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言明
作者:徐风来      更新:2023-07-30 23:19      字数:9521
  舒知茵突然大张旗鼓的去江南,刚到江南一日,便就突然浩浩荡荡的返回京城,世人不知缘由,议论纷纷。

  舒泽帝颇为诧异,她因何匆忙回京?不想陪在景茂庭身边了?

  在春意正浓的御花园中,舒知茵漫不经心的道:“景大人再三恳请茵儿莫在江南久留,面对景大人的恳请,茵儿实在无法拒绝三次。”

  “他为什么不让你在江南久留?”舒泽帝负手而立,目光炯炯。

  “原因无非是会影响他查案。”舒知茵扬眉一笑,“每逢春季,从四面八方涌往江南游玩的人络绎不绝,鱼龙混杂,景大人不以为意,怎么偏偏茵儿就影响到他了?茵儿不解,询问无果。”

  舒泽帝倒是非常欣慰景茂庭的行为,专心致志的查案,不贪恋温柔乡,他果然不负期望。

  舒知茵美眸轻眨,问道:“父皇,您觉得茵儿陪在景大人身边,可会影响他查案?”

  “朕觉不觉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景茂庭觉不觉得。”舒泽帝说得不露声色。

  “他觉得茵儿足以影响他查案。”舒知茵若有所思的问道:“父皇,他不是意志很坚定的人吗?茵儿能影响到他?”

  舒泽帝沉吟道:“也许他不想让你陪在身边。”

  舒知茵笑了笑,接着问道:“他不让茵儿陪在他身边,那他为何要娶茵儿为妻?为何当众表达爱慕茵儿?”

  舒泽帝无法回答,他不愿意这对夫妻的关系冷淡,也不愿意这对夫妻的关系太过于灼热。发现她依旧很认真的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便说道:“这种问题,你不妨问你母妃。”

  “茵儿虽然不理解景大人的初衷,但茵儿已经与他结为夫妻,要跟他共度一生。”艳红色的春衫随风轻飘,舒知茵伫于娇柔绽放的迎春花前,轻描淡写的说道:“那日茵儿当众所言‘生同衾为景夫人,死同椁亦为景夫人’,绝不只是说说而已。”

  舒泽帝心中一震,注视着她眉宇间的坚定与果断,不免恍惚,原以为她自始自终就像是一簇火,就那样飘在半空,以冷眼旁观世人的姿态燃烧着,不需要别人给予的温暖,也不会去亲近温暖别人,自取自足,空灵淡然。不得不说,他很不喜欢一个人陷入爱情、痴迷于私欲的样子,他沉声问:“你是要跟他生死相随?”

  “对。”舒知茵正色的坦言道:“茵儿只钟情于景大人,这世间男子没有一人能跟景大人相提并论,许元伦不能,齐汀也不能,任何人都不能。”

  舒泽帝不动声色,察觉到她意有所指。

  “齐汀太过大胆,竟以去江南协助景大人查案同路为由,提出陪护茵儿去江南,被茵儿当即严厉的训斥。齐家的家风淳正,他难道不知他的言行是越礼?”舒知茵今日就要将话说开了,“茵儿不需要除了景大人之外的殷勤、爱慕,那些试图靠近茵儿的男子,只会令茵儿厌恶,越靠近越厌恶。”

  舒泽帝听得出她话语中的意思,一种平平常常的坚决,有着不顾一切的力量,就像是当时景茂庭选择服下毒药时神情一样,沉静自然。他们仿佛为了对方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义不容辞,不轰轰烈烈,却细水长流。可是……

  可是,景茂庭注定会英年早逝,他不久就会毒发身亡。出于身为父亲对女儿的那一点怜爱之情,抑或是那一点愧疚之意,舒泽帝想要为舒知茵寻个陪伴余生的依靠。

  舒知茵直截了当的问:“父皇,您准许了齐汀的失礼?”

  舒泽帝神色如常的回道:“朕不觉他是失礼,你的训斥才是失礼。”

  “何出此言?”

  “他对你以三嫂相待,你的戒备心岂不是贬低了他。”

  舒知茵挑眉,“父皇说过,他心仪茵儿。”

  舒泽帝不紧不慢的道:“他心仪你,又自知身份的待你,值得尊重。”

  “茵儿并不这样认为。”舒知茵笃定的道:“茵儿怀疑他有企图。”

  舒泽帝神色不明的道:“他能得逞?”

  舒知茵平静的说道:“此生,茵儿对景大人的感情忠贞不移。任何企图破坏、摧残、干涉茵儿和景大人感情的人,都不会得逞,茵儿都永不原谅。”

  舒泽帝胸中一震。

  “请父皇此后不要准许齐汀靠近茵儿,以免茵儿厌恶齐汀,对他言语失当,伤了和气。”舒知茵语声冷静,静默了片刻,道:“茵儿回府了,告辞。”

  话音落下,艳红色的衣衫随着一阵风,轻快凛然的离开了御花园。舒泽帝久久的望着那一抹艳红色消失的方向,脸色冷沉,心绪凝重。

  舒知茵回到景府时,便收到了景茂庭的信笺,很熟悉的字迹,诉说着浓烈的思念。她看着他的信,苦涩的心情久久的难以平复,分隔两地真是一种煎熬。

  与此同时,太子府的舒知行也收到了景茂庭的信笺,信中简单而完整的告知着江南案情的进展,并提醒道:关于景夫人怂恿庇护田家在江南横行的谣言渐起,江南一案甚为严重,与景夫人无关,请太子殿下莫再继续散播谣言诋毁景夫人的名声。她的名声受损,不利于臣,臣有应对她的方式。

  舒知行看罢,飞鸽传书回道:严查田家的恶行,从重严查。茂庭,她的名声受损,于你有益,你能名正言顺的疏远她,一定要落实她‘莫须有’的传闻。

  这次,不仅是让她的名声受损,更是要置于死地的陷害她。她怂恿庇护田家很名正言顺,只需景茂庭稍加使用权术,就能轻易的落实。此事非同小可,皇上定是不容,是个绝佳时机。

  寒冬已过,盎然的春意洗染了江南,鸟香花香,生机勃勃。忽然,一道圣旨和先斩后奏的御剑抵至江南,舒泽帝命令大理寺卿景茂庭彻查江南一案,敢胆无视国法者,一律绳之以法,依法处治!

  景茂庭的出现,如同一声春雷震响,震惊了江南的官员和商贾,猛烈的掀起了暗流巨浪。

  随着景茂庭在江南深入的查案,抽丝剥茧,冷硬严谨,一条条明线暗线浮出水面。舒知茵的谣言也从江南慢慢扩散,迅速的传到京城,绘声绘色的编造着她与田家往来密切,借助于田家收取贿赂,勾结官商为他们谋取便利。

  听到谣言后,荣妃惶惶不安,连忙询问舒知茵:“景大人在查的案件跟田家有关?”

  舒知茵看着母妃焦虑的神色,犹豫了片刻,还是告知道:“对,正因为跟田家有关,景大人才让孩儿从江南回京,免得留下话柄。”

  “田家犯了什么事?”荣妃难以置信的脸色煞白。

  “尚在调查中。”谣言太多,舒知茵难辨真假。

  荣妃心惊胆战的问:“很严重?”

  舒知茵有所保留的道:“事情似乎不小。”

  荣妃懵住了,血液在凝结。

  舒知茵扶着母妃坐下,轻道:“母妃,别担忧,且等景大人查明真相。”

  “会不会有人蓄意陷害田家?”

  “不无可能。”

  荣妃颤声问:“你的那些谣言呢?是谁在无中生有?”

  “不重要,孩儿相信景大人会查实真相,还孩儿清白。”舒知茵说得心平气和,越是有人要陷害她,妄想看她失态,她越要沉住气。

  春去夏来,已是酷暑三伏。

  江南一案牵连甚广,诸多官员在被景茂庭调查,多年来表面富裕祥和的景象被一层层的剥去,其中阴暗恶劣的丑陋面目见了天日。

  每月,舒知茵都能收到景茂庭的信笺,只诉相思,不提案情。同样,舒知行也在当天收到信笺,案情的进展一目了然的清晰,多次在信中提醒不可再继续诋毁景夫人。

  舒知行对景茂庭的请求视若无睹,我行我素,继续放出一个又一个诋毁舒知茵的谣言。他起初还对景茂庭解释此举的含义,见景茂庭依然不理解,他索性不再解释,放出的谣言越来越大,舒知茵俨然在成为操控江南政商最强悍最赤裸的势力。

  百姓们听说福国公主的传闻后,顿时哗然,只知福国公主骄纵奢侈,不曾想,还贪得无厌啊。原来江南的诸多商铺、田地、船舶、庄园,都是福国公主的财富,而这些财富是福国公主的舅舅为她谋取的私利,她暗中勾结官员为她舅舅行使便利。

  听说,福国公主跟京城多名官员来往甚密,江南一带的官员和富商几乎都给她面子,她在江南如水得鱼。

  关于舒知茵的谣言层出不穷的疯传,传得神乎其神,但有很多人信以为真,三人成虎。

  直到有一天,舒知行收到景茂庭的一封信笺,只有简单的一行字:诋毁景夫人,甚过诋毁景某。

  案件的最新进展呢?舒知行诧异,因为谣言在肆无忌惮的诋毁着舒知茵,景茂庭多次提醒终止诋毁无用,他便用强硬的态度忠告?奇怪,分明是置舒知茵于绝境的好时机,景茂庭在顾虑什么?

  舒知行百思不解,犹记得当时景茂庭就是态度强硬的提出让金谷公主去寺庙为国祈福,寸步不让的坚决。有一个念头瞬间闪现,难道景茂庭是在维护舒知茵?不可能,景茂庭对她没感情,没必要维护她,莫非他深谋远虑,有别的计划?

  无论是什么计划,比得了此刻的事半功倍?

  静观一个月,舒知行见景茂庭再无密笺汇报案件进展,便主动写封密笺表态:不再诋毁她。

  然而,为时已晚,虽然舒知行不再散播新谣言,但谣言易传播,那些老谣言越传越凶,难以终止。

  景茂庭依旧不透露案情的进展,罗列了十余条舒知茵的谣言,有些是舒知行散播的,有些是景茂庭故意写的,他故意写的谣言都模棱两可,却都给正常查案造成困扰。道:太子放出这么多谣言混淆视听,扰乱了臣查案,影响了臣的判断。

  舒知行收到密笺,不知道景茂庭的意图,赶紧提笔回复一封信笺,逐一否认了非他散播的谣言,并且逐一明确承认了他散播的谣言。

  太子自己招认的‘把柄’落入景茂庭的掌中后,如石沉大海,景茂庭便没有再理会他,不再将案情进展写密笺给他,急得他心痒难耐却无计可施。

  秋去冬来,美如仙境画卷般的江南,掀起致命的惊涛骇浪。

  景茂庭的强硬犹如利剑,狠狠扎进江南一带的官场,他运筹帷幄,在动荡危险的局势里,清醒而冷静的揭开一副副虚伪的虎狼嘴面,和一件件案中案。那些见识过他思维敏锐、作风雷厉的人,都为之震撼。

  人尽皆知,景大人正在查的案情跟福国公主有关,听说,福国公主是整个案情的幕后主谋。坊间津津乐道,景大人严谨的查案,最终弹劾的是福国公主啊!届时,是法外开恩,还是依法处置?依景大人的刚正不阿,福国公主恐是凶多吉少。

  转眼又到了冬至,从皇宫用膳回府后,舒知茵坐在窗前,沉静的望着厚厚的积雪,面前摆放着数十封飞鸽传书。因景茂庭每次写来的信笺只报平安和诉说相思,她便派多人去江南,四处打听景茂庭的消息汇报给她。她不惊扰他,只想听到关于他的事迹,无论多小的事她都想听。

  江南紧张的形势在逐渐蔓延到相邻的郡城,乃至京城。半月前,齐汀从江南回到京城,联同刑部在调查工部和户部的数名官员。

  漫天雪花无声无息的飘落,已是正月,这应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暖阁里,舒知茵慢慢的画着九九消寒图,一枝艳红梅花绽放在笔墨下。她隐隐蹙眉,待整幅梅图画完,景茂庭能回京吗?

  那些滑稽可笑的谣言在京城里沸沸扬扬,有人宁愿相信传闻是真的,并夸大其词的渲染。舒知茵不理会世人的众说纷纭,可她还是期盼着景茂庭能在身边。

  忽然,急促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发生了何事?舒知茵抬首一看,恰见一张英俊硬朗的面容映入眼帘,景茂庭!他一袭月色锦袍,身姿挺拨,带着与生俱来的冷峻气势,散发出迷人的高贵气息。她的心猛得颤抖,呼吸发软,是幻觉?她慌乱的眨了眨眼睛,不过就是一瞬间,她已被拉入结实的怀抱里,紧紧的锢着。

  他的胸膛还是那么温暖宽阔,臂弯还是那么的强健有力,他的心跳得很快,闻着他干净雄性的熟悉气息,她忍不住鼻子酸楚,一年了,终于见到他了。

  疯狂思念着的娇妻在怀,景茂庭收缩紧臂弯,很想把她揉入体内永不分开。他情不自禁的抱起她,径直放在暖榻之上,一句话也说不出,热切的吻住她的红唇,满怀深情的吮吻,贪恋着她的香甜,迫不及待的要与她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肌肤相触的刹那,他们的灵魂都为之舒畅至极,迫切的渴望更多,使他们意乱情迷。

  “茵茵……”他语声低哑,温柔轻唤着,将自己的热情投入进她的热情里。

  “檀郎。”她挺身迎着他,毫无保留的迎入。

  高涨的热情在狂烈的释放,他们纵情享受着久违的爱欲,深深的沉湎其中。

  一年了,他身处于险境,步步危急步步谨慎,每当他静下心,就不由自主的想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对她的想念与日增俱。

  此时此刻,他们全神贯注于彼此,只属于彼此。他们向对方倾注着爱恋,同时,又感受着对方给予的爱恋。从傍晚到天黑,他们无休止的缠绵,享受着只有对方能带来的愉悦,两颗跳动的心在黑暗里依偎。

  随着一次又一次得到了满足,便想要更多的满足。在她休息的间隙,景茂庭起身穿起衣裳,用厚厚的被褥裹住她,将她抱出了暖阁。

  当舒知茵涣散的意识渐醒时,发觉自己被他抱到了寝宫,放进了水温舒适的浴桶里。

  娇妻的面颊红润,额头的发丝被细汗浸湿,柔唇微启,眸光似蒙着一层水汽,身子软软绵绵的,有着温存过后的美好。景茂庭越看越是着迷,迈进浴桶里,抱着她相对而坐,双手握着她的腰向上一提,抵着她的湿嫩之后,再握着她的腰向下缓缓的轻放。

  “啊……”舒知茵不禁发出轻吟。

  景茂庭一笑,温柔的凝视着她,低低声道:“还好吗?”

  “好。”舒知茵酸软无力的偎着他强健的体魄,由着他的恣意。

  “想我吗?”

  “想。”

  “那为何从不写信告诉我?”景茂庭咬舐着她的耳廊,粗喘道:“也不让人带话?”

  舒知茵咬唇,“你是不知看完信之后有多不适,那时候,真觉得你可恶透了,想跟你一刀两断。”

  “嗯?”他发狠的一顶。

  “我本就想你,看完你的信后,更加想你,想你想得很难受。”她语声断续的道:“将心比心,我知你看完我的信后,也会难受,就没有给你写。”

  景茂庭爱极了她,笃定的道:“我们以后不再分开。”

  “我也是这样打算。”舒知茵不愿意再承受思念之苦。

  浴桶里的水起了波,水波荡漾,水越荡越急。水波急荡了许久后,渐缓,渐稳。

  安静了片刻,景茂庭从水里抱出瘫软的娇妻,轻轻擦拭娇躯上的水珠后,温柔的放在床榻上。

  昏黄的烛光中,二人亲密的相拥着。

  “檀郎。”

  “嗯?”

  舒知茵乏力得昏昏欲睡,可有事在脑中悬着,使她无法入眠,语声轻弱的问:“江南的案情查得水落石出了?”

  “对。”景茂庭明白她要问及此事,说道:“是个错综复杂的案中案,牵连三十余位官员,其中有四位地方的郡守,两位正二品的官员。”

  “你此次回京,是向父皇复命,汇报完整的案情?”

  “对。”景茂庭特意提前一晚回京,只为了见她,道:“我明日清晨进宫。”

  舒知茵小心翼翼的问:“我母妃的田家?”

  “以田隽山为首的田家贪得无厌,借助你的名义虚张声势,以财色拉拢官员,肆无忌惮的敛财。”景茂庭道:“陷害忠良,为虎作伥,为掩盖罪恶,杀多人灭口。”

  舒知茵眸色一沉,“他们死有余辜!”

  景茂庭不语。

  “檀郞。”

  “嗯?”

  舒知茵仰首注视着他,道:“你知道田家被治罪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

  舒知茵欲言又止。

  景茂庭拥紧了她,沉静声道:“茵茵,你是不是想请我特别对待田家?在跟皇上复命时,对田家的贪赃枉法说得轻描淡写,重案从轻,轻案不提。把以你舅舅田隽山为首的田家人押送京城会审的途中,让他们‘畏罪自杀’,或者被‘杀人灭口’?以便不影响你母妃的声誉?照顾你母妃的心情?”

  “对。”舒知茵拧眉,低声道:“是的,我是想请你这样做,可我说不出口。”

  景茂庭道:“你的谣言跟他们有关,已经愈演愈烈,如何处治他们,关乎到你的名声。”

  “那些无中生有的谣言经不起推敲,我不在意。”

  “我在意。”

  舒知茵一怔。

  景茂庭低首吻了吻她的额头,温言道:“你是我夫人,我无法不在意你的名声。”

  舒知茵漫不经心的道:“如果我的名声不好,会使你的名声受损?”

  “不是。”景茂庭拥着她的怀抱紧了些,用她常用的口吻道:“我只是不高兴有人诋诽你。”

  舒知茵诧异的打量着他。

  景茂庭笃定的道:“你是我最珍爱之人,不想听到有人对你言语不尊重。”

  舒知茵顺势道:“让那几个恶劣的田姓人死于同谋的‘杀人灭口’,谣言将不攻自破。”

  景茂庭摇首,冷静道:“如果他们死得不明不白,你一辈子都会背负着这些谣言。”

  舒知茵可想而知的问道:“你要向父皇如实禀报,让田家人罪有应得?”

  景茂庭毫不犹豫的答:“对,交给皇上裁决。”

  “这让母妃如何自处?”舒知茵蹙眉,当母妃得知田家犯事后就心情郁结,已经病倒了,病的不轻,她承受不住的!

  景茂庭沉着的道:“茵茵,田家人必须要被正法,以儆效尤。”

  舒知茵漠然道:“是吗?”

  迎着她骤然黯淡的眸光,景茂庭捧着她的脸,让她用心的听他说:“唯有他们被依法处治,你的谣言才能真正的不攻自破。死在他手里的冤魂、被他害得丧亲家破的活人、我的同僚,以及江南的百姓,都在拭目以待他的下场。”

  舒知茵不语。

  景茂庭真挚的目光紧盯着她,道:“尤其是皇上,他在静观其变,江南的案情震惊朝野,铺天盖地的谣言盛传你是田家人的庇护势力,在这种局面下,皇上会考究我的态度,徜若我铤而走险的擅权,万一出现纰漏,难以自圆其说,对我们不利。”

  舒知茵认真的听着,心在慢慢下沉。他有他的立场,他懂得审时度势,他在顾全大局,他做事向来一丝不苟,他无法做的事一定是做不了。她的眼帘轻轻的垂下,脑海中尽是母妃焦虑的神色。

  景茂庭紧张的道:“茵茵,请理解我的决定。当前局势下,我必须要如实禀奏。”

  “我理解你。”舒知茵语声轻淡的道:“他们罪有应得,你职责所在,你只是做了你应该做的事,我不会生你的气。我只是有难过,难过母妃的处境。她在皇宫里深居简出了近二十年,安分守己,却因田家人的罪恶,无辜蒙羞。”

  景茂庭握着她的手,温言道:“田家人是田家人,荣妃是荣妃,只要荣妃心态平和,不自寻烦恼,一切将能如旧。”

  “母妃如何能心态平和,她一直在自责,对田家自责,对皇上自责。”舒知茵缓缓一叹,问道:“你估计父皇如何对待田家?”

  景茂庭道:“不知道,因为荣妃在皇上心里,跟任何人都不同,皇上的行为难以揣测。”

  “父皇有可能会命令你对田家人从轻判决?”

  “对。”

  “亦可能一视同仁的依法处治?”

  “对。”

  舒知茵思索着,母妃这些日的消瘦有目共睹,皇权至上的父皇是否会体谅母妃的心情?景茂庭是否会坚守自己的职责?她定睛看他,一探究竟的问道:“如果父皇命令你对田家人从轻判决,你会怎么做?”

  “我发自内心的想违抗皇上的命令,坚持将他们正法。”景茂庭诚然的道:“为了顾及你的心情,我会很不情愿的接受。待风平浪静了,我要将死有余辜的他们私刑处死。”

  舒知茵又问道:“如果父皇让你对田家人依法处治,你会怎么做?”

  景茂庭道:“遵皇命,依法处治。”

  舒知茵若有所思的道:“不顾及我的心情了?”

  “当皇上决断后,我无法再冒险的改变形势。”景茂庭正色道:“茵茵,你和荣妃都需清楚,田家人的生死只掌握在你父皇手中,他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没错,田家人的命运就在父皇的一念之间。舒知茵轻问:“你希望父皇如何决策?”

  景茂庭沉静的道:“我希望皇上对田家人依法处治。”

  “为何?”舒知茵拧眉。

  景茂庭坦言道:“因为正合我的心意。”

  舒知茵怔了怔,“嗯?”

  景茂庭停顿了片刻,简单且深思熟虑的说道:“我要嫁祸给太子。”

  舒知茵心下一惊,愕问:“你不是不愿意对付太子吗?你不是说担心国势不稳吗?”

  景茂庭的眼底闪过锋利的暗芒,他已经有了新的计划,他要谨慎的实施,面对她的惊愕,他沉静的说道:“茵茵,请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能更好的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舒知茵忽然不安。

  “放心,等时机成熟,我自会给你交待。”景茂庭轻摸了摸她的头。

  舒知茵认真的道:“我现在就要知道。”

  景茂庭语声缓和的道:“如果皇上明日下令对田家人依法处治,我就告诉你。”

  舒知茵的不安更加强烈。

  “别担心,我不会因为我的‘希望’,而刻意强调田家人的罪恶行径。”景茂庭安抚道:“我只完整的陈述整个案情,把他们视为其中一部分。”

  舒知茵沉默了半晌,抬首看着他时,眸色清亮,轻问:“江南一案跟太子殿下无关?”

  景茂庭肯定的道:“无关。”

  舒知茵挑眉,“丝毫关系也没有?”

  “没有。”

  “他很安分?”

  景茂庭静静的看着她,道:“他唯好女色,不贪财。有自己的势力,但不同流合污。”

  舒知茵微笑道:“你说要嫁祸给他?”

  景茂庭明白她的意思,轻握了握她的肩,道:“你想让我直接将此案嫁祸给他?”

  “可以吗?”舒知茵温柔的凝视他。

  景茂庭目光深邃,摇首,道:“不可以。”

  闻言,舒知茵的眼帘垂了下去。

  “茵茵,请别生气。”景茂庭很认真的道:“需要合适的时机。”

  “我没有生气,你说的对,凡事都要讲究时机,越重大的事,越要选择最合适的时机。”舒知茵若无其事的道:“按你的方式去做吧。”

  景茂庭紧紧的拥着她,道:“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我相信你。”舒知茵说得干脆利落。

  景茂庭亲吻着她的额头,温言道:“你睡会儿,我要去写案情卷宗,明日一早面见皇上,呈给皇上过目。”

  “好。”舒知茵躺在被褥下,看着景茂庭慢慢的穿戴整齐,而自己还赤着身子,她恍然想到方才事后他没有像以前那样预防她怀上身孕,他很细致体贴,不会粗心大意的忽略此事,难道他的身体恢复健康了?

  她漫不经心的问:“你在江南时,每日有没有按时服解毒的药膳?”

  景茂庭笑着坐在床边,轻捊着她耳边的发,郑重其事的道:“我所中的毒已经解了。”

  “真的?”舒知茵的眼睛湛亮,不由得欣喜若狂,一颗心暖暖的疼疼的。

  “真的。”景茂庭正色的道:“程姑娘查验过,我体内已无毒素。”

  舒知茵笑得眯起了眼睛,玩味般的道:“难怪在府中见不到程姑娘,原来她去江南找你了。”

  “她不是去找我。”

  “嗯?”

  “她是去找齐汀。”景茂庭意味深长的道:“她和齐汀。”

  “他们?”

  “对。”

  舒知茵笑了笑,感情之事倒是奇妙。

  “我还按时服了调理身子的药膳,半年疗程的药膳已服完。”景茂庭温存声低问:“你有没有体会到我比以前健壮了些?”

  瞧着他暧昧温柔的眼神,舒知茵面颊一红,他的身体恢复了正常,她便能顺其自然的怀身孕。

  他一本正经的追问:“有没有?”

  舒知茵一本正经的回道:“没有。”

  “没有体会到变化?”景茂庭流露出些许失落。

  舒知茵不语,轻轻笑着,她着实没有体会到不同,他一直很健壮啊,一直深情、强势,带着近乎野蛮的占有欲,主宰并支配着她,索取无度,简直就是纵欲,使她瘫软的只剩呼吸。

  景茂庭同样笑而不语,随手褪着衣裳,露出了精壮的胸膛。

  舒知茵眸中一羞,不以为意的道:“你不是有重要的事要去忙吗?”

  景茂庭加快了手上的动作,认真的回道:“时间充裕。”

  舒知茵瞠目,他的自律呢?他的克制呢?

  “请再好好的体会体会。”景茂庭含笑视她,眼里心里全是她。

  察觉到他眼里的欲望突然汹涌,舒知茵往床榻里挪了挪,攥着被褥道:“不用不用。”

  景茂庭已然褪光了衣裳,低低笑着躺在她身边,健臂一揽,将她往怀里一点一点的拉近,他的修长手指轻轻的插入她的发丝里揉着,凑到她耳边轻语:“让我吻一会儿,如果你仍然‘不用’,我就停下。”

  说罢,他翻身压下,温柔吻着她,吻一会儿后,就停不下了。

  寒冷的冬夜,他们的热情如火,恰到好处的温暖着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