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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十二月酒      更新:2023-07-17 02:44      字数:21199
  中烧,“沈大人, 就算身为廷尉,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抓人?!”

  沈凤璋唇角一翘, 在橘色火光映衬下,笑容里显出几分诡谲,“你想要证据?”她往上一抬,露出被宽大的衣袖遮掩住的手。

  在火光下如玉石一般莹润的手中抓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这本账本够不够?!”

  被沈凤璋的眼盯着,方内史只觉面上的肉如被刀锋剜过,生疼生疼。他死死盯着那本高高举起的册子,小腿微微哆嗦,“沈大人!”咽了口唾沫,他厉声大喊,“这本册子真假难辨,你难道凭它就想定我的罪?!”

  “方内史。”沈凤璋看着方内史,微微提声,“本官既然敢来抓人,自然还掌握了你受贿的赃物。”

  方内史颤抖的腿恢复正常,他冷睨沈凤璋,恢复气定神闲,斩钉截铁,“不可能!”他收到的所有财物都被他好好藏在府中,怎么可能落入沈凤璋手中。

  “有何不可能!”沈凤璋抬起右手,做了个招手的动作,身后卫兵们立刻鱼贯而入冲进方府中。“搜!找到大量金银财宝者,重重有赏!”

  “等等!”门边的侍从想要拦住卫兵,却被挤到一旁。

  差点也被推翻在地的方内史眼眶眦裂,怒目圆睁,“沈大人!你这是滥用职权!公报私仇!”

  “公报私仇?”沈凤璋轻笑一声,拉了下缰绳,带着骏马往前几步,走到方内史跟前。她坐在马上,微微俯身,抬起双手,精准地抓住方内史头上的黑纱笼冠。

  沈凤璋缓缓扶正方内史头上歪歪斜斜的黑纱笼冠。火光跃动之中,她周身的冷凝狠戾被脸上嚣张跋扈的笑瞬间冲淡。

  纯黑的眼眸紧盯着方内史,沈凤璋语气淡淡,出口的内容却格外猖狂,“你说对了。我——就是公报私仇。”

  方内史情不自禁倒退两步,差点被台阶绊倒,他望着沈凤璋,脸上满是惊骇,完全想不到沈凤璋会嚣张到这般地步!

  他捏紧拳头,胸口闷得像是塞了石头。

  张了几下嘴,方内史吐出一口浊气,怒声道“沈大人,今日一切,天一亮,本官都会向当今至尊如实禀报!”他不信沈凤璋能找到他藏得那么隐秘的密室。找不到赃物,他倒要看看沈凤璋如何收场!

  方内史等着看沈凤璋笑话。果然,没一会儿,卫兵们便纷纷来禀报没有找到可疑财物。

  “没有找到?”坐在马上的沈凤璋眼神一扫前院,执起马鞭冲前院中的花坛一指,“把那个花坛给我翻开来!”

  方内史脚下不稳,差点腿软倒下去。他靠着心口那口气,硬生生撑着自己,怒不可遏,“岂有此理!找不到赃物就想破坏我府中!沈凤璋,你不要欺人太甚!”

  沈凤璋根本不搭理狗急跳墙,口不择言的方内史,她冷眸,冲着卫兵们扬声命令道:“给我拆!”

  “住手!”

  “沈凤璋!本官一定要向当今至尊弹劾你!”

  方内史怒火攻心,气急败坏,然而无论他是威胁还是好言相劝,甚至表示只要沈凤璋离去,他可以既往不咎,都无法阻止卫兵们将花坛推翻,挖开。

  眼见无法阻止,方内史终于不再虚张声势,他不经意抬手擦掉眉梢上的汗珠,冲着身后的心腹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搬救兵。

  正在热火朝天拆花坛的卫兵们动作突然一顿。领头的卫兵队长立刻来报:“大人,发现一条密道!”

  沈凤璋长眉一扬,掷地有声吐出三个字,“继续挖!”

  她说完,转头看向方内史,似笑非笑,“方内史,好端端地在家里修个密室做什么?”

  方内史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滚落下来,他按耐住抬起袖子擦汗的冲动,试图向沈凤璋辩解。谁料沈凤璋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懒得理会方内史的理由。她不听方内史开口,便又转回头去。

  挖掘密室的卫兵们越挖越深,眼看就要开挖到他真正的秘密,方内史心口发颤,终于忍不住抬袖擦汗。

  还好还好,他已经派人去请上峰了。

  就在这个时候,被他给予厚望的心腹被两名卫兵挟制着,拖到院中。

  “砰!”两名卫兵将鼻青脸肿的侍从扔到地上,起身禀报,“启禀大人!属下在后门抓到一名想要溜出去的随从。”

  沈凤璋挥手示意卫兵们讲人带下去,她转头看向脸色惨白,再也绷不住的方内史,神情冷冽,“忘记通知方内史了,整座方府都已被我命人团团围住!”

  方怀胜再也坚持不住,扑通一声坐倒在地上。

  一箱箱宝贝从地道里被人抬出来,打开后哪怕是在夜间,依旧光芒四射。

  “来人!扶方大人起来看看清楚!”

  “证据确凿,方大人,你还有什么话想说?”沈凤璋转头看向方内史,唇边笑意再现,然而那笑看在方怀胜眼中,却可怖似妖魔!

  他呆愣愣地看着那些珠宝金子,想到沈凤璋方才手中举着的册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他完了!

  ……

  沈凤璋封锁了方府大半个晚上,一直到后半夜,才有方府下人跑出来通风报信。

  庾思忠半夜被惊醒,披着外裳坐在堂中。从随从口中得知这件事后,他牢牢抓紧扶手,面色阴沉,似乎能滴出水来。

  虽然沈凤璋先前拒绝了他们的拉拢,但他万万没想到,沈凤璋竟会如此胆大妄为,突然朝方怀胜发难!

  方怀胜是他们的人,沈凤璋敢动方怀胜,显然是不把他们这群人放在眼中!

  “大人!求您救救我家郎主!”方家仆从边说,边不停叩头。

  庾思忠望着跪在堂中,涕泗横流的方家仆从,眼眸沉沉。沈凤璋这番举动,看似莽撞冲动,却偏偏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沈凤璋查到赃物,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他就算想保方怀胜也保不住。

  吐出一口浊气,庾思忠冲着方家仆从凝声,“回去告诉你家郎主,想活命,就想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件事不能再继续下去,此刻唯有断尾求生。舍弃方怀胜一人,保住其他人。

  第二日朝堂上,当沈凤璋禀报方怀胜方内史贪污受贿且证据确凿时,整个朝堂顿时氛围一变。

  许多人不约而同,不动声色地朝站在前头的庾思忠等寒门高官看去。

  方怀胜是他们的人,沈凤璋也算是寒门出身,现在是狗咬狗了?

  沐浴着众人的眼神,庾思忠等人却都老神在在,看不出半分焦躁不安。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

  龙椅上,当今至尊听着沈凤璋的禀报,得知昨夜从方怀胜府中搜出黄金十二箱,珠宝八箱,古董字画三箱后,气得一拍扶手,面色难看,“彻查!一定要彻查此事!”

  朝堂上群臣见状,急忙齐声道:“陛下息怒!”

  当今至尊喘了几口气,神情渐渐平缓下来。他看向站出来的沈凤璋,眉眼里带上柔和,“沈卿这回立下大功,孤重重有赏!”

  站在前头的阮渔覃是寒门一派另一位位高权重的领头人物。他不动声色,神情自然地将手里的象牙笏调换了双手握住的顺序。从左手在上,右手在下,交换成左手在下,右手在上。

  “陛下!”

  群臣之中,御史大夫往前一步,敛容正色,“陛下,沈廷尉虽然立下大功,但沈大人未曾领召令,私自带人抄方家,逮捕方内史,实属僭越之举!”

  朝堂上回荡着御史大夫响亮的声音,“此举实在不妥,还请陛下定夺!”

  一时间满朝寂静。

  众人都神情肃穆,惟有被弹劾的对象沈凤璋本人却面不改色,丝毫不着急。

  高坐在龙椅上的当今至尊凝视着御史大夫,半晌,脸上的凝滞忽然散开。

  “是孤允许沈卿事若从急,无需禀报孤,可自行定夺,先斩后奏。”

  当今至尊此言一出,哪怕是先前觉得沈凤璋和方怀胜狗咬狗的那些人,也都明白了。

  沈凤璋这是在帮当今至尊做事!

  当今至尊不仅为沈凤璋的行为附上正当理由,更是不轻不重地训斥了御史大夫两句。

  原先蠢蠢欲动,想要弹劾沈凤璋公报私仇的官员,见状纷纷按耐住心思。

  沈凤璋现在已经是当今至尊面前的红人了!

  这个念头在看到下朝后,当今至尊特地把沈凤璋留下来时,浮现在越来越多人心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白天租房去了,回来比我想的晚。本来想双更合一,看样子来不及。第一更,下一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有点晚,别等了,明天早上起来看吧。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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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厌弃【第二更】

  明光殿里, 当今至尊正在重新听沈凤璋详细汇报昨夜情况。

  听到精彩处, 他不仅抚掌叫好, 听到沈凤璋他们从密室里挖出那么多财宝,当今至尊又忍不住低叹一声。

  大多数世家弟子都不缺金银财宝等身外之物。相比之下, 他提拔的那些寒士就容易贪污受贿。贪的钱多了, 胃口被养大,自己的小心思就越来越多,不再如最初那样一心向着朝廷,对他忠心耿耿了。

  把那点惆怅暂时抛到脑后,当今至尊看着沈凤璋,脸上满是满意之色。再开口时, 他甚至都没有用沈卿、凤卿这些个称呼,而是如同喊子侄一样。

  “阿璋,来陪孤下一盘双陆。”

  沈凤璋欣然接受。

  两人在棋盘两端落座。当今至尊一边投骰子, 一边向沈凤璋询问一些细节。

  “你拿出来的那本册子,真记录了方怀胜受贿情况?”

  沈凤璋手中推动棋子往前移, 口中淡笑着说道:“陛下,册子是真是假不重要。只要方怀胜以为有这么一本册子就够了。”

  当今至尊一愣, 显然没想到沈凤璋竟然会这么大胆, 做出这种事来。但回过神来后,他想着方怀胜自己吓自己, 被一本假册子吓得提心吊胆,忍不住放声大笑。

  “阿璋,你做事可真是……”当今至尊摇摇头, 声音里还残留着笑意,“比你阿父还喜欢剑走偏锋。”

  沈凤璋淡淡一笑,虽然册子是假,但她早就知道方怀胜是真受贿。

  将黑棋往前推,当今至尊又想起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方怀胜把赃物全都藏在花坛下面的密室里?”按沈凤璋当时的情况,她可不像是误打误撞。

  “实际上是方怀胜自己告诉微臣的。”

  “哦?”当今至尊被彻底激起好奇心。

  “微臣当时拿出册子,威胁方怀胜掌握了他受贿的赃物时,他下意识往花坛看了眼。之后微臣命人搜查全府,他各处都看,唯独不往花坛上瞥一眼。微臣当时就觉得,这个花坛也许有猫腻。”

  当今至尊投掷骰子的手一顿。听了沈凤璋的话,他微微有些感慨。沈凤璋说得轻巧,但当时是深夜,哪怕有火把照明,依旧十分昏暗。沈凤璋能在这种情况下,发现方怀胜细微的眼神变化,实属不易。

  实际上,沈凤璋所言的证据,都是她在知晓答案的基础上倒推出来的。

  她早就知晓方怀胜藏受贿物品的密室是花坛,才会注意到方怀胜对花坛的细小眼神变化。

  原著中,曾提到男主登基后,雷厉风行,大刀阔斧治理朝堂。其中举措之一就是清理贪官污吏。方怀胜正是被男主清理的官员。书中提到他喜欢囤积金子、珠宝等,哪怕生活简朴平凡,但只要想到他藏起来的金子,方怀胜就能生出无边快乐。

  里,男主命人抄方怀胜家后,找到的金银财宝比现在多了整整一倍!

  当今至尊不再纠缠此事。他一边下棋,一边叮嘱沈凤璋一定要彻查此事,将方怀胜背后之人一道查出来!来他个敲山震虎,好好敲打敲打这些寒门仕子。

  “陛下放心,臣定当竭尽全力,绝不负陛下所托。”

  接手这个任务后,沈凤璋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如何着手调查。随便想想都知道,方怀胜敢在天子脚下,搜刮如此多财物,肯定背后有人在给他撑腰。原著里对这些人的身份虽然只简单的提了一句,但沈凤璋能够猜出这些人都有谁。

  问题在于,对付这些人,她不可能再像对付方怀胜那样,诈他们。这些人可不会像方怀胜那样上当。

  目前的切入点自然是方怀胜,但方怀胜又死活不肯开口,一口咬定他背后无人指示,所有事都是他自己做下的。

  沈凤璋的调查一时陷入僵局。

  不知不觉间,半个月就过去了。沈凤璋在缓慢推进调查进度的同时,也迎来了她的生辰。

  七月十八,正是沈凤璋和沈湘珮的生辰。

  她和沈湘珮同日同时出生,据说前后只差了几分钟的时间。

  沈凤璋的生辰过得十分低调,她现在一心想办好差,也没什么心思大操大办。反倒是沈湘珮,精心策划了一场生辰宴。

  七月十九这天,沈凤璋从外面回府,刚靠近始兴郡公府就见到大批牛车都停在郡公府门口。她翻身下马往里走,丝竹之声不绝如缕,一直往她耳朵中灌。

  她这才想起今日正是是沈湘珮办生辰宴的日子。

  将缰绳交给迎上来的仆从。沈凤璋往后院里走去,路过府中花园里,正好看到男男女女诸多人在花园中欣赏歌舞,饮酒作乐。

  “阿佩,那个不是你兄长吗?”有人朝着沈湘珮轻声道。

  同样也在园中的郑家表弟郑沅廷,耳尖地听到这一声,急忙回头四处张望,正好对上沈凤璋的眼眸。他当即兴奋起来,朝沈凤璋招手。

  沈凤璋见状,索性走了过去。

  然而一走过去,她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在这群人中的待遇竟然比原主那时候还要差了。几乎所有人都对她避之不及,不肯多看她两眼,偶尔抬起头来看她,眼眸里也全是厌恶不屑之色。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沈凤璋眉头一挑,眼中玩味的笑一闪而过。

  和她待遇完全相反的是沈隽。

  沈凤璋看到人群中,除了一些自持身份,不屑与沈隽为伍的世家贵子,其他人对沈隽的态度大多都很好。一群人都在和沈隽谈论诗书。

  “阿兄,你怎么才回府?”郑沅廷不耐烦听其他人吟诗作对,径直跑到沈凤璋身边。他笑眯眯看着沈凤璋,“阿兄,我听说你最近办了好多大事,仔细说来让我听听呗。”

  郑沅廷骨子里也有些离经叛道,兄长父亲骂沈凤璋投机取巧,嚣张跋扈,横行霸道,品性不端,给当今至尊做佞臣,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却觉得凤璋表兄厉害极了。

  沈凤璋见他脸上当真没有半丝芥蒂,完全是真心实意想听她讲故事,眼中神色微微柔和了一些。

  不过,她的回答却是——“也没什么好说的。”

  沈凤璋在郑沅廷肩膀上拍了两下,与平时相比,话语里带了几分温和亲近,“快点回去吧。阿兄我还有事先走了。”为他好,还是别和她走得太近。

  她手腕一用力,将郑沅廷往人群里推了推。看着郑沅廷一离开她身边,立刻被郑家表妹拉走,沈凤璋轻轻撇了撇唇角,几丝轻蔑和不屑自然而来从中流露出来。

  沈凤璋原想既然过来了,顺便去找沈湘珮说声祝贺。然而见到围在沈湘珮身边的那些小娘子们个个厌恶地看着她,她索性绝了这个想法,直接转身离去。

  站在沈湘珮身旁的萧五娘见状,如释重负,“终于走了。”昔日因为沈凤璋洒脱的举止以及俊俏的容貌而心生好感的萧五娘,这会儿脸上满是嫌恶。

  谁人不知,沈凤璋会去查方内史身上就是因为方内史先前开罪了她,她想公报私仇而已!

  巧的是,方内史真犯下贪污受贿之事,被沈凤璋误打误撞抓个正着。

  然而沈凤璋闯入方家时,根本没有当今至尊召令,嚣张跋扈,罔顾法纪!

  偏偏当今至尊不知道被她灌了什么**汤,受她蒙蔽,以飞快的速度把她提拔成九卿之一的廷尉后,不仅没有降罪于她,反而替她辩解,保下沈凤璋,让她越发猖狂妄为!这段时间,多少人被她以查贪污之名折腾得战战兢兢。

  像这样小肚鸡肠,睚眦必报,滥用权柄,靠着讨好当今至尊得来权力,像疯狗一样肆意打击报复,手段狠辣无情之人,她当初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好!

  “是啊,阿佩,幸好你没叫你兄长过来。”说这话的世家贵女不经意间瞥到人群中的沈隽,补充道:“我说的是你二兄。”

  穿着一身娇嫩的鹅黄色衣裙,一看就是被娇宠长大的少女皱了皱眉头,“阿佩阿姊,实话跟你说。你今天的生辰宴,我本来都不想来。别说碰上你二兄,就是多看她一眼,我都觉得污了我的眼。”王十三娘小声嘟囔着,“要不是阿姊你平日对我不错,阿兄又决定过来。我是绝对不会踏进沈府一步。”

  沈湘珮面上保持着僵硬的笑容,心里却在滴血。她从小到大,花了多少工夫才保持住郡公府的好名声,结交这么多世家公子女郎,然而二兄只用不到两个月时间,就把这一切都毁了!

  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面上,沈湘珮还是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她朝几位手帕交,尤其是身份最特殊,需要她精心交好,维持关系的王十三娘道:“算了,别说这些了。我今日请了几名新到建康的乐伎过来。其中一人特别厉害。我让他们上来表演。”

  沈湘珮原意是想扯开先前的话题,谁料乐伎们一上来,反而让王十三娘陡然变了脸色。

  她猛地看向沈湘珮,眼神恨恨,“二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湘珮震惊地看着打头的那名乐伎,急忙转向王十三娘想要解释。然而王十三娘素来被娇宠长大,脾气并不好,这时候已经头一转,一跺脚,愤怒地朝沈湘珮低声喊道:“我会去告诉阿兄的!”

  她说完,快步离开,朝着人群中走去,面上带着愤愤之色,一心想找到王十二郎告状。

  “十三娘。十三娘!”

  沈湘珮看了眼打头那名乐伎,对方和王十三娘长得有五分相似,在换上和王十三娘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后,顿时像了七分。

  像王十三娘这样心气高的世家贵女,怎么可能容忍一名低贱的乐妓和自己长相相似,又穿同样的衣服。

  萧五娘难以言喻地看着那名乐伎,最终收回目光,朝着沈湘珮轻叹一声,“阿佩,你这回是彻底得罪王十三娘了。”

  她能看出来,沈湘珮这是被人算计了。然而这是沈家,沈湘珮从小长大的地方,以她的身份,谁能在这里算计她?她肯信阿佩被算计,王十三娘却不一定愿意信,愿意原谅阿佩。

  掌心刺破,一阵痛楚。沈湘珮当即命人将那几名乐妓带下去关起来,她则朝着王十三娘离开的方向追去,想要向王十三娘和十二郎解释。

  然而,她找了好久却都不曾在花园里找到王十二郎。

  她这才回想起来,十二郎虽然来了,但是她忙着交好世家贵女,照顾好十三娘,竟然好像没有在花园里见到他。他会去哪里呢?

  沈湘珮越来越心焦。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她心里浮现。她带着人往外走。

  终于,她遥遥看见王十二郎站在一片小湖边。心里一松,她刚想立马带人过去,忽然间脚步一顿,面色难看到极点。

  王十二郎往一旁走了两步,露出被遮挡住的人影。那身形,那穿着打扮,那样貌,俨然是二房的三娘子!

  他们两人居然独自在湖边相谈盛欢!

  作者有话要说: 廷尉是掌刑狱,管司法的最高长官。

  根据诏令﹐可以逮捕﹑囚禁和审判有罪的王室成员或大臣。

  甚至连律令都由廷尉管。

  阿璋升迁速度飞快,这就是做佞臣“奸”臣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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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提早离开的沈凤璋并不知晓沈湘珮终于撞破沈湘瑶和王十二郎的事。

  她离开花园的时候, 花园里的郎君贵女们正好在吟诗作对,令她意外的是, 二房的沈凤毓居然也参与其中。

  虽然只听到前半首诗, 但沈凤璋不得不承认她这个二房堂弟居然挺有文采,做的诗水平还不错。

  就是,她怎么觉得这半首诗有点熟悉, 似乎曾在哪里儿见过一样。

  沈凤璋带着人往景行院走去,途中望见江伏院的轮廓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沈凤毓方才那首诗,不正是原著中男主做过的诗吗?!

  跟在沈凤璋身后的刘温昌, 没想到郎主会突然停下脚步, 脸上甚至泛起莫测的微笑。

  “郎主?”他轻声开口。

  树上蝉声起起伏伏,夏日熏风吹过, 不仅没有凉意,反倒让人越发闷热。

  “无事。”沈凤璋摇摇头,继续往前走,只是心里不禁对沈湘瑶的举动感到惊叹佩服。她一边想着抱沈隽大腿, 一边又拿沈隽将来所做的诗文来替亲弟弟扬名,沈湘瑶这举动,可真是……无耻得让她惊叹。

  沈凤璋唇边笑意一直下不去,沈隽绝对想不到,小心讨好他的三娘子,背地里竟然这么坑他。

  一想到沈隽无意间吃了这么一个闷亏,沈凤璋实在忍不住想在心里对沈湘瑶说一声——做得好!

  事实上, 如果有办法,沈湘瑶也不想抄袭沈隽将来所做的诗文。

  但谁让未来这么多年里,称霸文坛,独占鳌头的就是沈隽呢?只有他才华横溢让所有人心服口服,他做的诗文,哪怕是与他政见不同的敌人,也不得不夸一声好。

  被沈湘珮撞破后,从小湖旁回到花园里的沈湘瑶耳中听着阿弟背出诗文,受到众人称赞,眼神却不易察觉往另一边的沈隽瞥去。

  见到沈隽神情自若,眉宇间不见丝毫困惑与异样之色,沈湘瑶终于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她现在给阿弟的都是沈隽好几年后才做出来的诗文,现在的沈隽肯定都还没想到这些。

  花园另一旁,沈隽被张四郎等人簇拥在中央。围在沈隽周围的人,大多都是性情较为纯粹,对文学、绘画一派虔诚之人。沈凤毓念诗的声音从不远处传入大家耳中,大家一时间都安静下来,认真地侧耳细听。

  沈凤毓一首咏怀的五言诗念完,沈隽身边人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沈隽强颜欢笑,“阿隽,你们沈家人可真厉害。”

  另一人长叹一口气,望了眼那边的沈凤毓,也转头朝沈隽笑着说道:“阿隽,你和你堂弟,是要联手称霸文坛了吗?”

  哪怕听到自己新作的诗文从他人口中念出来,沈隽仍旧面色如常,他甚至温和一笑,顺着众人的话,夸了沈凤毓几句。

  那首诗的手稿还压在他书房的镇纸下,他就奇怪了,怎么突然间这首诗就变成沈凤毓所做。谢勇手下卫队能够挡住殷贵妃的刺杀,难道还拦不住一个普通人?

  沈隽一边与友人们谈笑风生,畅聊文章趣事,一边感受着沈湘瑶自以为隐蔽的打量目光,联想起上次封官祝贺一事,心里冷冷一笑。

  沈湘瑶身上的古怪真是越来越多了。

  ……

  花园里的丝竹乐舞之声,飘飘荡荡也传到了静皎院中。

  看上去平静了许多的郑氏站在院中,听着外边飘来的乐声,仿若自言自语,又似在对一旁的郑媪开口,“今天是二娘举办的生辰宴吧。”

  “是的,二娘昨日生辰一过,也到十七了,该相看夫家了。”郑媪在一旁轻声道。

  “夫家。”郑氏呢喃一声,尽管知道虞氏肯定不会亏待唯一的女儿,但还是有些不甘心。若是她没有被关起来,就能亲自替二娘掌掌眼,看看合适的夫婿人选。

  变化的丝竹声打断郑氏想象。她眨了眨眼,凝视着院子左侧的篱笆墙,仿佛能够穿过这堵篱墙,一直看到花园中。也不知道二娘有没有看到她昨天命人送去的生辰礼,不知道二娘喜不喜欢。

  郑氏腿脚不好,平日里不喜站着。然而这会儿却在院中篱墙边从上午一直站到下午,不肯遗漏花园任何一点欢笑声,丝竹声,好像这样就能见到沈湘珮一样。

  随着日头西偏,花园里丝竹声已经消失许久。郑氏知晓今日的生辰宴定是已经结束了。她望了望被藤条缠绕的篱墙,刚想回屋,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

  那熟悉的脚步声让郑氏猛然回头。果然,不一会儿篱墙边显出二娘的面容。

  郑氏先是看到了沈湘珮微红的眼眶与晶莹的眼眸,下一秒惊愕地发现这么久不见,沈湘珮比起以往清减了许多!

  “二娘,怎么回事?!”郑氏扑到篱墙上,神情紧张。

  沈湘珮在见到沈湘瑶和王十二郎的亲近后,忍了一个下午。生辰宴结束后,回到自己的院子,见到郑姨娘送过来的生辰礼,她再也忍不住,满心委屈带着人就匆匆来了静皎院。

  她想向郑姨娘诉苦,以前她受了委屈来找郑姨娘,郑姨娘都会帮她。然而看到被篱墙挡住的郑氏,沈湘珮一腔诉苦之心瞬间被冷水浇灭。

  她从郑氏眼尾浮现的细纹,看到她略显清瘦的脸庞,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姨娘,无事。我就是来看看你。”

  “二娘,姨娘知道你肯定遇到事了。”郑氏脸色一肃,“你和姨娘说一说,姨娘帮你。”

  沈湘珮勉强露出笑容,朝郑氏宽慰一笑,“姨娘放心,我真没什么事。就是许久不见姨娘,见到姨娘有些激动。”她看着眼中满是温柔的郑氏,忍不住开口,“我不久前劝过二兄,二兄当时没有同意让姨娘您出来。不过你放心,我过几日会再去找二兄商量。”

  “别!”郑氏听到这话,神情一变,“千万不要!”

  沈湘珮被郑氏突如其来的尖利嗓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解地看着郑氏。

  察觉到自己失态,郑氏急忙调整神情,恢复温柔模样。她看着沈湘珮,柔声道:“二娘,先前的事,是我对不起阿璋。她心里生气是正常,你用不着替我去找二郎求情。”现在的沈凤璋可不是先前的沈凤璋,她如今手掌大权,万一被二娘惹烦了,轻而易举就能对付二娘。

  郑氏原先还想让沈湘珮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听到沈湘珮说要帮她去求情后,也不敢再留她。

  沈湘珮走后,郑氏脸上的温柔瞬间云消雨散。她站在篱墙边,凝望着外边空荡的小道,回忆着沈湘珮方才双眼通红,身形瘦削,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的模样,心疼得不行。

  虞氏是怎么回事?!好端端一个漂亮的小娘子,短短两个月功夫就变成现在这个模样了!受委屈不说,连人都瘦成这副模样了!

  郑氏憋着一肚子火气,剧烈喘息了两下,转向郑媪,让郑媪去找人打听一下,二娘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郑氏被关了大约有两个多月了,最近这段时间,院里的仆从已经不再如最开始那几天那样战战兢兢,害怕被沈凤璋查出来,撵出来。郑氏将大量的钱财撒出去,终于有了些收获,有几名仆从私底下偷偷在帮她办事。

  收到吩咐的郑媪转身,匆匆去找那几名被收买的仆从。郑氏站在院中,望着渐渐暗沉下去的天空,心头百感交集,一种焦灼萦绕在她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直到太阳彻底落山,郑媪去而复返,在她耳旁轻声禀报静皎院下仆向二娘子身边人打探出来的消息,郑氏胸口的那股郁气才终于缓缓吐出来。

  身旁的叶片被郑氏一把扯下,在掌心碾成一团,青色的汁液顺着指尖往下滴。郑氏怒到极致,脸上反而看不出什么怒色。

  “沈湘瑶!沈湘瑶!”她低声念叨着沈湘瑶的名字,低哑的嗓音在暮色中显出几分幽深可怖。区区一个二房的小娘子,竟然敢抢二娘喜欢的郎君,还敢在二娘的生辰宴上算计她!

  虽然郑媪只是把白日发生的事情转述了一遍。但郑氏一听就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能是虞氏和老夫人,也不会是如今的沈凤璋。只有二房的沈湘瑶有这个理由算计二娘开罪王十三娘!

  郑氏将掌心碎成一团的叶子投掷到一旁,她看着郑媪,眼神因为怒火而发亮,“姊姊,我一定要出去!我再不出去,二娘就要被人欺负死了!虞氏这个没本事的东西,当年就是个废物,如今年纪这么大了,一点长进都没有!”

  在最后一抹妖异的紫色晚霞映衬下,郑氏脸庞狰狞得颇为可怖。

  ……

  景行院里,沈凤璋望着跪在下首的静皎院仆从,神情颇为冷淡,“你说郑娘子想请我去静皎院?”

  埋着头,跪在下首的仆从感受着落在自己背上,冷冰冰没有丝毫感情,仿佛在看一件死物一般的目光,心里发颤,后悔不已。他怎么就一时财迷心窍,接下这趟差事呢。

  然而,哪怕他肠子都悔青了,在听到沈凤璋的问话时,仍旧只能忍着害怕,竭力稳着声音答道:“是的。郑娘子说有事想和郎主您商量。”

  郑氏能有什么事?她收回盯着仆从的目光,端起一旁的茶喝了口,淡声道:“回去告诉郑娘子,她什么都不用操心,只要待在院子里养好身体就行了。”

  “是是是!”仆从赶忙从地上起来,小心翼翼行礼告退。一出院子,他赶忙转身摸黑往静皎院跑去。

  真是晦气!都怪郑媪那个老婆子说得好听,说什么小郎君,不对,郎主和郑娘子感情深厚,郎主先前不过是一时气恼,消了气就会和郑娘子和好。呸!他现在就去告诉郑媪这个老婆子,别想着被放出去了,郎主甚至都不想见郑娘子!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信了郑媪的话。

  静皎院里,站在门后的郑氏听到仆从跟郑媪说沈凤璋不愿见她,终于忍不住从门后走出来,脸上无意间显出一丝焦灼之色,亲自朝仆从问道:“你跟小郎君说了我要说的事和二娘、小郎君两人有关,她都不肯来?!”

  虽然郑氏已经是彻底败落,看样子也不会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对上郑氏,仆从还是稍稍收敛了一些不客气的态度。他佯装出恭敬的模样,禀报郑氏,“是的,奴和郎主提了郑娘子要说的事和二娘、郎主有关,但郎主还是不甚在意,只让我来告诉娘子您,好好在院子里养病。”

  见到郎主,替郑娘子传完话,他就已经后悔了,哪里还敢火上浇油再提起郑娘子吩咐的事。不过,反正郑娘子出不去,又不知道他到底说没说。

  郑氏正是因为怕沈凤璋不愿见她,才让传话的仆从提起这事。然而她没想到,就算如此,沈凤璋也不肯来!

  沈凤璋是已经不把她手中的把柄看在眼里了吗?!

  郑氏是个狠得下心的,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果断除掉那两个产婆。她一见沈凤璋根本不在意她手中的把柄,以己度人,立刻就想到,沈凤璋是不是对她有新的安排!将她幽闭到死,或是——郑氏眉眼间显出厉色——或是直接除掉她!

  不行,沈凤璋若真是这个打算,她一定要抢在沈凤璋之前有所行动!

  如今的沈家,阴盛阳衰严重,府里一群女人,只有两个半年纪不大的小郎君。明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却各有心思。

  郡公府另一侧,二房的院子里,沈湘瑶一边打着扇,一边回想着白日里沈湘珮那张不敢置信的脸庞。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

  真没想到,上辈子那张傲气十足,目下无尘,满是清高的脸上,有朝一日竟然会显出崩溃之色。

  手中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晃着,扇不来半点凉风,沈湘瑶却从心里感到舒畅凉快。她微眯着眼,听婢女描述白日里沈湘珮将那几名乐伎带上来时,王十三娘以及沈湘珮的反应,樱唇不由往上翘。

  她微微摇头,真是太可惜了,那个时候她和王十二郎相谈盛欢,没能亲眼见到王十三娘和沈湘珮闹崩这一幕。以王十三娘的小气,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沈湘珮。

  替沈湘瑶捶腿的婢女继续轻声禀报:“二娘子当场就把那几名乐伎带下去关起来了。”

  关起来有什么用?沈湘瑶微微往后仰,斜靠在贵妃榻上,得意的笑容若隐若现。她这回做得非常巧妙,沈湘珮再怎么查,都只能查出这是一个巧合!

  她就是要沈湘珮吃这个哑巴亏!如此才能一点点消去她从上一世带来的心头之恨!

  想到上一世两人天差地别的境遇,沈湘瑶脸上笑意不知不觉间被恨意取代。

  跪在地上替她捶腿的婢女见状,微微地低下头,假装不曾看到三娘子古怪的神情。

  “阿姊!”

  屋外的喊声打断沈湘瑶的回忆。她看着推开门快步走进来的幼弟,脸上神情缓和下来,杏眼里的阴霾也全都散去,“阿毓,怎么了?”

  沈凤毓根本没有觉察出阿姊神情的变化。他比沈湘瑶小一岁,比沈凤璋等人小两岁,但平时行为表现却和他们差了好几岁不止,完全不似其他人那般早慧。

  以往的沈凤毓虽然是二房嫡子,但总有些腼腆,怯弱,不爱讲话,平时不是乖乖跟着娘亲,就是跟在沈湘瑶身后。最近这段时间,借着沈湘瑶给他的诗出了几次风头后,沈凤毓逐渐变得自信外向起来。

  “阿姊。”沈凤毓看着沈湘瑶的眼里满是期待,“阿姊,你之前给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湘瑶打断。

  挥退屋里的仆从后,沈湘瑶朝沈凤毓颔首,“说吧。你刚才想说什么?”

  沈凤毓眼巴巴地望着沈湘瑶,“阿姊,我想问,你之前给我的诗还有吗?”

  沈湘瑶打扇的动作一顿,她放下扇子,朝沈凤毓反问道:“我前两天给你的,你都用完了?”她三天前才给了他四首诗,让他留着生辰宴上用,这才几天,一首都不剩了?

  沈凤毓目光往旁边游移了一下,躲开沈湘瑶的视线,小声嗫嚅着解释道,“他们都想听我做诗。我都用完了。”生辰宴结束后,那些人又带他去了外面的茶社。他们跟茶社里的人介绍自己时,说他是神童,尤擅五言诗。茶社里的人都朝他笑,让他当场做一首。他就把两首诗都用掉了。

  沈湘瑶注视着又显出怯弱之色的幼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然而正是这样懦弱的阿毓,上辈子却站出来强硬反对阿娘把她嫁给屠户。

  “好了,不就是几首诗吗?”沈湘瑶佯装出毫不在意的模样。果然,沈凤毓见状,松了口气,重新期待地看着沈湘瑶。他期期艾艾,“阿姊,你能不能再做几个梦,再梦到几首诗?”

  沈湘瑶下榻,抽开床边暗格,取出几张纸。

  沈凤毓主动上前,惊喜地接过沈湘瑶手中的纸,发现正是他要的东西后,脸上绽开笑容。

  “东西我给你了,你别用得那么——”沈湘瑶话还没说完,就见沈凤毓抛下一句“多谢阿姊”后,匆匆往外跑去。

  望着沈凤毓离去的背影,沈湘瑶有些头疼。阿毓少年心性,根本耐不住性子藏不住,这样下去,她原先准备的诗要不了多久就会用完。而且沈凤璋升迁也太快。

  看来,她必须要尽快把沈凤璋弄下来,让阿毓继承爵位才行。

  ……

  沈凤璋并不知晓沈湘瑶的计划。她如今正一心一意查方怀胜的事。

  早在决心走上这一条路的时候,沈凤璋就知道她的名声绝对好不到哪儿。因此眼见着自己的名声一日差过一日,类似于飞扬跋扈、嚣张狂妄、公报私仇、奸佞之臣乃至于各种无中生有的脏水全都往她身上泼时,沈凤璋一点也不意外,甚至也毫不在意。

  然而,在各种各样凭空乱造的污蔑之中,有一条流言却传得格外有板有眼。

  明光殿里,当今至尊正在与沈凤璋下双陆。

  当今至尊看着坐在他对面,正垂眸凝神准备移动棋子的沈凤璋,仔仔细细打量着她脸上每一寸,从额角、眉梢一路望到下巴,正想继续往下打量,却见沈凤璋恰好抬起头来。

  “陛下,轮到您了。”沈凤璋朝当今至尊微微一笑,轻声催促道。

  喜爱双陆的当今至尊却没有急着投掷骰子,他看着沈凤璋,温声,“你就不问问孤,为何这么打量你?”

  沈凤璋神情自若,将这个问题重新抛了回去,“陛下若是想说,自然会说。”

  面对沈凤璋这种不甚恭敬的态度,当今至尊反而朗声大笑起来。他将手中的骰子放在一旁,温和的眼神笼罩住沈凤璋,如同对待喜爱的子侄辈一般,“阿璋,孤知道你不在乎名声,不过有些流言蜚语还是要澄清一下。”

  沈凤璋没想到当今至尊会说这样的话,她身体猛然绷紧,如同一张拉开的弓,搁在桌案上的手也瞬间僵了僵。自从听到一些针对她的,颇为可笑失真的流言后,她就不再命人汇报这些污蔑。当今至尊方才这般打量她,莫非有流言怀疑她的性别了?

  当今至尊没有察觉到沈凤璋极其细微的变化。他自顾自接下去说道:“前朝因为五石散酿成大祸,本朝立朝之处,太/祖就立下铁令,禁止吸食服用五石散,违令者严惩不贷!”他看向沈凤璋,“阿璋,最近有谣言说你服用五石散。孤方才仔细观察过你的面色,知晓这绝对是污蔑。但这个谣言传得沸沸扬扬,有理有据,五石散又和太/祖铁令有关,你该想个办法澄清一下。”

  他案头上已经摆着不下十本弹劾沈凤璋服用五石散的奏章了。

  沈凤璋紧绷的身体早在当今至尊提到五石散三个字时,便重新放松下来。她抬眸,朝当今至尊泰然一笑,语气镇定自若,“多谢陛下关心,臣会尽快澄清谣言,还自己一个清白。”

  当今至尊重新拾起一旁的骰子,脸上满是对沈凤璋的自信,“孤知道你的能耐。”

  虽然在宫里、面对当今至尊的时候,沈凤璋神情自若,似乎丝毫不把流言放在心上,但走出宫门后,她脸上笑意瞬间化为乌有,脸色沉下来。

  “刘温昌,你去查一查,有关我服用五石散这条谣言是怎么回事?”既然连当今至尊都主动来提醒她了,想必已经传得满城皆知。

  听到沈凤璋的话,刘温昌没有应声离去,反而神情严肃禀报道:“郎君,属下正要向您汇报此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准时!开心!

  放心,阿璋马上就要彻底收拾郑氏等人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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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真相

  离宫门不远处,沈凤璋正在听刘温昌禀报情况。

  “郎主, 属下已经查到, 散布谣言的真正指使者正是二房三娘子!”

  虽然沈凤璋让刘温昌等人不用理会那些流言蜚语, 但刘温昌仍命人留意着。在得知有人散布郎主服用五石散的谣言时,刘温昌当即心生警觉。

  五石散吃多了会令人冲动癫狂暴躁易怒,丧失理智。前朝覆灭的原因之一就是满朝文武都服用五石散,整个前朝上层都以服用五石散为潮流。

  他年幼时曾听父亲提起过当年太/祖禁绝五石散时的状况。

  卫兵们挨家挨户搜查五石散,无论是官宦人家还是普通富商, 全都一视同仁,毫不姑息。但凡违抗、私藏者,格杀勿论!

  成箱的五石散倒入火堆中,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 黑烟遮天蔽日,盘踞在上空久久不散。几天后落下的大雨,雨水里都带着黑色杂物。

  太/祖铁令在前,刘温昌一得知有人将郎主和五石散扯上联系,不敢掉以轻心,立刻命人去调查此事。

  出人意料, 最终调查出来散布谣言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二房的三娘子沈湘瑶。

  沈湘瑶为置郎主于死地,也是大费苦心。她故布疑云, 大费周章,绕了好几个圈散布谣言。如果按照她故意布置好的线索去查,查上许久都查不到她这个真正的幕后黑手身上。

  但郎主早在很久之前就吩咐他找人盯住三娘子。他当初不解郎主为何如此吩咐,如今看来, 郎主慧眼如炬,神机妙算,想必早就看出三娘子不是普通小娘子。

  从刘温昌那里知晓谣言是沈湘瑶散布的,沈凤璋并未觉得十分奇怪。从她最早毁掉沈湘珮的琴嫁祸自己,到想出毒计试图毁掉沈湘珮清白,再到她抢沈湘珮上一世夫君,一件件事,都能看出她重生后野心极大,又心肠歹毒没有底线。

  令沈凤璋微微惊讶的是,郑氏居然也在这事里掺和了一脚。

  据刘温昌说所言,郑氏一直以来都没有放弃收买静皎院的下人,这段时间动作格外大,她不知从哪里得知外间在传她服用禁药五石散的事,居然真让人弄来了几份五石散,正在想办法加到她平日的吃食中去。

  沈凤璋最佩服郑氏的一点就是她总能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弄来一些奇怪的药物。比如她给原主服用的,能够抑制原主发育的药丸,以及哪怕现在被关起来,也能找到路子弄来禁药五石散。

  刘温昌抬眸,看向一脸沉思的沈凤璋,主动请命,“郎主,不如让属下带人去搜查郑氏的院子。”

  沈凤璋明白刘温昌的意思。郑氏既然还没得手,那些五石散肯定还在静皎院中。一旦她带人从静皎院里搜出五石散,就能借此让郑氏彻底翻不了身。

  落日昏黄的余晖中,沈凤璋神情淡淡,沉吟片刻。她没有接刘温昌的话,而是缓缓开口道:“我记得那两个产婆早就在庄子上了吧?”

  刘温昌没想到沈凤璋会突然提起两个产婆,他赶紧道:“启禀郎主,那两个产婆已经在庄子上呆了许久了。”这段时间郎主一直在忙其他大事,无暇顾及那两个产婆。

  他看着沈凤璋在余晖中显出几分森严的脸庞,试探着开口:“郎君是想彻底揭穿郑娘子的阴谋?”

  沈凤璋摇摇头,“回府后,你把那两名产婆带来,我自有用意。”

  坐在回府的牛车上,沈凤璋掀起帷幔,凝视着西天渐渐下沉最终消失在黑暗中的余霞,眼眸深处一片冰冷。

  回府后,用过晚膳,沈凤璋在书房里见到了两名产婆。

  两人似乎早已预料到有这么一天,脸上惶恐不安之中都夹杂着如释重负。

  “你们就是当年替府里接生的产婆?”沈凤璋眼眸沉沉,盯着跪在地上的一矮一胖两个老婆子。

  “是是,正是小人。”那名胖一些的产婆赶忙回答。另一名又小又瘦的产婆慢了一拍,连忙点头。

  沈凤璋坐在上首,收回了目光,拿起一旁摆着的玉如意把玩着,漫不经心开口道:“既然是当年的产婆,那总该知晓当年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到这个话题,两名产婆一时都沉默起来,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来。

  书房里烛火摇曳,橙黄的火光落在沈凤璋手中的玉如意上,映照出明亮的光芒。沈凤璋盯着手中的玉如意,声音淡淡,却带着如山岳海浪一般的压力,“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书房里空气一时凝滞,两名产婆跪在地上,只觉背上像是泰山压住一般,四肢发软,喘不过气来。

  “小人,小人——”

  产婆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凤璋淡声打断。

  “既然两名产婆不知道,那留着人也没有用处。”她朝着刘温昌吩咐道:“把她们带下去处理了。”

  两名犹犹豫豫支支吾吾的产婆顿时慌了神。

  “不不不。我知道我知道。”又瘦又小的产婆急忙开口。

  沈凤璋搁下玉如意,蓦地转头看向那名产婆,眼神锐利凶狠,仿佛从远古奔来,吞天食地的猛兽。

  “既然知道,那就是不肯说了?!”

  两名产婆被沈凤璋突如其来的发难骇得瘫倒在地上,脸色煞白,六神无主。其中那名瘦产婆更是手脚发颤。一摊浅黄色的水迹从她身下逐渐蔓延开去。瘦产婆一脸茫然,仿佛彻底傻了一般。

  胖产婆反应过来,连忙重新跪好,不住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什么都说,什么都说。”

  沈凤璋朝刘温昌招了招手,在他耳旁低语了几句。

  刘温昌把尿裤子的瘦产婆带下去。外面的仆从进来收拾干净书房后,又重新退出来。一时间,书房里只剩下沈凤璋和瑟瑟发抖,害怕不已的胖产婆。

  沈凤璋如寒霜覆雪的眼眸静静盯着胖产婆,口中不置一词。

  无边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胖产婆抖得跟筛子似的,终于忍不住崩溃着嚎叫起来,“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她涕泗横流,一边磕头,一边哭着喊着说出当年真相。

  ……

  刘温昌走进来的时候,看到满身狼狈的产婆跪在地上不停抽噎,而郎主独自站在窗口,微微仰头望着外边苍茫昏沉的天空。

  “郎主?”他轻轻喊了一声。

  硕大圆亮的明月填满窗口,清冷的月华如水一般落在窗边少年郎君肩上,如同凝了一层白霜。听到声音的郎主转过身来,脸上的表情比以往更加淡漠冰凉。

  沈凤璋朝刘温昌颔首,“怎么样?”

  刘温昌上前一步,在沈凤璋耳旁轻声将另一名产婆的供词转述给沈凤璋。

  沈凤璋面无表情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刘温昌不知道沈凤璋想怎么做。他看着沈凤璋重新转过身,静默无言望着天空中那轮皎皎月轮。

  半晌,沈凤璋才又转回来,朝着刘温昌轻声吩咐了几句。

  刘温昌领命而去,顺道带走她计划中关键一环——知道真相的产婆。

  书房里只剩下沈凤璋一个人。她走近挂着长弓刀剑的那面墙前,摘下那柄嵌满琥珀碧玺的匕首。看似华而不实的匕首,取下鞘后,却寒光闪烁。

  银霜似的月华从窗外照进来,落在沈凤璋洁白如玉的手腕上。她执着匕首,面不改色心不跳,在手腕内侧轻轻划出一道半寸长的口子。

  清冷洁白的月光映照着渗出来的殷红鲜血,显出几分邪异。沈凤璋微微勾起的唇角,以亦显出几分诡谲。

  ……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沈府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暗流涌动。

  这日静皎院里,郑氏正在询问郑媪有没有找到把五石散放入沈凤璋饮食中的机会。

  “娘子,老奴已经拿到了后厨一名婆子的把柄,用不了多久就能让她把五石散放进二郎常用的补汤里。”

  郑氏点点头,脸上显出满意之色,眼眸亮到惊人,她仿佛已经看到沈凤璋被查出服用五石散后,身败名裂的惨状。只要沈凤璋失势,她自然能找到几乎东山再起,到时候,不管是二房的小贱人还是其他什么人,都别想再害二娘子!

  郑媪却没有郑氏那样高兴。她回想着自己听到的情况,欲言又止。

  “怎么了?”察觉到郑媪的迟疑,郑氏抬眸,开口问道。

  深吸一口气,郑媪咬了咬牙,“娘子,老奴从后厨那名婆子那里听到,郎君下午要见两个从外面来的婆子,那两个婆子似乎是郎君从庄子上接过来的,好像以前是做接生婆的。”她顿了顿,压低声音猜测道:“娘子,那两人会不会是那两个没死的产婆?”

  早在听到郑媪说沈凤璋要见两个婆子时,郑氏脸色就难看起来。听到郑媪说出她的猜测时,郑氏更是面色铁青,眼睛通红。

  郑氏脸上显出几分癫狂之色,“肯定是的!肯定是了!”好久之前,她就猜到沈凤璋肯定会去查身世,很显然时隔两个多月,她真的找到了当年那两个产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郑氏狠狠抓了把脸颊,长长的指甲在脸颊两侧留下数道红痕。她竟然忘了这件事,沈凤璋已经找到产婆,来不及了。

  “不!”还能挽救!

  郑氏突然冲到妆奁台前,在绣筐里拼命翻找起来。因为激动紧张急迫,她手一直在抖,哆嗦不停。

  “娘子!”郑媪没料到娘子会如此激动,她匆忙跑到郑氏身旁,刚想安抚她,却见她从绣筐里找出一把剪子。

  郑氏粗暴地捋起衣袖,在她手腕内侧,有一枚铜钱大小的红印胎记。她拿着剪子,眼神凶狠,狠狠朝着那块胎记刺下去!

  “娘子!”

  郑媪赶紧一把抓住差点刺到皮肉的剪子。对上郑氏那双通红的眼睛,郑媪脸色严厉肃穆,“娘子!您忘了吗?!您早在十七年前就把那个孩子身上的胎记剜掉了!”

  头脑发热,陷入癫狂的郑氏一时愣住,脸上的疯狂逐渐如潮水般退去。

  她眨了眨眼,显出几分疲倦,声音里却带着坚毅,“姊姊,你去正院请老夫人去景行院,就说想到沈凤璋以前服用过五石散。”

  “娘子你?”

  “我现在就去景行院!”去亲自把五石散放到景行院里!

  郑氏猛然睁大眼睛,大到有些可怖,“姊姊!快!一定要赶在沈凤璋见到那两个产婆之前!”说完,她丢下剪子,将藏好的五石散往袖子里一塞,快步朝门外走去。

  落后一步的郑媪盯着郑氏的背影,脸上显出惊疑之色。娘子的状态似乎不是很对,这个样子,有点像……

  “姊姊!”屋外传来郑氏焦急的声音,瞬间打断郑媪的思路。她急忙应了声是,匆匆追了出去。

  郑媪原以为静皎院外的仆从会牢牢拦着郑娘子,没想到被郑娘子狠狠训了几句后,竟然不敢再上前,全都退到了一旁。

  郑媪感到一丝莫名的古怪,然而她来不及细想,就见郑娘子已经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景行院走去。

  见状,她一咬牙,转头朝着正院跑去。

  郑氏快步走到景行院不远处,就迟疑着停下了步伐。她肯定不可能直接闯进去,她也不能被人看到,她必须想个办法,想想如何才能不动声色,不被人察觉进到景行院里。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期望再让沈凤璋把五石散混在食物里吃下去,她只想找个地方,把五石散藏过去,这样勉强也能达到她的目的。

  就在郑氏思索该如何进入景行院时,她忽然听见院中响起一道女声。

  “郎主让我领你们去收拾一下偏院。”

  “吱嘎”一声,景行院大门被打开。

  郑氏赶紧站到一旁的树丛后,注视着芳芷带人浩浩荡荡朝外走去。

  这可正是天赐良机!郑氏胸口燃起激动之情。在芳芷把所有人带出去后,郑氏急忙朝着景行院走去。

  如果是以前的郑氏,一定会对这个巧合感到奇怪,然而现在的她……

  一进景行院,郑氏小心翼翼往几间屋子里张望。她仔细瞧了瞧,发现正堂和卧房似乎都没人。只有书房窗口里能看到人影晃动。

  她松了口气,轻手轻脚走近卧房。果然没人!郑氏欣喜不已,将袖中的纸包塞到多宝阁花瓶里。

  塞完五石散,她刚想再找个地方塞另一份,眼神忽然瞥到正堂里放着的茶壶。郑氏脑中灵光乍现,匆匆解开另一个纸包,将五石散抖落到茶壶中。

  做完这一切,郑氏心头的焦急终于散去了一些。

  她深呼一口气,打算按照原路返回时,却听到一声瓷器被打碎的声音。

  声音正是从书房里传出来的。郑氏瞬间想到沈凤璋可能已经知晓真相了。她下意识朝书房往前两步,反应过来不对后,连忙打算离开。然而书房里的声音一下子吸住她的注意力。

  顾不上被发现,郑氏又小心往前凑了凑,将耳朵贴到门上。

  只隔了一门,产婆平稳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入郑氏耳中。

  “郎主您确实是郑娘子的孩子。”

  “当年郑娘子和虞夫人同时产下一女后,郑娘子想要调换她和虞夫人的孩子,但实际上郑娘子的举动全都被郎主您父亲看在眼中。郑娘子以为她换了孩子,其实两个孩子早已被沈郎主重新换回来。”

  产婆的声音如同闷雷,在郑娘子耳旁炸响。

  “所以,郎主您的身世并没有问题。您的生母就是郑娘子。”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书房外,郑娘子猛然倒退两步,撞上廊下的花盆。

  花盆倒下的声音骇了她一跳。郑氏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拖着一条残腿,一瘸一拐快速朝外逃去!

  书房里,两名产婆脸上远没有声音那般平静。她们满头大汗,面色苍白。

  听到外面撞翻东西的声音,两人不由自主哆嗦了一下,栖栖遑遑看向沈凤璋。

  沈凤璋也不像慌张震惊地失手砸碎茶盏的样子。她站在窗边,看着院外那道匆匆离去的身影,脸上带着莫测的笑。

  以她自己来说,她不介意简单粗暴直接把所有证据扔到郑氏脸上,抖出真相。

  然而,就算郑氏做出这般自私恶毒之事,她最严重的惩罚也不过是一死。

  在她看来,这样也太便宜郑氏了。她彻底毁掉了原主的一生!

  她不是心心念念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吗?她满足她。书房里,窗边,沈凤璋垂下眸,被遮掩住的眼眸深处是满满的令人害怕的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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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疤

  郑氏没有回静皎院, 她在半路找了个凉亭坐下。

  蛙声蝉鸣在四面八方响起, 吵得她心烦意乱。一只蛙跳入池里,激起小朵浪花, 一圈圈的涟漪朝周围荡开去。

  盯着那一圈圈的波纹, 郑氏脑中又响起方才听到的东西。

  “当年郑娘子和虞夫人同时产下一女后……实际上郑娘子的举动全都被郎主您父亲看在眼中……其实两个孩子早已被沈郎主重新换回来。”

  郑氏猛然打了个哆嗦。酷暑炎热, 她却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直通天灵盖。

  怎么可能?!当年那件事, 她做得如此隐秘,沈景猷怎么可能知晓!

  然而另有一个冰冷的女声在心底无情地响起。

  “对那个男人来说, 有什么不可能。”

  哪怕沈景猷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一想到他的手段,郑氏还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在他面前, 一切阴谋诡计似乎都无处遁形。

  但令郑氏不敢相信的是沈景猷如果早就发现这一切, 为什么不处罚她?如果沈景猷早就知道沈凤璋实际是个女孩,为何又放任她将沈凤璋谎报成男子身份,欺骗所有人?

  湖中的涟漪一点点消失,整片湖面又澄澈如镜。然而郑氏的心却怎么都无法冷静下来。

  以沈景猷那种冷酷无情,唯利是图的性格,他确实有可能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放纵她将女儿扮成郎君。

  二郎以往一直对她孝顺有加,孺慕敬爱,她先前认为这是她对二郎调/教的好,如同养狗一般。但仔细想想,二郎对她如此敬爱, 会不会也有母女血脉相连的缘故在里面?

  还有二娘。郑氏盯着镜子一般的湖面,湖面上慢慢浮现出沈湘珮的容颜。二娘长得和她一点都不像,她往日里还庆幸,二娘生得不像她像沈景猷,像老夫人,不会被人发现不对劲。

  然而现在,郑氏再想到沈湘珮的样貌,却感到一阵别扭。

  忽然一阵风吹来,从湖面划过,带来丝丝凉意。这丝丝凉爽钻进郑氏脑中,让她头脑一清。

  对了!她可以看看胎记!

  当年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手腕内侧有一个和她这个生母一样的朱红色胎记。她为绝后患,狠下心剜掉了那个胎记。她只要看看沈凤璋和二娘子谁手腕内侧有一道陈年旧疤就能判断到底谁才是她亲生的女儿!

  查看二娘手腕不难,难的是怎么查看沈凤璋的手腕。郑氏刚打算想个妥帖的办法,忽然忆起一件事——她不久前才把五石散藏到了沈凤璋院子里,并让郑媪去请老夫人来搜查景行院!

  “不行!”她得马上去阻止郑媪和老夫人才行!郑氏立马从凉亭里站起来,满脸着急,拖着残腿一瘸一拐朝景行院跑去。

  在她弄清楚到底谁才是她亲生女儿之前,沈凤璋绝不能出事。

  郑氏时间算得正好。她赶到景行院门口时,郑媪正带着老夫人从另一条路上走,也正好到景行院。

  郑氏剧烈喘息了两下,擦掉额角的汗,调整好呼吸,自觉看不出什么后,脸上带笑朝沈老夫人走过去。

  “阿家。”她恭敬地朝婆母喊了一声。

  沈老夫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眼角皱纹格外森冷,似乎在说“待会儿再跟你算账”!

  郑氏故意装作看不懂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