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少炎是从头到尾都没看出来。他脑子里即使不是因为宿醉，也是一团浆糊。

  所以，听到许小渝说“会转告”后，这家伙就放心地离开酒店了。

  以至于后来的天雷勾地火、六国大封相，他是没机会见识到了……

  “查尔斯！”

  毫无心理压力地到达机场，唐少炎朝着那拖着行李箱金发碧眼的汉子用力地挥着手, 迎上去。

  查尔斯回国了——这是唐少炎早上醒来后收到的信息。一方面, 唐国峰夫妇和唐筱筱目前都不在国内, 另一方面, 查尔斯算得上是他的竹马，作为一个有情怀的人，少爷认为自己很有必要揽下接机这一任务。

  两人顺利会合后, 先把行李放下，找了个地方吃饭, 顺带叙叙旧。

  菜刚上到一半, 唐少炎把门关了, 嘤嘤嘤地对着查尔斯就是一番吐槽。实在是, 他的事，查尔斯都知道，唐少炎觉得这位面瘫爱装逼的管家一定是外冷内热的好人, 他一定能懂他的苦。

  秉承着礼仪，查尔斯看着桌上的菜却不能动，面无表情地听着唐少炎巴拉巴拉个不停，只能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先在机场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几年过去了, 查尔斯本以为这家伙好歹能有些长进，却没想到还是跟当年一身伤扑过来求借钱求掩护的傻大个没什么两样。

  唐少炎在美国时的表现就不论了，总算没惹出什么麻烦。他去不去上学，查尔斯也只是尽了自己的职责提醒一两句，其实真没多在乎，毕竟唐家又不是养不起一个闲人——他不嫖不赌，尽管二了点，当个吉祥物还是没问题的。

  而前段时间，他在美国，而唐·吉祥物·少炎回国了，查尔斯以为自己终于能清静清静，没想到就算他们隔了一个大洋的距离，这位大少爷还是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拿他当百度来用。

  “少爷，您找到了莫雯婷？”听到这里，查尔斯终于有了反应。这女人的事，他一直有跟进，但无一是找不到她的下落——难道唐少炎的消息网比他还灵通？

  没察觉到查尔斯眼神里的探究，唐少炎把除了涉及到《遗志》以外的事，没保留地又说了一遍。

  完了，他趴在桌上画圈圈：“查尔斯，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那个女人的事，请您不要再管了。从现在开始，将由我来接手。”确认他只是误打误撞找到的人，查尔斯也是松了口气。

  “你要怎么接手？”唐少炎顿了下，抬头看着他。

  “如无意外的话，给她一笔钱，让她在国外安置好。”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查尔斯照直说。

  而且，如果让唐筱筱他们知道唐少炎又和莫雯婷走到了一起，后者就没那么好过了。

  有些事唐少炎傻乎乎地不知道，但不意味着他们这些局外人就看不清。当年唐少炎差点被打死，莫雯婷起的作用可是大着。唐家可以不注重门第，但绝对不会允许这么一个居心叵测的女人成为唐少炎的伴侣。

  “不行。”唐少炎下意识拒绝，“莫雯婷不会接受的。”她回来后就跟他说，什么都不要，只要他陪在她身边。

  “少爷，钱不是问题。”在这点上，查尔斯很坚决，“请把地址给我，您不需要出面，由我跟她谈。”他当年也跟这女人接触过几次，还是懂得些套路。以前的她或许不会动心，但现在都混成这样了……查尔斯不以为然。聪明的人应该要做出聪明的选择。

  “你打算怎么跟她谈？”唐少炎慢慢地直起腰来，皱起眉看向查尔斯，“反正她只是为了唐家的钱，随着她开价。只要她肯离开我，不说豪车豪宅，唐氏企业的股份也可以考虑分给她千分之一？”

  “这是那位小姐跟您说的？”查尔斯也不回避他的视线。他也早该猜到那女人一定是对他吹了什么枕边风。

  唐少炎抿唇，没否认：“查尔斯，我当年是信得过你，才把莫雯婷托付给你的。”他知道她自尊心格外地强，从来没想过要拿钱折辱她。他也以为查尔斯对莫雯婷的看法会和他一样的。

  “少爷，很抱歉，我并不认为我把事情处理得哪里不对，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当时唯一的错误是没把那女人看紧，让她跑了。

  “查尔斯！”唐少炎一手拍在桌子上，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查尔斯还是那副样子，坐着他的对面，尊敬有礼，保持着距离，仿佛永远都恪守着自己的本分，不会逾越半步。

  而正是这样的查尔斯，让唐少炎无法生气——他真的，真的，从来没把查尔斯当做下人、当做管家，他是把查尔斯看作兄弟和无话不谈的伙伴——可后者显然不是那么认为的。

  唐少炎有点颓废地跌坐回椅子上，捂着半边脸，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当年，你是故意的吧？”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莫雯婷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也都知道。你是故意这么做把她气走的，对吧？”

  “后来你也去了美国，却一直瞒着莫雯婷的近况，跟我说一切都好。直到我学校那边下了最后通牒，你意识到我可能快回国了，才把莫雯婷失踪的事告诉我。”

  如果他决定在美国定居，不回来的话，是不是他就永远都不知道莫雯婷失踪的事？是不是他就这样被瞒一辈子？

  是因为他蠢？好欺负？他们才这么对他吗？一直都没把他放在平等的位置对待？

  “查尔斯，你有把我当做是朋友过吗？”

  “少爷，您是唐家的大少爷。”所以你有任性的资本，只要不是太过分，你完全可以一直任性下去。

  查尔斯眼里波澜不惊，没被他的情绪感染。

  “你明知道我从来没把你当过下人。”唐少炎很痛苦，“你跟我说实话吧，你是不是一直都看不起我？”

  查尔斯沉默了一阵子，看着唐少炎，脑子里过了几趟想法。

  “yes.”他回答。

  其实他知道，只要他说“no”，唐少炎一定会相信。

  但是查尔斯也累了，这么多年下来，有好多次，他都差点忍不下去了。他不过比唐少炎年长几岁，甚至无论哪方面都比他表现优异，但因为身份差距，他永远只能是他的陪衬。

  这是不公平，但又能怎样？

  如果唐少炎争气一点，起码有唐筱筱一半的雷厉风行，他也认了。但偏偏这家伙又二又蠢，还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经常惹了祸就朝他撒娇卖蠢，让他帮忙处理后事。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位大少爷从不会站出来承担责任，从来不会勇敢地面对问题。他确实是打从心底里看不起他，跟他的相处模式表面上虽然像上下级，其实实际上更像是监护人与被监护者——他的职责是看管好这位大少爷，让他不至于把自己作死。

  唐少炎自嘲地笑了笑，脸色很苍白。

  ——他早就知道这答案的，不是吗？不仅是查尔斯，就连唐筱筱，如果他不是她的亲弟弟，早就被掐死了吧。

  “你这次回国也不是为了我吧？”他趴回桌上。

  人就是这么怪。说开了，查尔斯也不打算掩饰了，承认道：“总裁和总经理都不在国内，有生意需要处理，我只能回来了。”

  总裁就是他爸，总经理是他姐。查尔斯也早就进入唐氏企业工作。担当了要职。

  唐少炎沉默了。

  查尔斯等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看了下时间。

  在这时候把话说开是他没预料到的，但事已至此，他不后悔。如果唐少炎回过头就朝唐国峰他们打小报告，他也认了，反正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

  见唐少炎像尊石雕一样一直没反应，查尔斯站了起来。他该走了，没那么多国际时间陪他耗在这里。

  “我不在意，真的。我一直觉得只要你们是真心对我，无论怎么都好，无论出于什么目的都好。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兄弟，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查尔斯的脚步顿住了，回头看着唐少炎，目光凝了凝：“你要知道，没有唐家少爷这个头衔，没有钱，你什么都不是，一无所有。你以为凭你这幅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样子，能过下去吗？”只怕会混得比流浪汉还狼狈。

  出乎查尔斯预料的是——

  “我不会一无所有的。”

  “不会的。”唐少炎站起来看着他，“我有爸爸妈妈，有姐姐姐夫，有你，还有……萌萌。”无论我多蠢，她都一定不会嫌弃我的。想到简以萌，唐少炎的心暖了起来——很想见她，他很久没见过她了。

  查尔斯愣住了。但很快，他又调整了过来，还是那副疏离有礼的模样，如戴着一个精致的面具。

  “你放心，我才不会要你不要的东西。”更不屑于去抢。

  唐家的钱，对于他的吸引力没那么大。他会留到现在，不是为了钱……

  他是个高傲的人，会看不起莫雯婷，除了是因为她给唐少炎带来的伤害，还有看不起她所谓的骨气和自尊心。

  “查尔斯……”唐少炎看着查尔斯大步离开了房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而另一边，许小渝走到一间公寓前，摁下了门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