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倾国倾城
作者:烏夜啼      更新:2023-07-31 05:24      字数:7708
  [准备好了吗?]

  弯月如钩, 冷冷的月色落下来, 覆盖在人间, 像一层薄薄的冰。

  楚辞坐在城墙上, 夜风吹乱他的长发,他也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被束缚在水里的鲛人们。

  他光明正大, 反正也没有谁能看见他。

  巡逻的护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靠在柱子旁, 头一点一点,随时都能睡着的模样。

  [我居然有一点想他了, ]楚辞笑起来:[希望他不要哭得太厉害, 不然我会心疼的。]

  [……]

  幽幽的歌声忽然响了起来,好似慢慢浮起的烟雾, 笼罩住庭院里每一个人,护卫茫然地抬了抬眼皮,终究没抵抗住庞大的困意, 沉沉倒地。

  鲛人们不约而同的睁开眼, 注视着他们的王,眼里蒙上水雾。

  “王……”

  许久不曾说话,鲛人的声音依旧悦耳动听,楚辞弯起眼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他说道:“不要说话,我来带你们出去。”

  “可是只有您一个人……”鲛人们奋力挣扎起来, 想要离王再近一点:“您一个人太危险了,回去吧,王。”

  其他鲛人变不出双腿,无法行走,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要怎么让王把他们都带出去,与其让王冒险,他们宁肯王不救他们。

  “相信我,”楚辞眨了一下眼睛,笑意嫣然地说道:“我说要带你们出去,就一定说到做到。”

  “你们只要睡一觉就好了。”楚辞指尖拂过鲛人的头顶,鲛人们恍惚了一下,不受控制地闭上眼睛:“王……”

  催眠了全部鲛人,楚辞意兴阑珊地说道:[好了,系统,把他们都带走吧。]

  [带去哪?]

  [还能去哪,带回海里,再也别让他们出来了。]楚辞叹气:[他们这么天真,在外面要怎么活下去。]

  系统应了一声,刚要把鲛人送回大海,又被楚辞打断:[不,等等,把他们送到将军府。]

  [好。]系统没有反对。

  [送到我待过的那个水池里。]

  [可以。]

  捆住鲛人的锁链噼里啪啦地断裂开,最后一根锁链崩碎,被催眠的护卫们陡然清醒过来:“谁?!”

  他们猛地站起身,看到水池边站着的男人,心头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围住他,纷纷拔.出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你是谁?!”

  楚辞没有说话,只是逃避般后退了一步,护卫越看他越觉得可疑,匆匆转过头看向水池,水里哪还有鲛人的影子!

  护卫集体疯了。

  那么多鲛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就是十个脑袋也不够皇帝砍的,他们哆嗦着问:“鲛、鲛人呢?!”

  楚辞诡异地弯起唇角:“被我放掉了。”

  护卫们连剑都拿不住了,没有谁比他们更清楚皇帝有多看重那群鲛人,鲛人跑了,他们命也没了:“把他抓起来!抓起来!”

  他们嘴唇哆嗦着,连话都说不清楚,手上的力气却是前所未有的大,直接攥住楚辞的手臂,往后一折,扣在背后。

  “咔嚓”一声,楚辞的手臂直接被硬生生拽脱臼了。

  [啊,好疼。]

  [胡说,我开了痛觉屏蔽的。]

  [皇帝会怎么处罚我呢,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楚辞微微偏头:[好像都会死的很难看。]

  [你会介意这个吗?]

  [当然,我长得这么好看,死也得漂漂亮亮的死。]

  他和系统说话的时间,护卫已经把他绑到皇帝寝宫外,夜这么深,皇帝还在为病发愁,根本没有睡觉的心思,听到护卫有急事要报,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进来。

  护卫是跪着爬进寝宫的,一路爬一路哆哆嗦嗦地说道:“启禀皇上,臣等有急事禀报……”

  皇帝漠然地看着他们:“有什么急事?”

  “鲛、鲛人不见了……”护卫嗫嚅着,声音轻微到快要听不清。

  可皇帝还是听见了。

  他恍若未闻,面不改色地喝了一口茶,然后猛地摔了茶杯,暴怒起身,当心一脚把护卫踢出老远:“朕怎么交代你们的?”

  他阴森森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逼出来似的:“朕百般嘱咐,你们全把朕的话当做耳边风是不是?”

  皇帝脸色黑到恐怖,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没一个人敢抬头,更没有一个人敢劝,“朕养你们有什么用?啊?!朕养你们有什么用!朕还不如养一群狗!你们这群废物!废物!来人啊!把他们全部给朕拖下去!砍了!一个也不用留!”

  皇帝那一脚结结实实,没有留力,护卫被踹得喘不上气,只觉得心脏都要裂开,他捂着心口,嘶声道:“求陛下饶命,我等是被人暗算才导致如此下场……”

  “是么?”皇帝冷笑了一声:“朕的皇宫,何时能让别人来去自如了,把他给朕带上来。”

  楚辞被押进宫里,押着他的护卫踹了他腿弯,想让他给皇帝跪下:“见到陛下还不下跪?快点跪下!”

  楚辞回头看了他一眼:[他马上就要死了。]

  系统:[我明白了。]

  “哈,”皇帝走到楚辞面前,一把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就是你放走了朕的美人?”

  眼前这人面目平凡到即使对视也很难记住他的脸,皇帝仔细端详过一阵,笑起来,手上越来越用力,几乎要捏碎楚辞的骨头:“见到朕还不跪下,你很有骨气,就是不知道你这骨气能撑多久。”

  “来人啊,”皇帝喊了一声:“把他给我带进大牢,朕要亲自给他上刑!”

  大牢里阴沉潮湿,空气里飘着浓厚的血腥气,楚辞看着自己的身体被一路拖进大牢,血淌了满地,蹙眉抱怨道:[看起来好疼。]

  他出了皇宫的那一刻已经脱离了身体,如今在他身体里的只是一缕系统控制的意念,让他看起来还没死的假象。

  [看来皇帝会的酷刑要比我们想的还要多]

  楚辞笑弯起眼:[那我活得肯定也比他们想象的还要久。]

  一般人被这么拖到大牢,早就皮开肉绽奄奄一息了,可在系统的控制下,他还是很清醒的“活着”。

  牢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浓厚,熏得人作呕。

  皇帝惊奇地看着眼前连人形都快维持不住的人,只觉得一直翻滚在脑海里的暴戾都要被这股血液气息安抚了,他陶醉在暴力制造出的快.感里,神经质地微笑起来:“这样都没死吗,你让朕开始期待了。”

  期待到底要用怎样的酷刑,这条卑贱的生命才会咽气。

  第二天,皇宫传出了一条震撼人心的消息,皇宫失窃,皇帝痛失宝物,痛不欲生,要将捉到的贼人于十日后在闹市凌迟,以震天下。

  消息一出,好奇究竟是什么宝物不见了会让皇帝如此震怒的有,感叹凌迟太残酷的有,甚至还有拍手称快皇帝也被偷东西的,有惋惜贼人武功高强都混进皇宫怎么没杀死狗皇帝的,千言万语应有尽有,而听到这消息的叶潜,则是直接呆立在原地。

  不可能,他想,阿辞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被抓住,不可能。

  是我听错了,叶潜想着,抓着别人问了一遍又一遍,路人说烦了就再去问下一个人,可不管他怎么问,得到的都是同一个句话。

  “当然是真的,我和你又不熟,骗你做什么?”有人看不下去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随手从路边揭了一张告示,举到他面前:“你看,官府亲自贴的告示,我真的没有骗你……唉,你怎么哭起来了?你没事吧?”

  眼前的人嘴巴一张一合,还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可他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叶潜艰难地眨眨眼,从来不知道呼吸竟然也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情,他茫茫然地松开手,忽然想起什么,翻身上马,狠狠一甩马鞭,高头骏马立刻扬起四蹄,竭力奔向京城。

  好心人吃了一嘴泥沙,竟也不生气。

  可能是那个人看起来太可怜了,连他这种生人看了也不忍心生气了。

  此处距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但他一定能在十日内赶回。叶潜一手紧攥住缰绳,一手攥着楚辞给他的锦囊。

  鲛人的鳞片一直是凉的,捂不热的凉,可此时捏在手里,竟然比什么都要暖。

  或许不是鳞片暖,是他的手比鳞片还要冷。

  叶潜从未有过如此急切的时候,马已经竭尽全力的奔跑了,可他还觉得慢,太慢了,跑得这么慢,时间却过得这么快,他要怎么赶得上去救他的阿辞?

  他不管不顾地在马上站起身,直接甩开马,用上了轻功。

  这么远的距离全部用轻功,内力显然不够用,可叶潜已经疯了,考虑不到这么多,力竭的时候就停下片刻,强行提升内力。

  他擦了擦唇边流出的血,强行升内力的后果就是再运功时内力流经之处都像刀割针扎,但他不觉得疼。

  阿辞肯定比我还疼,叶潜想,皇帝不是什么好人,他被抓,肯定会受到许多刑罚。

  他那么娇贵的一个人,受刑时该有多疼。

  叶潜只是略微一想,翻滚的内力都有失控的预兆,他狠狠闭上眼,不敢再想,强硬地压下暴动的内力,提气再行。

  骑马本该是十天的路程,被他昼夜不歇地赶,硬生生缩短到五日。

  他一进京城,系统就感知到他的存在,直接把楚辞带到他身旁。

  楚辞垂眸,看到他衣衫上沾染着的斑斑血迹,伸手想碰一碰他,只是碍于他现在属于灵魂出窍的状态,没碰到,指尖直接穿过叶潜的衣服,抓到了一堆空气。

  叶潜似有所觉地停下匆匆的脚步,茫然地四处看了看。

  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有一如往昔的风吹过。

  “阿辞,”叶潜张了张口,轻轻叫了一声:“阿辞。”

  他的语调茫然又无措,像是走丢了的孩子,孤零零地站在拥挤的人潮里,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不是他想见的人,想要往前走,又怕错过,待在原地,又怕等不到。

  他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一身沾满血迹和尘土的衣服,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有多可怕。

  要不是京城里人人都认得小将军那张脸,路过的百姓多半以为他是越狱出逃的囚犯。

  “小将军,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小将军,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路过的人起初还有些怕他,看到他的脸后,害怕之情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和担忧。

  小将军刚打赢了一场仗,本该是最高兴的事情,可他看起来怎么这么……伤心欲绝?

  “小将军,你是丢了什么东西吗?”细心的妇人仔细看过他的神色,问道:“你丢了什么,说出来,没准我们大伙都能帮你找找。”

  “是啊是啊。”其他人纷纷应和。

  叶潜抿了抿唇,颤声回道:“是丢了一样东西。”

  一个他最宝贵的人。

  “我自己去找就好了,谢谢诸位好意。”他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喃喃道:“不用担心,我会找到的。”

  叶潜离开长街,直接进宫。

  皇宫里,皇帝正在和大臣们聚在一起,他从那个犯人身上获得了新乐趣,左右他最近也没法抱美人,索性挨个拉出大牢里的罪犯,看看他们能在酷刑下撑多久。

  可惜的是,迄今为止,还没有几个能撑过两轮的,牢里堆起来的尸体成了山,被运出去没多久,又新堆了一堆。

  皇帝摇头叹气:“这些人都不好玩啊,一个也撑不住。”

  站在他身后的臣子忍住呕吐的想法,眼睛一转,谄媚地说:“不如还把之前那个人拉出来,让陛下好好高兴高兴。”

  “是啊是啊,依臣看,还是那个人命最硬,陛下一定能玩个痛快。”

  皇帝哀愁:“可是再玩下去,他死了怎么办?”

  “死了就死了,”没阉过的大臣,扯起嗓子来,声音竟然也是尖利的:“死在陛下手里,是他三生有幸!”

  皇帝赞赏地看他一眼:“你这话说的不错,来人,再把他给朕拉上来。”

  [他要到了。]

  系统提前一步把楚辞带回牢里,平静地提醒了一句。

  楚辞重新回到身体里,随着灵魂回归,那些被鞭笞到只剩白骨的地方慢慢长出血肉,碎裂的骨头也修复大半。

  系统:[为什么要复原?]

  按照它的设置,楚辞被虐待到如此地步,叶潜见了铁定要疯,任务轻易就能完成,楚辞复原一半,刺激效果可能也要打个折扣。

  [太刺激了,他受不了的。]楚辞叹气:[你没看到他没见到我,就已经疯到吐了一身血的样子吗?]

  叶潜靠想象就把自己急到吐血,要是真正见了他被虐待的模样,没准就能抱着他玩一个同归于尽。

  系统沉默一秒:[好吧。]

  楚辞还没被带到皇帝面前,叶潜已经不顾一切地闯进地牢。

  皇帝不悦地转过头,大臣们也循声望过去:“咦,怎么是叶小将军?”

  皇帝收敛住怒气,和颜悦色地问道:“叶将军怎么突然回来了,是西关又出了什么事了吗?”

  西关战事大捷,皇帝对他很有耐心。

  只是再多的耐心,听到叶潜说的话也烟消云散。

  “回皇上,臣来接臣的妻子。”

  皇帝微妙地一僵:“你的妻子?”

  “就是被皇上抓到的那个‘贼人’”,叶潜直视皇帝,说道:“他犯了什么罪,臣替他扛,还请皇上放了他。”

  皇帝:“……”

  其他臣子:“……”

  所有臣子的心跳都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心道:不好。

  即使装得再怎么奴颜婢膝,他们也知道,叶潜和叶家和他们不同,这两个人是真正保卫王朝的人,所以皇帝再怎么昏庸也不敢折腾到叶家头上,臣子再怎么谄媚也不敢挑叶家的事,没了叶家,谁替他们守江山?没有江山,他们还怎么享受荣华富贵?

  谁能想到,忠心卫国的叶家之子娶的妻子,竟然会偷进皇宫,放跑了皇帝圈养的鲛人?又有谁能想到,那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居然会是叶潜的妻子?!

  电光石火间,皇帝和臣子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叶潜再厉害,终究是臣,只要皇帝拿出皇家的威严压迫他,他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放肆!”皇帝摆出勃然大怒的表情,一拍桌子,说道:“你的妻子放走了朕的美人,此等滔天大罪,就是诛九族也不为过!你居然还敢问朕要人?!你有几条命能替他扛?!”

  叶潜恍若未觉:“还请皇上放过他。”

  “你是在威胁朕吗?”皇帝森然地问:“叶将军,你可还记得你的身份,记得叶家的身份?你要为一个罪人,来威胁朕吗?!”

  叶潜:“臣不敢,臣有罪,死不足惜,只请皇上放过他。”

  皇帝哽住,站在他身后的臣子们及时说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叶将军何必要为了一个男人到如此地步,那犯人犯了罪,陛下已经下令昭告天下,你现在来要人,让陛下的面子往哪搁?作为臣子,你理应要为陛下考虑才是。”

  “就是,叶将军怎可如此步步紧逼,这不是让陛下为难么。”

  皇帝适时哼了一声,重新开口:“只要你认错,朕可以对你方才无理取闹一事既往不咎。”

  叶潜垂眸,平静地说:“臣有罪,臣认。只请皇上放了臣的妻子,臣愿意一并受罚。”

  皇帝再忍不住,站起来掀了桌子:“朕看在叶家的面子上,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你,可你不知悔改,还敢继续冒犯朕!朕看你是不知死活!你再求情一个字,朕就砍了叶家!”

  说完,皇帝怒气冲冲地走了,其他臣子跟在他身后,路过叶潜时都劝了一句:“小将军还是和陛下认个错吧。”

  叶潜一概当做没听见,只是面无表情地往里走去。

  越往牢里走,血腥气越浓厚,空气潮得像是飘满了细微的血液。

  挂在墙壁上的烛火越来越暗,叶潜的心也一点点沉进黑暗的深渊。

  终于,走到最尽头的时候,叶潜看到了被关在牢里的人。

  牢里这么昏暗,可他还是清晰地看见了他身上每一道伤痕,皮肉狰狞地裂开,呼吸微弱到几不可闻。

  叶潜眼前一黑,只剩几步的距离,他走的跌跌撞撞。他走过去,一把扯开拴住牢门的铁链,扑到楚辞面前,手指颤抖地伸出来,又不敢碰他。

  “阿辞……”叶潜的嗓子哑到快要说不出话:“阿辞……”

  他为什么要让楚辞回来?叶潜疯了一样不断问自己,他到底为什么要让楚辞回来?明知道有危险,他为什么还要放他离开?那群鲛人死不死又关他什么事?黎民百姓受苦又和他有什么相关?他难道就不是人了吗?为什么他就得放弃自己的一切去成全别人?

  “阿辞,”叶潜再忍不住,哽咽出声:“别不要我……”

  求求你,不要抛弃我,无论去哪,请你都要带上我。

  眼泪落了下来,叶潜顾不上给自己擦,只是轻得不能再轻的擦去落在楚辞脸上的水痕,擦干净楚辞沾满血迹的脸。

  “唔……”楚辞缓缓睁开眼,可是那双眼里见不到一丝光彩,他看不见了:“小、小夫子?”

  是我,”叶潜匆忙擦了把脸,语无伦次地回道:“阿辞,你疼不疼,都怪我,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的,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楚辞轻轻笑了一声:“小夫子,你抱抱我好不好?”

  “好。”叶潜小心翼翼地把他抱进怀里,生怕碰到他受伤的地方,让他再疼一次。

  “你发什么抖……”楚辞顿了顿,叹息道:“我现在是不是不好看了?”

  叶潜死死咬住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没有。”

  他颤抖着贴近楚辞的额头,说道:“你最好看了……”

  似曾相识的话语,带着他回到初见的那一天。

  那天荷花开得正盛,日光璀璨,他漫不经心地转过脸,对他轻轻一笑。

  他一笑,天地间万般颜色,就再也入不了他的眼了。

  楚辞闭上眼,撒娇地说道:“小夫子,我好疼。”

  叶潜肝胆俱裂,从未有过的恨意忽然在他心里烧起熊熊烈火,他抱起楚辞,低声哄道:“我带你回去,我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治好就不疼了。”

  楚辞的声音却变得越来越轻:“真的呀……”

  叶潜喉咙动了又动,堪堪挤出一个字:“嗯。”

  “不要,我好累了,”楚辞无赖地钻进他的怀里,脸在他心口蹭了蹭:“我已经累到不想再动了,小夫子,以后你就要一个人了……”

  叶潜急急道:“不许睡,阿辞,我不许你睡!”

  将要消逝的鲛人再维持不住伪装,缓缓露出原来的模样,漂亮的鱼尾变得伤痕累累,他蜷缩在叶潜怀里,长发垂落了一地,即使是濒临死亡的时刻,他依然美得倾国倾城。

  “不要哭了。”楚辞轻轻地说。

  叶潜彻底崩溃了:“不要走,阿辞,求你了,你把我也带走好不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才不带着你……”楚辞的语调近乎淘气了,他一字一顿,慢慢地说:“你要……长命百岁……”

  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叶潜呆呆地抱着他,听不到他的心跳,也听不到他的呼吸。

  一瞬间,他露出非常迷茫的表情,就像初生的孩童,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他愣愣地靠近楚辞的心口,想再听听熟悉的声音。

  怎么会听不到呢,一定是他耳朵坏掉了。

  叶潜笃定地这么认为着,然后抱起楚辞,走出地牢,不顾守在外面的人投来的震惊异常的视线,直直飞回将军府。

  他回到房间,把楚辞放在床上,拉着叶蕴过去,让他听一听楚辞的心跳。

  叶蕴睁大眼睛,看到安静沉睡在床上的人,叫了一声:“啊!是大美人!”

  “他怎么受伤了呀?”叶蕴眨眨眼,不明所以地看向叶潜。

  “哥哥没有保护好他。”叶潜轻声回。

  叶蕴按照他的指示,小心地靠在美人的心口,同样也什么都听不到。

  人没有心跳会死的。

  叶蕴虽然小,可早就明白了这个。

  他怯怯地抬起头,还没说话,眼里已经涌出泪水:“我、我听不到呀……”

  叶潜僵硬地站着片刻,忽然一把把他推开:“你胡说。”

  他固执地重复着:“你胡说。”

  他把叶蕴推出屋子,关上门,回到床上,紧紧抱着楚辞冰冷的身体:“你骗我,叶蕴也骗我,你们怎么可以联合起来欺负我。”

  叶蕴被推出去,也没离开,只是坐在门前,不停地擦眼泪。

  他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听到一声压抑不住的、绝望又声嘶力竭的痛哭声,仿佛野兽走投无路时发出的那一声凄怆的悲鸣。

  作者有话要说:有话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