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5)
作者:十二月酒      更新:2023-07-17 02:44      字数:21251
  郑氏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后山紫竹林。一看见被婢女扶着,脸色苍白的沈湘珮,她心里一痛,情不自禁想要快步走过去。

  但在最后关头,她硬生生想起现在的状况,调转步伐,走向沈凤璋。

  “二郎!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郑氏眼中满是担忧,提心吊胆发问。

  沈老夫人和虞氏等人也在这时赶到。见到地上躺着的五六名男子,虞氏差点没站稳。虞氏第一时间朝着沈湘珮走去,把沈湘珮揽入怀中,脸上满是害怕担忧。一直咬着唇,强撑着镇定的沈湘珮见到虞氏,喊了一声阿娘,两行清泪从脸上滑下。

  郑氏被这一幕刺痛了眼睛,深呼一口气。

  沈二夫人没料到眼前这一切和她预料得完全不同,她下意识脸色一变。好在大家都脸色不佳,衬得她并未特别醒目。

  “阿家。”沈二夫人一把拉住老夫人衣袖,脸上满是慌张,“阿瑶和阿毓不在这儿。我带人去找找他们。”

  老夫人点点头,严肃道:“也好,你快去找到他们。”叮嘱沈二夫人尽快确保沈湘瑶姊弟的安全后,老夫人开始询问沈凤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凤璋把事情完整地说了一遍。

  听到那些歹人打的主意是掳走沈湘珮,素来超然的虞氏也忍不住骂了一声,“是谁如此恶毒!”

  沈凤璋摇摇头,“这些人并不知晓幕后之人的身份。”不过,据她推测,府里肯定有内贼。她们来上香是临时确定的,只有府里人才能这么清楚时间。

  郑氏看着地上那些人,咬牙切齿,“绝不能放过这些人。”

  沈凤璋点点头,朝老夫人道:“祖母,孙儿打算即刻下山,把这些歹人移交官府。”

  “即刻下山?!”郑氏大惊失色,她已经和慧显大师说好,要请大师驱邪,现在沈凤璋下山,不是功亏一篑了吗?

  沈凤璋狐疑地从郑氏脸上收回视线。郑氏的这个反应,让她越发怀疑这次栖玄寺之行确实有蹊跷。

  这件事郑氏计划许久,只要能证实沈凤璋被邪祟俯身,驱走邪祟,她就能重新拿回执掌中馈的权利!要她就这么放弃,着实不甘。

  郑氏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听到沈湘珮略显哽咽的嗓音。

  “祖母,我也想下山回府。”

  指甲一掐掌心,郑氏把到喉咙口的话吞下去。算了,大不了她在家里做一场驱邪法事。

  沈老夫人见状,索性拍板所有人一起下山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 沈隽:她吃瘪,我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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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药

  沈老夫人经常在栖玄寺进香布施,栖玄寺里的僧人和沈家人关系还不错。一听说沈老夫人一行人要下山,马上有栖玄寺的知客僧来询问。

  “只是出了点事,不得不赶紧下山。”沈老夫人勉强维持笑意,告别知客僧。栖玄寺后山这事设计到她的孙女,如今事情未明朗,她不想多言。

  沈凤璋一行人来到山下时,沈二夫人已经带着沈湘瑶等人守在车驾旁了。一见到沈湘瑶,沈凤璋便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眼。

  沈湘瑶脸色发白,平日里满是趾高气扬的杏眼,此刻透着一丝慌乱。

  这一丝慌乱,到底是因为后怕,还是做贼心虚?

  沈凤璋摇摇头,不敢确定。

  沈家几位主子分了好几辆车。属于二房女眷的那辆车驾里,沈湘瑶坐在沈二夫人身边,抓住裙面。

  “阿娘,那几个混混会不会把我们供出来?”

  沈二夫人缓缓摇头,安慰道:“你放心,那些人根本不知道找到他们的是谁。”

  听到自家阿娘肯定的话,沈湘瑶心里的慌乱顿时消退。对沈湘珮的嫉妒和恨意又一次冒出来,她可真是命大!死死咬着下唇,沈湘瑶越发不甘心。她就不信,自己对付不了沈湘珮!

  回府后,沈凤璋派人把那些混混送去了官府,同时也命刘温昌再去调查一下那个指示者。可惜,那个指示者十分小心谨慎,根本找不到半点线索。

  不过,刘温昌给她带来了另一个好消息——他们已经查到那两名搬家的产婆住址!

  听到刘温昌的禀报,沈凤璋精神大振,“好!你们立刻去找到那两名产婆,把她们带回来。”她一直觉得原主的身世可能有问题,找到那两个当年给府里接生的产婆,这个谜团就能解开一大半!

  “属下已经派人前往潭西镇。”

  对刘温昌这个卫队首领,沈凤璋很满意,她就喜欢这样办事能力强又听话的下属。她一挥手,大方地赏了刘温昌百金。

  见刘温昌想要推辞,沈凤璋笑着开口:“这不光是给你,还是给你手下那些人的。当年我少不更事解散卫队,这些年他们尽管四处飘零,但心中仍惦着主家,都是忠心耿耿的好儿郎!这都是他们应得的!”她不差钱,如果能用钱收拢这些人的忠心,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若是给刘温昌自己,他肯定不会收这份赏赐。他对自己要效忠的主人忠心耿耿,丝毫不觉得自己替小郡公办事该拿赏。然而小郡公提出给他手下的人,刘温昌迟疑了。正如小郡公所言,这些年他们四处飘零,日子过得都不好。

  一咬牙,刘温昌涨红了脸道:“多谢郎主。”

  沈凤璋爽朗一笑,拍了拍刘温昌的肩膀,“你放心,你们的忠心和能力,我都看在眼里,绝不会亏待你们!”

  像刘温昌这样的死士,最在意的便是主公的器重。见沈凤璋看到他们蛰伏多年的忠心并且还惦记着他们的生活,刘温昌心里像是烧了一把火,感动得热泪盈眶。他用力磕了个响头,发自肺腑,声若洪钟,“属下愿为主公肝脑涂地!”

  沈凤璋微微一笑。

  ……

  虽然沈家有意隐瞒那几个贼人的阴谋,但沈氏二娘在栖玄寺上香时差点遇袭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许多人都替沈湘珮打抱不平,有些是口头安慰几句,有些动作就大了。

  据沈凤璋所知,那几个歹人只隔了两天就死在大牢里了。

  能在牢里做出这事的,除了襄阳王赵渊穆还能有谁。

  赵渊穆似乎还担心沈湘珮陷入后怕之中,第二天就给沈湘珮下了帖子,邀请她参加宣武马场的赛马比试,散散心。要知道这次赛马比试的举办人是南阳公主。南阳公主一向不喜欢沈湘珮,如果不是赵渊穆,她肯定不会给沈湘珮下请柬。

  除了沈湘珮,府里其他人也都收到了这次赛马比试的帖子。

  沈凤璋看着手中的请柬,只觉这帮人可真闲,三天两头找各种理由聚会办宴席。这次还是赵渊穆发起的,她抖了抖请柬,决心把它扔一边去,耳边忽然叮的一声。

  【任务发布:请参加赛马会,帮助男主躲避危机!】

  听到这个任务,沈凤璋的第一反应是——沈隽居然能够靠他自己收到赵渊穆的请柬了?

  想起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庞,她冷哼一声,不愧是《皇途》的男主,里男主最厉害的就是能抓住每一个机会不断往上爬。

  看来这次是不去也得去了。

  始兴郡公府最偏僻的江伏院里,沈隽也在打量着手中的请柬。烫金描花的蓝色请柬上,落款处龙飞凤舞赵渊穆三个字。他盯着那三个字,眼中寒意凝聚。

  “郎主,赵渊穆这个小畜生给您下帖,肯定没按好心。郎主您不能去。”

  沈隽藏起眼中寒光,冲着义愤填膺的谢勇微微笑道:“我当然要去。赵渊穆生母殷贵妃害死母后,我要替母后报仇,怎么能连赵渊穆都怕呢?”

  听到沈隽为替谢皇后报仇才去赛马会,谢勇恍然大悟的同时,显得非常高兴。郎主不愧是谢大人的孙子,皇后殿下如果知晓郎主这般有孝心,肯定会欣慰的。

  察觉到谢勇脸上流露出来的满意和高兴,沈隽笑意更盛。去,当然要去,他等一个试探沈凤璋的机会那么久,怎么能放过到手的果实。

  他俯身,朝谢勇低声吩咐了几句。

  谢勇虽然奇怪沈隽的命令,但刚刚被沈隽为母报仇感动到的他仍毫不犹豫应下任务。

  ……

  赛马比试的那天,天公作美,格外清朗,还有阵阵微风吹拂带来柔意。

  往日里穿着宽幅大袖衫的世家郎君们,今日都换上适合骑马的胡服,一个个英姿勃发、气宇轩昂,分外养眼。

  沈隽来到宣武马场,才从张四郎口中得知,这场赛马比试实际上是南阳公主的主意。当今至尊子嗣不丰,仅有二子三女,其中,除长公主已出嫁外,南阳公主和临汝公主皆已到适婚年龄却还未婚。

  这场赛马会,多少有点供南阳公主挑选驸马的意味。

  “谁要是被南阳公主看上了,那可真是倒霉。”张四郎跟沈隽低声抱怨。南阳公主脾气火爆,娶了这样一位公主,不能说不能骂,就跟请了尊大佛回来一样。寒门庶子想尚公主,是想借此跨入官场,他们这些世家子本就不缺官做,也看不上武将起家的赵氏。

  草场的另一边,襄阳王也正和南阳公主聊起此事,“皇姊,借此机会,你可以好好看看。”对外人嚣张跋扈、睚眦必报的襄阳王,在南阳公主面前却显得贴心。襄阳王和南阳公主虽非一母所出,关系却很好。

  南阳公主长相明艳大气,她望着辽阔无垠的碧空与一望无际、没入密林的草场,大方一笑,一身红色胡服的她,如同一朵红云。

  “阿弟放心,我会借这次赛马比试,好好看看谁有资格做我的驸马!”和大多数女郎的审美不同,南阳公主不喜欢太过文弱的书生,更偏好英姿飒爽的儿郎。

  她翻身跨/上一旁高大的白马,朝襄阳王粲然一笑,“阿弟,这回多谢你。”宣武场是京城步兵的训练之地,若非阿弟去和父皇说,父皇肯定不会同意让她用宣武场。

  南阳公主说完,熟练地一拉缰绳,操控着白马朝远处奔去。

  望着在青空下策马扬鞭的红色身影,赵渊穆艳丽的脸庞浮上一丝笑意。他也正好想来一场马会。” 骑马,能够出现的意外可多了。轻则残废瘫痪,重则当场殒命。

  赵渊穆将视线投到远处的沈凤璋身上,听着部下禀报已经给沈凤璋的马用过药时,桃花眼中笑意灿灿。

  沈凤璋,这回你死定了!

  赵渊穆对马动手脚的时候,还有一人也在对马下手。

  草场边缘的树林里,沈隽正在听谢勇禀报情况。

  “郎主,属下已让人给马喂过巴豆了。”

  沈隽点头,“喂马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按照郎主的吩咐,属下是在沈二郎君的侍从快经过时喂的马。对方应该看到了。”

  听到事情如自己预想的发展,沈隽微微一笑,网已经张开,现在就等猎物上门了。

  “辛苦了。接下来你继续隐匿好,在暗处保护我即可。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擅自现身。”

  “是!”

  声音落下,谢勇没了踪迹。然而在离开前,他实在没忍住看了沈隽一眼。他想不明白郎主为何要故意在沈二郎君侍从经过时,给马喂巴豆。还是给郎主自己的马。

  按沈二郎君对郎主的嫉妒厌恶,就算知晓这件事,她只会拍手称快,难道还会有所行动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谢勇:沈二郎君会有行动?

  女主当然会有行动啦~

  以及男主的脑补马上就要更进一层了!

  ------

  明天要入v了,会有三更掉落(更新时间在0点以后)~三章里留言也都有红包掉落~希望大家可以支持作者一下~

  我有故事和酒,愿不愿意和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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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马

  谢勇猜得没错, 沈凤璋确实不想替沈隽操心他的马被人喂药这件事,但有系统存在, 她不想去管,也不得不去管。

  从马厩归来的侍从想到自己方才见到的那一幕,心里乐开花。小郎君和大郎君势同水火,小郎君若是知晓有人给大郎君的马喂药,心情大好,肯定会重重嘉赏他。

  想到这里, 侍从控制不住露出喜气洋洋的笑。他环顾宽阔的马场, 终于找到和郑家小郎君一道站在树下的沈凤璋。

  郑沅廷那天虽然被沈凤璋气到,但没两天就消气了。今日一到宣武马场, 见到沈凤璋, 他立刻又跑了过来。

  “阿璋表兄,你今日这一身可真不错。”郑沅廷打量着沈凤璋,眼里显出揶揄的笑。

  沈凤璋今日穿了一身浅缃色的窄袖胡服,腰间一条蹀躞,佩着小刀、算囊和刀砺等物件,脚蹬缁色银纹长靴,比起平日里一身宽袖白衣、飘然欲仙的模样, 多了几分英姿勃勃。

  她本就生得面如冠玉, 容貌清俊, 往日里趋炎附势,汲汲营营,众人都不得不承认她是难得的好相貌。如今几次露面, 沈凤璋一改往日作风,顿时引得无数女郎把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

  马场外围的歇息处,那些不参与骑马的贵族女郎,大都在偷看沈凤璋。

  听到郑沅廷的打趣,沈凤璋一笑,刚想说话,就见一名侍从小跑到自己跟前,似有事禀报。她朝郑沅廷点点头,跟着侍从走到一旁。

  这名侍从正是目睹沈隽马被人做手脚之人。

  侍从禀报的同时,系统也发布了一个新任务——【叮!任务发布:请帮助男主解除马匹危机,赢得比赛!】

  挥退侍从,沈凤璋一时有些苦恼这个任务该怎么做,才能又不崩人设,又能顺利完成。她无意识地望着四周,在看到眺望远处的郑沅廷时,忽然眼眸一亮。

  有办法了!

  沈凤璋回到郑沅廷身边,三言两语便把话题扯到沈隽身上。

  一提起沈隽,郑沅廷顿时想起前几日沈凤璋嘲笑他的话,“不行,我现在就要让阿璋表兄你瞧瞧!那个私生子以前只是运气好,才躲过了我的算计而已!”他说完,一捋衣袖,朝着沈隽走去。

  沈凤璋一把拉住他,问道:“你就这样去了?你这样去是打算怎么做?”

  郑沅廷刚才不过是一时上头,被沈凤璋拦了下,凝眸一想,得意洋洋道:“他今天不是要比试吗?我现在就去给他的马扎一针!”

  “愚蠢!”沈凤璋斥了一声,见郑沅廷又气又委屈,开口道:“今日马场人多眼杂,难保你不会被人看到。到时候丢的是你郑氏的脸面!”

  对这些世家来说,名声尤为重要。一听到沈凤璋说可能会影响郑氏,郑沅廷立马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可不想被他阿父关祠堂。

  “那阿兄你说怎么办?”想不出办法的郑沅廷只好求助沈凤璋。

  沈凤璋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她弯唇一笑,眼里流光璀璨,“等着瞧!”

  ……

  宣武马场的马厩前,沈凤璋抚摸着身边毛皮发亮的高大黑马,脸上不由自主赞叹道:“这可真是匹好马。”可惜被人下了巴豆。

  “表兄!你想做什么?”郑沅廷困惑不解,沈凤璋方才还阻止他,现在却自己牵出沈隽的马。

  沈凤璋没有回答他,转身凝眸看向远远走来的沈隽。

  沈隽接到侍从的通知,立刻带着黎苗赶来马厩。黎苗从远处看到沈凤璋牵出那匹黑马,立刻喋喋不休,怀疑小郎君又要做什么坏事。然而,听着黎苗的埋怨,沈隽面上露出几分忧色,心里却漫上几分笑意。

  这几分笑意在听到沈凤璋神情跋扈嚣张地夸赞这匹黑马时,逐渐增多。

  “油光水滑,身形矫健,这可真是匹好马。”沈凤璋一边看着沈隽,一边拍了拍黑马马头。见到沈隽脸上闪过一丝心疼之色,沈凤璋唇边不怀好意的笑容变深。

  她拉了拉缰绳,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动作干净利落翻身上马。黑马打了个响鼻,有些躁动,但很快就又十分温顺地安静下来。

  “这匹马,现在归我了!”

  沈隽下意识抬头,沉默又带着疑惑和吃惊地看着沈凤璋。

  沈凤璋骑在马上,居高临下俯视沈隽,她缓缓开口,声音清润,然而出口的话语却锐利得让人头皮发麻,“这样好的马,你配骑吗?”

  哪怕沈凤璋语气跋扈嚣张,但听在沈隽耳中,却让他忍不住想要发笑。他垂下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脸上划过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高坐在马上的沈凤璋略一拧眉,她似乎从沈隽脸上看出几丝笑意?然而待她定睛细看之时,那抹笑意早已荡然无存,快得让人怀疑是否存在过。她凝视着沈隽如同以往那般沉默隐忍的脸庞,渐渐放下方才的怀疑。

  沈隽脸上可能出现恨意,厌恶,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出现笑意。

  郑沅廷猖狂的大笑声打破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他盯着低垂下眼眸,满脸隐忍的沈隽兴奋地落井下石,“表兄说的对,你这种血统不明的家伙,有什么资格骑这么好的马!”

  清晰可闻的羞辱之语在马厩里回荡。那些在马厩里伺候马的马奴们,个个敛声屏气,垂下头,不敢发出半点响动。

  一时间,马厩里只有骏马咀嚼草料的声音,沉寂得人人自危。

  如同往平静无波的湖面投下一块大石。

  沈隽沉默隐忍的白皙面庞一瞬间涨红,随后那红仿佛被潮水吞噬的落日一般,快速消失,最终定格在惨白上;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不停颤动着,显出其主人不平静的内心;两片薄唇被死死抿紧,因为过于用力而失去血色发白。

  仿佛刹那间,湖水沸腾喧嚣,最终又极快地归于死寂。

  沈隽眼中的光芒彻底消失,颤抖的睫毛恢复平静,似寻到枯枝落叶安静下来的蝴蝶,松开后的唇瓣逐渐恢复浅红。他漠然无声地站在那儿,仿佛一块任风吹雨打毫不转移的磐石,又像一潭无波无澜彻彻底底的死水。

  见到沈隽这副模样,沈凤璋眉心不易察觉地一皱,打断郑沅廷变本加厉的羞辱之语,朝沈隽颔首,以直接通知的口吻命令道:“你这匹马归我了。至于你待会儿用的马——”她停顿一下,扬眉一笑,“逐雪够吗?”

  沈凤璋也知道把她的马换给沈隽,看上去有些不符合恶毒男配的人设。但谁让任务里还有帮助沈隽赢得比赛。

  大周地处淮水以南,受地理条件限制,马匹不多,良马更少。这年头只有家底雄厚的人家才养得起马。这次来参加赛马比试,大家都是自带良马,宣武马场的战马并不外借。

  如果不是没马了,她也不会这样做。

  不过,好在她那匹马性子暴烈,寻常人很难一次上手。这也可以被人当做是故意为难沈隽。

  至于沈隽能不能一次驯服烈马?沈凤璋心中哂笑,他可是男主啊。

  果然,黎苗听到换马再也忍不住,“小郎君三思啊!”小郎君那匹逐雪性情暴烈,小郎君当年花了半年多,在三四个驯马师的帮助下,才收服这匹马!大郎君马上就要比试了,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收服逐雪!

  若是中途坠马,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沈凤璋唇角一翘,“那我可管不着。”说完,她骑着沈隽那匹名叫乌夜的黑马,朝一旁得意猖狂的郑沅廷一扬头,策马而去。

  在她身后,年纪不大的黎苗气到眼睛里冒出泪花,捏紧拳头直跺脚。他看着一旁的沈隽,心疼得不行,大郎君除了出身,哪点比不过郑家小郎君!郑家小郎君羞辱了大郎君不够,小郎主还要抢走郎君的马!

  “郎君!”往日里再被欺负,黎苗都是声音含怒,然而这回,他想到郎君刚才神情的变化,连声音都有些哽咽。

  郎君太可怜了!

  沈隽缓缓转头,漠然死寂的脸上逐渐显出一点笑。黎苗知道郎君是想宽慰自己,然而看到郎君脸上的笑,他反而眼睛一酸,彻底拦不住心酸心疼的泪。

  “郎君。”

  夜空下的荒野熄灭最后一簇火堆,连灰烬也在风中失去余温,沈隽苍灰色的眼眸满是廖寂。他温声劝慰着黎苗,“没事。”

  确实没事!

  猩红烈焰以席卷之势在沈隽胸腔里疾速漫延成熊熊燃烧的火海。

  不过是一个郑家子弟,杀了便是。

  他松开拳头,压下汹涌澎湃的杀意,心思回到沈凤璋身上。

  ……

  回到马场上时,郑沅廷看着翻身下马的沈凤璋,满是崇敬,“阿兄,你可真厉害!”

  哪里那里,半点不及你,沈凤璋看着无知无觉的郑沅廷,颇为害怕哪天他就被沈隽弄死了。她现在总算能体会到一点系统在她挑衅沈隽时格外崩溃的心情。

  她拍拍郑沅廷肩膀,“阿廷,找沈隽麻烦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要我看,能够像谢二郎那样踏遍大周每一寸土地才叫有意思。阿廷,你什么时候出发啊?”

  “啊?”郑沅廷困惑了一声,不明白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不过他向来知晓阿璋表兄是真对自己好,闻言,点点头,“阿兄你说的有道理。等这次回家,我就去和阿父商量商量。”

  沈凤璋欣慰一笑。

  出去避避也好,省的留在建康给沈隽下手的机会。

  陆陆续续,前来参加赛马会的客人终于到齐。

  赛马比试终于要开始了!

  身着胡服的郎君们牵着马,在苍茫辽阔的碧色草场上站成一排。在众人最前方,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赵渊穆意气风发,正在讲解今日赛马会的规则。

  “诸位!马场尽头连通密林,我已派人在林中树上用红色丝带系上小金球,最先找到金球并带回此处者即为本场比试的获胜者!”

  马场一旁,一名宫人举着彩旗,用略显尖利的嗓音大声道:“比试即将开始!请各位郎君上马准备!”

  虽然大部分女郎都选择坐在歇息处观看比试,但南阳公主却坐在马上,与襄阳王赵渊穆平齐。趁着大家正在上马做好准备,她凑到赵渊穆身旁,低声道:“阿弟,从左边数第七个,骑黑马的小郎君是谁?”

  方才赵渊穆宣布规则时,南阳公主便借机仔细打量了这些郎君一番。她最先是被那匹高大矫健、毛色乌黑毫无杂质的骏马吸引眼神,待看到骑在马上的郎君时,顿时眼前一亮。那人坐在马上,腰背挺得笔直,容姿极佳,如同一把长/枪,更让人惊艳的是对方相貌格外精致清秀。

  漂亮得让人过目难忘。

  可惜,就是有点不够英气。

  只是在一帮不是太文质彬彬,就是太粗犷阳刚的郎君中,这相貌算是勉强能达到南阳公主的标准。

  南阳公主不喜欢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但也不代表她看得上粗手粗脚,长相粗犷的下等武人。

  想到此,她又追问了句。

  “阿弟,那人到底是谁?这般神采英拔的人物,我怎地从未见过?”

  赵渊穆顺着南阳公主指示的方向看去,眉头厌恶地一皱,刚想说出对方的名字,忽然一惊!

  怎么回事?!沈凤璋的马怎么换成这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更

  ☆、心动

  赵渊穆连忙扫过所有人的马, 最终发现那匹本该由沈凤璋骑着的白马竟然被沈隽骑/在/身/下!

  他看着沈凤璋气定神闲牵着黑马缰绳,回头再看沈隽低垂眼眸, 沉默地坐在白马上,气得心头血都要吐出来!

  沈凤璋这是什么狗屎运!上一次那壶酒送错地方,这回下了药的马又被换到别人胯/下!赵渊穆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办。

  然而就算他能制止马上就要开始的比赛,又要如何合情合理地让沈凤璋和沈隽再换回两匹马呢?

  站在高台上的宫人在这时扬起彩旗, 尖声道:“比试——现在开始!”

  几十匹骏马带着他们的主人同时朝前奔去, 扬起一地微尘!

  来不及了!赵渊穆慢了一步,驱马追上去。他咬紧牙关, 秀丽秾艳的脸庞倏忽之间, 扭曲得如同恶鬼。

  既然如此,那就省去坠马这一步!他就不信在属于皇家的宣武场里,在他身边有如此多侍卫高手的情况下,还没办法直接取沈凤璋狗命!他决定一进密林,就召出侍卫,下达暗杀沈凤璋的命令。

  呵,运气, 他倒要看看沈凤璋的运气到底有多强!

  至于骑了沈凤璋马的沈家大郎。赵渊穆眯起眼, 精准地找到骑在白马上的沈隽, 冷冷地暴虐一笑。

  只能怪你倒霉了。

  ……

  为了方便观看,歇息处地势比草场要高。坐在长廊里的贵女们,这时候全都纷纷离开座位靠近栏杆去看那些策马而去的郎君们。

  “诶呀, 襄阳王殿下居然落后了。”

  “啊,我阿兄是第一个!”

  这些贵女们大多有比较关注的对象。看着马场那些人的情况,她们或是忧或是喜。

  萧五娘站在沈湘珮身旁,看着那抹骑在黑马上的浅湘色身影渐渐赶超上去,不由自主高兴起来,转头对沈湘珮道:“阿佩,你二兄好生出彩!”

  听着萧五娘真情实意的夸赞,沈湘珮眼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掩去心底的复杂,她点头道了声嗯。

  虽然沈湘珮的回应并不热络,但周围几个听到萧五娘讲话的女郎却围过来,忍不住加入话题,与有荣焉地讨论起沈凤璋来。

  这些人对沈凤璋的夸赞全部落入坐在不远处的另一人耳中。沈湘瑶越听脸色越难看。她当然不是嫉妒沈凤璋,她是突然间惊觉现在的沈凤璋和上一世的沈凤璋差别太大了!上一世,沈凤璋就是到死,都没有被这么多女郎追捧喜爱过,甚至是根本没有找到女郎与他结亲。

  一直以来,沈湘瑶都优先对付沈湘珮,反正沈凤璋这个窝囊废好对付得很。然而现在,她忽然觉得,不能再让现在的沈凤璋继续发展下去了!她现在就要帮助阿弟抢走沈凤璋的爵位!

  沈湘瑶惊觉自己差点养虎为患之时,萧五娘已经结束聊天,重新回到沈湘珮身边。她看着沈湘珮提起一件事。

  “阿佩,我听闻十三娘和十二郎快要从临川回来了。”

  萧五娘提到的十三娘和十二郎皆是琅琊王氏子弟。王十二郎正是上一世沈湘珮最终所嫁的夫君,十三娘则是他的胞妹,年仅十二岁。十二郎的母亲出身陈郡谢氏,他们那一支如今扎根于临川郡。这次临川谢老夫人过寿,王十二郎作为孙儿带着胞妹前去祝寿。

  听到王十二郎快要回来,沈湘瑶立马放下方才在打算的事,所有心思都聚到王十二郎身上。她盯着难得显出羞怯姿态的沈湘珮,心中冷笑。

  上一世沈湘珮和王十二郎鹣鲽情深传为佳话,她和王十二郎的故事流传甚多。知晓王十二郎的喜好,她不信自己赢不了沈湘珮。

  还有一个王十三娘,她也要抓在手中。

  十二郎和十三娘差了六岁,十二郎非常疼爱幼妹。她记得上一世,沈湘珮和十三娘打好关系后,十三娘在兄长面前讲了许多沈湘珮的好话。也因为十三娘,沈湘珮才真正和十二郎有所来往,最终令十二郎动心求娶。

  沈湘瑶扶着围栏,居高临下望着在马场上奔驰的郎君们。几十人之中,她一眼就找到了萧五郎。

  娇俏可人的杏眸里闪过一丝极深的怨恨,五郎君啊五郎君,你既然这么想娶沈湘珮,这回就让我来帮帮你!

  一想到沈湘珮将来会和落井下石、自私不堪的萧五郎在一起,沈湘瑶就忍不住想要畅快笑出声来。

  女郎们聊天的功夫,马场上的郎君们终于来到了密林。这片林子极为茂密,横生的枝叶葳蕤如同羽盖,将上空遮得严严实实,哪怕大白天,林子里有些昏暗,只有零星光线可以透过繁茂的枝叶射/进来。

  沈凤璋进密林的时候,不巧和沈隽选了同一个方向。见状,她眉梢一扬,手中缰绳一拉,决定换个方向。

  刚刚选定新方向,沈凤璋打算随便转一圈,趁着马还拉肚子前回去时,忽然听到耳畔一声“叮”。

  【任务发布:请帮助男主解决马匹危机,帮助男主取得胜利!】

  沈凤璋抓着缰绳的手猛然一紧,脸上原先的漫不经心霎时消失,满是冷肃。

  抱着一丝希望,沈凤璋开口道:【不是已经和男主换马了吗?!】

  系统本事不大。它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好又叮了一声,将任务内容重复一遍。

  深吸一口气,沈凤璋抓着缰绳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任务没有完成,沈隽的马又已经被她换走,这也就是说她原先的马也有问题!

  猛地收紧缰绳,勒停黑马乌夜。沈凤璋调转马头,朝记忆中沈隽选定的方向奔去。

  急促的马蹄声在密林中响起,黑色的骏马如同一道黑色旋风在葳蕤的树林间穿梭。坐在马上的沈凤璋压低身子,躲开横斜逸出的枝丫,双眼紧紧盯住前方。

  她既要赶在逐雪出问题前,也要抢在乌夜巴豆发作前找到沈隽!

  沈凤璋脸上闪过一丝烦躁,更麻烦的是,林中系着的小金球数量似乎很多。她一路过来,已经见到两枚垂挂在树枝上的金球。最怕沈隽运气好,没多久就找到金球出去了。

  抿唇压下心中的焦躁,沈凤璋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仔细观察周围情况。沿着地上浅浅的马蹄印,她不断调整方向。

  幸运的是,沈凤璋的记忆没出错,地上的马蹄印也确实是逐雪的。

  远远望见树与树之间显露出来的白马踪迹以及树叶间隐约显露的沈隽脸庞,沈凤璋眼睛一亮,心里陡然松了口气。

  沈隽还在林中就好。

  她再度挥鞭,抽打马屁股,试图让乌夜追上白马逐雪。

  “吁!”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乌夜长鸣一声,肚子发出连串的咕噜声,前行的速度一下子慢下来。

  沈凤璋死死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恼怒。趁着马只是肚子疼,还没有拉稀,赶紧扬鞭催促乌夜追上去。

  乌夜确实是匹好马,哪怕肚中翻江倒海,响雷阵阵,仍然迈开四蹄朝前奔去。

  再一次看见逐雪的时候,沈凤璋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逐雪速度极快,而乌夜不可能再忍第二次。长吸一口气,她毫不犹豫反手从挂在马上的箭囊里抽出一支箭。这箭囊和弓配在马上,本做装饰用。来之前,沈凤璋根本未曾想到会真的用到它们。

  一手拉弓,一手搭箭。沈凤璋回忆着原主记忆中学习射箭的场景,竭力将自己与原主的记忆融为一体。

  清脆婉转的鸟鸣,苍翠欲滴的树叶,全都从沈凤璋的世界中消失,她眼中只剩前方的白马。

  扣在弦上微微颤抖的手逐渐稳定,急促的呼吸也逐渐放缓。凝神静气,沈凤璋瞄准前方林间白马,如同即将紧盯兔子的猛虎一般。

  脸上神情是难得一见的肃穆,一对乌黑的眼珠更是沉沉如水。因为是女性,哪怕吃过药,沈凤璋的容貌还是比正常男性显得柔和一些,平日里总是精巧有余,硬朗不足,像是雌雄莫辩的翩翩少年郎。然而此刻,她弯弓搭箭,锐利肃穆的神情恰好填补上她外貌上的缺口。

  沈凤璋搭在弦上的手突然一松。

  离弦之箭伴随着响亮的破空之声,在林中划过一道尖锐的弧线,以极快的速度扎进白马右腿腿弯处。

  选中这个地方沈凤璋是有原因的。

  若射马/屁/股,一时间只会刺激到马,反而促使马加速。射中马腿,才能最快让马停下来。

  只不过这样一来,这匹马也就废了。

  压下那点惋惜,沈凤璋再度弯弓搭箭,簌簌几下,射中白马另外几条腿。

  白马发出一声嘶鸣,四腿一折,往前又冲了几步后,砰得一声,重重摔下去。

  早在羽箭离弦之时,沈隽后颈的汗毛就开始竖起。发觉箭支是射向马的,他才没有让谢勇出来。马腿中箭,突然跪下时,沈隽靠着强大的臂力紧握住缰绳,牢牢贴住马身,没有被甩出去。 “吁——”

  沈隽视线中出现眼熟的黑马。他抬头,目光有一瞬冷凝,带着淬骨的寒气。

  这一刻,他又开始怀疑了,自己原先对沈凤璋的猜测到底是对是错。

  沈凤璋坐在高大的黑马上,高高在上俯视沈隽,深黑的眼眸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与不怀好意,“还是这个样子最适合你。大兄。”

  “慢慢走回来吧,大兄。”清俊的少年骑在马上,勾唇而笑,哪怕笑容里满是骄横跋扈,却依旧好看得惊人,鲜衣怒马,仿佛淡雅的山水画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骑马而过的南阳公主侧着头,捂着心口,呆呆回望着丰神俊逸的少年郎君,眼神怔怔。她骑着的宝马将她快速带离刚才那片林地,然而方才对方弯弓射箭那一幕以及随后挑衅时鲜活飞扬的神情却镌刻在她心底挥之不去。

  沈凤璋只听到远处有一阵马蹄声出现又消失,根本不知道那恰好是来选驸马的南阳公主。她朝仍伏在马身上的沈隽轻轻颔首,张扬一笑,策马而去。

  林中只剩下沈隽一人时,躲藏在暗处的谢勇终于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我不行了,好困,第三更码了一半想睡觉。

  第三更明天早上9点发。

  我先去睡了,大家也早点睡~

  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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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谢勇忍着怒气, 朝起身的沈隽道:“郎主,沈凤璋太嚣张了!不能再纵容这个竖子小人了!郎君, 让属下去杀了她!”

  站在林中的高瘦少年萧萧肃肃,如瑶林琼树一般。他缓缓摇头,沉默半晌道:“不用了。”迟疑片刻,吐出一口浊气,沈隽朝谢勇道:“阿璋只是年纪小,有些顽劣而已。当年是沈刺史救我于水火之中, 把我带到沈家。阿璋是沈刺史独子, 我怎么能恩将仇报。”

  听到沈隽平和而无丝毫怨怼的话语,谢勇老脸一红, 颇感羞愧。当年是他做错了事, 才让郎主遭遇不幸。沈刺史不仅是郎主的恩人,更是他的恩公。他刚才居然生出这般不忠不义的念头!

  “属下知错了!”谢勇知错就改,立马保证:“郎主放心!属下以后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沈凤,不对,是沈小郡公!”

  沈隽搭在腰间玉佩上的手指一用力,差点又摁碎一块玉佩。

  挥去心中的愠怒,沈隽吩咐谢勇检查一下这匹马是否有问题。

  刚才沈凤璋射箭的时候, 他也差点压不住心中的狠戾, 以为是自己之前的猜测错了。然而此刻冷静下来后, 恢复理智的沈隽又生出另一种猜测。

  谢勇走到白马身边蹲下。他起初还觉得郎主这个命令非常多余,然而看到白马的眼睛后,他顿时一愣, 神色严肃起来。

  白马眼珠周围一圈泛红,看上去极为诡异。而且马属于比较温顺的动物,哪怕是烈马,也只是性情高傲而已。这匹白马眼中却满是狂暴之色,在他用手撑开马眼眼皮时,它止不住地打响鼻,试图甩脱他。

  牢牢制住白马,谢勇仔仔细细把整匹马检查了一遍。最终,他用力扳开马嘴,把头凑过去闻了闻。

  一股燥热的腥气扑鼻而来。

  谢勇扔下白马,回到沈隽跟前,“郎君,这马有问题!应该是被人下了药,再跑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狂躁发作。”

  沈隽摩挲了一下指节,有些惊讶,又有些意料之中。他看了眼那匹白马,朝谢勇道:“我知晓了。你退下吧。”

  谢勇却没有听从沈隽的命令重新隐匿起来,他咬牙切齿开口:“郎主!到底是谁给马下了药!想要置您于死地。”不对,这马本来是沈小郡公的,是她故意把马换给了郎主。

  莫非——

  他眼神猛然一震,莫非下药之人就是小郡公本人!否则,实在无法解释她明知那匹黑马被下了巴豆,也要来和郎主换马。

  郎主能给自己的马下巴豆,沈凤璋也做得出给自己的马下药这种事!

  虽然方才还说要把沈凤璋也当做恩人对待,但此刻得知她居然心思歹毒到想要害死郎主,谢勇的想法又生出变化。他看了眼沈隽,知晓沈隽一直很在意沈凤璋,恐怕无法接受对方想要害死他的事实。

  谢勇打定主意,不把这件事告诉沈隽,但他自己会格外注意沈凤璋,再不给她暗害郎主的机会!

  沈隽根本不知道谢勇那和真相南辕北辙的推测。他心中不快,再度下令让谢勇潜伏起来。

  谢勇藏好之后,沈隽刚想选个方向走出密林,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声音正是从沈凤璋方才离开的方向传来的。

  他不由定睛一瞧,微微皱眉,居然真是沈凤璋回来了!从她那格外冷肃的面容与紧皱的双眉之中,沈隽发觉事情有些不对。

  突然,他瞳孔猛地放大。

  居然有箭支从沈凤璋身后射来!

  今天她就不应该出门!不停抽动马鞭的沈凤璋听着耳后传来的破空声,竭力压低身子,试图躲开朝她飞射的箭支。

  方才沈凤璋策马而去,只是不想让乌夜在沈隽面前拉稀,坠了她的气势。谁知道她赶着乌夜往前跑了没多久,一支冷箭从前方朝她横空射来。

  若非她下意识头皮发麻,感到不对,压低身子。那支箭就要射穿她的脑袋了!

  她当即调转马头,不敢再往前。短短一段路的功夫,间连不断有箭朝她射过来,沈凤璋心弦紧绷,她知晓现在自己只是运气好,才能躲开箭支,然而一旦对方大量放箭,她迟早要被射成刺猬!

  路过沈隽的时候,沈凤璋心思电转,忽然弯腰朝他伸出手,“上马!对方是冲着你来的!”

  站在原地的沈隽快速权衡利弊,最终朝沈凤璋伸出手。

  抓着沈隽的手一用力,沈凤璋咬着牙,一把将他拉到马上,坐在自己身后。

  “你说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沈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他对沈凤璋的话将信将疑。他方才上马,一是因为暂时确信沈凤璋不会害自己,二是因为确实有人可能对他动手。

  那个人若是认出了他的脸,绝不可能放过他。

  “当然!我方才听到他们喊你的名字了!”沈凤璋声音笃定,实际上连她也不确定这些人到底是冲谁来。

  她把沈隽拉上马,只是想为自己的性命多一层保障。

  按照原著的发展,沈隽这时候应该已经收服谢氏卫队,身边一直有人保护他。她相信,待会儿若是情况紧急,沈隽肯定会把卫队召出来!

  就算沈隽身边没有卫队,他身形比自己高大,坐在自己身后,就是上好的肉盾挡箭牌,也能让她安全不少。反正他是男主,男主总不会死。

  感知到沈凤璋想法的系统快疯了,【宿主,你千万不能拿男主挡箭啊!他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沈凤璋半点没搭理它。现在这个时候,她只想保住自己性命,别人死总好过她死。

  沈隽半点未曾察觉沈凤璋的想法。他听到身后的破空声越来越急促,为躲避箭支,只能压低身子,紧紧贴住沈凤璋后背。

  “吁!”

  奔驰的乌夜再度长吁一声,肚中发出一声震天响的咕噜,四蹄减缓频率,最终停下来。

  随着“噗!”的一声,臭气在林间四散开去。

  沈凤璋脸都快绿了。她死死咬了咬后槽牙,又立刻分开,翻身下马,沈隽的动作比她还快。两人一下马就冲进林间。

  失了马,坏处是那群暗杀者很快就能追上来,好处是有些小径对方骑着马一时难以进来。

  两人在林间穿梭,一阵凄厉的马鸣声忽然炸响。沈凤璋心里一震,知晓肯定是那些人追上来了。

  她盯了眼跑在前边的沈隽,恼怒不已。他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不把下属叫出来?!难道真是还没和那支谢家卫队相遇?她哪里想到,沈隽为防伪装露馅,能狠到在这个时候都不让谢勇出来。

  现在下了马,沈隽体力比她好,再想让他做肉盾也不可能了。

  沈凤璋压下烦躁,刚想再想办法,忽然听到系统一声极为刺耳的尖叫。

  【宿主!有一支箭朝男主射过去了!按数据计算,这支箭会射中男主后心!宿主快帮忙拯救男主!】

  【关我屁事!】沈凤璋难得爆了次粗口。她现在拿什么去拯救男主!她拯救了男主,谁来拯救她!

  系统响声越发尖利急促,【男主真的会死的!真的会死!他死了这个世界就完蛋了!】眼看那支箭已经离弦射过来,情急之下,它忍不住大喊【只要你拯救男主,我不仅能让你回到三年前,还能帮你对付你前未婚夫。对方是身具大气运,有系统的穿越者,你对付不了他的!】

  周遭所有声音全部退去,沈凤璋仿佛一下子被人放到真空之中。在她眼中,那支朝沈隽后心飞去的箭速度突然降下来,像是电影慢动作一般。

  她死死掐着掌心,脚下用力一蹬,朝沈隽扑过去!

  箭支扎进血肉里发出略显沉闷的噗嗤声,剧烈的疼痛疾速从伤口往四周发散。沈凤璋脸色煞白,冷汗从额角滴落,掐着掌心的手无力松开。她声音虚弱,却仍透着几分狠辣,【系统,你要是敢骗我?!】

  【绝对不会!】

  沈隽这个混蛋!

  背后中箭的沈凤璋看着对方动作灵巧地往旁边一闪,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沈凤璋扑过来的那一霎,沈隽察觉到不对劲,不由自主往旁边一躲。待看到原来是沈凤璋时,出于一贯的伪装,他下意识伸出一条胳膊拦住朝地上倒去的沈凤璋。

  在看到那支扎在沈凤璋后背上的羽箭以及被鲜血染红的衣衫时,沈隽瞳孔突然一缩。

  “怎么回事?!”一道惊诧的女声突然在林间响起。

  驱赶着坐骑折回来找沈凤璋的南阳公主看着眼前这一幕,大惊失色。她对沈隽不熟,然而趴在沈隽怀中那人的衣裳却是她分外眼熟的。

  南阳公主突然暴怒,立马取下腰间金哨,穿透力极强的哨声快速在林中响起。放下金哨,她牵引着身/下骏马挡在沈隽和沈凤璋跟前,冲着树林中影影绰绰能看到的骑在马上的暗杀者们大喝一声,“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在宣武场动手杀人?!”

  守在林中的皇家侍卫一听见哨音,立刻从周围往此处聚集。

  追在沈隽和沈凤璋身后的暗杀侍卫们互相看了眼,最终将目光聚集到领头的侍卫首领身上,“头,现在怎么办?”

  领头的侍卫首领看了眼挡在目标跟前,毫无畏惧之色的南阳公主,声音不甘,“撤!”

  ……

  林中悬挂的小金球数量不少,沈凤璋和沈隽躲避追杀之时,不少人已经找到金球返回马场上。他们等在马场上,轻松自在互相聊着天。

  听到林中那一声悠长又尖利的哨声时,反应快的,脸上笑意顿时消失。反应慢的,见到宣武场的侍卫们突然间剑拔弩张,也察觉到不对。

  整齐的马蹄声如闷雷一般由远及近。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密林方向。

  一支庞大的侍卫队从密林里飞驰而出。一身红色胡服的南阳公主一马当先奔驰在卫队前方,而在落后她几步的地方,另有一名身着红衣的年轻郎君骑着一匹黑马。

  不对,那年轻郎君怀里还抱着一人,而被误会为红衣的实际是对方染血的衣衫。

  作者有话要说: 沈隽:她居然能为我挡箭?!

  然而,实际上,人家是想拿你当挡箭牌【摊手.jpg】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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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惜

  马场上的众人望着纵马而来的南阳公主等人, 不敢置信。好端端的赛马比试,竟然会有人重伤?!众人都震惊不已。

  唯有早早从密林里出来的赵渊穆, 见到这一幕,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微微一眯,唇角要翘不翘,心中狂喜。

  他派出去的人终于得手了!好,他待会儿要重重赏赐这些部下!

  赵渊穆生母殷贵妃,向来疼爱独子。今日爱子要在宣武马场举办赛马比试, 她心里惦记着, 派了身边最器重的嬷嬷刘媪来看看情况如何。

  尽管赵渊穆有意遮掩,但在看着他长大的刘媪眼中, 他心里的得意兴奋再明显不过。上一次赵渊穆怒气冲冲砸了宫殿, 刘媪也在场。

  殿下这段时间最恨的莫过于那个叫沈凤璋的郎君。殿下此刻瞧见有人重伤,如此欣喜,莫非——

  刘媪轻声问道:“殿下,那重伤之人就是殿下先前提起过的沈凤璋?”

  “正是!”对着母妃身边最器重的老人,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刘媪,赵渊穆没有丝毫隐瞒。他桃花眼因兴奋而发亮,脸上蒙着一层红光, 如同得意洋洋的孩童, 朝刘媪炫耀自己今日的成果。

  “可惜, 真是可惜。如此一大快事,此刻我竟不能大笑三声。”赵渊穆惋惜摇头,等这事了解, 回去之后他一定要浮一大白!

  刘媪眉目慈爱,祥和地看着赵渊穆,听着他以炫耀得意的口吻说自己今日杀了一个讨厌的人,半点不觉得赵渊穆的做法有问题。然而,随着南阳公主等人越来越近,刘媪脸上笑意逐渐消失。

  她盯着跟在南阳公主身边的沈隽,老眼中显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精光。突然间,她倒退两步,下意识低下头颅,脸上的皱纹无意颤抖起来,满是惊骇!

  那张脸——那张脸竟然——

  沈隽感知敏锐,察觉到一束强烈的目光投在他身上时,猛地回望过去,却只见到赵渊穆身边一个老宫人。两道剑眉轻轻一皱,沈隽狐疑着收回目光。

  赵渊穆没有察觉到刘媪的不对劲,他强压着窜到胸口的笑意,眉眼一肃,紧紧抿唇,假惺惺地摆出担忧与震怒之色,快步朝南阳公主和沈隽走去。尚未来到两人跟前,他便勃然大怒道:“这是怎么回事?!”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宣武场杀人?!”他横眉冷竖,怒不可遏,大声疾呼,“来人!马上进林搜查!绝不能让杀害沈二郎君的凶手跑掉!”

  搂着沈凤璋下马的沈隽不易察觉地眉毛一挑,心中轻呵一声。

  除了率先走过来的赵渊穆,其他郎君甚至原先待在长廊中的女郎们也都纷纷围过来。沈湘珮原先走在后边,并未看清跟着南阳公主一道回来的是谁。此刻,隔着人群听到赵渊穆响亮的“沈二郎君”四个字,她猛地一愣。

  挡在她前边的郎君女郎不约而同往两边站,替她让出一条道来。

  沈湘珮深吸一口气,快步向前,藏在衣袖中的纤纤玉手紧紧捏拳,心跳得极快,一口气似乎憋在胸口,想看又不敢看。

  赵渊穆从余光里瞥见沈湘珮快步走来,脸上连忙摆出哀戚之色,转身朝沈湘珮,用低柔叹息的声音,缓缓开口,“二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

  沈湘珮猛地趔趄了一下,面白如纸,红唇失色。二兄,真的去了?她要如何,向祖母交代?

  “谁死了?!阿容儿,你在瞎说些什么?!”南阳公主脸色一变,声音不快。她恼怒地瞪了胡说八道的皇弟,冲着身边没有眼色的侍卫怒道:“还不快去宣御医!去请擅长外伤的御医!”

  “沈凤璋没死?!”赵渊穆猛然转身,桃花眼睁得巨大,脸上满是愕然,“怎么可能?!她怎么可能没死?!”

  赵渊穆看起来倒是很想她死。而且他这言辞,让人不得不怀疑今天的刺杀是否和他有关。沈凤璋若有所思地瞥了眼赵渊穆,挣脱沈隽的搀扶,顶着一身血以及一支箭,走到赵渊穆跟前。她步伐虽缓,但行走时的姿态却依旧十分端方雅致。

  “殿下误会了。微臣命大,那些贼人只伤到微臣后背,并无性命之忧。”忍着后背上的剧痛,沈凤璋用力咬了下舌尖,控制着说话的声音不要发颤。她甚至朝赵渊穆抬唇微微一笑。

  哪怕是过分苍白的脸色,都未曾减淡这笑的好看。

  皎皎如明月,看得南阳公主眼神一痴。

  然而这笑看在赵渊穆眼中,却是赤/裸/裸地嘲讽!他胸口剧烈起伏,嘴唇一抖一抖,眼角微微抽搐,任谁都能看出他的不对劲。

  “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赵渊穆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沈二郎君运气可真好。”

  想到自己先前信誓旦旦,就算沈凤璋运气再好,他也能杀了沈凤璋。赵渊穆只觉一股铁锈味从喉咙深处泛上来。他硬生生把涌到口中的鲜血吞咽下去。那令人作呕的腥味深深烙在他唇舌上,令他对沈凤璋的恨意又上了一层楼。

  南阳公主奇怪地看了赵渊穆一眼,转向沈凤璋时,娇艳若牡丹的容貌中带上一丝柔意与歉意,“委屈沈二郎君稍作忍耐,御医马上就到。请沈二郎君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这次伤害沈二郎君的凶手,还沈二郎君一个公道!”

  沈凤璋欲朝南阳公主行礼,然而刚摆出姿势,便立刻被南阳公主制止住。

  “沈二郎君有伤在身,无需多礼!”

  “多谢南阳公主。”沈凤璋顺势起身,看着南阳公主开口道:“南阳公主的好意微臣心领了,不过区区小伤无需劳烦御医。”作为现代人,沈凤璋说话时习惯上会直视对方眼睛。平时根据情况她会特意调整克制,然而这回后背的剧痛让她一时忘了这件事。

  作为身份尊贵的皇家公主,南阳公主丝毫不觉得沈凤璋说话时直视她的行为冒犯到了她。她望着沈凤璋那双形状漂亮,如同墨玉一般深黑又清润的眼眸,心里止不住欢喜,甚至有种只想一直这样看着她,听她讲下去的冲动。

  不过,在听清沈凤璋说话的内容后,南阳公主瞬间反应过来,“不行!这绝对不行!”

  “沈二郎君是在宣武马场受的伤,这次赛马比试也是我向皇弟提议的。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怎么能让沈二郎君自己回家请医师呢?”南阳公主菱唇含笑,朝沈凤璋分外真诚地开口,“更何况,御医的医术更加精湛一些,还望沈二郎君不要推辞。”

  沈凤璋心里苦笑,她当然知道御医医术更加精湛,但以她的自身情况,怎么敢让宫中御医为她医治。说实话,南阳公主的热情实在超过她的想象。

  想了想,沈凤璋眉间显露一丝愁意,做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轻叹一声。

  “沈二郎君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南阳公主着急起来,立马冲着侍卫们喊道:“御医呢?!御医人怎么还没来?!”

  能和赵渊穆相处融洽,南阳公主脾气也不怎么好。见御医还没来,她当即脸色一变,就想发火。

  一道清越的嗓音打断南阳公主的火气。

  “公主殿下。”沈凤璋轻声道。

  周围围观的郎君女郎中,有许多都见识过南阳公主的脾气,完全像个炮仗,一不顺心就勃然大怒。而且南阳公主发火时,谁去劝都会被牵连进去。

  他们等着沈凤璋被南阳公主训。

  谁料,往日里脾气火爆,像朵火云的南阳公主,听到沈凤璋的声音,却霎时收敛了眉眼间的怒意,如同娇羞的牡丹一般,看得其他人一愣。

  倒是沈凤璋,因为对南阳公主了解不多,未曾察觉南阳公主的反常。她在心里点点头,南阳公主性格倒是不错,爽朗大气又不显得刁蛮。

  “沈二郎君,有话请讲。”南阳公主放柔声音,凝视着沈凤璋的眼眸。

  沈凤璋轻咳一声,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一般,缓缓道:“其实,微臣推辞御医也还有其他原因。”她稍稍一顿,在南阳公主的注视下,继续说道:“当年家父急病过世,从那以后微臣便对医师心生——”她看着南阳公主,轻声吐露抗拒二字。

  仿佛过了最大的那个坎,之后的话就显得好说起来。沈凤璋轻轻摇头,加快语速,“微臣家中花了好久功夫,才让微臣接受一位熟悉的医师。”她看着南阳公主,脸上露出苦笑,“公主的好意,微臣全都知晓,只是事出有因,实在不得不辜负公主的好意了。还请公主不要介意。”

  南阳公主一直以来都不喜欢文文弱弱的书生,然而此刻,看着沈隽那张苍白中显出病弱,一双乌黑的眼眸却分外清亮的脸庞时,顿时惊觉她不是讨厌文弱,只是讨厌其他人而已。

  “无妨无妨。”南阳公主满心怜惜,连忙道:“沈二郎君既然情况特殊,我当然不会介意。”她转身,朝侍卫们吩咐道:“来人,快去备马车!送沈二郎君回府!另外——”南阳公主看向已经跑过来扶住沈凤璋的沈家仆从,“快去请沈二郎君惯用的那个医师到府上准备!”

  沈凤璋见状,心里松了口气。

  刘媪目送沈家人离开,脸上神情一肃,也匆匆忙忙转身朝殷贵妃宫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的更新也在零点~

  顺便再宣传一下我的古言预收《除了好看,一无是处》

  鹿呦做了十五年太守千金,被重生归来的真千金赶出家门,流落山村。

  暴雨倾盆,洪水泛滥。村头河里冲来一个男人,残废哑巴还傻,除了脸好看,一无是处。

  脸好看就够了,鹿呦蹲在男人面前,摸着他的头,笑眯眯,“我养你呀。”

  高彻从云端跌落泥潭,生不如死,一蹶不振。偏偏有个傻姑娘一次又一次靠近他要养他。他次次退让,退无可退,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将她压进怀里。

  --

  许多年后,有人问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为何能从泥潭里重新爬起。

  玄服冕冠的天子眉眼柔和,因为他的傻姑娘值得这天下最好的。

  【女主忠贞颜狗,男主曾经意气风发、年少轻狂,如今是个惨遭亲信背叛一蹶不振的丧逼。】

  【一句话简介:只要颜值还在,颜狗永不背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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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慕

  沉甸甸的心事压在刘媪心头, 直到回宫后,都未曾消散。

  富丽堂皇, 极尽奢华的宫殿里,殷贵妃斜躺在贵妃榻上,一双藕臂从宽大的银红衣袖中伸出来,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粉色珍珠。

  “你说你见到一个和谢皇后长相相似的少年?”

  刘媪点头,十分笃定,“夫人, 老奴肯定, 那个郎君的眉眼和谢皇后生得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殷贵妃把玩着粉珍珠,忆起当年的谢皇后, 那个极为聪慧的女子, 玩味一笑,“刘媪,你觉得当年那个孩子真的死了吗?”

  当年那场大火烧了整整一夜,照亮半个建康城。她还记得,皇宫上方的天空都被烧得通红,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第二天早上,宫人和侍卫们在废墟里拖出一大一小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宫里都说那就是谢皇后和大皇子, 谢皇后不忍大皇子在她这个奸妃手中受尽磋磨, 索性把大皇子也带走了。

  她却一直怀疑这样的说法。

  手中的粉珍珠光滑圆润, 但还是不及阿容儿刚刚出生时的肌/肤。十四年前,她生产完,躺在床上从宫婢怀中接过阿容儿, 小心翼翼触碰他的脸颊,看着他对自己咧嘴而笑,那一刻她就决心要把最好的都送给他,用性命去保护这个孩子。

  阿容儿哭一声,她急得心都快碎了,更遑论亲手伤害阿容儿。

  谢皇后,难道真舍得眼睁睁看着自己不过两岁的幼子在火海中烧成焦炭?

  刘媪听出殷贵妃话里的意思,她看着殷贵妃,迟疑着接下去道:“夫人,您的意思是谢皇后之子当年没死,而是被人偷偷救走了?难道说——”她脸上显出恍然之色,脱口而出,“老奴今日见到的就是谢皇后遗留的孩子?!”

  “不!”殷贵妃斩钉截铁,“谢皇后的孩子当然已经死了!而且死得干干净净,早就成为一抔黄土了!”

  她将手中的粉珍珠往地上一掷,如同随手扔掉一件垃圾一般。

  “他若是想从地下里爬上来,那就再死一次。”殷贵妃声音平缓,甚至带着几分轻松自在,脸上神情也依旧雍容华贵,然而正因如此,才令她看上去越发可怖,如同埋伏在暗处的毒蛇。

  与此同时,明光殿里的,也正在发生一场谈话。

  “父皇!你一定要派人好好查查今天那些弄伤沈家郎君的刺客!”

  当今至尊垂着头,双眉紧皱,盯着面前的双陆棋盘。他一边移动棋子,一边开口,“南阳,这件事孤已经交给你阿弟去查了。”他头也不抬,继续道:“南阳,你如此在意这名受伤的郎君,莫非他就是你这次相中的驸马?”

  南阳公主如牡丹一般娇艳的脸上闪过一丝羞涩,但很快这丝羞涩就被她抛到脑后。她坦坦荡荡承认道:“是,父皇。这位沈二郎君正是沈彦之沈老郡公的孙子,她父亲是刺史沈懿。虎父无犬子,沈二郎君为人也极为出色。”她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沈二郎君的身份非常合适。

  听到沈彦之三个字,当今至尊终于放下双陆棋,抬起头,脸上不由自主显出回忆和感叹之色,“是忠武公的孙子啊。”

  沈彦之的谥号便是忠武。这两个字,充分体现出当今至尊对沈彦之这一生的肯定。

  南阳公主提起沈彦之,一下子勾起当今至尊的回忆。当年建康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