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九。

  晚八点。

  昨天周林叙回去的晚, 两个人就没有视频。

  许冉在安城那次呆得是周林叙高中住的房子, 过年那几天周林叙一直在美国，这还是许冉第一次见到他的卧室。

  男生会对女生的闺房感兴趣，女生也一样的, 会好奇男生的房间。

  周林叙去一旁找东西，许冉忍不住隔着电脑屏幕细细打量。

  得出的结论是, 周林叙果真是个富二代来着。

  卧室好大, 装修好精致，摆饰好漂亮，床也好大……等等, 床上的那一抹红好熟悉。

  “周林叙，你床上是什么？”许冉眯了眯眼。

  “什么什么？”

  周林叙扭头看向自己的床, 随即迅速将电脑移动了下方向，将床那里变成了死角。

  “周林叙，我都看到了, 你拿过来。”

  许冉看到屏幕晃动, 着急得拍了拍桌子。

  周林叙叹了口气，认命地去床边取过来了那个抱枕, 他明明记得将它塞到被子下面的。

  拍了拍头, 他突然想起来他妈妈来过他房间，周林叙扼腕, 有个强迫症母亲有时候真的很难过，他妈妈肯定又重新帮他整理了一遍。

  “这个抱枕我不是送给佟悦了么，怎么在你这里？”

  “佟悦打赌输了。”

  “嗯？说实话。”

  “这是你亲手绣得十字绣, 我想要，就骗过来了。”

  “哼，我说呢，佟悦跟我说的是亲戚家有小孩子来玩哭着闹着要拿走，没办法就送人了。”

  “许冉，你手真巧。”

  “这个很简单的，照着图案绣十字就可以了。”

  许冉有些汗颜，她绣得是很简单的那种十字绣，11ct的中格，只有二十多种线，一般人都会绣。

  “我那时候还以为你是买来送佟悦的，结果佟悦说这是你亲手绣得，羡慕嫉妒恨。”

  周林叙摆弄着抱枕，摸着上面的十字绣。

  高二下学期他记得许冉很忙很忙，总是一下课就没影了，一直没找到机会给她□□号。

  后来才知道，许冉居然在学习那么紧张的情况下，居然在宿舍里给佟悦绣了一幅十字绣抱枕。

  佟悦显摆的时候提到，别看看起来就只是简单的红果绿叶树枝，实际上一共有二十多种颜色呢，这样渐变的颜色看着才真才好看，光不同颜色的红线就有十几种。绣这种十字绣很是繁琐，不仅要照着图在空白的绣布上算好格子，还要绣一点就换颜色……空闲时间不多，许冉足足绣了好几个月才完工。

  “其实啊，这个十字绣原本是想绣好送给你的——”

  许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林叙打断。

  “真的？”周林叙兴奋地抬头，“那你为什么后来送给佟悦了，这上面的樱桃绣得真好，我很喜欢。”

  “这就是不送给你的原因，”许冉微微撅起了嘴，“周林叙，我决定要和你冷战。”

  “为什么？你不能不说原因就判我刑，我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啊。”

  “原因很简单，我绣得是苹果！那么大的苹果你非说是樱桃，我送给你才怪！”

  许冉说完就直接合上了笔记本，她现在想起来还有点生气。

  青春期的小女生么，满脑子还是粉红色的泡泡，总想着为喜欢的人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最好是那种费时间费工夫费精力但是一看就知道用了心的，比如织围巾。

  许冉就在学校门口的精品店里看过好多女生买毛线跟老板娘学织围巾。

  许冉也不例外，她也想送给周林叙一个有诚意点的礼物。

  正巧那段时间许妈妈迷上了绣十字绣，许冉看了几遍就会了，心中一动，就偷偷买了个十字绣。

  那时候许冉不知道在哪里看到一句话，you are my apple，你是我最珍贵的人。

  于是，许冉在十字绣的店里一眼就看中了那个红苹果的十字绣抱枕。

  抱枕多好啊，周林叙会抱着她绣得抱枕，许冉就看越满意。

  绣得时候，只是想到周林叙三个字，许冉都会笑得合不拢嘴。

  绣针比较钝，但有时候不注意也会扎破手；拇指和食指一直顶着小小的绣针，时间久了指甲缝都裂开了很疼；绣十字绣很费眼的，有段时间许冉的眼睛一见风就流泪……

  可是不管再苦再累，一想到周林叙，许冉的心里就是满满的幸福感。

  暗恋本身就是一种很美好的事，无关暗恋的对象，自己给自己建一座美丽的城堡。

  所以很多人被拒绝了并不会太纠结于不能在一起这件事，因为他们在暗恋的过程中也获得了很多欢喜。

  绣十字绣这种东西会上瘾的，许冉那几个月魔怔了一般，在班里上自习的时候都会心痒难耐，一下课就想狂奔回宿舍绣十字绣，不敢带回家里许冉一看到许妈妈绣十字绣手就有些难受。

  中午午休的时间许冉在绣，傍晚晚饭时间的半个小时也要回宿舍绣一点，晚上宿舍断了电还能就着灯光再绣一会儿。

  其实说是心瘾也不是很恰当，许冉算是那种很死心眼的人，她做一件事就要把它做完，不然心里总不舒坦。

  看一篇小说不管好不好看她都要看完，写一道难题无论多难她都要解出来，绣一个十字绣不论要耗费多长时间她都要绣好……喜欢一个人就算他不喜欢她她也一直放不下忘不了。

  但是，当许冉将她绣得十字绣拿到班里后，周林叙看见了却说了句“好大只的樱桃”。

  许冉也忘了当时她怎么想的，总之心里很别扭就是了，小性子一上来，就把十字绣送给了一直拿着十字绣不撒手的佟悦，说是当提前送她生日礼物。

  她那时无比庆幸，没有将在十字绣上绣字的想法付诸实践。

  周林叙晚上给许冉打了好多电话，许冉不接他就一直打，许冉关了静音不理。

  没一会儿，许冉的手机上就多了好多条短信。

  ——you are my apple，too.

  ——许冉，我很开心，你喜欢我比我想象的多得多。

  ……

  ——许冉，接电话。

  ——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

  ——就当看在我一个大男人亲手给你织围巾的份上，原谅我，please！

  许冉心里也知道不怪周林叙，十字绣的图在纸上绣着很好看，但是绣在布上不知怎么看着就小了一圈，不知情的人看着像樱桃也不足为奇。

  只不过从周林叙口中说出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今天这样，许冉颇有些为以前的自己出气的意味。

  然而还是心太软，周林叙一幅她不理他就不罢休的样子，许冉终究还是接了电话。

  周林叙说了当时出国的事情，还顺带又详细解释了一遍□□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装可怜卖萌一样不落，一个电话结束许冉就被说得原谅了他。

  第二天，许冉家门口收到了一箱又圆又大的苹果，寄件人署名，your apple。

  *****

  为期一个月的假期很快结束，周林叙比许冉开学早三天，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在家里过元宵节的机会。

  许冉走得前一天，周林叙网上给她发消息她迟迟没回。

  过了一段时间，许冉直接打过去了电话。

  “刚刚在路上，我没看手机。”

  “没事儿，”周林叙还以为许冉才回家，随口问了一句，“去哪里玩儿了？”

  “不是，我在理发店，这不明天就要开学了么，上海剪头发太贵了，所以决定在家剪。”

  “从认识你开始，你就一直是短发。”

  “我妈就是短发，她不会梳头，所以就给我也剪了短发，习惯了。”

  周林叙沉默良久，才悠悠开口，声音有些低哑。

  “许冉，留长发吧。”

  “啊？你说让我留长头发？”

  “嗯，我想看看你长头发的样子。”

  “可我不会梳头。”

  “我学会了给你梳。”

  “你怎么学？”

  “帮你梳几次就学会了。”

  “那还是我自己慢慢学吧。”许冉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出来。

  “你答应了？”周林叙的声音里带着欢喜。

  许冉出了理发店，站在门口突然想起来了高中时候很流行的一句话。

  “待我长发及腰，少年娶我可好？”

  “不好。”

  “你敢？”

  没听到满意的答案，许冉不自觉地放大了声音。

  “及腰娶你，不及腰我也要娶你。”

  如春风般和煦，许冉又想起了安城一高女生们对周林叙的评价，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

  “这还差不多。”

  当天许冉回到家中，许妈妈见她头发没剪问她怎么回事，许冉说她不剪了要留长头发。

  “我说破了嘴皮子你都不愿意留长，非要去剪，怎么都去了理发店又改变主意了”

  “我就是突然想通了还不行么，长头发多好，不好看剪了就是。”

  “不是，你不是说你懒得学梳头么？还说长头发不好打理，不好洗不好梳不好吹干……”

  打许冉上了大学开始许妈妈就在她耳边念叨着让她留长头发，许冉怎么都不愿意，头发一长就去理发店修，头发只短过没长过。

  这次许冉改变主意了，当母亲的都是这样，许妈妈就把许冉的那些借口一一数了个遍。

  “女儿想剪短你非让她留长，这想留长了你又不愿意了，同志，你很矛盾啊。”

  “就是就是，妈，你再说我就剃个光头，不长也不短了。”

  许妈妈一直唠叨个不停，许冉就暗中跟一旁的许爸爸使了个眼色，许爸爸帮着说了几句，许冉连忙附和。

  “你们父女是一个阵营的，都嫌我啰嗦，得，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冤枉啊妈，我永远和你一个阵营。”

  “老婆，我也是。”

  “鬼才信你们，我还是去煮我的饭好了。”

  许妈妈说完就去了厨房，许冉和许爸爸击了个掌，一看许妈妈回头，立马坐得身姿端正，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