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作者:堰桥      更新:2023-07-31 03:40      字数:4046
  新后还没进宫, 已经逼死了之前很得陛下欢心的前朝皇后, 在宫里也大有杀鸡儆猴之效。顾奎却是心里高兴,要是跟秦萱那样, 对他没有任何想法的。他就是宠一千一万个女人, 都不会在乎。

  这个王三娘对他在乎,给他的信里, 说他英明果断,王三娘足以让重回少年那般的青春。

  那一日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 这是顾奎做他人生的第三次新郎,第一次在乡下,一对红烛,不过是吃了一顿饱腹之餐, 娶了一个皮肤黝黑, 身材健壮的婆娘。第二次,在长安, 作为皇帝的亲信, 娶了世家勋贵的女儿, 名满京城的美人。这一次, 他是以天子之尊, 娶了诗礼世家的美人。

  顾奎一早上,在铜镜之前,犹豫着要不要拔掉几根白发,最后作罢, 毕竟头上头发本身已经很稀少,若是拔了只怕更稀疏了,幸亏又冠冕可以盖住。

  虽然场面宏大,乱世这么多年,规矩却并不大,拜堂成亲之后,王三娘入了甘露殿之内,红烛高烧,蜡泪成串。

  顾奎在外宴请文武百官,他心头发热,那王三娘如花美眷,今日就要成为他的皇后,想想就高兴,宴席之上喝地兴奋。朝中谢相,一想起自己那风姿卓绝的孙儿心头难掩痛楚。

  外头太监匆匆而入,跪在地上,顾奎不知道谁人现在大煞风景,只是这个时候来报总归是大事,问:“何事?”

  却听人来报:“陛下,宫门外,有人自称奉了顾云清之命,给陛下送了贺礼!”

  顾奎举杯的手停顿了下来,问:“送了什么东西?”

  “是一个外族人的人头!”那个内监回答,“来人说,如果陛下不看,会后悔终生!”

  听到这样的回话,杀人如麻的顾奎不信邪了,他倒是要看一眼到底是谁的人头。

  “拿上来!”顾奎这话一出,边上的文武百官,大多知道这对父子之间的恩怨。王三娘本是顾云清的未婚妻,如今被老子给娶了做皇后。那顾云清从来就不是善茬子,不知道送来的人头是谁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外边送进来的那个盘子上,盘子上面一个圆球被盖了布巾,顾奎放下手里的酒杯,伸手过去揭开上面的布,一个拖着两条辫子,已经腌制地干瘪的人头,赫然出现在眼前。虽然已经变了形,但是这个人顾奎是烧成灰也认得的耶律济,顾奎一身冷汗,酒醒了一半。

  殿内大多数人不识是谁,其中有人抽一口气叫:“这是辽国的皇子,耶律济!”

  耶律济的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前朝多少兵马折损在他手里?

  顾奎怎么都没想到,他居然会收到耶律济的人头。在他的心里曹家的军队可不堪跟耶律济抗衡,他跟辽国的这位皇子有约定,让他帮着一起打秦曹两家的联军,他心头是有十二分的把握。没想到战争还没开始,他最有力的盟友的人头摆在了这里。

  自己大喜的日子,收到这样的东西,梗在喉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感觉,他咽下一口口水,深吸一口气,安抚一下自己跳蹦跳蹦的心。耶律济的霸道,他是知道的。为什么人头会到顾云清手里,还堂而皇之地给送了进来?问:“来人还说什么?”

  那人低头不敢说,顾奎心头火气上来:“说啊!”

  “他说带句话,给陛下。拜堂让父亲替一替也就算了,洞房他就自己来了,不劳父亲大人了。”

  “什么?”顾奎伸手捶了桌子,大怒。撩袍往后宫走去,进入才甘露殿,一路往里而去,却见宫女太监七倒八歪躺在地上,顿然觉得不对劲,那另一半的酒意也醒了,一下子不敢往里去,让人去带了十几个侍卫,这才往里而去。

  踏入他准备已久的正宫新房,却见里面床上帷幔已经放下。帷幔之外,一人身穿中衣,素手慢悠悠地伸到那衣架之上,那个身形太熟悉,他大叫一声:“顾云清!”

  顾云清抬头挑眉,嘴唇微微上翘,带着淡淡的笑,将外袍从架子上拿下,展开之后,慢条斯理地穿在了身上,拿起边上的腰带,扣在了腰上,这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无比潇洒。

  “父亲,见到儿子送的那个礼物,可欢喜?”

  看着放下的帷幔和地上躺着的宫女太监,顾奎心头已经不是大震了,而是一口老血快压不住了,大喝一声:“你怎么在这里?”

  “三娘乃是我交换了庚帖的未婚妻!今日大婚,自然是洞房花烛了!”顾云清笑地欠抽,他撩开帷幔,帷幔中三娘用被子蒙着脸,顾云清一把拉开了被子,却见三娘满脸泪痕,顾云清低头,当着顾奎的面,在三娘额头印了一下,说道,“父亲着实有心,怕三娘拘谨,还派人教了三娘。儿子十分受用。”

  云清对三娘现在的表现很不满意,她教过她,一定要咬着被角,悲愤欲绝才行。可她呢?躲被子里算什么事?

  顾奎脸色大变,如花美眷居然被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给睡了?他大怒:“逆子,你罔顾人伦,我今日定要杀了你!”

  “父亲,真这么想?不如摸摸自己的心口,会不会痛!”顾云清挑起嘴唇笑,“罔顾人伦?实在可笑,可笑至极!三娘先许的是我,因着七哥身亡,我想让她为七哥守丧。方才没有与她成亲。没想到,你却封了自己的儿媳为后。到底是谁罔顾人伦?”

  顾奎从边上的护卫手里抽过刀,要冲上去,深吸一口气却发现心头一阵疼痛。捂住胸口。

  顾云清挂着淡笑:“父亲杀子,心疼了吧?”

  “你做了什么手脚?”顾奎实在想不出自己哪里中了招。

  顾云清靠在拔步床架上,十分懒散,脸上还带着些微红晕,她的容色极盛,此刻看上去十分浪荡,十分冶艳。

  “做了什么手脚不重要,重要的是父亲中招了。给你两个选择,一个,咱们父子今日同归于尽。第二个,你亲自把我们夫妻送出去城外,如何?”顾云清笑地嘚瑟。

  “如果你到时候不给我解药,我该如何?”顾奎厉声问她。

  云清笑着说:“如果你不想赌一赌,完全可以选第一种。”

  “我杀了你之后,在你身上搜不是更容易些?”顾奎冷笑着欺近顾云清,顾云清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兜,打开,里面有十来个用不同颜色蜂蜡封好的丸子。

  “这里有糖丸,有毒药,也有解药!父亲要一个一个试吗?您能确保吃下去的就是合适的药吗?”顾云清将药丸包了包,扔给顾奎,“等出城,我告诉你哪个是解药?如何?”

  “若是你骗我呢?”

  顾云清淡笑一声:“那么回到第一条,咱们同归于尽?去吧!准备车马,亲自送我出城!想想你的至交好友耶律济,你还想有其他的打算了吗?”

  床幔里一个声音:“顾云清,我不跟你走!”

  顾云清撩起床幔,伸手捏住王三娘的下巴,笑地阴冷:“三娘,你别不识抬举!刚才谁在我身下哭成那样的?老子拼了命来接你出去,这会子又说不肯走?怎么你想留下,生下我的儿子,算成我父亲的?倒也是个办法,反正横竖都是顾家的血脉,到底是儿子还是孙子,只要我父亲不计较,就不是个事情。”

  “做梦!我会一根白绫了结自己,断然不会跟你走!”王三娘说的断然,让顾奎的老夫心颤了一颤。

  顾云清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伸手摸着王三娘的脸邪肆一笑:“乖宝贝儿,吃下这颗药,跟郎君走!郎君怎么可能让你跟了他呢?”

  掰开来,塞进了王三娘的嘴里,王三娘被迫吃下药丸,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顾云清侧过头,盯着顾奎,顾奎想起那颗人头,现在顾云清看他的眼神是不是也像是看那颗人头,他甚至可以感觉自己脖子里有些泛凉。这个逆子,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他记得清清楚楚,可再清楚,也没有比现在更让他感觉恐惧的。想想顾云清看似胡搅蛮缠,但是算无遗策,曹秦两家老早就离开。若非有完全的把握,顾云清怎么敢只身一人来宫里,睡了王三娘?

  想到这里,顾奎这里挥手:“去准备车马!”

  顾云清抱着王三娘,跟在顾奎的身后,堂而皇之:“父亲先上车?”

  顾奎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咬牙登上车去。顾云清上了车,将王三娘安置在马车里之后,过去坐在顾奎身边勾住他的肩膀:“我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跟父亲好好亲近亲近,难得有这等机会。”

  顾奎看着这个姿容肖似秦萱的儿子,又看着地上这个王氏,自己选中的皇后,被这个混账给糟蹋了,却也心头遗憾,这么一个儿子,与他却是无缘,听她说:“父亲可知刘正基是怎么中卒的?”

  顾奎看向她,只见她笑地很是灿烂,他却浑身感觉僵直:“你应该知道是周氏给那刘正基下的药吧?那周氏与废太子勾搭成奸,腻歪了刘正基,所以一颗药给了刘正基,让他手脚不能动,口不能言。但是,你知道这个药的来源吗?”

  顾奎的脸上透出惊异和恐惧,顾云清笑地清浅:“现在猜到了吗?是我呢!你毒,我更毒!原本,我也是想给你吃那个药的。后来想想怪没意思的,你中风了,我这个嫡子登基了,然后呢?你下面还有一堆的乱七八糟的人,要是我承袭你的位子,还不能全杀了。还是攻城略地,强干的好,想留谁就留谁,想杀谁就杀谁!省得以后还要把你供入太庙,祭奠一次心烦一次。”

  顾奎冷笑一声:“你以为曹暨会容你登基?他不过是在利用你!你我父子尚且能反目成仇,你以为和他的兄弟之情,可以长长久久?”

  顾云清呵呵一声笑:“我与他的情义不是你能懂的。”

  “不懂?”顾奎看着顾云清雌雄莫辨的那张脸,“作为你的生父,我劝你一声,对曹暨你最好生点心,只怕他对你有肖想!”

  顾奎满意地看着顾云清脸色变幻,顾云清深吸一口气:“要你管!”

  马车出了城外,顾云清抱着王三娘下车,顾云清吹了一声口哨,一匹枣红色的宝马飞奔而来,云清将一颗药丸塞在三娘嘴里,在马上对顾奎说:“红色的那一颗药丸,吃下去毒就能解了!”

  顾奎的护卫要弯弓搭箭,却听山间一支箭射过来顾奎身边的一个护卫倒在了地上,一时之间不知道山上哪里有埋伏,顾云清似笑非笑看着他:“父亲打算选同归于尽吗?”

  顾奎咬牙:“放他走!”

  顾云清一阵大笑,一身锦衣抱着王三娘,策马而去!当初进入长安,想着怎么把王三娘给偷出来,无论如何都会大费周章,最后救一个人损失一帮子人,不划算,真不划算。胜向险中求,攻心为上。用耶律济的人头扰乱顾奎的心智,盛怒之下看见她睡了王三娘,引起他的恐惧,不过是蜡油里的一点烟熏,维持的时间不过了一两个时辰。却也足够她能跑出京城。

  顾奎站在那里久久不言,想要吃解药,深吸一口气,却是胸口已经没有了疼痛的感觉。这才恍然,是上了顾云清的当,再派人追去,人却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