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等待
作者:茗荷儿      更新:2023-07-30 23:09      字数:3572
  信是写给杨远桥的, 厚厚的一叠, 里面另外封了只小信筒,上面写着五姑娘亲启。

  难为他竟然还想着给自己写封信, 杨妡心里着实开心了下, 忙不迭地回到晴空阁

  ,裁开信筒将纸抽出来,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两个字—平安。

  杨妡犹不置信,翻过来覆过去再看两遍, 千真万确再没有第三个字。

  就这么两个字还值当额外封个信筒?

  只要杨远桥收到信,她也便知道他平安好不好?

  真真是半点情趣都没有, 即便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至少说说他平常干些什么, 天气冷不冷, 能不能吃饱。

  杨妡扶额无语, 恨不得用力掐他两下, 再骂他一句“猪”, 可想起他望着自己晶晶亮的眼眸, 想起他扎挲着双手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想起他粗鲁地亲吻自己的笨拙, 那份恨与怨尽数变成了思念。

  铺开纸想写封回信,研好墨才发现心中涌荡的千言万语竟是无从落笔, 思量了好半天写下四个字“我想你了”,稍琢磨觉得不合适,将纸团成一团扔了。

  又想画头猪给他, 可她只吃过猪肉却没真正见过猪长成什么样子,只得作罢。

  第二天,杨远桥写好回信要送到驿站寄出去,特地问杨妡,“你没有回信?”

  杨妡悻悻然回答,“没有。”

  张氏劝道:“你好歹回几句话,也不枉阿珞千里迢迢辛辛苦苦写信回来。”

  “这叫信?”杨妡气呼呼地从怀里掏出那张纸抖开,“就是句废话!”

  张氏见她虽气,却把信随身带着,叹一声,笑道:“废话你也回一句吧?”

  杨妡想一下倒是有了主意,提笔就着杨远桥适才用过的墨也回了两个字,“活着。”

  张氏苦笑不得,让杨远桥封好一同寄出去。

  正巧乳娘抱着杨嶙进来,杨妡就势把他接在怀里。满月之后,杨嶙长开了许多,肤色白净像张氏,眉眼却像极了杨远桥。

  杨远桥虽已有四个子女,但以前差事繁忙,从没有亲自照看过,这一个却是因为张氏身体不好,他陪护张氏的同时也照顾了杨嶙,亲眼看见他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呈现出自己的样貌。

  那种感觉绝非前头四个子女可以相比。

  此时见身形纤瘦的杨妡抱着襁褓,杨远桥暗自捏了把汗,忙道:“妡儿当心,别摔着弟弟。”不由分说地自己抱着了。

  杨嶙已不像月子里那样恨不得每天睡上十个时辰,这会儿刚吃过奶正精神着,睁着一双乌黑如点墨的眼眸,直直地看着杨远桥,也不知是真瞧见还是没看清,忽地就咧开嘴无声地笑了。

  笑容纯净如冬雪似朝阳。

  杨远桥被这笑容感动,顿时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伸长指头轻戳一下杨嶙脸颊,杨嶙许是觉得有趣,又咧开了嘴。杨远桥献宝似的抱给张氏看,“嶙儿会笑了,他冲我笑呢。”

  张氏得这个儿子不容易,真是把杨嶙给疼到了心尖上,闻言立刻凑上前看。

  杨妡见状,悄没声地退了出去。

  乍从温暖的屋里出来,被寒风吹着,杨妡不由打了个寒噤,红莲眼疾手快已抖开大红羽缎的斗篷给她披上,紧紧地系上了带子。

  杨妡满足地叹口气,想着适才情形,弯了眉眼。

  张氏如愿得子,如今又与杨远桥琴瑟和鸣,魏氏待张氏也和善了许多,日子终于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终于能对得起张氏,也对得起被她误占了身体的原主小姑娘。

  站在空水桥上,已经结冰的河面映出她模糊不清的倒影,杨妡默默念一句:不管你在哪里,也不管你现在什么身份,请放心,你的爹娘都很好,希望你也过的好。还有你前世的夫君,或许你不曾喜欢过他,可是,我却是爱着他,这辈子我想与他好好过。

  想起魏珞,杨妡长长叹口气,这个榆木疙瘩似的男人,几时才能在□□上开窍?

  又想起自己写的回信,也不知他看了会是什么感受?

  杨妡满腹思念满心欢喜地走到芙蓉阁。

  因为杨峼的亲事定的实在仓促,喜房也是冬月中旬才定下来,把屋子尺寸告诉三舅公。而腊月里,许多木匠不接大活计,要想赶在成亲前置办出一整套的家具是不可能的。

  魏氏也想到这一点,亲自到齐家医馆跟三舅公解释,“……家具我们都有,为了图个吉利美满,就麻烦你们准备一张喜床……说来也是我们家委屈阿楚了,实在没有赶在腊月底儿办喜事的,但阿峼这情况确实没办法,幸得亲家不计较……这是我给阿楚的添妆,便是时间紧,咱也得让阿楚风风光光地嫁过去。”

  说罢递过去一个小小的雕着石榴花的紫檀木匣子。

  齐家世代都是忠厚善良的性子,三舅公更是为别人考虑得多,见魏氏一把年纪顶着寒风跑来本是不容易,姿态又放得这么低,便想阿楚是一定要嫁过去的,何必因这些小事闹得不愉快?

  便道:“亲家夫人言重了,我们都是为了孩子,只要小两口能过得和美,什么体面不体面都是给外人看的。”不肯要那匣子。

  魏氏却很坚决,非把齐楚叫过来,亲自塞进她手里。

  魏氏走后,齐楚打开一看,墨蓝色姑绒上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共千两银子。

  三舅公吓了一跳,忙让齐韩过来讨张氏的主意。

  张氏也颇为诧异,细想一下对齐韩道:“兴许是贴补给小两口以后过日子的,毕竟在外面要另置一头家,而阿峼每月俸禄连自己花用都紧张,让阿楚收着便是。”

  齐韩想想觉得有道理,原样将银票带了回去。

  齐家只准备喜床,那么芙蓉阁的布置就落在张氏头上,杨妡顺理成章地接在了手里。

  说起来还是让杨妡布置最合适,因为她跟齐楚处过不短的日子,又多少了解杨峼的喜好,故而选用的器具摆设都尽量投他们所好,用足了十分心思。

  随着年关在即,正值三九,天气冷得几乎是滴水成冰,杨峼早几天就写回信来,说已经跟上司告了假,腊月十八就往回赶,一直休到正月十八再上衙。

  听起来很长,足足一个月,可大冬天路上不好走,从文登到京都紧赶慢赶也得六七天工夫。这样一来,单是路上就得耗费一半时间。

  魏氏扒拉着手指头算日子,估摸着过小年应该能到,谁知从早上等到落钥都没有消息,二十四一早又落了雪,开始只是下雪沫子,下着下着就成了片,沸沸扬扬的,很快将院子里的亭台楼阁染成了白色。

  这样的天气,怎可能赶路?

  而杨峼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六,这是年前最后一个适合嫁娶的吉日,错过这天就得等到正月初八。

  魏氏长长叹口气,对钱氏道:“实在不行就让阿峋代替阿峼迎亲,先娶进门等以后再洞房。”

  钱氏想想实在没别的办法,只得应了。

  杨府众人都翘首期盼杨峼早点回来,岂知有一人更是心急如焚,不是别人,正是魏二奶奶杨娥。

  杨娥成亲三日回门没回,满月之后回娘家住对月也没回。

  开始是不想,后来则是拉不下脸来回去。

  临出阁前,她自以为要脱离杨家从此在毛氏的庇护下幸福生活,所以对杨家上下都爱搭不理的,先是跟杨远桥吵闹过,又对钱氏不满过,最后几天竟连松鹤院的门都没进。她是打定主意再不回杨府的,可短短一个月就灰头土脸地回去,她拉不下面子,也不甘心。

  她不相信凭自己的才学与智慧,再加上毛氏的支持,会在魏府混不下去。

  可事实就是事实,不管她怎么努力讨好秦夫人,秦夫人对她始终神色淡淡的,完全不是未成亲前一口一个小娥那般的亲近。

  好一点的就是,秦夫人终于不让她在跟前伺候饭菜,也不招呼她过去说话了。

  魏璟也是。

  杨娥曾想推心置腹地跟他谈谈,解释一下自己先前行为的原因,但洞房过后一连六七天,魏璟都没有踏足过来仪阁。

  下人们瞧得清楚,便有闲话传出来,意思说魏璟瞧不上杨娥,连门都不进。

  杨娥对洞房夜里的事情有些发怵,可听过毛氏解释,又觉得魏璟所为确实是被气的失了分寸,如果她温柔体贴些,魏璟定然不会那样狂暴。

  杨娥反思之后,又听到那些传言,便在毛氏面前抱怨,“母亲也是,成亲第二天就迫着表哥读书,表哥刚馆选考进翰林院,离是否留馆还有三年。做学问是天长日久的工夫,岂在这一朝一夕间?”

  毛氏也隐约听到了传言,觉得杨娥说的很有道理,又惦记着早点抱重孙子,便将秦夫人叫过来训了顿。

  当天,魏璟就回了来仪阁,不等杨娥开口,便将下人斥退,揪着杨娥胸前衣襟就扔到床上,冷冷地说:“既然是你求的,那我也不好拒绝。”

  熟练地抽出腰间系带把她手脚捆在一处……

  从此每隔五六天,魏璟就回一次来仪阁。

  杨娥实在怕了他,哀求过恳请过,魏璟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变本加厉,也不知从何处寻来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每次拿她试刀。

  杨娥苦不堪言,撩起裙子给毛氏看,腿上一处挨着一处有绳索的泪痕,有蜡烛的烫痕,还有弯弯的指甲印。

  毛氏彻底明白了,可她有什么办法,魏璟是她唯一嫡亲的孙子,以后要承继爵位,不能有任何丑事传出来,于是劝道:“你不是一直说喜欢阿璟?阿璟就是孩子气喜欢跟你闹着玩儿,你迁就迁就他。我也跟他说说,以后动手别这么重。”

  听罢,杨娥一颗心就像浸在了冰水里,从里到外透着寒意。

  思来想去,她所能依靠的只有杨峼了,而杨峼终于赶在腊月二十五宵禁前进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