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回门
作者:茗荷儿      更新:2023-07-30 23:12      字数:3632
  “魇着了, 别怕,有我在……你做了什么梦?”

  杨妡伸手环住魏珞颈项, 将自己濡湿的面颊贴在他脸上,哽咽着开口, “梦见很多……梦见我爹我娘把我卖给坏人, 坏人又把我卖到青楼……我到处找你,可是看不到你。”

  “我在的,我一直都在,”魏珞将她揽在怀里,柔声安慰,“梦都是假的, 做不得真,我会好好守着你。”

  话虽如此, 脑海里却不期然想起昨日藏在枕头底下的册子, 上面让人喷血的图画和柔媚无骨的蝇头小楷。

  如果真是青楼女子, 应该会画得出这样一本册子吧?

  魏珞不由俯首看向怀里的杨妡。

  她细细的眉毛蹙着, 大大的杏仁眼蕴着晶莹剔透的泪珠儿, 仿似一汪泉水,眨也不眨地望着他,可怜兮兮的, 像只被人遗弃的小奶狗。

  魏珞突然就想起适才在大炕上, 她柔软纤细的身体紧贴着自己,青涩却秾纤合度,头微微仰着, 清澈如秋水的明眸就这样楚楚可怜地盯着他,低低唤,“阿珞。”

  他顿时心软如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都是假的,我在呢。”

  杨妡“嗯”一声,蜷缩在他的怀里,温顺而乖巧。

  魏珞低低叹口气,抬手拭去了她腮旁泪珠。

  翌日,魏珞仍是醒得早,没去打拳,头枕着胳膊细细盯着杨妡瞧。

  昨夜她是哭着睡得,眼底有些红肿,眉眼却依旧精致,浓密的睫毛扇子般遮在眼睑上,留下淡淡的阴影。清晨的霞光透过窗户纸洒射进来,像给她镀了层浅淡的金粉,使得熟睡中恬淡的小脸更多了些柔美。

  漂亮得好像天上下凡的仙子。

  这是自己仰慕两世的女子,而今终于能够拥她入怀。

  不管以前如何,也不管以后会怎样,他只会感恩,感恩上天有眼让他得遂心愿。

  魏珞满足地笑了笑,掂起她枕畔散落的一缕墨发,轻轻在指尖绕了几圈,松开,再绕,再松,如许好几次,忽而探过身,亲上她白皙柔腻的脸庞,低低唤道:“阿妡,该起了。”

  杨妡皱着眉头侧开脸。

  魏珞翘起唇角,锲而不舍地再亲,“醒醒,阿妡,该起了。”

  杨妡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双唇微张,眸子里黑白分明,里面满满当当全是他的身影。

  “今儿要回门,别让爹娘等急了。”魏珞温柔地望着她。

  “啊!”杨妡立刻清醒起来,急急地寻着衣衫,又嘟了嘴抱怨,“什么时辰了,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明明睡着时是那么乖顺恬静,醒来了立刻变得娇气任性,魏珞好笑,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吻缠绵且温存,带着浓重的怜惜。

  杨妡被吻得晕头转向,好在尚有一线理智,在魏珞企图更进一步时,果断地推开了他。

  可两人急匆匆赶到松鹤院时,仍是迟了。

  因前天才办喜事,家里仍然四处披红挂彩,张贴着双喜字或者各式吉祥剪纸。松鹤院的屋檐下也挂了大红绸布。

  杨峻夫妻、杨峭夫妻还有李昌铭与杨姵都站在廊下等着。

  见到杨妡两人,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然的微笑。

  杨妡羞窘万分,狠狠地瞪了魏珞一眼。

  魏珞连忙团团给众人行个罗圈揖,“都是我的错,我耽搁了,恕罪恕罪。”

  这下更是欲盖弥彰,众人大笑出声。

  钱氏听到笑声迎出来,问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在屋里都听到了,说出来大家都欢喜欢喜。”

  杨峻含笑指着魏珞道:“五妹夫讲了个笑话,让他讲给娘听听。”

  魏珞笨嘴拙舌何曾会讲笑话,保不定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

  杨妡便对杨峻道:“大哥刚来听了,就说给伯母听听呗,我跟阿珞要进去给祖父祖母问安。”

  这种事儿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照不宣,那能说给长辈听。

  杨峻颇为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杨姵抚掌笑道:“好啊,好啊,大哥也有今天。”

  李昌铭也随着笑,目光不由落在杨妡身上。

  杨妡今天穿着玫红色绣了鹅黄色忍冬花的褙子,外面披着宝蓝色镶白狐毛的斗篷,乌黑的青丝梳成如意髻,戴着南珠珠花。

  宝蓝色的斗篷衬着她肤光如雪,龙眼般大小的南珠映着她眸如点漆。

  尤其她身形纤弱,笑盈盈地站在那里,犹如七月荷叶上滚动的朝露。

  李昌铭胸口一滞。

  他见过杨妡几次,但碍于魏珞脸面从没仔细打量过她,没想到她竟是这么漂亮,不但是漂亮,眉梢眼底举手投足间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柔媚,让人怜惜让人心动。

  李昌铭不动声色地又将目光投向魏珞。

  他今天仍是穿得鸦青色长袍,所不同的是袍边和衣襟都用大红丝线绣了繁复的缠枝梅,看上去明快了许多。

  神情也不似往日那般沉寂冷淡,幽深的眸子里藏着掩盖不住的喜色,而那张素来紧抿着的薄唇竟然难得地向上翘着。

  看来这两天过得……非常不错。

  想到此,李昌铭又往杨妡身上扫了两眼。

  张氏看着并肩进来的新人也有同样的感觉。

  魏珞自不必说,从进门起,扬起的嘴角就没有放下过。杨妡虽是收敛着,可她眼角溢着浓浓柔情,脸颊蕴着淡淡霞色,比冬日里盛开的梅花还娇艳。

  又因为破身成了妇人,眸底的媚色完完全全释放出来,有种勾人的诱惑。

  张氏既欣慰,又有点不安,等杨妡一一拜见过诸位长辈,就拉着她回到二房院细细叮嘱,“男人刚尝鲜肯定忍不住,你可得思量好了,不能由着他性子胡来,你自己身子要紧。要是年纪轻轻败坏了,以后有你受得。”

  杨妡面红耳赤。

  魏珞是初识滋味解不得馋,她却是因为旷了太久,前世她尝过情~爱滋味,这两天又勾起了记忆深处的感觉。

  两人挨在一处,就好似干柴遇到烈火,噼里啪啦地着。这样地肆意,不但是她,就是对魏珞也不好。

  等从二房院离开时,杨妡打定主意,以后定要节制着些,不能再由着性子来。

  魏珞浑然不知自己刚体味到的销魂滋味就要暂停了,他正与杨峻、李昌铭等人在杨远山的书房里闲谈。

  杨远山在国子监任职,来往之人除了名士大儒外也有不少通星象擅风水的相士。

  就谈起西北来,有相士测算过,五年之内西北必有大旱,届时山野寸草不生,农田颗粒无收,百姓无粮可食民不聊生,倘或瓦剌人趁机侵犯,便可直驱南下如同无人之境。

  魏珞大惊,前世西北确实有过旱情,虽不若杨远山说得这般耸人听闻,但牵扯之地甚广,甘肃、宁夏以及陕西,甚至瓦剌人所住之地都旱。

  万晋朝有江南以及河南等地接济,而瓦剌却无处寻粮,只能集结大军南下。

  战事持续了数年,而他便是死在那场战役中。

  假如能够早做防范,是不是他就不用再往宁夏去,也就不用死了?

  魏珞定定神问道:“伯父,不知是哪位高人测算出来的,能不能具体到大概年份?”

  杨远山摇头,“我那朋友也无法确定,这还是他酒后失言无意中透露出来的,若是传到外面怕招惹妖言惑众之罪。”

  魏珞了然,又看向李昌铭,“钦天监没提此事?”

  “没说有异象,”李昌铭回答,“等我回去让他们仔细看看,不过上次他们惨败,没有个三五年缓不过来,应该不足为惧。如今连续两个好年头,国库充盈粮食饱足,即便大旱也不至于成灾,这点足可以放心。”

  杨远桥笑道:“不错,这两年地方官也好做了,个个都卯足劲儿等着升迁,就阿峼运气不好,去年遇雪灾,今年遇旱灾,也不知今冬会不会好一些?”

  几人嘻嘻哈哈地又将话题转到了山东。

  魏珞心里存着事儿,自杨府出来特意等着李昌铭,打算再提一下西北之事。

  杨妡乐得与杨姵再多说几句,就问起两个侧妃来,“她们可还安生?”

  “还行,她们进门还不到一个月,就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得先装上一阵子。”杨姵淡然地说,“只要她们不兴事作妖就先由着她们去,反正我占着正位,又握着府里中馈,凡事按着规矩来呗。”想一想,压低声音道:“你放心,王爷待我挺好的,本来府里长史安排那两人每人各五天,王爷亲自减了两天。”

  杨妡捉摸数息才明白,杨姵说得是侍寝的日子,不由惊诧地问:“这个……日子还得提前定?要是那天王爷不愿意去怎么办?”

  杨姵低笑,“不愿意是王爷的事儿,但日子肯定得安排好,否则岂不显得我不大度?不过,这个月,王爷就纳妃那天歇在了别处,其余……其实王爷也没办法,圣上亲手下的旨意,纳进门来总不能晾着人家,那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杨妡点头以示明白,心里却憋着一件事。很想问问纳侧妃那天,两个侧妃同一天进门,夜里李昌铭到底是怎么安排的,有个先后顺序,还是大家伙一起来。

  思来想去终是没敢问出口,只叹道:“以前咱俩天天在一块儿,眼下见一面却是难,这次见了,下一次不定得什么时候呢?”

  杨姵笑道:“这个月你出不得门,等过完头一月就要过年了,要不正月?回头我问问王爷,咱们上元节一同赏灯?”

  “也成!”杨妡知道,但凡自己有所求魏珞定然会同意,便爽快地应了。

  杨姵便道:“腊八时候我给你送腊八粥,顺道给你写信,你若有事也写信给我。”

  杨妡含笑应允。

  两人说定,正好见那边魏珞与李昌铭也叙完话,便告辞,各自上车。

  秋声斋离得近,不过几步的路。

  杨妡从马车上下来,敏感地察觉魏珞脸色沉着,完全不似先前毫无遮掩的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