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阳春三月，正值万物复苏之际，娇柳媚花、青山溪水、薰风细雨……

  赵王云慕空降成为平泽行军大总管，其子临淄郡王云飞任先锋官，率领七万人马自大溪京城杭城出发前去应战。此行生死难测，云冷率云家嫡系文武百官亲送京城十里之处，为其践行。

  “叔父跟表哥不会有事的，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士，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云乾看着身侧的云昝玥，若不是看见自家妹妹眼眶发红的样子，他都差点忘了自家的妹妹如今年岁不大，往年一直都与慕叔父他们父子亲近的。

  如今他们领兵出征，她定然会担心他们的安危。

  “玥儿要是闲的无聊可以去赵王府上与小飞的王妃说说话，今个儿可是他们第二次分开，想来心里也是担心得紧，以后要是有什么消息你也带去跟她说说。”

  云昝玥点头应允。

  三月二十五日，大军行至长江与原先驻守将领交接，两国正式开战。

  不止是云昝玥还是关倾瑶她们二人，而是泽国与大溪两国臣民深知此战不可避免，以往的那些战役不过只是小打小闹，此次战役确是倾国之力，一举灭之。

  单单倚靠几万人马想要灭掉处于盛世的国家本有难度，只是这两年泽国皇室动荡，先是魏王世子关子启遇刺身亡，至今刺客仍逍遥法外，其父魏王关游和痛失独子疯癫成狂，闹得洛阳城内人心惶惶，被关臧龙责令闭门思过，前后短短不到一年之间关游和已被‘释放出府’担任重职。

  关子启遇刺身亡不久便是关臧龙五十寿辰，人言寿辰乃是喜事，可到了关臧龙这儿便成了丧事，当日洛阳宫内死伤宫女太监侍卫多达百人，文武百官死伤近半，太子关霆轩被俘成为废人，其子嗣无一生还，驸马商子寒被抓至今‘生死不明’，皇后林氏及诸多妃嫔受惊或是被杀数人……至此之后关臧龙将此事视为莫大耻辱，发誓要揪出幕后主使人将其碎尸万段。

  太子关霆轩因成废人之故性情大变，走向极端，令关臧龙逐渐失去耐心，最终责令闭门思过，不久之后召集肱骨大臣透漏有意废黜关霆轩之意。关臧龙的决定被肱骨大臣拒绝，其言如今废黜太子不是时候，倒不如先拿下大溪之后再做决断。

  至此，两国之战不可避免，一触即发。

  许是商子寒被抓后生死不明缘故，关臧龙从未怀疑到商家的份上，即便是怀疑了调查了，其内容还是一如既往的那般完美毫无瑕疵。

  此时商端身在江城处理商务，只是这日他见到了一位手持云昝玥信物之人。

  “不知少主有何吩咐？”商端将来人上下打量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少主的意思是希望商老爷将此物送去洛阳，交于公主。”来人一开口商端便听出是女子声音，再看这人拿上来的琴盒时令他有些动容，此物一看就与众不同，不知这琴又是何等大作，也不知此番境遇殿下为何还要送泽国公主这份礼物。

  “不知少主还有什么话要一同带去。”

  “盒中所装古琴名为春雷琴·伏羲式，附有古曲，请商老爷务必小心运送。”夜棋听此倒也并未心生烦躁，她知商端必有一问，“少主有令，近日商家言行务必小心为上，低调为主，切莫令他人怀疑。还有继续调查那些人的下落，一有消息尽早来报。”

  “此事老夫记下了，请答复少主一切放心即可。”

  如此，夜棋此行任务也已完成。

  夜棋已经离去，商端面对此琴盒也是百感交集，如今两国征战，他家的殿下居然还与敌国公主如此来往，更赠前朝名琴作为生贺之礼，这……真是令人无法言喻。

  也罢，他依命令行事便是。

  商端亲自送琴前往洛阳，此行并不安生，每过一座城池都要进行一次盘问，待抵达洛阳之时已经七月之后。若是没有那些繁琐的盘问，他怕是早就抵达洛阳见到那位了。

  抵达洛阳的第二日商端便派人去了公主府下贴，说是有事相见。

  关倾瑶自年前返回洛阳之后便一直居与宫内甚少回府，如今的公主府早已没了往日那般光彩，所有的人注意力都放在了长江的战役上，几近没什么心思交际。

  得到回复时已是七日之后，这七日内商端还是极为担忧的，生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同样也让自家殿下身处风口浪尖之上，为保无碍，商端都已吩咐下去，若是见情况不对立即从密道离去，商家商行就此彻底隐蔽。

  商端的此次决定也是与洛阳的暗卫商讨过的，得到对方的答复之后这才彻底放开手来安排下去。

  上阳宫·观风殿

  “公主打算明日出宫一趟？”辰竹两日前出宫为关倾瑶买了些心头好，想着有一样东西还在公主府便过去了一趟，结果就瞧见了商端递的帖子。辰竹心下疑惑，她分明记得商端年前便回了江城处理事务，若是商端回来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辰竹将帖子暂时压下，派了人前去调查一番，最终只是查到近来为了防止大溪奸细潜入各地戒严，以至于耽误了行程。

  如此一来，辰竹也就没了借口一直压着，当日她就将帖子交到了关倾瑶手中。

  “公公寻我，自然是要见一见的。”比起辰竹的小心翼翼，关倾瑶倒是没什么警惕模样，当日午后便带着辰竹出宫，打算在公主府内小住几日。

  关倾瑶出宫并未与关臧龙提及，只是她的马车刚出了宫门之后关臧龙便收到了消息，他也只是派了人暗中保护，以免遭人行刺。

  返回公主府小住的关倾瑶次日便请辰竹去商府将商端请来，她在飒芸殿旁的水阁设宴。

  商端在府内等到辰竹到来之后立即令人将琴盒带上，跟着辰竹去了飒芸殿旁的水阁，此时关倾瑶已在此处等候片刻，见商端来了便邀他坐下，至于身边的人也遣了大部分留下辰竹一人在旁伺候。

  二人交谈小许之后商端便将话题引入了古琴，随后将琴摆在明面上邀关倾瑶一看。

  “这是？”

  “此乃前朝名琴春雷，由制琴世家雷威所作。”商端对琴并不了解，只知此琴为古琴，至于多的可算是半点不知。

  关倾瑶一听兴致大起，顺着商端继续说道：“听闻传世古琴，以唐琴为最珍贵之神器。唐琴之中，以雷公琴为最。蜀中九雷中，以雷威成就最大。而雷威一生所斫之琴中，又以”春雷”为最。”

  “公主何不试试。”商端听此就已明了关倾瑶乃是爱琴之人，他家殿下这份生辰之礼怕是送到了关倾瑶的心头好上。

  关倾瑶听此也不推脱，待辰竹将琴取出放置案桌之上，只见此琴为连珠式琴，形饱满，黑漆面，具细密流水断。玉徽、玉轸、玉足、龙池圆形、凤沼长方形。琴底颈部刻「春雷」二字行草书填绿。龙池左右分刻隶书铭:「其声沈以雄，其韵和以冲」、「谁其识之出爨中」，钤印一，龙池下似曾存一大方印，但经漆补，隐晦不清。

  待关倾瑶一曲下来，心下大悦，忍不住说道：“此琴音韵沈厚清越，兼得唐琴”松”、”透”之美。听闻此琴早年不知所向，如今复出人间，略无毫发动，复为诸琴之冠。天地间尤物也!”

  “公主欢喜，老夫也就放心了。”商端见此倒是笑了一声，又从琴盒内取出一谱交于辰竹手中，“此物与这古琴放置一起，想公主是爱琴之人，便一同带来让公主瞧瞧。”

  关倾瑶拿到古谱之后便开始仔细专研，只是商端送来的古谱乃是竹简，瞧年头已有百年之久，待她这么一解自然也是解了甚久，待她回神之际已是深夜。商端早已回府休息，身侧也只有辰竹伺候。

  “公主，此谱是……”

  “《北堂书钞》有言:广陵散:晋书，嵇康传云：初，康尝游乎洛西，暮宿华阳亭，引琴而弹。夜分，忽有客诣之，称是古人，与康共谈音律，辞致清辩，因索琴弹之，而为广陵散。声调绝伦，遂以授康，仍誓不传人，亦不言其姓字。后康将刑乐市，索琴弹之曰，昔袁孝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于今绝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