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要热闹许多。

  但李宛瑶总会想到上辈子，飘着雪的后院, 跟冰凉的手掌。

  她那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 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又或者已经没有未来。

  所以死在海家外面，她是高兴的。

  至少不会死在海家人面前, 就会让她好受很多。

  但这辈子不同。

  李宛瑶正在走神，珠儿走过来, 手里拿着煲好的银耳粥。

  “夫人快吃些粥，天太冷了, 也能暖暖身子。”

  李宛瑶笑：“我在暖阁里, 四处都是炭火, 又怎么会冷。”

  话是如此，李宛瑶还会把粥给喝了。

  她最近特别容易饿, 估计是两个人吃饭，消耗也多。

  窗外的雪下的极大, 暖阁却极其舒适。

  大将军府少了金氏的人, 也变得安分许多。

  众人都知道李宛瑶不是个好惹的, 做事自然尽心。

  而且这样冷的天气, 府里也没什么事，除了必要的活计, 大多也都在闲着。

  就连门房也烧了盆炭火，省的看门的小厮们手脚冰凉，再给冻坏了。

  最下等的仆人都是如此，更不要说跟着李宛瑶的贴身丫鬟们。

  珠儿那一身衣服也是极暖和的，人又在暖阁里, 笑着对李宛瑶道：“夫人真是好心，天冷前就给阖府上下都做了棉衣，也好下人们冬天好过许多。”

  “天太冷了，总要穿的厚点才好过点。”

  李宛瑶是受过寒的，自然知道冷的滋味有多难受。

  力所能及还是让大家过的好点。

  他们在暖阁里说着话。

  门房也在烤花生吃。

  就听门房的小厮低声道：“之前见夫人那么杀伐果断，直接把将军府老人们送走，我还以为她是个严苛的，没想到心却这样善。”

  “谁说不是呢，当时看他们都被赶走，还以为我们肯定要受罚。”

  小厮扯扯新衣，看着开心的很：“家里还是有女主子好，家也像个家了。以前夫人没来的时候，我总觉得咱们将军府跟兵营一样。”

  两个人吃着热烘烘的花生，又聊点八卦。

  就听门外被敲了几下。

  这几天正是冷的时候，鲜少有人走动，谁在外面敲门？

  “谁啊，哪家的？”小厮站起来问道。

  只听外面的人似乎冻的打颤，是个女子的声音，颤颤巍巍道：“小哥，奴家以前是将军夫人的贴身丫鬟，有事求夫人，还请通报一声。”

  夫人的丫鬟？

  小厮把角门开了条小缝，刺骨的寒风马上灌到衣服里。

  “先进来说话。”

  不管真假，总不能隔着门问，显得他们将军府欺负人。

  关上角门，几人瞬间好了很多。

  见那个女子梳着妇人头，看着沧桑的很，手指被冻的厉害，斑斑块块青紫的厉害。

  这样的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将军夫人的丫鬟啊。

  似乎看出来小厮们的疑惑。

  碧雁道：“奴家从小跟着将军夫人，但前些年去别处伺候了，小哥只要跟小姐说我的名字，她定然会知道的。”

  按理说这种贴身丫鬟，从小跟在小姐身边，应当是不会变的。

  怎地这个女子看着这般狼狈？

  看她衣服单薄的很，脸冻的铁青。

  双手更不像是大家小姐身边的丫鬟。

  他们可以是见过珠儿的手，比一般的小家碧玉手都要滋润。

  更不要说珠儿姐姐的衣裳首饰，寻常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了。

  她这个人怎么看都奇怪啊。

  “我叫碧雁，劳烦通报一声。”碧雁看出这些人的眼神，暗暗咬牙。

  只要她能让小姐见她就好了。

  她一定能回到小姐身边。

  小姐向来心软，应该会收留自己。

  想当初碧雁以为李宛瑶一去草原不复返，都说去了草原就是九死一生。

  再也回不了京城。

  那时候碧雁就怕了。

  她以为跟着李宛瑶，少说也能进个大户人家。

  谁知道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稍微想先，碧雁就怕的厉害。

  碧雁干脆请辞离去，借着家人的口，不当李宛瑶的丫鬟。

  自从回到庄子，碧雁就知道乡下庄子上的人哪有京城府上干净活计轻。

  再说李李尚书跟海氏，不喜她临阵脱逃，让李宛瑶身边两个贴身丫鬟都没有。

  送她回庄子的时候也没给什么好脸面。

  碧雁在庄子的日子根本说不上好。

  完全没有给李宛瑶当丫鬟的时候体面。

  可想着好歹不用去那么远的地方送死。

  原本碧雁是这么想的，但谁知道峰回路转。

  李宛瑶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大将军夫人。

  姐姐又是当朝皇后。

  这满京城的女子数来数去，也几个能比李宛瑶更尊贵的。

  碧雁就后悔了，她当初要是能坚持一下，那就好了。

  一定能跟着小姐荣华富贵。

  现在应该也不晚吧。

  反正小姐向来心软。

  想到那两个人的话，碧雁握着手心，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做。

  现在先见到小姐之后再说别的。

  暖阁的李宛瑶，这里温暖的让她昏昏欲睡，外面就有小丫鬟来报。

  珠儿是知道碧雁的名字，低声对李宛瑶道：“夫人，碧雁在角门等着，说有事要求夫人，想见您一面。”

  碧雁？

  李宛瑶半躺着，想到当初她要被嫁到草原，碧雁那时候说的话。

  李宛瑶知道谁知道到草原都是害怕的，她倒也不难过。

  只是既然不能同患难，那也是割舍了自己这边的情谊。

  李宛瑶如今不同往日，早没了上辈子的心软好说话。

  此时听到碧雁的名字，心里也没什么波动。

  但既然来了那就见一面。

  “让她来吧，问问是为何而来。”

  左右今天也无事，说说话也无妨，看碧雁遇到了什么事。

  碧雁刚走进来，看着铺满绣品的暖阁外侧，明明是极好的苏绣，就这么被人踩在脚底下。

  李宛瑶就在里间喝茶，听见外面声音。

  “先来这换双鞋，莫要弄脏了夫人里间的毯子。”

  碧雁皱眉，看着自己泥泞的鞋子，点头换了旁边的干净鞋。

  这种活她也做过，以前都是她的鞋底干净漂亮，让乡下人过来的时候换干净衣裳。

  碧雁觉得很委屈，低头走到里间，才知道里间铺的都是软和的羊绒毯子，就算不穿鞋在这种冬天也是极暖和的。

  怪不得苏绣在外面垫脚。

  当初在李家，李宛瑶虽然过的也舒适，但也没像如今这样。

  还真是不同了。

  再看小姐身边的珠儿，珠儿头上戴的身上穿的，比她当小姐丫鬟的时候，还要气派。

  这一切原本该是她的。

  再想想如今她过的日子，真是天壤之别。

  便宜了珠儿这个丫头，明明以前都是自己陪着小姐的。

  珠儿陪小姐去一趟草原，还真把贴身丫鬟的位置坐稳了。

  实在让人嫉妒。

  “奴婢碧雁，见过小姐。”碧雁跪在李宛瑶面前，羊毛毯子太软和了，比她在庄子上的被子都舒服。

  她一定要留在这，永远不走。

  李宛瑶笑：“不必跪了，你也是伺候我许久的老人，不知道我不喜这些规矩。”

  珠儿把小凳放在李宛瑶面前。

  碧雁坐上，微微抬头，看向李宛瑶。

  见李宛瑶珠光宝气，嫁人之后，比当姑娘那时候要美上更多。

  任谁见了，都能看出来李宛瑶如今过的极舒心。

  再看看自己，同样是嫁了人，日子过的却是糟心的很。

  那个人什么都不懂，又是个庄稼汉，自己当初捏着鼻子嫁他，日后还做了那么多活计，就这样还被他娘骂懒。

  她在李家也是不干重活的，凭什么要在大冬天给那老妖婆洗yifu

  “许久未见，你也是嫁人了？”李宛瑶有点好奇，“听说你之后去了庄子上，嫁的可是庄子里的人？”

  “是小姐，嫁的是田庄上副管事的儿子。”碧雁道。

  “那也是不错了。”李宛瑶笑了笑，“这是怎么了？下了这么大的雪，还要赶过来。”

  这么一说，碧雁落泪道：“可奴婢已经跟他和离了，如今在庄子上也过不下去。这才想来投奔小姐，还请小姐收留我。”

  碧雁说着又跪到李宛瑶面前。

  李宛瑶本来以为碧雁就是想来要点银子，但怎么说的是这件事？

  想在自己伺候？

  “你仔细说说，是发生了什么事？就算是和离了，怎么就在庄子过不下去呢？”李宛瑶道。

  碧雁抹着眼泪道：“我嫁那人大字不识一个，他娘又刻薄，每日吵架，实在过不下去，就和离了。他家又是庄子里的副管事，和离之后，我跟娘家人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李宛瑶点点头，也没说信于不信，反而道：“这事为何不报给我母亲，她支持李家中馈，但凡真的又这样的事，也该去我娘讲。”

  其实李宛瑶心里很不高兴。

  就算碧雁以前是自己的贴身丫鬟，但如今还是李家的人，出了事，也该去求自己的主母，来将军府找她做什么。

  难道自己还能插手李家的事？

  这样就是打母亲的脸面。

  若母亲是个严苛的也就算了。

  自己能帮则帮。

  但母亲那人再心软不过，但凡知道碧雁的事情属实，必然会管碧雁。

  别人不懂也就算了。

  碧雁也是从小在李家长大的，她还不知道母亲的脾气？

  这就是明知故犯，想来投奔自己。

  李宛瑶压着火气：“我娘素来和善，你要真的有事，为何不与她讲？”

  问道这句话，碧雁哭哭啼啼半天没说话，最后才道：“主母还在怨奴婢之前的事，奴婢实在是怕。”

  “怨你什么？”李宛瑶皱眉。

  “当初奴婢不跟您一起去草原，惹了主母生气，否则也不会被发配到庄子上。”碧雁低声开口。

  但越说下去，李宛瑶脸色越难看。

  碧雁抬头看一眼赶紧道：“那时候是奴婢的错，奴婢有眼无珠。还请小姐看着当年的情分，救救奴婢吧。”

  作者：应该还有一章。

  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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