃气氛,南安太妃仍是兴致不高,草草吃完饭,便要去佛堂,说是给水汷祈福,求菩萨保佑他早日平安归来。

  宝钗送南安太妃去佛堂,一同祈福,又叫莺儿取来前几日她绣的金刚经,奉在佛像下首。

  那是极为漂亮的小楷,用金线混合着黑线,绣在锦缎上。

  细密的针脚,无可挑剔的绣工,比之大婚那日水汷身上穿着的成衣要好上百倍。

  南安太妃滚动着佛珠的手指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南安太妃淡淡道:“你有心了。”

  夜里府兵来回,秦远听了,眉头皱起,道:“再加派人手去找!”

  府兵称是,又问:“此事是否告知王妃知晓?”

  秦远摇了摇头,右手紧握成拳,道:“如今王爷下落不明,她若知道了,也只是徒增忧心罢了。”

  府兵犹豫道:“可是...”

  秦远斩钉截铁:“没有可是!”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王爷!”

  “是。”

  府兵垂首退下。

  南安王府的一角,宝钗右手握笔,正临着字帖。

  烛火明明暗暗,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在她下首,站着一个穿着并不起眼的男子,身形虽然挺拔,此时额上却有着一层汗珠。

  宝钗道:“秦统领是这般嘱咐你的?”

  男子忙道:“属下不敢说谎。”

  宝钗停了笔,目光盯着笔尖,道:“你已经说谎了。”

  “属下不敢,只是统领吩咐过,不许让王妃知晓。”

  宝钗道:“我若今日不寻你过来,只怕还一直被瞒在鼓里吧?罢了。”

  男子额上冷汗如雨下,却不敢去擦,眼睛盯着脚尖,余光撇到宝钗挺直的背,又很快收回目光。

  “王爷...”

  宝钗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他听不出与平时有何不同,从他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宝钗握着笔的身影。

  男子悬着的心又落了下来,有这样一个泰山崩于面而不改色的王妃,纵然王爷真的出了什么意外,她也能把王府打理的仅仅有序。

  “再给你们一月时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明日叫张翼过来,我有事吩咐。”

  “是。”

  “下去吧。”

  男子的脚步声消失在寂静的夜里。

  白色的宣纸上,一团墨渍晕染开来,宝钗手里的毛笔落地,一声清脆,白玉做成的笔杆摔做两截。

  天知道,她花了多大力气才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若刚才那个府兵足够心细,便能听到,那声“王爷”后面未说完的话,被她生生咽下的话里的哭腔。

  ☆、寻找二

  到了第二天早上,张翼得了消息,便动身前来王府。

  一路上,他设想了无数个等见了面,宝钗会问他的问题,然而等真正到了王府,宝钗所问的问题,还是让他多少有些意外。

  宝钗坐在贵妃榻上,穿着一身不大鲜艳的衣裳,乌黑的发简单地挽着鬓,发间带着的,正是昭示着地位的翻云簪。

  宝钗让丫鬟给他冲上茶,随后屏退左右,只留着两个心腹丫鬟,道:“我想知道秦远与二公子的事情。”

  宝钗的话让张翼有些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去回答,却又听宝钗道:“将军是聪明人,想必将军也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宝钗垂着眼睑,素手芊芊,捧着茶杯,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所以将军无需用那些无关痛痒的话来搪塞我。”

  张翼对宝钗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水汷带她去山庄的时候,温柔漂亮,但也仅限于此了。

  高门大户的闺秀大多如此了,像个精致的瓷娃娃,好看,却经不起风浪摔打。

  一旦离了家族的庇佑,她们什么都不是。

  或许是在兵营里呆的久了,闯过了太多风雨,也见惯了生死,因而张翼对这些只能捧着护着的闺秀们,多少有些瞧不上眼。

  然而宝钗今日里这段话,却让推翻了张翼对世家闺秀们的印象。

  寻常女子,若得知了丈夫生死难测的消息,只怕早已哭的眼睛红肿,情绪难以自制,更别提什么料理后事了。

  宝钗非但不哭不闹,镇定自若,有条不紊地询问其他人的事情。

  言语中的犀利,让张翼几乎有些招架不住。

  张翼微微抬头,瞧了一眼与上次见面并无什么不同的宝钗,心里百感交集。

  面前的王妃,她的内心足够强大,任何事情都不会将她击垮,水汷领兵在外,可以说完全无后顾之忧。

  但内心强大的女子,多少都有些无趣,甚至无情。

  一瞬间,张翼不知该为水汷庆幸,还是叹息。

  张翼道:“末将曾发过誓,誓死效忠王妃,自然不会用无关紧要的话来糊弄王妃。”

  宝钗赞赏道:“将军忠义。”

  张翼继续道:“但末将乃一介武夫,又不在王府当差,因此对秦统领与二公子知之甚少。”

  见宝钗眉头微微蹙起,张翼又道:“秦统领与王爷自幼一起长大,情谊自然深厚,二公子虽为庶出,但王爷待他与郡主并无区别。”

  宝钗道:“王爷心善。”

  张翼道:“老王爷在世时,最为宠爱二公子,对于秦统领,他也颇为喜欢,但奇怪的是,从来不让他二人插手军营之事。”

  张翼笑了笑,道:“许是末将多心了,或许天家的人,是最看重嫡庶之分的,因而老王爷虽然宠爱二公子,却并不让他在军营历练。”

  宝钗摇了摇头,道:“我虽然不曾见过老王爷,老王爷不是那种人。”

  张翼点了点头,面有向往之色,陷入了沉思。

  宝钗手指拿着茶盖,轻轻刮着茶,静静地等他往下说。

  过了良久,张翼方回神,道:“王爷之前极力让二公子入仕,但都被太妃驳了回去,因为这事,王爷还跟太妃吵了好几场。”

  “说来奇怪,到了去年年末,王爷却再也不提二公子入仕之事了。”

  “去年年末?”宝钗问道。

  “是的。”

  “去年年末,他去了...”

  想到这,宝钗心口一惊,没再继续说下去。

  忙低头饮茶,好掩饰她的失常。

  过了一会儿,宝钗又问道:“王爷临走之前,可曾嘱咐过你什么?”

  张翼道:“王妃睿智。”

  说完,他离座,单膝跪地,道:“王爷曾言,若他此次出征有了意外,让末将护送王妃、太妃以及郡主回江城,其余之人,一概不问!”

  “其余之人,一概不问?”

  “是的。”

  宝钗反复思索着这句话,联想水汷年前去寻贾敬之事,这些事情,看似没有头绪,实则环环相扣,之事不知其中关联是什么?

  心中有个声音在不断呐喊,却怎么也想不通到底是什么。

  灵光一现,宝钗问道:“若是秦远与二公子要你为他们做事呢?”

  面前男子虽然低着头,但宝钗还是从他半垂着的眼睛里看到了寒光一闪而过,耳畔响起张翼的声音:“王爷道,枭骑只忠于南安王府,若是王爷有了意外,便忠于王妃。”

  张翼又问:“王妃何时启程回江城?”

  宝钗收回探寻目光。

  张翼不同于昨夜的府兵,心计谋略不输于秦远,要不然,他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在他面前,宝钗更为谨慎。

  现在是不能回江城的。

  水汷领兵在外,虽然说现在生死难测,但在外人看来,未尝不是一场作秀,此时回江城,只怕太上皇那一关就过不去。

  若是水汷真出了意外,她就更不能回江城了。

  朝堂的风向,太上皇是否会降罪王府,甚至于以后的谁人袭爵,都是她要考虑如何去周全的事情。

  因而宝钗道:“且再等一月,此时回江城,若是路上传来了王爷的消息,只会让他陷入两难之地。”

  张翼称是。

  宝钗见张翼对水汷失去消息之事并未太过放在心上,略一思索,便想通了其中关联。

  张翼出身枭骑,对江城战事远比秦远要了解,或许水汷失联,也只是战局的一部分。

  想到这,宝钗心绪大安,安排了张翼多注意北静王的动向,便放他回去了。

  张翼出了王府,原本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水汷失去消息,他心急如焚,若非水汷要他看顾着宝钗等人,只怕这会儿他早就跑回了江城。

  今日见宝钗气定神闲,方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或许是王爷另有用意呢?恐枕边人担忧,所以只告知了枕边人,至于其他人,全都被他瞒在鼓里。

  等会儿回到山庄,一定要和那群兵崽子们好好说道说道,让他们少大惊小怪,自乱阵脚。

  北静王府内,刚刚回到京城的北静王水溶换了身常服,手里拿着一封信,来寻北静太妃。

  北静太妃刚刚喝完药,彼时还有一些药味,丫鬟捧来熏香,放在案上。

  北静太妃接了书信,一目十行看完,问道:“消息可准?”

  水溶道:“江城刚送来的消息,自然是准的,如今圣上那还不知晓呢。”

  北静太妃点点头,道:“只怕南安王府早得了消息,只是不敢声张罢了。”

  水溶道:“母亲心善。”

  北静太妃摇摇头,染着凤仙花的长长的指甲带着鎏金护甲,捻起书信,丢在火里,看着火苗将书信吞噬,凤目微眯,似是叹息,又像是嘲讽:“可惜了,南安王一脉,就此断绝了。”

  水溶道:“母亲心善。”

  话锋一转,再问的便是朝堂之事:“母亲以为,此时是否是我们的机会?”

  北静太妃斜倚在榻上,心腹丫鬟给她轻轻地锤着腿,她地闭上眼,语气里有着三分慵懒:“不,还要等。”

  “等鹬蚌相争,等螳螂捕蝉。”

  入夜,左立脱去了那身招摇的飞鱼服,换了一身玄色衣裳。

  行至门口处,瞥见了屏风旁边的衣冠镜,停住了脚步。

  镜中之人身材消瘦,一身玄色衣裳,配着银色面具,越发衬得像鬼魅。

  修长的手指一寸一寸挪到脸上,覆在冰凉的面具上。

  时间溜走,万物无声。

  最终他放下了手,飞身出皇城。

  虽然入了夜,但水雯的院子依旧是灯火通明。

  少女一身戎装,头发高高束起,舞起银枪的姿势煞是好看。

  左立脚踏枝叶,双手环胸,静静地看着少女舞枪。

  直到他的面具反射到烛光,水雯随手甩出薄薄刀片,左立伸手接住,脚尖轻点树枝,身轻如燕,落在地上。

  迎接他的是闪着寒芒的长枪,他侧身躲过枪尖,一把夺过长枪,随手丢在地上。

  长枪落地,发出一声脆响,守在外面伺候的丫鬟问道:“姑娘?”

  水雯道:“没事儿,你们不用过来。”

  然后柳眉倒立,恶狠狠地瞪着左立,低声道:“你又来做什么?”

  左立负手而立,手指摩挲着那薄薄的刀片。

  刀片是温热的,像是在水雯身上揣了很久的样子,上面还有着她的余温。

  左立道:“你大哥出事了。”

  水雯眼神轻蔑,不屑道:“你少在这咒我大哥,我大哥行事坦荡,做事无愧于心,神佛自然会保佑,哪像你...”

  上下打量左立一眼,水雯冷哼了一声,道:“你这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是黑的。”

  “你出事了我大哥都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