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
作者:寒花一梦      更新:2023-07-30 19:29      字数:21270
  ,娘听说你受伤、伤得很重,真的担心得不得了,娘真怕……”谢氏不知眼前的女儿已非自己的女儿,一味关心,“还好现在没事了。”

  谢氏一叹气,“都是娘对不起你,才叫你遭了这样的劫难。若你没有进宫,安安稳稳嫁入寻常人家,定不会受这么重的伤,是娘不好。”

  话还没说得两句,谢氏便已自责了起来。

  且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啜泣,小声哭道,“当初要不是娘那样逼着你,要不是娘逼着你,阿妤……你还是记恨娘吧,是娘害了你啊!”

  楚安远因为谢氏的话,紧拧着眉,瞥一眼姬恒面寒如水,立即道,“娘,你在说些什么呢?!姐姐如今贵为皇后娘娘,那可是咱们家的大荣幸!”

  这究竟是在宫里面,谢氏的话实在太过冒犯,他真怕不小心被别人,尤其是皇帝陛下给听了去!更何况,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他的姐姐,已经进了这个人吃人的地方,再也出不去了!

  楚安远抬手摁一摁谢氏肩膀,示意她不要多言。谢氏低下头,捏着帕子擦泪,泪水偏止不住的流,她越是口不能言。

  抬头看向在床上躺着的人,楚安远低声道,“姐,你在宫里还好吗?而今因你护驾有功,陛下与府里不少的赏赐,我也很用功在读书,你不必太惦念。”

  少年紧握拳头,坚定道,“姐,你放心,来年科考我一定会考取功名,也一定会保护好娘亲。你如今在宫里,自己一个人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

  楚安远的一席话令姬恒心头跳了跳,那似乎在传达着别的他不甚清楚的东西。他轻抿了唇,掩去情绪,展眼一笑,“你倒是长大了,还知道来宽慰我。”

  “我在宫里很好,陛下待我也不错,你们尽管放心。”

  楚安远便笑,“我可是马上要十八岁的人了,又不是什么小孩子,自然不会不懂事。姐,你也太小看我了!”

  他没有说,因为楚妤的入宫,他已然看清楚了自己肩上的担子。过去有楚妤一直护着,他或许不够明事理,而今却绝对不会这样了。

  他会担起自己的责任,保护好自己该保护的人。

  姬恒面上仍是笑,闲话家常般说,“哦——十八岁,是不小了,没得两年也可以成家娶妻了。”他转而去喊将将止了哭的谢氏,“娘,你可要好好帮他挑挑!”

  谢氏终是因这话破涕为笑,一迭声应道,“好、好,娘到时候肯定好好帮远儿挑一挑。远儿长得俊,书又念得很好,得仔细挑一个顶好姑娘才行。”

  楚安远没想自己会被调侃这些,到底还是害臊的年纪,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见自己姐姐和娘亲齐齐打趣他,便一挑了眉,“我而今只想念书,不想成家。”

  这样一句颇为豪气的话,引得谢氏与姬恒复笑起来。

  里间是一片母女情深,外面楚妤和楚元鹤却是无什么话可说。先是楚妤本与自己父亲关系就不太好,再即是她如今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不愿多开口。

  楚元鹤在家里不管是怎么样放肆,到得皇帝面前还是知道得安分的。他倒是想说点什么,可瞧着皇帝陛下肃着一张脸,兴致缺缺,又不好多嘴。

  到得最后,两个人也只是喝得两盏茶罢了。

  因他们是午膳时分来的,赶上了这个点,必定要在宫里留饭。是以当江源上来询问时,楚妤便顺势吩咐下去在凤央宫摆饭之事。

  楚妤原本想着,自己父亲母亲、弟弟这会都在这里,应该叫玉竹或玉萝给姬恒喂饭才对。待宫人摆好午膳,她进里间请谢氏、楚安远去膳厅用膳,却听见姬恒喊她。

  “陛下,”这一刻,姬恒的声音分外娇怯,“臣妾饿了。”楚妤看向他,姬恒的声音低下去,越显得不好意思,“还是像早膳那样,同我喂饭喂药可好?”

  楚妤:“……”

  楚安远&谢氏&楚元鹤:“……”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今天中午家里来了很多客人,傻花去了帮妈妈做饭,所以现在才码完更新!qaq

  明天还是十二点更新。

  一枚心机狗&妖艳贱货皇帝没毛病!

  感觉陛下可以承包我全部笑点233333333

  ☆、玉佩

  过去十九年,楚妤从未体验过的天雷滚滚,在这一刻,通过姬恒,有了切身的感受。她被吓得直接僵在原地,整个人恨不能马上石化、风干,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姬恒却似浑无所觉,仰着一张脸眼巴巴的望着她,像在满心期待她的回应。

  扫了眼同样僵硬住的谢氏与楚安远,楚妤认命与姬恒对望着,并且配合他突然的表演,微微一笑,柔声道,“好,你且等一等,我让玉萝送饭食过来。”

  姬恒娇娇的点了点头,十分乖巧的样子。

  楚妤看不下去,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了垂首不语的楚元鹤三人,仍是请他们到膳厅去用午膳。这般的场景落到他们眼中,无疑是一副帝后情深的画面。

  谢氏纵然觉得自己女儿往常不是这般的性子,却高兴皇帝陛下宠爱她,只也想着许该同女儿提个醒,切勿恃宠而骄。让皇帝陛下亲自喂饭喂药,这如何使得?

  楚安远频频看向床榻上的人,明明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他怎么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呢?想到楚妤勉强自己入宫,想到她入宫前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的姐姐,竟然为难自己至此!假使他能争气一些,假使他能早些懂事,姐姐或完全不必做这么大的牺牲……少年痛心疾首,暗自咬牙,决心回去定要更加努力!

  楚元鹤的心思则与谢氏、楚安远都不同,女儿有幸做了皇后娘娘,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如今有救驾之功,正是皇帝陛下看重她的时候,自该好好固宠!

  往前他一直担心女儿的性子讨不了陛下喜欢,而今见楚妤终于开窍,楚元鹤心里顿时喜滋滋的。有如此明事理的女儿,他往后还须得愁没有好日子过吗?

  殿内众人心思各异,楚妤客气将楚元鹤三人请到膳厅。命玉竹领着宫人服侍他们用膳,她自己略坐了坐便回到正殿去见姬恒了。

  玉萝已将饭食、汤药等一应领人送至榻边,屏退宫人之后,楚妤径自在绣墩子上坐了下来,却没有动作。姬恒见她皱着眉、沉着一张脸,反是笑笑。

  “也不过是想叫平江侯他们知道,你在宫里其实过得挺好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姬恒挑着嘴角,“何况我须得装成那个样子,也很不容易。”

  从结果上看,她的确没有什么亏损,反而应该说是占得好处了。只是这毕竟是假的,做这样的戏,似乎也并没有多少的意义,那便无须去费这样的功夫。

  楚妤沉默半晌,顺着姬恒的话说,“正是因为陛下不易,才觉得陛下不必如此为难自己。您心里也清楚,往常是从不曾有过这样的……”

  她尽量把话说得委婉,岂知姬恒不买账,竟闲闲道,“那就以后都这样吧,方才试了试,我倒以为这样也不赖。”楚妤沉默,他挑一挑眉,“谁让你救了我呢?”

  姬恒如此承她的情,楚妤却无端端认为自己受不住了。她轻轻叹气,说,“陛下的安危自然是第一要紧的,臣妾那时也不过做了必须做的事。”

  极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且莫名烦躁,姬恒便笑,“你这个人,当真是无趣。我不过随口说两句,倒生怕我会欺负了你一样的。”

  楚妤窘然,不知该如何接话。

  然而再继续说下去又要没意思了,姬恒也不再同她理论,转而道,“你娘亲方才同你说,要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你弟弟说,让你放心,他会努力用功读书。”

  不待楚妤应话,姬恒便抬手指一指小几上的吃食,懒怠的半闭了眼睛。

  楚妤会意,也不再说,只上前与他喂饭。

  姬恒心里却暗暗琢磨起来——

  早前听闻女子若来了月事,情绪也会跟着受一些影响,原是真的?

  ·

  用罢午膳,楚元鹤、谢氏以及楚安远没有久留,不多时便出宫去了。楚妤交待江源送一送他们,她自己则被姬恒拎去“服侍”午间小憩。

  楚妤睡得小半个时辰便醒了,醒来时姬恒仍闭眼在睡,她侧身盯着自己的面容,心中不免五味杂陈。皇帝道她无趣,却也没有说错,时时战战兢兢有何意趣?

  只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办,虽说现在他们互相用着对方的身体,看起来是比往日更亲密了,但若是不小心得罪于他,待到哪一日两人换回去,焉知不会秋后算账……

  有一句话不是那样说的么?

  伴君如伴虎。

  小心些到底不会害了自己,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不慎重惹了皇帝厌恶,最终落个悲惨的下场。恩宠或是求不来的东西,相安无事应当不那么难罢。

  楚妤出神的想着,听得外间李德荣的声音,看一眼姬恒,她当即从小塌上起来了,仔细不吵着他。待楚妤走至外面,李德荣躬身行礼道,“陛下,郁大人求见。”

  郁大人?

  整个朝堂上下只有一位郁大人,是上一届新科状元,名唤郁凌峰。楚妤再不知朝堂之事,也不会不知道他。更不消说,入宫之前,他们二人也是识得的。

  然则,郁凌峰求见皇帝,必有要事。

  姬恒和楚妤提过,七夕夜里的那一场暗杀,这桩案子,他先时交给了郁凌峰去处理。现在,或许是来禀报结果、说明具体情况的。

  这是一件要事,楚妤不敢擅自做主。

  向李德荣略略颔首,她“嗯”得了声又吩咐,“先让他在御书房等一等。”自己返回了里间,先去找姬恒。

  因长久以来习惯睡觉也精神紧绷、从不敢松懈,而这习惯暂难更改,是以楚妤稍微喊得姬恒两声,他就睁开了眼。眼中的迷茫一闪而逝,他看起来便很清明了。

  楚妤将情况与他说明了,姬恒一点头说,“定然是要说之前那桩案子,你且去见他便是了。若有其他的事情,无须给什么明确的答复,只道再细细商量即可。”

  和姬恒略商量过了,楚妤便离开凤央宫、乘着御辇去往御书房。

  而被吵醒以后,姬恒也无心思再睡。可也做不了别的什么,他唯有躺在床上,等楚妤回来和他好好说一说情况。

  过得片刻的时间,玉竹独自进来了里边。

  姬恒原以为是楚妤交待过她什么事情,却并不是。再看她小心鬼祟的模样,姬恒难免心里打了一个警醒。

  “娘娘……”玉竹福了福后,兀自走到床榻旁,且从衣兜里摸出个香囊,悄悄递到了姬恒面前,她垂着眼压低声音,“您千万保重自己。”

  不明所以的姬恒没有说话,抬手接过东西,攥在手心。

  玉竹见状,又福一福身,没再多说什么,人也直接退回去外面。

  这样偷偷摸摸的塞东西过来……姬恒的心里难得打了个突突。

  拿着香囊皱着眉看得了一会,姬恒略捏了捏,发现里面似乎是装着什么物件。他复打开香囊,先是取出个平安符,后又取出块玉佩。

  姬恒举起那块桃花样式的玉佩,细细看得一圈,只见那玉佩正面刻着个“妤”字,背面刻着个“茂”字。此外,在玉佩上面还有排小小的字,写着——最难是相思。

  楚妤?苏茂?

  意识到这个,姬恒瞬间黑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表示感觉头上一抹绿【笑哭脸

  姬恒:【当然是选择原谅她啊.jpg】

  楚妤:……我什么都不知道!!!

  五一劳动节,要不今天加更?

  想要加更吗?加更了会表扬我吗?【doge脸

  ☆、莫辨

  曾经和楚妤订过亲的定国公府的三少爷,姓苏单名一个茂字。

  姬恒对这些很清楚,因而在看到玉佩上的这个“茂”字时,轻易联系起了这个人,想到了楚妤和苏茂之间的事情。

  平江侯府和定国公府有些亲戚关系,彼此便有往来,楚妤和苏茂也是打小就认识的,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么多年,总是有感情在的,问题却不在这里。

  既然苏家退了和楚家的亲事,甚至楚妤已经入宫为后,苏茂凭什么使手段送这么些个玩意进宫?谁给他的勇气做这种事?是完全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姬恒却没有想楚妤和苏茂二人或早已私通的可能,他自认对楚妤的这点了解还是有的。假使她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必定日日痛苦也不会在他面前那样坦然。

  他们互相交换身份,如若存在这样的秘密,根本没办法守住。秘密一旦被发现所带来的后果,不论是楚家还是苏家,都决计承受不起!

  难道是因为楚妤此番受了重伤、命悬一线之事,苏茂担心她担心到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呵!若他没有记错,待下个月初,苏茂就要娶妻成家了罢?

  姬恒心思稍定,再瞧一眼手里的玉佩,不由得压了压嘴角。忍下把这碍眼的东西直接丢到恭桶里的冲动,他先是将玉佩收回香囊,继而将香囊藏到了怀中。

  楚妤身边这个叫玉竹的丫鬟既有二心,往日也不能够再留了,还有……姬恒兀自想着。须臾,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嘴角一挑,心情却似变得愉悦起来。

  ·

  楚妤乘着御辇到得御书房,对凤央宫发生的事情自一无所知。

  她到的时候,郁凌峰已在书房里面等候许久。

  见到楚妤,本被宫人请着坐下喝茶的郁凌峰即刻站起身。他两步迎了上去,待到楚妤走到书案后面,方一撩衣摆,垂首单膝跪地,同她行礼请安。

  上一次见到郁凌峰已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而今见面,竟是这般情形,楚妤往前怎么都想象不到。她与郁凌峰虽认识,但算不得如何熟悉,便不过尔尔。

  楚妤神色如常同他免礼,自己在书案坐下之后,又请郁凌峰也坐。过多的闲话却也免了,两个人很快谈起正事。如姬恒所言,郁大人果真是来禀明刺杀一事的。

  依郁凌峰所言,七夕的那场刺杀乃是先前朝廷端了的邪教残党所谋划,背后并无其他的主使。通过拷打揪出来的那个内应,得到的也是这个结果,没有出入。

  朝廷三月初端掉的邪教,楚妤听说过。倒是传得挺玄乎的,据说创教之人乃是得了天命,无所不能,而但凡入此教之人则皆可一世顺遂、无病无灾、幸福安乐。

  它们名为上善,说是创教者某一天忽得异感,玉皇大帝入梦训诫,痛骂一通,并且要求他醒来即刻着手创办此教,连带着赐了这个名字与无数金银珠宝。

  及至后来,又有一日,玉皇大帝再次托梦于此创教者,道只要他揭竿而起,他日便可稳坐万万人之上的位置。坚信此事的创教者,就这样带着一帮百姓造反了。

  未出半个月,动乱得到了平息,而这个创教之人亦自刎人前,余下的教众被抓的被抓、逃跑的逃跑,一下子就分崩离析了。岂料竟还有这样的后招。

  现今查明了是怎么回事,背后无人指使,自是好的。听罢郁凌峰的话后,楚妤定了定心神,一颔首道,“朕知道了,你也辛苦了。”

  “既为人臣子,自有职责在身,千万不敢当‘辛苦’二字。”郁凌峰淡笑说得一句,复不着痕迹说,“陛下这几日不曾上朝,不知皇后娘娘如今情况可好?”

  楚妤道,“御医道好好休养便可,想来是无什么大碍。”她口气淡淡,目光平静看向郁凌峰,后者一笑道,“帝后康健,方是大宛之福,陛下也万万顾忌身体。”

  这样的话落到楚妤耳中,叫她记起自己想迟些再顶着这身子去上朝的念头。郁凌峰委婉的话仿佛是在与她提醒,要记得自己身上的担子、要记得自己的责任。

  身在什么样的位置,就得肩负起什么样的责任。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皇帝陛下,却也不得不认。

  楚妤心中叹息,认真点了点头算作是对郁凌峰这一番话的回应。

  ·

  姬恒尚未等到楚妤回凤央宫,先等到了杨修仪来探望皇后。玉竹进来禀报,同他说出“杨修仪”三个字时,姬恒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杨御史之女杨依依。

  有玉竹偷偷摸摸送那个香囊进来的举动在前,本无兴趣见妃嫔的姬恒,终是让玉竹将杨依依给请进来了。躺在床榻上的他一面等着杨依依,一面揣测起她的意图。

  年方十八的杨依依可谓人如其名,是个气质温婉的美人,她穿得身湖蓝色的衫裙,稍事打扮便显楚楚动人的姿态。她入得殿内,款步行至榻边,微笑柔声行礼。

  姬恒上下打量了杨依依一番,没有发现特别之处,随即淡声免了她的礼,又吩咐玉竹赐座奉茶。谢过皇后的恩典,她坐了下来温声道,“皇后娘娘今日感觉如何?”

  “挺好的。”姬恒笑道,“多谢杨修仪的关心。”

  杨依依也笑,“娘娘受了这样重的伤,姐妹们无一不是挂心得寝食难安,知道娘娘好,大家才能够觉得安心。尤其是良妃娘娘,日夜诵经念佛,为皇后娘娘祈福。”

  姬恒笑容不变道,“良妃这般有心,倒是我的福气。”

  玉竹领着宫女上来奉茶,杨依依端了茶水,却先往姬恒面前送了送,“皇后娘娘不一起吃一盏茶吗?”她说着笑容一滞,无辜且小心问,“娘娘可是不方便?”

  姬恒十分配合的表情一僵,那边杨依依连连谢罪,复越凑近床榻,近乎是要将茶盏送到他唇边,“是臣妾的不对,不若还是臣妾来喂娘娘罢?”

  正当杨依依与姬恒说着这样的话,她手中茶盏便一个不稳,从她掌心滑落。茶水连同茶叶尽数倒在了姬恒胸前,以致于衣裳、锦被顷刻间都湿了一片。

  杨依依惊呼了一声,连忙将打翻的茶盏拿开,又捏着帕子帮姬恒擦身上的水渍,仿佛试图挽救。皱着眉的姬恒正准备拂开杨依依的手,便发现她在自己胸前试探。

  姬恒脑海里闪过个想法,是以就此打住了自己的动作,只嘴上道,“不必了,让玉竹来帮忙即可。”奉过茶,玉竹已经领着宫女退得出去,这会儿屋里并无别人。

  “请皇后娘娘恕罪,臣妾不是有意的……”杨依依掀开锦被,仍手忙脚乱帮他擦胸前的水渍,暗地里手指却已探入他衣间。夏衫薄,东西藏不深,总是容易找到。

  楚妤与郁凌峰谈论完正事,从御书房回来之后,一脚踏入里间看到的就是杨依依俯身在姬恒胸前、一双手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什么的画面。她脚下顿住,没有往前。

  姬恒听到脚步声,转头瞧见是楚妤,再看清她脸上的复杂神情。一时之间,竟真的有种自己借她的身体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的错觉。

  忙于在姬恒胸前摸索的杨依依,直到费劲掏出那个香囊,且“失手”甩出去时,终于转过头“发现”了楚妤的存在。她连忙跪下行礼,啜泣着向楚妤告起了罪。

  这一刻间,楚妤的注意力完全被那个飞出来、落在踏床上的香囊吸引了。看得半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的她神色更为复杂看向姬恒。

  与她对视却百口莫辩的姬恒:“……”

  作者有话要说: 写上善教那段,莫名一直想起“大楚兴,陈胜王”2333333

  姬恒:是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苏茂:……

  姬恒:【冷漠.jpg】【笑不出来.jpg】

  楚妤:呵呵。

  这章是,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陛下。

  #自己作的死,跪着也要背锅#

  加更了,等表扬【乖巧

  ☆、委屈

  与姬恒对望一瞬,楚妤移开了视线。她慢慢扫过小几上的茶盏、姬恒有些凌乱的衣裳、被掀开的锦被,联系进来时自己看到的情形,推测起她回来前发生的事。

  这之后,楚妤究竟看向屋里的另外一个人。

  杨依依跪伏在地上小声啜泣,娇小的身体微微发颤,模样颇为可怜。

  原本顿住脚步的楚妤拔脚走向前,走得两步,仍免了杨修仪的礼。杨依依是皇帝陛下的妃嫔,委屈了她,焉知陛下心疼不心疼?不明情况的楚妤做出了保守选择。

  只是,看到楚妤这般轻轻放过杨依依,姬恒便觉得心里有气,十分不痛快。未等楚妤走近,他便学着楚妤之前有过的样子,抬手掩面,捂着脸也细声哭了起来。

  姬恒一面嘤嘤的哭,一面口齿清楚、委委屈屈道,“陛下、陛下,臣妾被热茶给烫着了,胸口好疼……嘤嘤嘤……陛下快过来给臣妾揉揉……”

  他娇娇羞羞把后半句话说出口,忽而感觉到下、体一阵汹涌,肚子骤然大痛,不由倒吸口气。这月事之苦,真不是什么好受的!

  从指缝里瞥见楚妤脸色一变未变,姬恒继续苦着脸,撒娇一般道,“臣妾的肚子也疼,伤口也疼得厉害……陛下不在这儿,臣妾全身上下便没有一处是舒服的。”

  杨依依不敢抬头,却瞪大了眼睛惊悚地盯着大理石地面看。刚才那番话,真是从皇后娘娘嘴巴里面说出来的?!这样的事太过不可置信,她甚至忘了自己在哭。

  一言不发的楚妤迈步至床榻旁,沉默伸手整理好姬恒身上有些乱糟糟的衣裙。心觉不妙,姬恒将手掌稍微移开些许去看楚妤,两个人的目光便又撞在一起。

  楚妤微微一笑,姬恒的眼皮却跳了跳。

  他竟然觉得楚妤是生气了?

  姬恒感到新奇——

  咦?像乖兔子一样的人原来也会生气?

  楚妤动作温和移开姬恒的手,让他重新把脸露了出来。姬恒没有反抗,楚妤复抬手拂开他额前的碎发。她脸上笑容越深,然而眼神是冷的,声音却又满含宠溺。

  “怎么这样不小心?着凉了可怎么是好?”楚妤摸摸姬恒的脸颊,“我这便让人宣御医过来,再帮你换身干净的衫裙顺便仔细瞧瞧,千万别烫伤了哪里才好。”

  低着头的杨依依无法看清楚妤或姬恒的表情,但听得清楚他们的话,尤其是楚妤的话。便因为这次的事情,皇帝陛下已宠爱皇后娘娘至此了吗?

  她轻抬眼眸,视线落在那个香囊上面,咬了咬唇。待陛下看到那香囊里面的东西……杨依依心道,谁忍受得了这样的事情呢?许正因是陛下,才更不能忍受。

  姬恒默默往锦被里缩了缩,楚妤站直身子,扫过立在一旁不敢吱声的杨修仪,终蹙眉道,“你回去罢。”她需要和姬恒确认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听信旁人之言。

  相比于刚刚和姬恒说话时的语气,这句话明显冷淡,杨依依诧异的却是皇帝竟什么都不问。对香囊视而不见、对里间发生的事也不闻不问……

  杨依依琢磨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皇帝陛下发了话,也完全没有追究她失手打翻茶盏的过错,杨依依状似识情识趣,应得声,便行礼告退了。

  起身的时候,杨依依忍不住看向床榻上的人,想看一看皇后的模样。偏偏被身形高大的人给遮挡得严严实实,她无从窥视,就此退到殿外,离开了凤央宫。

  杨依依退得出去,楚妤弯腰拾起踏床上落着的东西。姬恒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紧张些什么,不自主咽了咽口水,刚想要说点什么,先被楚妤截住话头。

  楚妤捏了捏手里的香囊,没有打开来看。

  她抬眼看着姬恒,轻声却认真道,“陛下变成如今这般,确实委屈,只是臣妾不得不提醒陛下一句,这究竟是我的身子,您做出这样的事情,坏的亦是我的名声。”

  “我或许做不得您的主也没有资格,可仍希望陛下稍微珍重些。毕竟,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借着而今这般身份的便利去同别的男人亲近。”

  姬恒一脸“……”看着楚妤。

  在她眼里,他就是这么饥不择食、一刻都离不开女人的人吗?

  真要是那样!

  他做什么不先把她的便宜霸占个尽?!

  明明是有人想陷害她,她怎么就半点危机感都没有?

  姬恒也觉得生气,可还是笑了,“我倒不知我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还要被你这般说教。”他抬手指一指楚妤手里的香囊,“怎么着?瞧着这东西眼熟了?”

  “瞧着它想起故人来了?”姬恒哂笑,“你这话说得着实不错,而今你这身份甚是便利,便是想会一会旧情郎也容易得很。哪怕不能做别的,至少解了相思之苦。”

  一番话没经过脑子已说出口,醒神之后的姬恒自己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他何时变成这般蛮不讲理的人了?明明之前还想着,他相信她……却偏偏浑说这些!

  楚妤蹙眉听罢姬恒无理取闹的话,无缘无故被这样说,哪里能乐意?她之前态度不算客气,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楚妤尚且镇定,没有同姬恒就此起口舌之争。

  已是这般不理智,什么瞎话都说出口了,楚妤未想和姬恒有理有据的理论。她拧眉想得了片刻,低声不确定问,“莫不是杨修仪让陛下受了什么委屈?”

  其实楚妤觉得不大可能,到底她往日也没有随随便便叫人欺负,何况是皇帝陛下呢?更不提,杨修仪能够进得这里间,必定是陛下允她进来才能进来的。

  “委屈”二字令姬恒一怔,他再想想自己方才的样子,可不是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么?想到这里,姬恒脸上一热,再想到楚妤说是杨修仪闹的,又不觉着恼。

  他何必要因为杨依依而觉得委屈,杨依依又凭什么让他委屈?要委屈不也该是因为被她误会、被她说那样的话吗?!她什么时候才能对他有一点正确认知?!

  心底的愤怒一晃而过,反教姬恒冷静些许。

  “你先看看这香囊里面有什么。”他和缓了语气,主动说,“方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更不该随便指责于你。”

  道歉般的话令楚妤微讶,她过去从不知皇帝陛下原是如此坦荡的性子,许是真的了解得太少罢。她低头打开了香囊,复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陛下乃是无心之言,臣妾自不会放在心上。只要自己心中磊落,纵然被误会,也……”楚妤话还没有说完,便因为看清楚手中的玉佩而一时紧闭了嘴巴。

  这是她及笄那年,苏茂送给她的玉佩,在苏家退亲之后,她分明吩咐身边的丫鬟把这玉佩仔细处理了的。不觉攥紧的手复松开,楚妤抿唇看向了姬恒。

  姬恒将楚妤的神情动作收入眼底,藏在锦被里的手却紧握成拳。

  待楚妤朝他投来视线,姬恒嘴角扬了扬,挑眉徐徐道,“幸得你我是这般情况,否则此番遭人算计,以你的反应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是罢,假使他们没有这样……楚妤想一想若是姬恒进来看到那样的画面、瞧见这样的东西,那于她而言当真得是场大灾难,恐怕往后皆要在这宫里无法立足。

  楚妤轻舒一口气,冲姬恒笑笑,“陛下教训得是,若非如此,怕怎么都说不清楚了,可见‘福祸相依’这话并不假。”

  姬恒斜眼看她,“你老实告诉我,方才看到我与杨修仪时,可是认为我趁着杨修仪与我端茶的功夫,趁机想要占她便宜,却不小心打翻她手中茶盏,以致于……”

  原本是猜测楚妤是这样想的,之前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略一言语试探,再见她脸上浮现几抹窘迫尴尬,姬恒又变得不淡定了。

  顾忌着外面有宫人在伺候,他压着声音,咬牙切齿道,“你当真是这样想的?你这个人……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不着调、这么不正经不成?”

  楚妤见姬恒恼了,又是自己误会他,难免不好意思,忙说,“自然不是,陛下乃是正人君子、温良恭俭,决计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姬恒冷笑一声,楚妤羞窘垂首。

  见她如此,得陇望蜀的姬恒寻机不着痕迹问道,“这玉佩是什么来历?你既然识得,如何会落到外人的手中,还能拿着它这样摆你一道?”

  楚妤沉默了片刻,到底摊开来和姬恒解释,“及笄那年收到的礼物,后来不想留着便吩咐身边的丫鬟仔细处理了……臣妾也没有想到,竟会落到了旁人手中。”

  这样的解释让姬恒心里舒坦了些,既然主动叫丫鬟处置了,无疑是不再念着旧情的意思……他脸上不显,又说,“是你不在时玉竹偷偷摸摸塞过来的。”

  楚妤听了这个,却未见脸上有惊讶之色。

  姬恒瞧着,想她或心中有数,便不急着说得太多。

  终于记起姬恒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楚妤道,“这事不大简单,或可再慢慢细说,陛下先换身干净的衣裳方是正经。”

  姬恒一点头,同意她的话。

  吩咐玉萝让宫人抱了床干净的锦被过来,再帮姬恒擦过身子、换过一身水蓝色裙衫,楚妤终究同他说,“陛下往后还是不要在旁人面前那样说话了,怪别扭的。”

  姬恒知道楚妤是在说什么,却偏偏不正经回答。

  他笑了笑,反问,“那你在我面前,捂着脸嘤嘤哭又算得什么?我瞧着自个这个样子,难道就好受了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楚妤:“……哦。”

  ☆、处置

  将一切都收拾妥当,多少费了些功夫。

  楚妤看着宫人将茶盏等物收拾走,立在榻边问姬恒,“要喝水吗?”姬恒摇头,她便坐得下来,准备向姬恒仔细了解他与杨修仪之间发生的事。

  姬恒不废话,从玉竹塞香囊到杨依依求见,一一细细说与楚妤听。待说罢,姬恒问她道,“假使今日不是我,是你自己遇到了这样的事,你要怎么办?”

  楚妤对他没有任何占有欲,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姬恒一次次看得越来越明白。不需要迫于皇后的身份去假装贤惠大度,她是打心底里不介意他有多少女人。

  刚才的那一幕也是一样,她不在乎他是否想对杨依依做什么,只在乎他顶着她的身份。如果她想,便可以借着现成的由头惩治的确犯错了的杨依依,但她没有。

  因为她的心里从不曾装下过他,所以这些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所以可以轻松做到不怨不妒、不憎不恨。姬恒如此清楚,却对她过分清醒的态度介怀不已。

  假使楚妤能表现出哪怕一点点在乎,他或许……

  垂着眼,姬恒便觉得自己大概有些可笑,他到底是在期待什么样的回答。

  难道他心里不明白,算计她的人,若不是有把握她会将这块玉佩留下,又怎么会想出这般计策,不惜铤而走险?

  但又如何?

  总之,她还是嫁给了他!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他们会一直在一起。

  生同衾,死同穴,远远不止十几年。

  想到了这里,姬恒便觉得,自己何必去斤斤计较一个苏茂呢。无论她心里还有没有这个人、无论他们有过什么样的感情,究竟都已经变成了过去,不会重来。

  何况,而今楚妤同他的关系更是从不曾有过的亲密。

  姬恒正当想着,听见楚妤应声道,“无论陛下信与不信,假使这此的事是臣妾自己碰上了,首先便不会将香囊和玉佩留在身上,再则便不会与杨修仪见面。”

  “臣妾既已嫁与陛下,自然一心一意,如何会有二心?即便陛下不相信,我心里也一直会是这样想。何况陛下素来待我不薄,我又岂能做出无耻之事?”

  在入宫之前,她早已将过去的一切抛开了。她不可能自怨自艾过一辈子,也不可能永远活在回忆。不管嫁的人她究竟喜欢与否,她都绝不会做对不起这个人的事。

  姬恒听到“既已嫁与陛下”便眼中一亮,再听到“一心一意”,简直心花怒放,而楚妤暗指自己根本不会遇到这样事情的话,他是根本顾不上了。

  “往日却不知你竟有这般觉悟。”姬恒笑道。

  他眼中含笑,恍惚还带着几分得意。

  楚妤不是很看得明白那其中隐含的意思,便只抿唇一笑,又敛笑微沉着脸分析,“玉竹将东西塞进来,便是帮凶。杨修仪专门过来闹这么一场,也不会不知情。”

  “一旦陛下相信了我与……之间有不可告人之事,苏家楚家都必遭大难。哪怕陛下不曾信,也说不得就此留下嫌隙,对我无法再有更多的信任。”

  姬恒故意问道,“那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楚妤一时对上他的视线,但见姬恒眼里仿佛满是期待。

  她微愣,终究是顺着姬恒的意思道,“不会。陛下如此机敏睿智、英明神武,定然不会被这种小把戏蒙蔽了。”

  姬恒勾了勾嘴角,对楚妤的回答不置一词,“满意”二字却跃然脸上。察觉到自己好像太过沾沾自喜,姬恒收敛表情,转而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

  天色渐晚,陪姬恒用罢晚饭,楚妤吩咐李德荣摆驾玉泉宫。

  从二品修仪的杨依依,正是住在玉泉宫瑶光殿。

  楚妤坐上御辇,渐渐离开凤央宫的地界。

  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残留的几抹余晖照下来,令她整个人都被笼罩上一层暗淡的黄色,而她一路都在凝神思索。

  皇后的位置注定被人觊觎,明枪暗箭,亦总防不胜防,在她答应入宫时,便早已做好了觉悟。她和苏茂定过亲的事可谓众所周知,谁叫这样的她竟成了皇后呢?

  姬恒登基之后办过的唯一一次选秀,楚妤记得是在两年多前,那时已经是皇帝陛下在位第四年了。而今,后宫妃嫔们也跟着他两载有余……

  偏偏空悬六年的后位最终是落到了她的头上——她的出身不高,也没有才名抑或美名在外,妃嫔之中不服气的、不接受的人定然不少。

  只是,为了对付她不惜将整个定国公府拉下水,会不会太过大胆也太过毒辣了一些。杨家和苏家应无大的纠葛,而一旦做出这样的事情,杨家同样不会好过。

  既如此,但凡顾虑一些后果,怕也不会随便走到了这一步……所以,他们怀疑杨修仪只是被利用了,而在她的背后实际上许是还有别的怂恿撺掇她犯错的人在。

  这些问题,楚妤也和姬恒大致讨论过。要和他谈论苏茂以及苏家的事,大差不差说一说也罢了,细致讨论终究尴尬。不过,她相信在大事上姬恒自有分寸。

  皇帝陛下或许并不怜惜她、不在意楚家,却必定在乎定国公府、在乎杨家,而牵扯到朝中大臣,他在对待这件事的时候必定慎重又慎重。

  “陛下,玉泉宫已经到了。”

  李德荣的一声提醒,让陷入沉思的楚妤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匾额上的大字,她从御辇上下来,大步往瑶光殿走过去。还未走到殿门口,杨依依便出来接驾了。

  尚不知坏事将至的杨依依,脸上犹有因皇帝到来而难掩的欣喜雀跃,她跪伏在地上、忐忑等待皇帝揭晓此番到瑶光殿的目的。皇帝只一言不发,迈步入得殿内。

  杨依依心里直打突突,她咬唇起身,异常不安跟在楚妤身后。大太监李德荣、江源包括其他的一众宫人都没有跟着进去,仅是守在了殿外。

  楚妤一直走到里间,杨依依便不远不近跟着,直到她在桌边顿步站定,杨依依才也停下脚步。在桌边坐得下来,楚妤方手指点一点旁边的位置,心平气和道,“坐。”

  杨依依谢过恩典,见皇帝的态度温和,内心的不安稍减。她走过去,在楚妤指过的位置坐好了,便低垂着头,看起来不胜娇羞,然而这份娇怯很快就不见了。

  楚妤从袖中掏出香囊,搁到桌面上。

  她单刀直入,问杨依依道,“你为何要诬陷皇后?”杨依依揪着手里的帕子,正想装糊涂,又听皇帝说,“但凡朕想查的,便没有查不出来的,你确定要隐瞒?”

  “你或是不清楚,此事牵扯起来,楚家、苏家包括你们杨家都逃不了。难道你以为能将自己、将杨家摘出去吗?你可以装糊涂,但朕也一样可以。”

  楚妤按照姬恒教给她的说辞,试探着杨依依,“杨修仪,朕若是交待李德荣去查这件事,到时候论起罪来,你和杨家,必是第一个跑不了的。你明白吗?”

  杨依依身子重重一颤,似乎是被这些话给吓着了,待过得半晌,她便已颤着肩抽泣了起来。楚妤不觉微拧了眉,姬恒告诉她只这么说就足够了……倒是看得真透。

  “陛下,您知道吗?”杨依依啜泣着跪到地上,就跪在楚妤面前,“臣妾入宫至今,您还是第一次来这儿。这两年多,臣妾便一直在这儿等着您、盼着您。”

  “可是臣妾等不到,怎么都等不到……”杨依依瞬间便哭惨了,“这两年多,臣妾只能远远看陛下一眼,除去请安,便再说不上别的话,臣妾真的受不了了。”

  杨依依跪行两步,离楚妤更近了。她伸手去抱她,将脸靠在楚妤的大腿上,闭着眼无声流泪,“犯错又如何?能换来陛下的片刻温存,对臣妾而言都是值得的。”

  “因为臣妾……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楚妤知道自己应该推开杨依依,可是听着这样的话,她依然生出了兔死狐悲之感,没有抬手。深宫里的女人,便没有不可怜的,因为命运完全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在这宫里遍地都是逃不开的算计、避不开的陷阱,每一步都踩着万丈深渊,即使拼出一条路又如何呢?依然是必须要靠着那个男人才立得住,幸又不幸。

  可是,这也不是她活该被栽赃被陷害的理由。

  有的人想要她的命,她便不能坐以待毙。

  哪怕最初多么不喜欢、多么不愿意,既踏入了这深宫,她还是要努力保护好自己、还是会想让自己过得好一些的。

  楚妤抬手,轻抚了抚杨依依的发顶,温声问道,“所以,你便想出这样的法子来陷害皇后吗?”这样的温柔,反而越是叫杨依依止不住流泪打颤。

  “陛下……”

  楚妤推开杨依依,站起身,“你不必坦白了,朕让李德荣去查。”

  杨依依听言,连忙急急跪行几步,伸手扯住楚妤的衣摆。她仰着满是泪痕的脸,红着眼看着面前的年轻皇帝,痛声喊道,“可是臣妾嫉妒,臣妾嫉妒啊!”

  ……

  永兴六年,七月十二日,是夜。

  众人但知皇帝陛下走了一趟玉泉宫,在这之后,杨修仪便被贬为才人,而宫人更是连夜将她的住处从瑶光殿搬到了秋水轩。

  消息在第二天的一早传开了,宫中上下却无人敢对此事多加置喙,妃嫔们便是在私底下,也只隐晦提两句。不是不好奇,而是更担心因为好奇招来了祸端。

  这两年多来,她们尚且是第一次见到皇帝陛下如此苛罚妃嫔。有细心的妃嫔很快注意到了,在杨修仪被降为杨才人的同一时间,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也换了。

  妃嫔们关注这件事,又不敢放肆谈论,越压制克制,越想探个究竟。只不论怎么打听,都打听不到真正的原因,久而久之便也不得不作罢。

  熬过月事的几天,姬恒着宫人弄了两只雪白滚圆的兔子在凤央宫里养着。他准备闲着无聊的时候便让人将两只兔子抱到里间,自己躺在床榻上看着它们耍玩。

  然而这不过是第二日,姬恒命宫人将兔子抱过来,便发现它们总缩着身子也不大活泼,像是生病了。楚妤瞧见,便道,“听说宁太医懂这些,可将他请来看看。”

  她正准备去宁心殿同太后娘娘请安,因而留下这么一句,人已往外走了。姬恒想问她怎么知道宁清擅长这个,见她走了却也无法,只是示意玉萝吩咐下去请人过来。

  章太后年已五十六岁,平素对宫里的事情不怎么过问,和皇帝陛下之间也是关系融洽、母子情深。已经许多日都不曾来请安,楚妤也是不得不替姬恒来了。

  因一道懿旨而入宫的楚妤,往常和章太后的关系同样不错,和章太后便说不得生疏。哪怕是顶着姬恒的身份相处,她也不至于无所适从。

  楚妤到宁心殿的时候,章太后恰巧在沏茶,见她来了,直接招呼她过去坐。母子之间若是太过客气难免生分了,楚妤大大方方入座,章太后倒主动问起他们来。

  “阿妤情况可还好?你这些日子都在凤央宫守着阿妤,身体都还吃得消?”

  楚妤应道,“母后,她挺好的,我身体也无碍,请母后放心。”

  章太后却笑,“我倒是能放心呢?”她将新沏的茶水送到楚妤面前,“母后不想也不会干涉你自己的事情,可偏听说你前几天罚了杨御史的女儿。”

  “当初你退让了,选了这么些个妃嫔入宫,你是怎么同母后说的?如今,你将那么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晾在宫里头,你得承认也得面对,这是你犯下的错误。”

  “你犯了错,便该去想办法挽救和弥补,不能丢在一旁不管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也这么大了,想必不用我来教,我不过从旁提醒得声。”

  “且不去提其他人如何,你以为自己给了阿妤后位,她就不委屈了吗?”

  楚妤听着前面的话,以为太后娘娘是在暗示皇帝陛下要雨露均沾,然而听着听着又觉得不大对劲,直到听见了最后的这句话,她猛然意识到——

  莫不是,其实陛下有心仪的女子?

  楚妤心中大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章太后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两天白天都没法码字,于是更新又非常晚tat

  章太后是友军【doge

  陛下的主题曲是林忆莲的《词不达意》,我码字的时候都单循这首歌。

  感兴趣可以听一听~歌词真的可以说是肥肠肥肠贴切惹。

  好久没熬夜码字了,需要亲亲抱抱举高高安慰q^q

  ☆、失言

  不堪得知姬恒的秘密,楚妤心思沉沉从宁心殿出来。

  回凤央宫的路上,她一直在犹豫是否要将太后娘娘的话悉数转告姬恒。

  假使说出口,等于暴露她已窥知皇帝陛下秘密的事实。

  许是并不想教旁人知道呢?她入宫前、入宫后皆不曾听过半点传闻,由此可见,除了太后娘娘之外,这件事几乎无人知晓。

  细想了想,楚妤觉得那个人恐怕是不在这宫里了。倘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在身边,怎么都不会冷落她,更不会不咸不淡地对待罢?

  楚妤复记起姬恒许久都不翻一次妃嫔的牌子,亦甚少到凤央宫的事情。她原以为是因皇帝陛下对床笫之欢无什么兴趣,却不曾想竟有这样的隐情。

  相比于妃嫔而言,哪怕皇帝陛下只一个月三两次见她,许都称得上是频繁了。没有真心真意,没有其乐融融,所以太后娘娘认为她一样委屈吗?

  这样看来,她能够得到而今的待遇,应当是有太后娘娘护她的缘故了。楚妤心中轻叹,原来生杀予夺、万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同样逃不开这些俗事烦扰。

  若非今日偶然知晓了这个秘密,楚妤觉得,一度以为皇帝陛下心系天下、无心情爱的她,恐怕很长的时间都依然会抱着这样的想法。

  ·

  楚妤回到凤央宫,进得里间,便见一名身穿深色官服、容貌清隽的年轻男子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替面前的两只兔子看病。听见脚步声与通报,他随即起身行礼。

  从前听玉萝偶然说起过,太医院里的年轻太医宁清是宫女们暗地里最喜欢议论的美男子。据说他出身清贵、气质淡泊,初看亲切,实则有如高山寒雪,无可手掬。

  楚妤还是初次见到这位宁太医真人,的确风度翩翩、风姿潇洒,往日听过的传闻似乎并不假。视线在宁清身上略略停留,楚妤同他免礼复让他忙自己的事。

  宁清应得一声,复蹲下继续查看两只兔子的情况。楚妤本不想多凑热闹,然而低头瞧见似三两下功夫,起初恹恹的兔子瞧着已然精神许多,她也起了好奇之心。

  尚且在闺阁中时,楚妤亦曾养过兔子,然而没养出两个月便没了一只,再过得半个月,另外那只也跟着没了。若不是顶着姬恒的身份,她倒好请教宁清其中缘由。

  又过了半晌,两只兔子重新变得一蹦一蹦,缩着前爪扇着三瓣唇,瞪着红眼睛四下张望,俨然是没有哪里不舒服了。楚妤越看越觉惊奇,便问,“这就好了?”

  宁清一时站起身,恭敬道,“回陛下,确是无碍了。应是不小心吃得太多,积食导致不舒服,因而先前瞧着恹恹的。现在消食了,是以又活蹦乱跳。”

  楚妤点了点头,笑说,“果真找你是来看对的。”

  宁清也躬身一笑道,“陛下谬赞。”

  姬恒隔着绣金线暗花的纱帐看到楚妤冲宁清笑起来、听他们你来我往,自己却被晾在一旁,心中好不痛快。他猛咳几声,楚妤大步走到榻边问,“不舒服吗?”

  “陛下,臣妾无事……”姬恒低声说得一句,继而从纱帐中伸出手,“兔子已经没事了吗?快让我看看。”

  楚妤握住他的手,却塞回账内,“不着急,你先喝点水缓缓。”她一边说着一边接过玉萝递来的杯盏,送到姬恒面前。

  正当此时,姬嫆的声音在外边响了起来,“皇嫂,我来看你啦!”话音落下,她人也迈步进得里间,见自己皇兄在,走到里面才行了个礼。

  还未退下的宁清也向姬嫆请安,“见过七公主殿下。”

  似乎直到听见了宁清的声音,姬嫆方意识到这屋里还有别的人在。她偏头睨向宁太医,莞尔道,“宁太医原也在此,我竟是没有注意,实在是失礼了。”

  宁清脸上的笑容不变,“七公主殿下金枝玉叶,我等微不足道,殿下注意不到亦实属正常,微臣自也当不得殿下的一句失礼。”

  被他刺了两句的姬嫆虽然不恼,但忍不住轻哼道,“嘴巴这么坏,难怪二十三岁了也不曾娶妻成家。”她知道宁清不会生气,假使他会生气,她反而高兴了。

  低头看见在织花毛毯上趴着的两只兔子,毛绒绒的、小小的,长长的耳朵还在一动一动,姬嫆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它们身上。她蹲下身,小心抚摸它们的背。

  软乎乎的兔毛手感极佳,她欣喜问,“皇嫂,这是你养的兔子吗?”

  姬恒在纱帐里应她,“闲着无聊,养来解一解闷。”

  “谁知才养得第二天就恹恹的不大对劲,只好让人将宁太医请过来,仔细看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太医竟还懂得这些么?”姬嫆低头摆弄着两只兔子,状似不经意说,“我宫里头养的那只鹦鹉近来也有一点不大对劲,宁太医若是无事,也帮我瞧一瞧?”

  “微臣无事,听凭七公主殿下吩咐。”宁清恭敬回答。

  姬嫆听言,当即丢下手边的兔子站起身。她两手背到身后,转身看着宁清,“你现在有空吗?要不然我们现在就走,省得耽误了功夫,没得叫我的鹦鹉病死了。”

  她回头去看楚妤和姬恒,嘻嘻笑,“皇兄、皇嫂,我先回去瞧瞧我的宝贝,改天再来看你们。特别是皇嫂,一定要好好养伤,保重身体!”

  两只兔子已无碍,楚妤和姬恒皆没有必要非让宁清留下,自然松口。姬嫆道过别,直接将他领走,带着宁清风风火火往自己的锦瑟宫去了。

  ·

  待姬嫆和宁清一走,姬恒便说自己乏了。楚妤顺着他的意思屏退左右宫人,连两只兔子都叫人先抱下去。再忆起宁心殿的种种,她决定将章太后的话转告姬恒。

  接过姬恒递回来的杯盏搁好,楚妤在床榻旁坐了下来。沉默中,替姬恒拢了拢锦被,她半垂着眼,小声道,“刚刚在宁心殿,母后和我说了不少话。”

  姬恒观察楚妤的表情,心觉或是说了什么特别的话。

  他却只问,“母后说什么了?”

  “母后让陛下注意身子,提了前阵子杨才人的事,也提到陛下冷淡妃嫔……还说要陛下当初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应该想办法挽救和弥补。”

  楚妤没有去看姬恒的表情,而这最后一句,她停顿了好一会,方能开口道,“母后甚至说,陛下这样,同样是在委屈我。”

  她的声音低下去,“我从未觉得陛下委屈了我,陛下不必放在心上。只是臣妾斗胆,陛下可是其实有心慕之人……所以往日才会……”对宫里的女人都这样冷淡。

  待到将话说完,楚妤终于飞快瞥了眼姬恒的表情,却见他寒着脸,眼神冰冷得有些可怖。她忙垂下眼道,“臣妾失言了,请陛下恕罪。”

  姬恒久久没有开口,仅拿一双锐利的眼眸盯住楚妤。

  楚妤被他看得心里莫名有些发慌,懊恼自己终究是不该去触碰他的秘密。

  然而姬恒没有任何指责的话,偏生问,“你真的不觉得自己委屈?”

  “没有。”楚妤摇了摇头,“陛下从不曾委屈我。”

  姬恒笑了笑,“然后呢?”

  楚妤道,“陛下待臣妾仁至义尽。”

  “朕确实有心仪的女子,然而那个人从不知道,朕亦无法开口。要将她抢到身边来不难,可她心里装着别人。只要她心里装着别的男人,朕的感情便毫无意义。”

  楚妤抬眼,正看到姬恒自嘲一笑。

  她小心翼翼问,“她出嫁了吗?”

  姬恒瞥了楚妤一眼,艰难从嗓子眼挤出了一丝声音,“嗯。”

  楚妤深深叹气,原是如此。

  那个人出嫁了,他放弃了自己的感情,所以他同意了那年的选秀,所以太后娘娘下旨要她嫁到宫里,他没有反对。放弃无望的感情过好自己的生活,也没有不对。

  楚妤回想章太后的那一番话,也更加明白了,若谈感情,但凡给不了回应便称得上亏欠,不谈感情则全然不同……而叫她们独守深宫,总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事。

  但身在后宫,抱着和皇帝陛下谈一谈感情的心思,怕从一开始就输了罢。假使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何必入宫呢?楚妤想起杨依依,觉得这是给自己的警醒。

  “覆水难收,陛下切莫太过伤怀。”

  楚妤轻声安抚姬恒,“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陛下还须往前看。倒是陛下与我,还是得早些换回来才好,否则怎么都太耽误陛下的事情了。”

  见他仍面色不愉,楚妤伸手捏捏姬恒的脸,哄他,“别不开心了。”

  姬恒:“……”

  作者有话要说: 主题:我喜欢的人不知道我喜欢她还以为我喜欢别人怎么办,急急急,在线等。

  发帖人:姬·无法表白·纯情·恒。

  真的不是楚妤迟钝,是陛下自己的问题啊。

  还是好事多磨吧。

  终于上推荐啦,给大家大大的涌抱!

  新坑小幼苗,求收藏求评论求爱护~

  小天使快冒泡【doge脸

  ☆、配合

  姬恒本是心怀忐忑,既希望楚妤能察觉到,又担心被她察觉到,然而,他没有想到楚妤会得到这样的一个结论。一时间无话可说,他只道是困倦了,闭眼假寐。

  兀自生闷气,却又知道自己没有理由责怪楚妤,姬恒心底不免生出几分烦躁。回想方才楚妤看向他的眼神,他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怜爱,愈是无言以对。

  然而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要强迫她。

  他是皇帝,即便做出强取豪夺之事也无人敢随意置喙。

  可并没有任何意义。

  有些事不去做、有些话不说破,只是他一个人失意。即使楚妤知道他的心思又如何?他明知道她对他从来都没有同样的感情,而强迫于她不过是让两个人痛苦。

  身为帝王,却被情爱牵绊,究竟有些可笑。明知如此,但无法放下,他也只能尽量不去多想,将心思都放在朝政上。可还是会有按捺不住的时候,所以要了她。

  但之前的三个多月比起现在,他已然算得上克制。越亲密相处,越控制不住独占她的心思,越想向她索求更多,甚至是有些扭曲的心思——

  想她对自己好,想她也一样喜欢自己,或者哪怕比过去更喜欢他一点点都可以。

  不想她和他之外的人说话、微笑,不想她惦记着他之外的人,想她只看着自己。

  他是不该这样被动了。

  不说也不做,他们的感情更不会有任何进展。

  姬恒隐隐有一种感觉,他和楚妤总有一天会换回来的。那么在此之前,在那一天到来之前,他会做出最后的抉择……总归,楚妤不是说要抛开过去的那些吗?

  那就也和他重新开始罢。

  ·

  从凤央宫出来,姬嫆把宁清领到了锦瑟宫。

  先时宫女上前请她上轿辇,在姬恒、楚妤面前急着要回去的人却不着急了,只道想四处走走,最后是一路走回去的。

  虽然而今已是七月,但碰上天气晴朗便依旧晒人。

  今天恰巧日头大,晴空万里。待姬嫆回到锦瑟宫,她一张粉脸已被晒得红扑扑的,额头、鼻尖都沁满了汗珠。一路皆安静跟在她身后的宁清,却依然是清爽模样。

  宫人连忙打来温水供姬嫆梳洗,她转头见宁清的模样,便一挑眉,“怎我出得这样多汗,你却像没事人一样?你这个人呐……”越看越是让人想要染指。

  宁清仍是任发生什么事情、我自岿然不动的神态,他笑了笑,温声道,“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在这些上面自也就不一样了,却不知殿下的鹦鹉在何处?”

  姬嫆吩咐宫人将鹦鹉送到正殿,自己则先去侧间梳洗,因身上也有些汗湿了,她干脆换了一身衣裳。待回来找宁清,便瞧见他正极有兴致的在教她的鹦鹉说话。

  “宁太医,我的鹦鹉这几天都不怎么吃东西,是不是有什么病症?”姬嫆走到宁清身边,同他立在一处,视线在鹦鹉身上转了一圈才落到旁边的人身上。

  稍微瞧得几眼就知道这只鹦鹉康健得很,宁清却不拆穿姬嫆的话。他偏头看向姬嫆,稍微凑近,笑道,“想必是天气的缘故,殿下无须忧心,待过得两日就好了。”

  宁清身上有一股浅淡的草药味,不浓烈也不呛人,更不觉得苦。姬嫆本是讨厌喝药也讨厌草药的人,却不反感他身上的气味。他凑近来一点,她越闻得到。

  猝不及防对上宁清的视线,姬嫆惊措避开,热度将将退下去些的脸却又变得红扑扑的了。姬嫆心中微恼,低头咬唇,暗暗自责自己居然这样不镇定。

  眼前穿着白底红花衫裙的十五岁少女霞明玉映,掩不住羞怯却忍不住懊恼的样子落到宁清眼中,他的眼底跟着浮现丝丝笑意。

  宁清却移开了视线,一时看向正在兀自梳理羽毛的鹦鹉,笑道,“殿下的鹦鹉果真聪明,臣方才教得它两句话,它三两下便学会了。”

  姬嫆稳了稳情绪,她没有再看宁清,可一咬唇说,“自然是聪明的。无事便好,有劳宁太医跑这一趟。”眼见宫人奉茶,她正想请宁清坐上一会,却被截住话头。

  “既无事,臣也该告退了。”

  宁清当即告辞,没有要多停留的意思。听到这样一句话的姬嫆不好意思故意不让他走,唯有收回未出口的话,颔首算作是应下了。

  得到允准的宁清立刻便行礼告退,留不住人的姬嫆闷闷盯着笼子里沉迷于替自己梳理羽毛的鹦鹉半晌,嘀咕道,“他还教你说话了?怎么不说来听听?”

  一直没搭理她的鹦鹉似乎听明白了这话,且十分配合停下自己的事,张嘴就开始嚷嚷了起来:“七公主殿下,可爱!七公主殿下,可爱!七公主殿下……”

  没有想到它会嚷起来的姬嫆被吓得心颤了颤,她差点没去捂住它的嘴巴,“闭嘴!不许说了!”然而鹦鹉毫不理会,仍是兴致勃勃喊着,“可爱!可爱!”

  姬嫆:“……”

  今天晚上就拔了你的毛炖一锅鹦鹉汤!

  心里这般恨恨想着的人,却早已是脸红耳热,羞得再说不出半个字。

  ·

  自窥得姬恒的秘密之后,楚妤再对着他的时候,心情也有些变了。

  虽然知道贵为帝王的他并不需要,但楚妤依然对他生出同情。连皇帝陛下都会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她的生活有不如意又算得上什么呢?

  可见在有些事情上面,大家都是一样的。

  纵然烦恼的东西不大一样,却或许怎么都避免不了。

  在此之后,在照顾姬恒的这件事上,楚妤变得愈发尽心尽力。与其说是照顾姬恒,倒不如是照料自己……假如在这时换回去了,伤未痊愈,要吃苦的人仍是她。

  御医数次提过,因为受伤太重,彻底痊愈是一个长久的过程,要戒骄戒躁。心中有数的楚妤也极有耐性,从未厌烦过照顾姬恒。只是,上朝之事无法一拖再拖。

  和姬恒反复商量过后,楚妤究竟顶着他的身份去了上朝。其实整个过程中,她不需要做得太多、也可以不说太多的话,可面对这样多大臣,难免担心会出错。

  临走前,姬恒教给她几条临场应变的法子,楚妤本是将信将疑,后来便发现当真是顶好用的,至少,能让她轻松糊弄过去……

  譬如,板着脸反问大臣的提议,要他说出个所以然。

  譬如,点在场的某位大臣来发表发表意见。

  譬如,直接撂下一句搁置再议。

  所幸没有需要当场决断或由她发表定论的大事,楚妤这第一次上朝,没有弄出什么无法挽回的局面。然而还在乘着御辇往凤央宫去的路上,她就撞见了玉萝。

  玉竹犯下错误,姬恒交由她自己来处理。她便着人将玉竹遣送出宫,且直接送回祖籍。这不风光也无谓衣锦还乡,可以说是蒙羞之事,楚妤以此作为对她的惩罚。

  原本有玉竹和玉萝贴身服侍,玉竹出了事,楚妤想着再新添一个,姬恒却没有答应,这人自然没有添成。因而除去玉萝,姬恒身边没有其他十分得用的人了。

  楚妤在这里撞见玉萝,立刻想到许是姬恒交待她什么事,确实是这样的情况。玉萝同她行礼请安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