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8)
作者:藏姝      更新:2023-07-26 02:06      字数:21190
  略有粗糙的薄茧贴着他的脸颊肌肤,嘴唇动了动,“为什么不想听?”

  声音被手掌捂着, 传出来有些失真,沈时冕嘴唇开合间唇瓣刷过玄赢的手心,凉凉的气流带来一丝痒意,玄赢缩回手,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挂在沈时冕背上,耍赖,“就不想听他,一个字也不准说。”

  他蛮不讲理的姿态一向让沈时冕毫无办法,只好先放下沈情的事,专心应对贺云镇的灾难,“阿赢对诸天锁神阵有什么想法?”

  玄赢还挂在他背上,闻言便知沈时冕没抓着不放,也松了口气,好像更喜欢沈时冕了,越相处越满意,怎么早没觉得沈时冕这么好。

  他轻咳一声,“我对阵法没你了解,听你的意见。”

  离开了危险话题,玄赢又听话起来,沈时冕暗自摇头,暂时不与他计较,“诸天锁神阵的阵眼数目和布阵者相同,布阵者越多,阵眼就越多,因此诸天锁神的布阵者修为越高,数目越少就越牢不可破。”

  这个道理很好理解,与其用一堆乌合之众来布阵,导致阵眼数目太多,容易被找到个个击破,当然是每一个阵眼都用厉害的修士,贵精不贵多更强大。

  罗禅倒是很舍得,他和玄江门、凌霄阁对待剑魄的方法都不同,没有集中在一人身上,以至于承载剑魄的人在凄惨死去后,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个“容器”,而是散开放在几个人身上提升手下的修为,既能收买人心,又能提高己方实力。

  再用提升的实力不断搜集其余剑魄,如此便像滚雪球,罗禅的势力才强大到今天的地步。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想要集中剑魄的时候,现在的“临时容器”就会全废,这也是玄江门和凌霄阁不这么做的原因。

  玄赢叹了口气,还绕在沈时冕胸前的两只手互相捏了捏,发出清脆的声音,“走吧,会会他们。”

  说起来很久,其实他们的对话只是短短一会,一踏出原本有结界维持的别院,外界雾气更浓,和刚开始的白雾相比,现在的雾气中仿佛流动着淡淡的红色,玄赢嗅到了杀戮与鲜血的味道。

  白雾中跌跌撞撞地飞出一个陌生人,满面惊惶,玄赢作为剑修的直觉感应到了同类的气息,手一翻,小破飞剑出现在掌心,拦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本就如惊弓之鸟,突然撞见两个陌生人,更是如临大敌,手中灵剑指向他们,倒是没手抖,修为虽低还挺稳。

  根据诸天锁魂阵的特性,修为越高的人受影响越大,尤其是本身就杀孽太重的就更容易失去理智。

  玄赢和沈时冕打量了他片刻,刻意泻出一丝剑气,那人才稍微放松点,“剑修?”

  剑修对剑最为关注,随后他的目光就移到了玄赢手中的小破飞剑上,不由嘴角抽了抽。

  身为剑修,就算是刚入门的孩童,也不会用这么破烂的剑吧,这人是有多穷,想着他又去看沈时冕,可惜沈时冕没出剑,他看不出底细。

  玄赢面上表情挺懒散的,“有人追你?”

  那人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浓雾中又跑出几个身影,他顿时脸色沉郁,咬牙切齿,“该死的!”

  后来的几个人眼珠里浮出根根血丝,表情是怕里夹杂着疯狂,修为约在入境后期。

  先跑出来的那人咬咬牙,“两位,我是出云剑宗的何淼,既然同为剑修,此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何不联手?脱险后我出云剑宗绝不会亏待二位。”

  后来几人也察觉到了剑气,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都兴奋起来,多抓几个剑修,交出去换取离开贺云镇的机会的念头占据了他们的思维,顿时一拥而上。

  何淼急了,灵剑攻向后来的追杀者,但他的灵剑还未与对方的灵力接触,就见一道雪亮的剑芒从他身边闪过,劈向敌人,对面几人哼都没哼就被剑芒打晕过去。

  玄赢没有伤他们性命。

  何淼呆了呆,咽了口口水,没想到用着那么破的灵剑的人,竟有如此惊人的修为。

  愣神的功夫,玄赢已走到他面前,“这里的院落有结界,你进去躲一会吧。”

  何淼又愣愣点头,下意识道,“大恩大德……”

  玄赢却不听他说什么,时间紧迫,随手将何淼推入别院,就拉着沈时冕离开了。

  何淼背心已被冷汗浸透,死里逃生的感觉并不好,此刻进了结界,才感觉诸天锁神阵带来的如附骨之蛆般的阴冷感稍微被驱散了一些,烦躁嗜杀的感觉也被隔绝。

  随后他皱了皱眉,既然此处结界厉害,那两人又为何离开?想到某种可能,何淼的眼中隐隐有了希望。

  核舟中的几人看不到外界情况,灵器暂时隔离了诸天锁神阵的影响,几人面面相觑地站在甲板上。

  梁赋自然是担心的,还有些负罪感,“我们这样躲在里面,留着师兄和沈师弟独自面对是不是不太好。”

  贺长生就毫无负担,“出去也帮不上忙。”

  梁赋想起他的能耐,“你要不算算我们能不能闯过这一劫?”

  贺长生却摇头,“涉及我自身安危算不准。”

  玄真还是保持沉默,自从云暖阁里出来,他就基本没说什么话,梁赋怪不适应这样的二师兄的,小心翼翼问他,“二师兄,你到底为什么要对沈师弟下手?”

  玄真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避重就轻,“看他不顺眼,想教训教训他。”

  梁赋倒是没怀疑这个理由,“哎,何必呢,从前大师兄天天跟他对着干也就罢了,现在师兄都放下了,喜欢上了沈师弟,我们做师弟的何苦给他添乱?”

  玄江门与凌霄阁明面上还是同为仙门翘楚,在梁赋看来,玄赢和沈时冕在一起应当没什么问题,毕竟和陈清泉也就是个口头意向,算不上毁约,沈时冕的身份比陈清泉更适合,只不过从前他们两人不对盘罢了。

  玄真瞪他,“师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梁赋惊诧道,“他能有什么苦衷,大师兄不愿意的事,我还真没见过有谁能强迫他,除非是师尊逼他做的。”

  大师兄天不怕地不怕,也就师尊和他的娘亲能让他忌惮让步。

  无意中说出了真相的梁赋却没能点醒走入死胡同的玄真,他被师尊逼的这句话戳到痛处,“总之师兄不会和沈时冕在一起,这件事都怪我。”

  他一脸自责,梁赋一头雾水,暗自嘀咕,二师兄受的什么刺激,就因为这种莫名的理由跑去绑架沈师弟?

  梁赋愈发担忧,“二师兄,你是不是喜欢沈师弟?”

  他不得不开始想起贺长生随口说的话。

  玄真差点没被这句话气到伤势复发,却又不能解释内里的行为逻辑,无力地摆摆手否定这个说法,“你先别跟我说话。”

  他怕被梁赋一无所觉地气死。

  梁赋放下心,只要两位师兄不搞什么争抢一人的烂俗戏码,一切都不是问题。

  玄真轻抚了一下自己的芥子袋,表情里有些犹豫,他有能直接联系玄清子的紧急传讯符,但那是玄清子让他盯着玄赢防止玄赢离经叛道所用的,现在是遇到危险,而不是玄赢有异常,他便拿不定主意。

  手指摩挲片刻,他还是放开了芥子袋,对自己说,再看看情况,也许布阵的人找到想要的目标他们就能脱身了。

  外面的贺云镇上,大多数人都找了隐蔽的地方躲藏起来,只有一些定力差的或者本就嗜杀的人被诸天锁神勾起杀戮的欲|望,在四处寻找猎物。

  玄赢和沈时冕走得很近,沈时冕冷凉的手指扣着玄赢温热的手心,在越来越红的雾气中,玄赢恍惚觉得全世界就剩下他们彼此依靠,这种感觉也不赖。

  他们路过了云暖阁,原本光鲜亮丽的门庭,因为缺少了人气,变得萧瑟起来,但他们没有多看。

  一路行来,玄赢打晕了不少想要袭击他们的散修,让沈时冕可以专心地感应阵法中灵力的流转方向,好找到诸天锁神阵的阵眼,尽快解决这件事。

  红雾中掠过的剑气,像是初晨的阳光,劈散阴晦和邪气,明日剑诀是最为正气的剑诀,正如它的名字一般,明日永远充斥着希望。

  ——和玄赢相配极了,他是那种可以劈散一切黑暗的人。

  沈时冕一边寻找阵眼,剩下的心神都系在玄赢的身上,从前他见到玄赢出剑基本都是对着他,惊艳也有,但更多的,是被剑气所伤的愤怒与黯然。

  而现在他却可以以道侣的身份站在这个人身边,被接纳了。

  余光扫过尾指的红线,他们的手那么亲密地靠在一起,沈时冕嘴角勾起一个很轻的笑,望着天空的诸天锁神阵,眸色沉沉。

  玄赢救他那天,他站在深渊边缘,只差一点点就会万劫不复,但是本该在千里之外的玄赢忽然出现了,于是名为沈时冕的“人”勉强活了下来,被一根可笑的绳子吊着,如果玄赢放开他,他就会继续坠入那个深渊。

  所以,谁都不能来破坏这一切,求生,是人的本能。

  “继续向前。”沈时冕指挥着玄赢继续靠近阵眼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随着他们的前进,四周的雾气越来越浓。

  起初只是那种薄雾,视线也能穿透,后来就变成了浓稠的血雾,即使散开神识,也只能感知到周围很小的范围。

  “我有点烦躁,”玄赢忽然蹙眉开口,眼睛有点发红,“想杀人。”

  沈时冕捏了捏他的手,低于常人的体温带来一丝清明,“靠近阵眼的时候诸天锁神阵的影响会变大,你会有嗜血杀戮的欲|望是正常的,不要去想它,一旦开了杀戒,只会越来越嗜杀,最后沦为阵法的奴隶。”

  玄赢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一路上他都只是把人打晕,他深呼吸一口气,再一次侧头看了看沈时冕有些冷的脸,沈时冕的状况特殊,他不会被诸天锁神阵影响,谁能想到本来是救命维持的不生不死的状态,却误打误撞有了更好的作用。

  沈时冕忽然转过脸,把偷看的玄赢抓个正着,玄赢立刻撇开眼睛,不承认自己一路上都靠着沈时冕的存在感压抑内心的烦躁。

  玄赢是人不是神,诸天锁神阵自然不会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白色小珠在丹田内自发运转,引动剑魄碎片抵抗着血雾的侵蚀。

  但只要看一眼身边的人,那种杀戮的欲|望就会退却,内心被喜悦和满足占据,当你觉得幸福的时候,杀戮的吸引力自然就无限褪色。

  沈时冕眨了眨眼睛,空着的手抹去雾气在玄赢鬓角凝结的淡红色水滴,靠近玄赢的耳朵说,“我喜欢阿赢现在的表情,你的表情总是比你的言语更诚实。”

  玄赢有些被戳穿的恼羞成怒,刚刚的烦躁感进一步削弱了存在,他的眼神也愈发清明,隐约明白沈时冕是用这种方式帮他保持清醒,一时间不知道该谢谢他,还是该恼怒他。

  越来越红的雾气中,有谁的声音响起,“咦,居然能找到这里。”

  同时他们面前的红雾涌动,竟然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身影,“看来尊主要找的人就是你们了。”

  对方是布阵的四个初圣强者之一,沈时冕的阵法造诣真的很可怕,几乎是准确地以最快速度找到了阵眼。

  玄赢有一瞬间的疑惑,一直遵从沈蕴的意思努力修炼明日剑诀的沈时冕,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强的阵法与术法造诣,而且还瞒得很好,以至于玄赢一直以为他就是不错的水平。

  可现在看来对方于术阵的精通,岂止用不错两个字概括?

  明日剑诀有多难修炼没人比玄赢更清楚,他修炼至第四层耗费了多少心力,沈时冕也有三层的修为,这样就显得对方有些可怕了。

  不过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把精力放到眼前的人身上。

  守在阵眼的修士迟迟没有等到答复,冷哼一声,“乖乖束手就擒,我们就放过贺云镇。”

  玄赢骨子里的叛逆又冒出来,故意道,“贺云镇与我何干,我为什么要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牺牲性命?”

  那人噎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玄赢把无情的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又随意。

  “你们不是玄江门的剑修吗?玄江门自诩仙道第一剑派,他们的弟子遇到这种事却为了保全性命苟且偷生,传出去你也不用在修真界立足了,还不如乖乖跟我们走。”那人语气森然,透着成竹在胸的味道。

  玄赢心中一动,却见不远处浮现几个踉跄的身影,看样子是误闯来的散修。

  那人桀桀怪笑,“来得正好,你的豪言壮语可与这些道友再说一遍。”

  闯来的散修互相戒备着,他们眼中也有疯狂的风暴在积聚,但因为修为低微反而没有被诸天锁神阵影响太大,只是神情颇为烦躁,像堆满油的木桶,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燃烧爆裂。

  那人便毫不客气地提供了火星,“几位道友,我等布下诸天锁神阵只为抓眼前的玄江门弟子,本与你们无关,可惜他们不愿意发扬第一剑派的正道精神束手就擒,牺牲自我拯救全镇的人,只能为难你们继续呆在阵中了。”

  他的语气中满是猫戏老鼠的恶意,后来的散修有人脸色大变,显然是听过诸天锁神阵的凶名,都面色不善地盯住了玄赢和沈时冕。

  只有一个年纪小的少年露出迷茫之色,“诸天锁神阵是什么?”

  可惜没人有空回答他。

  玄赢握着小破飞剑,毫不在意,“不管当着谁,我玄赢敢做敢当,谁也别想逼我牺牲性命救不相干的人。”

  那些散修眼神更是凶狠,除了那个少年外,都向玄赢聚拢。

  沈时冕眼神冰冷,“可笑。”罪魁祸首当前,没人想着破阵手刃,只想抓住对方索要的东西来换取性命。

  少年张了张嘴,他也是这么想的,可是那几个人几乎失去理智,他修为太低,根本无力阻止,不由满面羞愧地咬紧了唇。

  玄赢根本没把这几个人放在心上,包围圈尚未形成,少年便看到惊鸿般的剑芒驱散红雾,凌厉可怕的剑势席卷向四周,一瞬间心跳都疯狂起来,近距离感受明日剑诀的剑势的惊艳,满心满眼都没有别的了。

  那几个试图围攻玄赢的散修全都被剑势震晕过去,少年也觉得有些腿软,久久缓不过气来。

  玄赢扫他一眼,驱动灵力将他推出去,少年的视线便再次被雾气占据,再看不见那两个面容俊美,气度卓绝的修士和诡异的红雾人影。

  红雾化成的人影沉默片刻,“呵呵,原来是口是心非,还说自己不愿救人,却连杀人都下不了手。”

  玄赢一派轻松的模样,笑道,“我开了杀戒岂不是如你所愿?”

  杀人才会让他失去理智,被杀戮的欲望所控,要是狂性大发,整个贺云镇都不够他杀的,到时才是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那人又桀桀怪笑起来,“看来还很清醒。”

  玄赢懒得与他废话,从芥子袋中取出了剩余的所有小破飞剑,御使它们环绕在四周。

  一时间空中被小破飞剑占据,密密麻麻,红雾人影不屑地扫过这些劣质破飞剑,嘲笑他,“堂堂玄江门如此穷酸,竟连一把像样的飞剑都买不起。”

  他倒是误打误撞戳到了玄赢的痛脚,如流水般消耗的财富和永远留不下的灵剑是心里永远的痛,他难道不想有一把趁手的神兵?

  玄赢不笑了,重新对沈时冕伸出手,头也不回道,“借我剑魄一用。”

  沈时冕意会,按住他腕上灵穴,玄赢的灵脉瞬间与沈时冕的魔脉相通,两人体内的剑魄和明日剑诀的剑气有了共鸣。

  有沈时冕做后盾,玄赢操控着上百小破飞剑挟着翻倍壮大的剑气齐齐斩向红雾的人影。

  只听一声惨叫,红雾人影溃散开来,玄赢的上百小破飞剑也因为明日剑诀的剑气过于霸道充盈而全部碎成了齑粉。

  红雾人影是布阵者的化身,他猝不及防的溃散也给布阵者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但因为诸天锁神阵的运转,其余三人的修为可以涌过来帮他恢复。

  片刻后,那声音又咬牙切齿地响起来,“小瞧了你们,玄江门把你们藏的真好。”

  玄赢眸中再无笑意,这么多小破飞剑一口气碎光了,他面上不显,却心疼极了,真的是一把都没了。

  他的芥子袋沈时冕翻过,望着玄赢空空如也的手,沈时冕福至心灵,瞬间就明白了他的心情——阿赢没有剑用了。

  尽管是这么严肃的氛围,沈时冕还是不免失笑,他自己的佩剑名叫敖渊,见此情景,毫不犹豫地将敖渊递到玄赢手里,“阿赢用这个吧。”

  玄赢握住敖渊,眼神有些古怪,他和沈时冕常常打架,哦不,切磋,自然也吃过敖渊不少亏,没想到敖渊还有被他握在手里的一天。

  玄赢想了想敖渊的身价,又看了看满眼纵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决定的沈时冕,顿觉烫手,万一这剑撑不住毁了,他又要背上一笔沉重的债务,不知道沈时冕看在他们目前是道侣的份上,会不会少吐两口血。

  那就……速战速决吧,争取敖渊落在他手中报废之前解决,以免沈时冕的珍贵灵剑步了玄赢曾经的宝贝灵剑们的后尘。

  此处阵眼中刚被打散了红雾化身的初圣修士忽然觉得换了一把剑的玄赢,气势更为可怕。

  章节目录 第 74 章

  一直以来, 玄赢都用的是廉价的小破飞剑, 他的明日剑诀足够霸道强大, 所以也不是非常强求神兵利器。

  即使是最廉价的剑, 也没有几人敢撄其锋芒。

  但这不代表一柄好剑没有用,起码敖渊这个等级的神兵对玄赢来说,绝对是如虎添翼的。

  玄赢握着敖渊,剑气再次开始凝聚, 上次的百道剑气粗暴地齐发打了守阵者一个措手不及, 对方再也不敢轻敌, 红雾化身不肯放出来, 只隐在阵法中观察,催动诸天锁神阵,伺机出手。

  来之前布阵的四人只当尊主大惊小怪, 捉一个破境的修士罢了,即使剑修的战斗力比同等级的都强悍, 出动四个初圣也实在过于谨慎, 何况还要布下诸天锁神。

  现在事实却证明尊主是对的,眼前的剑修, 绝不是破境那么简单。

  四人终于开始正视玄赢的实力, 诸天锁神阵更加凝实, 影响也更大。

  玄赢眸中隐隐发红,想杀戮,想撕裂的欲望逐渐强烈,就连想着沈时冕都渐渐不管用起来, 他的眼前逐渐出现玄清子的身影,更进一步诱发了他的杀意。

  慢慢的整个阵眼四周都仿佛被玄清子的身影所充斥,等玄赢凝神去看又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不耐烦被困在这种不太受控的境地中,一心想着快点解决,体内灵力运转,手中剑气盎然,不明来历的白色小珠在丹田中滴溜溜地转得更欢,玄赢只觉灵力运转更为顺畅,再次肯定小珠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守阵的四人似乎交流过了,不一会此处阵眼便换了一个人,玄赢的气势不断攀升,看起来是在蓄力,刚刚的百余道剑气未能攻破诸天锁神,他便要将剑气蓄积凝聚到一个点来作尝试。

  沈时冕的指尖则不断飘出一缕缕黑气,不着痕迹地融入四周的红雾中,因为每一缕都只有很细的小股,守阵者只当他是在做些无用的尝试。

  新的守阵者察觉到了魔气,发出嘲讽的声音,“难怪你不愿救贺云镇的无辜百姓,原来是与魔修勾结到一起,堂堂玄江门弟子,嘿嘿嘿……”

  玄赢脸上重新挂起漫不经心的笑容,“对啊,我就是和魔修勾结,有能耐你昭告天下,看看天下人信玄江门还是信布下诸天锁神的罗禅的人。”

  守阵者有一瞬间的静默,“你居然知道。”

  玄赢挑了一下眉,又听那个守阵者阴森森地继续说道,“既然如此,更不能放你出去了。”

  他们的目的是活捉玄赢,所以才以困为主,折腾到他筋疲力尽为止。

  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玄赢勉力维持着灵台的一点清明,听见沈时冕悄悄传音,“再坚持一盏茶的时间。”

  敖渊逐渐发出不堪重负的剑吟声,玄赢捏着它的指节用力得有些发白,不断地想着我赔不起敖渊的损失,以此来阻止自己的失控,表面上还要装作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给对方可乘之机。

  这里如今只有阵眼和他、沈时冕,万一他失控了,只会和沈时冕拼个两败俱伤,罗禅的人就会坐收渔利,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再伤害沈时冕。

  沈时冕则趁着玄赢吸引了对面全部的注意力,继续寻找诸天锁神阵此处阵眼的薄弱点。

  双方对峙着,不断有散修被布阵者引来,短短的时间里以玄赢和沈时冕为中心往外辐散的地上躺的全都是人,要不是玄赢一直强撑着保持理智,这些人都会成为诸天锁神阵的祭品。

  终于剑气攀升到了顶峰,明日剑诀原本就有愈战愈勇的特质,玄赢屏气凝神,保留着灵台的一丝清明,专心等着沈时冕的消息,终于那漫长得好像千百年的一盏茶时间过去,沈时冕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

  “阿赢,坤位,全力。”

  敖渊瞬间长吟,积蓄已久的剑气如长虹贯日被玄赢刺向坤位,剑气穿透的瞬间玄赢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不过那只是错觉罢了,只有身周越来越红的雾气翻涌起来,昭示了阵法受到的伤害。

  有四声闷哼和惨叫响起,守阵者也集体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一时再无余力来对付他们。

  像是最后的反扑,玄赢有短暂的晕眩,阵法的影响达到了顶峰,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很多个玄清子和其他的什么人,让他的杀意也攀到了极致,甚至想不顾一切与他们同归于尽。

  玄赢停滞在半空,喘着气,敖渊则不断震颤着,仿佛想要脱离玄赢的掌控。

  在混乱中,四周忽然安静了,只有沈时冕掠身上前搂住玄赢的腰,将他从空中摘下来,急促的呼吸拂过玄赢的耳畔,“阿赢,清醒点。”

  玄赢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眼前一片血红,心中升腾起暴戾与杀戮的欲望。

  沈时冕见他表情冷酷嗜血,神情陌生,一时被勾起曾经玄赢冷酷对待他的回忆,掐着玄赢腰的手指收紧,声音低沉,“快醒过来,不许再用这个表情看我。”

  玄赢的眼睛慢慢转向他,眸中一丝清明挣扎着闪过,凭本能喃喃道,“沈……时冕?”

  依靠这一点本能,他任由沈时冕把他禁锢在怀中。

  “是我,阿赢,你要杀了我吗?”

  玄赢脸上划过痛苦的神色,“不可以,不可以杀沈时冕,我要……保护阿冕。”

  沈时冕愣住了,玄赢是在混乱状态中说出的这句话,对他的震撼就比清醒时说更大,玄赢潜意识里想要保护他?

  明明玄赢曾经那么讨厌他,拒绝他的靠近,可是不仅顶着鸳鸯线的羞耻作用救他,意识混乱的时候却不排斥他的靠近,甚至本能要保护他,沈时冕的眼神凌厉起来,阿赢,你从前的样子是装的吗?

  他扳过玄赢的脸,仔细地审视这张脸上的表情,想从中找到答案,但玄赢几乎被诸天锁神阵的反扑影响到了极致,能控制住自己的杀戮心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沈时冕揽着他,眉间与鬓间也都被红雾沾染,让他的侧脸透出些许邪气,片刻后,他俯下头,咬住了玄赢的耳垂。

  玄赢在混乱中感觉不到痛,沈时冕直接咬破了他的耳垂,舌尖舔掉溢出的一滴鲜红的血珠,犬齿抵着伤口,丝丝缕缕的红色雾气被从那个细小的伤口吸出。

  随着红色雾气被吸出得越来越多,玄赢僵硬的躯体逐渐放松,眼中的红色也慢慢褪去。

  诸天锁神阵的阵眼受到巨大的伤害,整个阵法摇摇欲坠,溃散之前的反扑都反噬到了玄赢和布阵的四人身上。

  玄赢承受了最大的反噬,但他身边有个完全犯规的沈时冕,替他转移了反噬过来的力量,其他四个人都没那么好运,终于诸天锁神阵再也无法维持,溃散开来,笼罩贺云镇的红雾也开始逐渐消散,杀红眼的人们却没那么轻易停下,混乱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空中浮现出四个狼狈的人影,正是布下诸天锁神的四个初圣强者。

  他们却也因为阵法溃散的反噬只能停滞在那调息,凝重的眼神扫过旁若无人的玄赢和沈时冕,最初幻出红雾化身的那个愤怒开口,“魔修里竟有你这号人物!”

  到了这个地步,他当然也明白了,一直都是玄赢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真正找到阵法弱点的则是沈时冕,这两个人的配合堪称恐怖。

  另一个布阵者接口,“地点是沈情通知的,他可没说对方身边还有个精通阵法的人。”

  他们显然觉得自己被沈情坑了。

  沈时冕则一直埋头专心消除阵法对玄赢的影响,根本不搭理他们。

  双方都在疗伤,一时间保持了微妙的平衡,但看谁先调息好。

  良久,沈时冕方才抬起头,寒星般的眸子扫过那四个初圣修士,苍白的唇被玄赢的血染出一抹红,让他原本清冷的面容忽然邪异起来。

  明明沈时冕的修为不如那四个人,他们却同时感到了胆寒,就像刚刚面对玄赢那一剑的感觉,即使有诸天锁神阵的隔绝,也能体会到那种扑面而来不容喘息的惊艳和窒息感。

  修仙界有这样两个后起之秀,所有人却完全不知道。

  沈时冕的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复苏,伸出黑暗的爪牙,在缓缓将他们缠绕。

  幸好这种窒息感只是转瞬即逝,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量倏然降临,陌生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

  四位初圣强者大喜,转身向他躬身行礼,“恭迎尊主。”

  来人正是罗禅。

  沈时冕比他们先一步察觉到了罗禅的到来,身上的气息收敛,又重新垂眸去看怀中的玄赢。

  今天的情形,已经恶劣到了极致,刚刚尽全力打破诸天锁神阵,下一刻罗禅便亲至,沈时冕却很平静。

  罗禅打量着他们,沈时冕还有悠悠清醒的玄赢,眸中神色深沉。

  其中一个布阵者向他禀报,“尊主,这两人破了属下的诸天锁神阵,属下等反噬严重。”

  罗禅并不答话,那种沉重的威压笼罩了贺云镇,让人直面一个破圣强者的恐怖气息。

  作为当世最顶尖的修士之一,罗禅很少离开他的老巢,今日却亲身前来,可见他的重视,今日这关,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过去。

  玄赢倚靠着沈时冕,目中神色渐渐清醒,他也感觉到了罗禅恐怖的气息,不由攥紧了沈时冕的手腕。

  偌大的贺云镇,此处却只有他们两个互相扶携着,宛如两页孤舟,在罗禅的滔天威压中浮沉。

  罗禅审视着仍然剑气充盈尚未消散的玄赢,嘴角勾起残忍的笑,“明日剑诀,本尊有多少年没有见过它了。”

  玄赢不退不避地直视罗禅残忍的双目,自二十余年前在那个无名的小村子里,躲在球囊中听过罗禅与沈情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直面罗禅。

  罗禅自然不会认识他,别说当年罗禅并没见过他,就是见过,二十余年过去,玄赢早就不是当初的五岁娃娃,对方只是想要一个剑魄的完美容器,当年与沈情的交易没有达成的目的,如今在找一个也是一样。

  玄赢却永远忘不了,黑暗中那两个人恶魔般的交谈,轻松的几句话,毁掉了他们平静的人生。

  罗禅似乎因为终于找到目标而心情不错,并未直接出手抓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还有心情多说几句话,“你们出自玄江门?玄清子果然找到了完美容器,还藏的很好,本尊找了二十多年都没发现。”

  玄赢眸中有压抑的仇恨,但他没有发作,反而转脸看了眼沈时冕,沈时冕却也很平静,唇上血色未去,美得有些妖异。

  玄赢苦笑,“事情好像糟糕起来了,你怕吗?”

  沈时冕静静摇了摇头,“这都是可以预见的。”

  从云暖阁中,玄赢断了那个魔修一臂,却放走她开始,沈时冕就有心理准备了,玄赢是故意的,只是他们低估了自己的吸引力,对方来的太快手段也过于残忍,以至于来不及离开贺云镇,甚至罗禅也来得太快了。

  玄赢见他一点都不怕,不甘心地撇了一下嘴,转向罗禅,“你就是罗禅?”

  罗禅这才发现他们身上交融的剑气不止有玄赢的还有沈时冕的,玩味道,“本尊今日倒是好运,苦寻多年一无所获,一找便是两个,你们不是本尊的对手,跟本尊走吧,即使玄清子亲至本尊也不怕。”

  若是玄赢和沈时冕识时务,便该知道他们已是笼中之鸟,逃不出罗禅的掌心。

  玄赢忽然笑了,“罗禅,你知我们是谁?想带我们走也要考虑一下可能性。”

  罗禅皱了皱眉,“玄江门的弟子,剑魄容器罢了。”

  他的言语中只当他们是一起的,在他的认知中,玄清子与沈蕴的人绝不会走到一起,更不会如此亲密甚至为对方付出性命,完全没有想过他们分属于玄江门和凌霄阁。

  玄赢扯了扯嘴角,闭眼捏碎了一直藏在袖中的某样物件。

  霎时间,此处威压更重,有新的人影浮现。

  小小的贺云镇迎来了第二个破圣大圆满的强者——玄清子。

  百余年前天柱崩毁,所有修士境界跌落,升仙无门,玄清子、沈蕴、沈情、罗禅原本都是仙阶的强者,距离成仙只不过一步之遥,成仙之路骤然被斩断,他们心中的惊怒可想而知。

  境界跌落到破圣,再无寸进,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回到曾经的境界,尝过了呼风唤雨的滋味,哪怕权势未变,但百年千年,终有陨落的那一天。

  再强大的人也怕自己化骨成灰,越强大的人越是如此,谁不想永恒不灭,唯有成仙成神可以,偏偏唯一的道路也消逝,怎能不叫人疯狂。

  罗禅嘴角的笑容并未消失,凝视着突然出现的玄清子,“好久不见,玄掌门。”

  玄清子面容冷漠,对罗禅的话不为所动,他负手而立,一派仙风道骨,“罗禅尊主要对我的徒儿做些什么?”

  罗禅哈哈大笑,“徒儿,哈哈哈,本尊以为只有沈蕴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会做这种事,没想到你玄清子也会。”

  他说话并未收束声线,以至于玄赢和沈时冕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玄赢却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还残留着沈时冕咬破的伤口,嘟囔了一句属狗的吗沈时冕,才继续看玄清子和罗禅的好戏。

  沈时冕则更小心地将身上的魔修气息收敛起来,他本就灵魔同修,在秀山院掩藏了多年都没露馅,这件事并不困难。

  果然玄清子的注意力都被罗禅牵扯,并没多注意沈时冕,“罗禅,不必挑拨离间。”

  罗禅见他丝毫不慌,一时也有些意外,转而问玄赢和沈时冕,“两个娃娃,你们可知自己的存在是为了什么?”

  玄赢倒挺配合,“为什么?”

  罗禅察觉到一丝不妙,“你们只不过是剑魄碎片的容器,玄清子岂会真心待你们,总归是牺牲品。”

  玄赢眉梢扬了扬,“那又如何,师尊对我大恩大德,做个容器罢了,只要师尊需要,要我性命也无妨。”

  玄清子眸中露出满意之色,他看着玄赢长大,二十余年玄赢从来不曾忤逆他,就算有二心,也要顾虑他的娘亲姜潋的安危。

  罗禅被他的“大义凛然”噎住,对方自愿做容器送死,玄清子竟也不瞒着他,看起来真是感天动地的师徒情义呢,看的罗禅冷哼了一声。

  一时间威压更重,玄赢和沈时冕只觉喉间泛起腥甜。

  好在玄清子很快挡掉了这阵威压。

  罗禅挑拨不成,便打算强抢,多年来他修生养息,自信比玄清子维持得更好,罗刹海又是他的地盘,强龙不压地头蛇,今日大量剑魄碎片和完美容器送上门来,他断没有放弃的道理。

  两个破圣强者的气势互相试探着,碰撞着,在接触的边缘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地上有些人本来在苏醒的边缘,又被他们的气势震晕过去。

  眼见战斗一触即发,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两位这是何意?”

  此刻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人也出现了,正是宣称需要闭关半年的沈蕴。

  从外表看来,沈蕴的模样丝毫不像需要闭关的样子,更不像是沈时冕描述中那样不生不死修炼了邪术,面容依旧温和儒雅,像是最可靠的师尊与父亲。

  罗禅脸色变差,不屑地瞟了瞟玄清子,“你为了保住容器,连沈蕴都能叫来。”

  明明这两人面和心不和,却在这装什么同仇敌忾。

  玄清子依旧冷冷的,哼道,“本尊可没有能耐使唤沈掌门,他能过来,你不如问问他是为什么。”

  沈蕴面色仍旧温和,“罗禅尊主,劣徒顽劣,若有冒犯,希望尊主看在本座份上莫要与他计较。”

  罗禅皱了下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玄赢和沈时冕,这两人竟然真的分别是玄清子和沈蕴的徒弟,脸色不免古怪起来。

  玄清子和沈蕴的徒弟在一起了,这件事实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要不是那两个人在玩什么花样,就是两个年轻人自作主张?

  这可真是有趣极了。

  玄赢则悄悄问沈时冕,“你叫来的?”

  沈时冕无辜摇头,“他在闭关,我联络不上。”

  玄赢若有所思,莫非是跟着玄清子来的。

  有了沈蕴的加入,形势瞬间逆转,虽然沈蕴受伤,但罗禅并不知道,他以一敌二,再怎么狂妄也心知没有胜算。

  若要找沈情来,他又没有足够吸引沈情出手的筹码,当年村子里是有对方想要找的魔神血脉沈情才会出手。

  气氛愈发凝重起来,双方都有顾虑,一时间三人僵持在原地,玄赢和沈时冕反而没人在意了。

  玄赢看戏看得十分满足,不枉费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引来罗禅,甚至效果出乎了他的预料,就连闭关的沈蕴都到场。

  罗禅不甘心就此离开,嗤笑道,“本座只需一个容器,你们若是让出一个,本座自然不会纠缠。”

  玄清子冷冷道,“有了容器,难道不需要剑魄碎片?”

  这种鬼话谁也不会信。

  罗禅十分镇定,“搜集剑魄碎片那就各凭本事了。”

  沈蕴则一脸淡然,“我的爱徒不是容器,本座也绝不会将他视作容器。”

  语毕目光与沈时冕相触,温和而安抚地对他点了点头,沈时冕则垂下了眼睑。

  玄赢握住他的手腕,用温暖的体温传达着无声的安慰。

  沈蕴与玄清子似乎不同,对方没有像玄清子一样握着姜潋这个把柄,似乎是走了慈师的路线,若没有沈时冕说的他修炼邪术的事情,外表几乎看不出破绽。

  玄清子和沈蕴身周的灵力在凝聚,难得抛开成见隐隐有联手之势,无论如何,玄赢和沈时冕他们都不会容许落入罗禅之手。

  敌强我弱,罗禅再是不甘也只能接受现实,“既是今日两位都在,本座便不打扰你们师徒了。”

  罗禅被逼带着几个属下退走,玄清子和沈蕴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亲密相靠的玄赢和沈时冕身上。

  他们向来针锋相对的好徒弟,如今却看起来有些不太该有的情愫。

  玄清子对玄赢的效率很满意,离开秀山院的短短时日,玄赢就已经拿下了沈时冕,除了惹了些小麻烦。

  沈蕴却皱起了眉,他不过被迫闭关没多久,这是发生了什么?

  沈时冕近年来多么清高冷傲的性子,竟会对一直欺辱他的玄赢动了心?否则以沈时冕谁也不肯靠近的性子,怎能容忍与玄赢如此亲密的姿态。

  沈蕴温润的眉眼也不由浮上一抹困惑。

  章节目录 第 75 章

  沈蕴来的真不是时候, 原本他设计玄清子与罗禅对峙, 很大可能会使他们两败俱伤, 玄赢便可借此获得更多喘息的时间, 现在多了个沈蕴,罗禅只要聪明点就不会硬碰硬,他的计划也就付诸东流了。

  玄赢和沈时冕面对两个师尊压迫十足的目光,都有点不自然的僵硬, 尤其是玄赢, 在玄清子了然欣慰的目光中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玄清子要是知道他不但超计划完成“任务”, 甚至假戏真做动了真心, 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沈蕴起初一直皱眉打量他们,渐渐察觉到沈时冕身上一丝灵气也没有,只余激荡的明日剑诀的剑气, 想开口问又顾虑玄清子的存在,只能暂时按捺住, 对沈时冕温和道, “先离开贺云镇。”

  贺云镇遭逢此难,诸天锁神阵破了之后, 其他人陆续苏醒恢复, 确实不适合他们待下去。

  四人在一处灵脉山谷中停下, 这里距离罗刹海更近了一点,是从前沈蕴布下迷踪镇圈起来的地盘,一般散修难以进入,此时倒是派上了用场。

  两对师徒分别站到两个阵营, 玄赢和沈时冕再难舍难分也不得不暂时分开,各自站到自己师尊身边去。

  沈蕴没有先追问沈时冕的身体状况,而是关心了一下他们的关系,“本座闭关有些时日,玄赢似乎与时冕化干戈为玉帛了。”

  玄清子负手而立,“小辈之间本就无甚大仇,玄赢贪玩爱闹罢了,如今误会解除,我徒儿还救了你徒儿一命,亲近些也无妨。”

  他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暗暗皱眉,沈蕴来的不是时候,这个老狐狸闭关莫不是装的?

  玄赢看起来已将沈时冕哄到手,就是还未成功夺得剑魄,想也应该需要更多时日获取信任再趁其不备才能得手,本想趁着沈蕴闭关钻个空子,谁知沈蕴此刻竟提前出关横插一脚,也不知会不会功亏一篑。

  不过玄清子虽有顾虑,却也不太放在心上,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仍旧回到从前的境地,玄赢做这一切都避开了秀山院的其他人,届时事败,回去仍能与陈清泉继续婚约,左右不亏。

  沈蕴似笑非笑地扫了眼睁眼说瞎话的玄清子,还是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不知信了没有,转而问沈时冕,“时冕,是这样吗?”

  沈时冕看似恭敬地垂眸,淡淡道,“是的师尊,上个月的阮南秘境历练中有人偷袭,徒儿险些命丧青魇妖兽之口,若非玄赢师兄及时赶到,恐怕徒儿已然殒命。”

  沈蕴便微微颔首,旁人说的话他不信,沈时冕却从未对他说谎,但这不足以解释他们亲密的行为,“还有?”

  短短两个字,语气虽是温和,久居上位的气势却一分不少,沈时冕仿佛被敲了一记闷棍,尽量不动声色地回答,“徒儿与玄赢师兄互生情愫,还望师尊成全。”

  沈蕴终于听到了确切的答案,目光移到玄赢身上,很轻地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欣慰,“时冕幼时,本座常叮嘱他要和一墙之隔的玄赢师兄交好,这两个孩子却似乎有些奇怪地不对盘,时冕又寡言,如今倒是出乎本座预料。”

  他不反对,还在幼时让沈时冕与玄赢交好?玄清子顿生警惕,他自己有着歪门邪道的打算,自然就要防备对方想反将一军,绝不能叫玄赢反被抢去剑魄碎片,富贵险中求,想拿到第二大块的剑魄,必然要冒这样的风险。

  沈蕴的提前出关已让玄清子在考虑放弃这个危险计划。

  玄清子虽对玄赢有信心,但玄赢对剑魄碎片的驾驭程度他也无法肯定,这个方案风险巨大,但同样立竿见影,玄江门将轻而易举地得到所有的剑魄碎片,届时沈蕴再不甘心又如何?

  沈蕴不知玄清子心中的反复斟酌,他笑容不变,转而问玄赢,“时冕说的可都是真的?”

  玄赢挺配合,“是,沈院长。”

  沈蕴轻叹一声,叹得玄赢心中发紧,生怕沈蕴来一句“你以前欺负我徒弟太狠”,然后驳回他们的所有交往决定,顺便把沈时冕抓回去关禁闭。

  幸好沈蕴向来的表现不是这种性格,他保持微笑道,“玄赢,本座能否单独和你说几句话?”

  沈时冕手指掐进手心,指尖甚至发白,他不由自主地抬头,目光和玄赢碰在一处,玄赢对他眨眨眼,示意没问题。

  别说他在秀山院沈蕴的眼皮子底下待了这么多年,还欺负沈时冕这么久都活得好好的,就是眼下荒山野岭,那还有玄清子在,沈蕴不会太过分。

  沈时冕心知自己关心则乱,稍微放下心,不去胡思乱想,沈蕴并不知道他发现了什么秘密,表面上会继续将慈师的角色扮演下去。

  得到了玄赢的首肯,沈蕴挥手布下隔断的结界,他作为术宗的掌门,修为又摆在那,布下的结界就算玄清子也探听不了内里乾坤。

  玄赢相当镇定,“沈院长想知道什么?”

  沈蕴沉默片刻道,“是什么使你改变主意?”

  玄赢被他的威压包围,“沈院长指的是?”

  “时冕刚入秀山院那年,本座嘱咐他与你修好,你却将他拒之门外,他死心眼,一直都不曾放弃。”沈蕴旧事重提,面上却无怒色。

  玄赢揣摩他的意思,尽量使自己显得坦然,“年幼时我见沈师弟天姿极高,不免起了攀比之心,唯恐他抢走我的风头,才处处针对他,如今我们早已成年,趁着这次救人,我们才打破了隔阂。”

  沈蕴微微颔首,对这个答案有所预料,他想知道的当然不是这些明面上的东西,继而道,“你可知你们身上身负天柱的剑魄碎片?”

  这话是肯定的语气,玄赢自然不好说不知,继续与他打太极,“略知一二。”

  沈蕴便道,“你是真心喜爱时冕,还是只打他剑魄碎片的主意?”

  玄赢没料到他问得这样直白,就连拐弯抹角的试探都省了,玄赢耳根染上一抹热意,被沈时冕咬破的地方也丝丝发热,七分真三分假地回答,“自是真心喜爱,我还不屑于用如此下作的手段。”

  沈蕴十有八|九没信,但他不漏丝毫破绽,反而一副很欣慰的模样,“时冕从小就喜爱你,若真能得偿所愿,本座便放心了。”

  玄赢愣了一下,心里升起些许怪异的感觉,沈蕴在说什么,沈时冕从小就喜欢他?怎么比玄清子还能睁眼说瞎话。

  也许只是沈蕴的客套话?为了麻痹他?

  毕竟沈蕴是一个即使玄赢带着对方修炼邪术的预设立场来看,都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厉害角色,玄赢还是提起十二万分的小心,务必使自己看起来天真纯良,绝无二心。

  他又想起结界之外留下的沈时冕和玄清子,不由自主地走了一下神,沈蕴意外地接受良好,是因为他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还是沈时冕有什么秘密瞒着他。

  沈蕴又道,“玄江门与凌霄阁对剑魄之争本座其实并不在意,两派之人各自搜集,纯看本事,一切如旧,只要你们真心相待就不必有所负担,相比虚无缥缈的登仙之路,本座更在意时冕的心情,他是本座看着长大的,若你伤他,本座绝不善罢甘休。”

  一番话下来,玄赢微微睁大了眼睛,所以沈蕴是特地来敲打他的?

  沈蕴表面上对沈时冕实在尽了所有师尊的责任,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挑不出错来。

  玄赢诡异地体会到一种岳父嫁女儿来敲打女婿的感觉,居然有点新鲜,低头忍笑。

  “沈掌门请放心。”

  结界之外的沈时冕则用几年如一日的冰冷目光盯着脚下的草地,还是玄清子主动找话题,他故作对他们的事情不知情的模样,“你们如今真的两情相悦?”

  沈时冕淡淡点头,“还望玄掌门成全。”

  玄清子故意皱了皱眉,“你该知道,我早已给玄赢定下与泉源宗宗主爱女的婚约,玄赢怕是意乱情迷,未曾告知与你。”

  他主动将这个问题挑明,乍一看是将沈时冕往外推,实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

  沈时冕听到陈清泉的名字,眸色微暗,“阿赢说过此事,但玄江门与泉源宗尚未正式达成书面协约,便不算毁约,既是作为结盟对象考虑,我凌霄阁应当不输于泉源宗。”

  玄清子不动声色,“本座如何信你,你与玄赢不和尽人皆知,如今短短时日便倾心,本座怕你伤了他。”

  这就是倒打一耙了,一个让徒弟用身体和感情去骗取剑魄碎片的人,岂会真的在意这些,他不过是做给沈时冕看,打消他的顾虑。

  “玄掌门,”沈时冕厌恶他的惺惺作态,却要暂时忍耐,“我可发下心魔誓言,绝不会伤害他。”

  玄清子制止了他,“本座不是为了迫你发誓,沈掌门尚在,本座不会如此霸道令人诟病。”

  说话间沈蕴也撤除了结界,玄清子的目光注视着玄赢,玄赢对他轻轻点了下头,示意沈蕴那关暂时过了,玄清子眉心舒展,放下心来。

  沈蕴敲打完玄赢,就将沈时冕单独带到一边,“你的灵气呢?”

  沈时冕冷静回答,“回师尊,徒儿灵脉受损,本欲找师尊修复,但恰逢师尊闭关。”

  从他的表情神态,完全看不出曾经因怀疑探过孑立院的心虚。

  沈蕴温润的面庞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探手抓住沈时冕的手腕,灵气钻入他的灵脉中游走,脸色凝重起来,“你可知自己岂止灵脉受损,甚至灵力淤滞,神魂漂浮。”

  沈时冕点头,沈蕴沉下脸,“胡闹,你怎能这样独自在外,可知有多危险?”

  “徒儿有分寸,”沈时冕垂下眼,淡淡道,“多谢师尊关心。”

  沈蕴一声叹息,“从你长大,就不再与为师亲近了。”

  沈时冕仍然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即使面对沈蕴也是这副模样,只有近些日子对着玄赢,他才会露出真实的一面。

  沈蕴似乎也习惯了,并未纠缠这个问题,“你是否要同为师回秀山院?”

  沈时冕道,“徒儿要帮玄赢完成一些事,之后才能回秀山院。”

  “罗禅已盯上你们,继续待在罗刹海地域会更危险。”

  “我们会更小心。”沈时冕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

  沈蕴也不意外,沈时冕虽没了灵力,还有明日剑诀,自保没有太大问题,他其实有伤在身,不能在外久待,时间久了,说不得会被玄清子看出破绽。

  “不用为师替你疗伤?”

  沈时冕的伤势其实牵扯的不只是灵脉和神魂的恢复,还有恢复之后面对的可以解除鸳鸯线的现实,他一时不能确定玄赢会怎么做。

  他迟迟不答,沈蕴便取出一个玉盒丢给沈时冕,“凝魂丹,神魂稳固后,便能重新契合躯体,只是慢些。”

  沈时冕攥紧了盒子,“多谢师尊。”

  沈蕴与玄清子很快就离开了,这处隐蔽的山谷灵脉只剩他们两人,玄赢看沈时冕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握着敖渊过来,把这难得的灵剑递到沈时冕跟前,“还你。”

  沈时冕被他的话唤回神,垂眸看着敖渊,却没接过去,“阿赢喜欢敖渊吗?”

  玄赢眨眨眼,“喜欢啊。”敖渊作为上等的灵器,一直用小破飞剑的玄赢怎会不喜爱,手感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

  手指摩挲了一下敖渊的剑柄,玄赢笑嘻嘻道,“喜欢难道你要送我?”

  他不过习惯性贫嘴,随口一说,沈时冕却丝毫犹豫也没有地点了下头,“敖渊从我记事起就跟着我,若阿赢喜欢它,就送你。”

  这不是心血来潮,玄赢将自己的灵剑换了十枚果子,他记得,算是对那把剑的弥补。

  玄赢顿时烫手一般把敖渊塞回他手里,使劲摇头,“不行我不要。”

  沈时冕脸黑了,揽过玄赢的后颈,威胁意味十足地问,“阿赢嫌弃我的东西?”

  这是哪跟哪,天大的冤枉,玄赢立刻否认,“怎么会,就是……就是……”

  向来爱面子的玄赢,丢脸的事情真不愿意告诉给沈时冕听,沈时冕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问题,玄赢明明最爱搜集宝物了,怎么会既无一件灵器可用,唯一的灵剑还要放在梁赋身边保存,又拮据到这个地步。

  沈时冕声音压低,贴着玄赢的额头,强迫玄赢和自己对视,“阿赢,我们是道侣了,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玄赢被他眼中的温柔深情击中,脸颊又开始发烧,有些晕淘淘的,讷讷道,“你干嘛突然送我剑啊?”

  沈时冕道,“阿赢真的不知道吗?”

  玄赢理直气壮地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沈时冕一窒,无奈道,“阿赢你真是……”太迟钝了。

  后半截话在玄赢威胁的眼神里吞了回去,沈时冕只能从芥子袋里拿出一个玄赢重晶买下的运果,塞进玄赢嘴里。

  好好说着话,突然被投喂,玄赢叼着果子,费力咀嚼着,用眼神询问沈时冕他要干嘛。

  沈时冕看他的嘴唇被果汁润泽,泛着一点水光,忍不住凑上去亲亲他,舔去唇上的汁液,“好吃吗?”

  其实在小世界的幻境中,每当玄赢吃果子的时候,他们也会自然地交换一个吻。

  玄赢揪着他发尾拉开点距离,狐疑道,“你好奇怪。”

  沈时冕捉住他的手,“阿赢送我珍贵的运果,我投桃报李送你灵剑有什么不对?”

  这个理由很充分,玄赢皱眉冥思,还是坚决道,“那我也不要敖渊。”

  敖渊再一次被嫌弃拒绝,沈时冕深呼一口气,提起十二万分的耐心,“敖渊跟着我近二十年,是我最喜欢的灵剑,送给阿赢,你真的不知道是什么含义吗?”

  迟钝的玄赢终于后知后觉地望向敖渊,“是…定情信物?”

  总算明白了,沈时冕见他表情可爱,握住玄赢的手让他把敖渊重新握紧,“这是我的心意,阿赢还要拒绝吗?”

  拿了他的剑,牵扯再深一些,玄赢将来即使想断,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挽留。

  玄赢却觉得敖渊更烫手了,紧张地瞪视敖渊,生怕下一刻敖渊就滋出火花来,宣告报废,简直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左右为难。

  沈时冕感觉到了他的为难,眸光暗淡,“所以阿赢与我结为道侣的话只是权宜之计吗,实则心中从未接受我。”

  他伤心的样子瞬间让玄赢揪心,他牙一咬,不就是丢丢脸吗,和伤了沈时冕的心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不是,”玄赢下定决心,闭着眼快速说道,“我是怕敖渊在我手中毁坏,从幼年开始,我所得到的所有灵器无一例外都会毁掉,随着我长大,灵器毁坏的速度就越来越快。”

  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答案,沈时冕愣了好一会,见玄赢闭着眼,睫毛紧张地颤抖着,泄露了他的不安。

  总是这样的,玄赢总能在不经意的地方给他难以预料的惊喜,不由啼笑皆非,瞬间觉得自己刚刚的担忧和猜测都是多余可笑的,玄赢根本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既然是这个原因,沈时冕便不想强求玄赢接受敖渊了,难怪玄赢什么都没有,这个败家的原因比他想过的都更离奇。

  也就是说,玄赢不接受敖渊正是对他心意的珍惜,而非拒绝和践踏,这个事实无意间取悦了沈时冕。

  玄赢小心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观察沈时冕有没有偷偷笑话他,却被沈时冕捂住了眼睛,微凉的吐息拂过他的鼻端,“那么我送别的定情信物阿赢就接受吗?”

  眼前一片漆黑,玄赢什么都看不见,世界只剩下沈时冕的声音,他微微点了点头,“只要不是灵器。”

  沈时冕忍不住道,“鸳鸯线也可以?”

  玄赢僵了一下,睫毛刷过沈时冕的掌心,“它不合适吧。”

  这始终是他们之间跨不过去的坎儿,鸳鸯线一天存在,他们之间就似乎没有那么纯粹。

  沈时冕低沉好听的声音传过来,“阿赢既有如此特殊的体质,鸳鸯线难道不会也失效吗?”

  玄赢确实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一直以来都无法拒绝沈时冕对他的表白证明鸳鸯线还是有效的。

  沈时冕从他的沉默中明白了玄赢的意思,“刚刚沈蕴给了我一枚凝魂丹。”

  玄赢睫毛又颤了颤,“那……你很快就能蕴养完好魂魄,解除鸳鸯线了。”

  沈时冕低低嗯了声,“沈蕴一定是因为自身的奇特状态才会有凝魂丹。”

  凝魂丹炼制条件苛刻,材料难得,一般人都不会花费巨大的代价炼制它,因为沈蕴不人不鬼的状态,才会特意去寻凝魂丹,倒是正好让沈时冕也用到了。

  沈时冕还好好地站在面前,说明沈蕴并没怀疑他就是闯入孑立院的那个魂体,玄赢松了口气,又紧张起来,“那,你快吃了吧。”

  “吃了然后呢?”沈时冕淡淡问。

  玄赢看不见他的表情,心中没底,试探道,“你不想解除鸳鸯线?”

  这回是有些长久的沉默,山谷中生长着白梅,梅花的清淡香气萦绕在周身,玄赢呼吸中都充盈着香气,却都比不上眼睛上覆盖着沈时冕的手掌的存在感。

  他听见沈时冕问他,“你想吗?”

  玄赢心中有一瞬间的茫然,想不想解除他也不知道,似乎是想的,又似乎不愿意。

  他是个对感情迟钝的人,生平第一次动心了,却傻傻分不清是因为神器还是因为本心,他也想弄清楚,不喜欢他和沈时冕中间埋藏着一个隐患。

  沈时冕屏住呼吸,等着玄赢的答案,仿佛很漫长,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玄赢轻声说,“想的。”

  这是可以预料的结果,沈时冕倒也没什么失望的,总有那么一天,鸳鸯线还能存在只是因为沈时冕还需要它续命,一旦这个功能失去,鸳鸯线也就同时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他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稍作拖延,增加自己在玄赢心里的分量。

  玄赢的心智坚定,绝不会一辈子都稀里糊涂被鸳鸯线牵着走。

  两个字落下,沈时冕轻哼一声,将玄赢揽入自己怀里,“没关系,如果你忘记现在,我会让你重新记起现在的心意。”

  玄赢鼻子忽然有些酸酸的,他反手抱紧了沈时冕的背,“现在嘴甜了,以前怎么就知道气我?”

  沈时冕道,“等鸳鸯线解除,我再告诉你。”

  玄赢泄愤般一口咬住他肩膀,“还吊我胃口。”

  章节目录 第 76 章

  玄赢咬他这一下丝毫没有口下留情, 沈时冕仗着自己状态特殊面不改色任由他咬, 甚至伸手抚上玄赢的后脑, 轻轻揉按了几下。

  被咬的人毫无反应, 玄赢自然就觉得无趣,片刻后也就松开嘴,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到沈时冕肩窝里和他说话,“你知道吗, 刚刚沈蕴跟我说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沈时冕一点也不配合他问说了什么, 玄赢“嘁”了声, 自顾自嘟囔道, “他居然说你从小就喜欢我。”

  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你小萝卜头的时候好像是挺喜欢我的,但肯定不是那种喜欢, 等你到十五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又开始讨厌我了。”

  沈时冕目光深邃, 静静听他自顾自否定沈蕴的说法, 也不反驳,只是轻轻磨蹭着玄赢的脸颊, “那你呢, 小时候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因为我把灾难带到了村庄, 破坏了你和娘亲的平静生活,还让你受玄清子所控吗?”

  这是萦绕在沈时冕心中觉得最有可能的猜测,这样的理由最好解释玄赢的行为。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怕惊扰了玄赢, 玄赢偷偷侧脸看他,见沈时冕表情还算平静,好像只是单纯的疑惑,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

  玄赢张了张嘴,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当年的他也只是个小孩子,心智不成熟,采取的手段可说是幼稚又伤人。

  小沈时冕明确地表达自己的亲近喜爱之意,他却每每都无情地把人推离,若是一见面就这么做也就罢了,偏偏要在第一天给了对方愉快温暖的相处机会,第二天突然翻脸,给那么小的孩子一定带来了巨大的打击。

  玄赢表情中流露出一丝愧疚,被沈时冕敏锐地捕捉到了,如果真是他说的理由,玄赢不可能觉得愧疚。

  沈时冕屏住呼吸,察觉到这中间还存在着更多的问题,玄赢究竟有什么东西在隐瞒他?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沈时冕表面放下了与他作对,实际上从来没有忘记过,玄赢深刻地察觉到,伤害造成了,伤口形成了,即使自然愈合也永远会存在一道疤。

  也许,是时候稍微解除一下沈时冕的心结了,不能让人家挨了许多年欺负,还要背负莫须有的负罪感。

  他下定决心,突然更紧地抱住沈时冕的腰身,“对不起,当年是我不对,不是你的错。”

  沈时冕声音沉着,“不是因为我引来了杀身之祸?”

  玄赢摇摇头,“那与你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有什么干系,罪孽都是沈情与罗禅犯下的,当年……当年我只有五岁,许多事情也都记不清了,是玄清子告诉我,村子里还有一个和我一起被发现的幸存的婴儿,做了沈院长的关门弟子。”

  “嗯,”沈时冕也回抱他,“其实我是流落到村子里被你和娘亲捡回去的对吗?”

  玄赢这才注意到他几乎很自然地称呼姜潋为娘亲了,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却没纠正沈时冕的称呼,“是娘把你带到我面前,告诉我以后我就有一个弟弟了。”

  沈时冕轻笑,很少笑的人,这一声短促的笑撩动着玄赢的耳膜,“娘亲一定没想到,给你捡回来的不是弟弟,是夫婿。”

  玄赢脸上更热,逞强反驳道,“明明是小媳妇。”

  沈时冕笑而不语,也不与他争,调戏了一下玄赢,让他心情别那么沉重,才把话题拐回去,“既然不是因为我带来灾难,那阿赢是为什么要赶走我?”

  玄赢深呼吸一口气,“我是害怕,玄清子知道我们的关系会对你不利,娘亲已经被他握在手中,再让他和沈蕴知道我们的关系,你也会被他们利用,届时互相掣肘我们处境会更艰难。”

  不如就当成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沈时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