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节
作者:顾以默      更新:2023-07-31 00:16      字数:5490
  来:“妈在做汤团,你想吃什么馅的?”

  “有什么?”

  “黑芝麻,花生酱,糖桂花,还有肉汤团。”

  “都可以。”薄槿翻身下床奔向浴室:“我去洗漱。”

  君黎被她的举动吓出冷汗,连忙制止:“慢一点,固定器才刚拿下来。”

  看到她停下奔跑轻手轻脚挪进浴室,君黎放下心,取来熨烫好的衣服铺在床上,去厨房帮母亲准备正月初一的早饭。

  刚到厨房就见顶着一头枯草,目光呆滞坐在餐桌边的叶梧。

  “都起床了?”君母接了半锅水放在炉灶上。

  “嗯,阿槿在洗漱了,她说哪种都可以。”

  “那我每样都煮。”

  叶梧像是突然解开了穴道,颤巍巍举手:“伯母,我只要糖桂花和肉汤团,芝麻和花生馅儿的我过敏吃不了。”

  君黎睨了他一眼,说:“你不说我妈也记得。怎么,终于活过来了?”

  叶梧双手捧头呻.吟:“还没,半死不活中。”

  “活该。”君黎洗手准备碗筷。

  薄槿换好衣服到餐厅时,餐桌上的碗碟都已摆好。

  她满心惭愧,抿唇说:“对不起伯母,我睡到现在才起,让您一个人辛苦。”

  “哪里辛苦了,包这个简单的很。”君母把汤匙挨个放到每个人的碗里,“再说你不会包,起那么早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多休息一会。”

  叶梧不住地点头:“伯母说得很有道理。”

  “那你昨天还不听伯母的话,偏要喝那些酒。”

  君母一巴掌拍到他头上,而后慈蔼地望向薄槿:“阿槿啊,快坐下来,试试伯母做的汤团。看你最喜欢哪种,我以后就多包它。”

  薄槿眼圈微热,展颜一笑。

  不大的碗里四颗汤团浸没在清澈的汤水里,白滚滚的占了满碗。

  君黎咬了一口立刻捂住嘴,闷声说:“小心点,很烫。”

  君母笑嗔:“谁教你心急的,从小到大烫了不知道多少次,还是没长记性。”

  薄槿低眸忍笑,捏着汤匙盛了一颗,凑到唇边慢慢吹气,觉得差不多凉了才小口咬下去。外皮软糯弹牙,金黄的糖桂花从咬开的地方流了出来,甜香四溢。

  汤团个头十足,吃完三个薄槿已经感到饱了。

  可是君母看着自己的目光太过殷切,薄槿不想让她失望,最后一颗也吞入腹中,而在座的两位男士则已开始喝起银耳莲子粥。

  “好吃吗?”君母等不及得问。

  “非常好吃。您做的每一道菜和甜点都好吃。”

  “那就好。哦呦差点把它给忘了……”君母匆匆走向厨房。

  君黎趁机问她:“吃这么多会不会难受?”

  “不会,现在胃口比之前大很多。”薄槿刚说完,君母端着托盘回到餐桌上。

  “这是燕窝,对女人最好了。我想着你受过伤动了元气,就给你炖了一盅。”君母把陶瓷汤盅放到薄槿面前,揭开盅盖说:“香吧?”

  叶梧放下空碗似是而非地抱怨:“伯母你是不是太偏心了,给我和你儿子喝银耳粥,却费功夫给薄槿炖燕窝。”

  “你想找打?你要是女孩子,伯母也给你炖。”

  “那可怎么办,现在想做女孩子也来不及了。”

  “去,就爱贫嘴。”

  一老一少斗嘴斗得不亦乐乎,薄槿怔愣地看着君母,转而又看君黎。

  君黎附到她耳边说:“妈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准备燕窝,你试一试。实在吃不完也没关系,她不会生气的。”

  君母回过头,看薄槿没有动作,有些担心:“不爱吃燕窝?”

  “爱吃的。”薄槿盛起一勺晶莹剔透的燕窝丝,说:“伯母,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君母笑。

  “傻孩子,这问的是什么话?君黎是我的儿子,除了我以外他最在乎的人是你。我想不久以后,你也会成我的孩子。母亲对自己孩子好,还要什么理由?”

  说完君母看向君黎,他默默比起两个拇指。

  叶梧恨恨地又盛了一碗银耳粥。

  薄槿花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抿唇微笑。

  “伯母,这一盅我吃不掉。您没怎么吃东西,这个我们一人一半行吗?”

  “那有什么不行的。”

  他们吃完早饭,外面开始响起爆竹声。

  叶梧拍腿:“我带来的鞭炮还没放,吃饭前就该点的。”

  “我家没那么多规矩。”君黎摞起碗碟抱回厨房,“你要是不说,没人会想到它。”

  “那还是要有点年味的。”叶梧从昨天带来的那堆年货里扒出一盘鞭炮,回车里翻出一个打火机,兴致冲冲地跑到大门外的巷子里点火。

  请君母到客厅休息,薄槿到厨房和君黎一起刷碗。

  明明没有一句话,却感觉分外亲密。

  “今天我们要出去一趟。”君黎把刷好的碗碟递给薄槿。

  薄槿拿着吸水软布仔细擦去碗碟上的水渍,没有抬头:“去哪里?”

  “苏城。”

  薄槿动作僵住。

  君黎手扶在水池边缘,水滴顺着指尖缓缓滴落,他说:“昨天晚上你说很想妈妈,今天我们就去看望她。”

  正月初一,本应是阖家欢乐的代名词。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圆满。

  苏城城郊的公墓,因为寒冷的深冬而愈发萧索。

  墓园最安静的一隅,有年轻女人的说:“外公,我们回去吧。”

  “是啊,爸,回家吃午饭吧。”旁边的中年女人接话。

  那位执帚清扫墓地的老者不为所动。

  年轻的男人说:“爷爷,家里的小辈们还等着给您拜年。这不马上就到正午了,再晚的话就不太吉利了。”

  老者还是不理会。

  “爸,你这是何苦?青冉当初能走到这一步,难道是我们这些孩子逼她的?”

  中年男人不顾其他人的阻拦和眼色,索性开口质问。“这些年你天天折腾自己,青冉能知道吗?”

  老者身形猛地僵硬。

  中年男人不忍心如此对待七旬老人,放软了声音:“已经过去快二十年,她们已经开始新的轮回,我们应该向前看。”

  老者嘴唇翕动,吐出一句囫囵不清的回应。

  “外公,我要饿死了,求您心疼一下外孙女,咱们去吃饭好不好?”年轻女人偎到老者身旁撒娇。“果果还在家等您给她压岁钱呢。”

  哄了几个小时总算让老者放下扫帚,四个人还有周围的一群集团高管和秘书喜不自胜,纷纷通知司机准备返程。

  但是还没走出一步,所有人瞬间被定住。

  前方公墓的缓坡台阶,一双身影正慢慢拾级而上。

  人群中一位大学毕业不久的女秘书捂嘴低呼:“天呐,那个人是君黎!”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年轻女人不敢置信望着渐行渐近的男人,目光忽的转向他身边的女人,那又是谁?

  人群窃窃私语,开始是互相嘀咕,为什么那个突然退隐的超级巨星会出现在苏城的公墓园。百思不得其解后,注意力都放在那个比他还要神秘的女人身上。

  素色大衣,玉色毛衣同色长裙,简单至极。

  然而几位号称时尚女魔头的高管秘书,没有人能说上来她身上哪怕一件衣服出自哪个奢华品牌的高定秀。

  就连松绕在她颈项间的松石色围巾,也没人知道来自哪个奢侈品牌。

  简直不可思议。

  更令人惊诧的,是她和君黎之间的微妙的气氛。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能明白,他们是恋人。

  当两人来到近处,在场所有人升起同一个念头。

  眼睛不够看。恨不得像二郎神一样额间多一只眼,那样才好仔细盯着那两个人瞧过瘾。

  但谁都没想到,那两人的目的地正是众人面前两米不到的地方。

  咦?这又是什么情况……

  唯有老者,经过最初的困惑后面容骤然震动。

  周围十几道目光没在君黎心里投下一丝波澜,这些人有薄槿的外公,阿姨,舅舅,表弟表妹,苏氏集团的副董,经理……

  若是他想,他可以说出每个人的名字。

  只是他始终都会站在她这一边,既然她不想理会苏家人,那他也随她一齐忽略了他们。

  薄槿站在墓碑前,放下手捧的薄雪草,与君黎一起深深鞠躬。

  站在薄槿身侧静静地注视着墓碑上照片里的人,君黎有些意外。

  照片上的人与薄槿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唯一能称得上相似的,就是她们全都美丽惊人。

  “小槿,你是小槿。”老者面容惨白,“原来你长大后像你外婆……”

  四位家人闻言脸色突变,刚欲上前就被那个只能在荧幕上见到的男人拦下。

  他礼貌地欠身,眉目疏离:“请不要打扰她。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诸位已经准备离开了。”

  老者的家人和周围所有人立时动弹不得。

  近距离看到君黎真人,不真实的感觉却愈加强烈。

  他一袭黑色长大衣,比镜头前修长削瘦得多,容貌更是清隽数倍,那是一种言语无法形容出分毫的俊美英朗。

  迫人心神。

  老者神色灰败,终究未再说一句话,四位晚辈则是表情难辨。

  年轻女人的视线胶着在墓碑前纤瘦的背影上,她真的是在儿时见过几面表姐?

  找来找去记忆里只翻出一个模糊的印象。

  他们这群孩子里最大的姐姐长得极为漂亮,所有人都夸她。对自家孩子动辄打骂的大人,跟她说话永远轻声细语。

  于是她成了小孩子的公敌,他们总是背着长辈合起伙来欺负她,说她是爸爸不喜欢的孩子。

  她从不伤心生气,渐渐地小孩子们发现她不再回苏家,别提有多高兴。

  但是自此以后,他们都知道了,苏家最漂亮的孩子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再也没有回来的姐姐。

  其他三人还有苏氏集团那群人的想法可没那么简单。

  苏家消失了十七年的外孙女突然回来,而身边竟还有巨星影帝保驾护航,完全猜不透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中年男人首先从惊愕中恢复,尽力维持风度:“你好,我是小槿的舅舅。既然你们回苏城了,不如一会去家里坐坐喝茶休息。”

  君黎微微一笑:“很抱歉,我们来苏城只为祭拜阿槿的母亲,暂时没有别的打算。另外,谢谢你的好意。”

  说完他站回到薄槿右手边。

  至于后面的那些人,只要不上前打扰她就好。

  言下之意,她回来是为了祭拜母亲,与苏家没有任何关系,对苏氏集团也没有兴趣,是你们自作多情。

  苏家人和苏氏集团的人离开得很安静,安静到墓园里只能听到风吹枯叶哗啦啦的声音,脚步声也几不可闻。

  薄槿在心里说完积存十几年的话,仅存的一丝怨懑也烟消云散,彻底释然。

  她的母亲不属于苏家,不属于她,只属于苏青冉自己,到最后谁也没有得到她。

  风势渐渐大,吹得枯叶的声音越来越响,像是无数风铃在摇摆碰撞,阴寒湿冷的空气好似能穿透衣服钻入骨血。

  君黎担心地望向她的长裙,应该再让她加一件保暖衣的。

  忽然眸光一凝,君黎摘掉自己的皮手套,拉起她冻得发红的手戴上去:“让你戴手套你偏不带,万一冻伤了怎么办?”

  薄槿注视着他低垂的眼睫,轻喃:“有你在。”

  君黎抬眸看着她。

  “只有不戴手套,才能让你给我戴啊。”薄槿眼眸闪烁,莞尔:“就像那年在北海道的时候。”

  君黎明白了她的话,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薄槿望着母亲柔美的容颜,唇角笑意渐淡:“很快我就和妈妈一样大了。她永远都会这么美丽,我却一天天比她老去。”

  君黎摘掉她右手的手套,握住后慢慢十指相扣,说:“我会陪你一起。”

  薄槿笑着垫脚凑近他的耳朵,小声说:“她说很喜欢你。”

  “真的?”

  “不信你问她。”

  “也好。”君黎眸光柔和,抽回手将她揽入臂弯,目光从她移到照片中的女子。“刚好我有些话想对她说。”

  空气中微浮着他的香气,松针和山泉的清冽在冷风中变得温暖。

  薄槿歪头看着咫尺间的男人,她时时刻刻都在问自己,和她在一起的人,真的是他吗?

  每每确认后,便觉得此生已经别无所求。

  察觉到他低下头,薄槿问:“跟她说了什么?”

  “我跟她说……”

  君黎拖出长长的尾音,说:“秘密。”

  “……”

  辞别后,君黎牵着薄槿的手缓步走在墓园外的山间阶梯上。

  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被风吹散的流云在晴空中汇成大片大片云彩,阳光透过云彩,落在脸上轻柔和暖。

  掌心相连的温度却比阳光还要温暖。

  指尖擦着她柔软的手背,君黎想起她说的那句话,唇角笑意止也止不住。

  没维持多久,他又想起另外一件事,立刻发问:“你喜欢我那么久,为什么在北海道雪祭那天以后,你要处处躲着我?”

  “诶?”薄槿眼睛忽闪。

  “不许装傻。”

  “哪里装傻,我可能是真的傻,怎么就想不起来有没有处处躲着你呢?”

  君黎停在台阶上,薄槿走到下一级时被他拖在原地,只好回头看他。

  “下一个问题。”君黎有备选方案,“那你是什么时候真心爱上我的?”

  薄槿转了转眼珠,开始认真思考。

  “京都清水寺?”君黎笑,“还是北海道,美瑛酒店后的树林里?”

  思绪好像瞬时回到了那里,薄槿脸颊一热,慢吞吞地说:“也是秘密。”

  被反将一军,君黎并不着急,走下一级台阶弯腰抱起她。

  “我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总会等你亲口告诉我。”

  台阶漫长,像是走不完的样子。

  薄槿倚靠在君黎怀里无声微笑。

  什么时候?

  大概是初识爱情的那一刻,便已发现我爱上了你。作者有话要说: 正番完结。其他零碎的甜蜜的婚后的,都会放在番外“奇异恩典”里。感谢到现在还没抛弃默的小天使们,让乃们失望鸟……下本会更努力,鞠躬。

  奇异恩典.一

  【青森樱花祭, 求婚次日。】

  春末的黎明寒意已消。

  曦光忽现, 薄雾慢慢散去。和室外长廊边缘有几株青草探出了脑袋,纤细嫩绿的叶子上挂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薄槿倚坐在廊柱边, 望着屋檐边悬挂的风铃发呆。

  清风乍起, 风铃轻轻摇晃, 铃声沉静悠远。

  君黎醒来时怀中人不见了踪迹。洗漱穿衣, 拉开和室房门便看到曲膝坐在廊边的她, 唇角不由泛起柔和的笑意。

  白色宽松薄毛衣,乌黑的发丝倾泻而下。绿色长裙覆住了双脚,在清风经过时微微拂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