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12)
作者:藏姝      更新:2023-07-26 02:06      字数:21076
  不着调的对话稍微缓和了一点得知身份的冲击,其实他还没太大的实感,一个人忽然变成了一把人人趋之若鹜的神兵,也是特别离奇的体验了。

  他们傻傻地在那站了一会,玄赢还有些恍惚, 就听核舟上梁赋和玄真在对他喊, “师兄,回来吗?”

  韶日极光已然结束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算是圆满完成,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两个人还险些丧命,最终却得知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只是不能告知旁人。

  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玄赢与沈时冕回到核舟上时已经收敛了表情,其他人都以为他们和自己一样只是看了一场旧日奇景,惊心动魄的事情太多, 玄赢也没什么理由再拖下去,沈时冕的魂体分离也治好了,他们是时候该回去解决其它问题。

  梁赋听说后有些兴奋,“回去我一定要和师姐师妹们讲述一番此行的见闻。”

  有他缓和气氛,核舟上的氛围还算不错,虽然玄真还是阴着脸,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却没什么借口找事,气得待了一会就回里面隔间了,斑斑在船舷上爬来爬去,小尾巴摇摇,小九则一直碾着它玩耍。

  贺长生微笑道,“谢谢你们陪我来看韶日极光,我们可以启程返航了。”

  玄赢瞄了眼他无懈可击的脸,“你这么客气,我好不习惯。”

  贺长生僵了一下,冲他翻了个白眼,“对你客气还不习惯,好歹已经晋升圣阶,算得上半步大能了,自重身份好吧?”

  玄赢便笑着揽他肩膀,“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怎么会因为一个晋升就六亲不认,往常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就是了,你不会跟我生分还拿我当朋友的是吧长生?”

  贺长生听到朋友两个字,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是,我们永远是朋友。”

  返航的时候,巨蛟听从玄赢的话独自去取天星草,韶日极光的地点有另一条离开的路,他们不需要原路返回,避免被魔宫的人所劫。

  核舟再次独自漂浮在罗刹海上空,想到此行回去,就要解除鸳鸯线,与沈时冕结契,并取回剑魄碎片,面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玄赢心中既有期待,又有紧张与担忧,心绪十分复杂。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回程的路似乎更为漫长,比他们来时的路线要耗费更多的时间,沈时冕也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疗伤,他的身体恢复得还算快,也许是魔神血脉的激活打开了他身体的什么开关,他身上的魔气愈发蓬勃|起来。

  起初玄赢还担心,魔气的壮大会让其他人察觉异常,但就像从前沈时冕很好地瞒过了沈蕴那样,除非他主动外泄,否则就是天衣无缝的。

  安全通路果然很安全,一路上别说海中妖兽看不见,就连海浪都特别温柔的样子,顺利得让玄赢都有些无聊了,他守着沈时冕无趣地撑着脑袋,靠汲取未来道侣的美貌缓解一下旅途的空虚。

  怎么以前没发现沈时冕长得这么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呢?

  沈时冕运转完一个周天的功法,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的时候,就和玄赢晶亮的双眸对上了,他喜欢玄赢现在的眼神,那里面纯粹的满满的装着一个他,且剃除了怒气与不甘那些多余的东西,是真的完完全全的喜欢。

  玄赢见他眼睛睁开了,有一瞬间心虚地想移开偷窥的目光,但随后又理直气壮地移回来,看自个道侣光明正大,又不是以前做对的时候了。

  被他这一点微小的细节动作触动,沈时冕觉得心中那些黑暗的东西都存不住了,失去了生存的空间。

  沈时冕再次深刻地体会到自己的泥足深陷,玄赢不喜欢他的时候,他每天都像活在深渊里,被仇恨、被愤怒、被魔神觊觎的绝望、被暗无天日的阴翳所裹挟,找不到出路。

  表面上他是凌霄阁的掌门的关门弟子,身份尊贵,天赋卓然,他维持着冰冷淡漠的表象,让所有人退避三尺,无人能透过他冰冷的外壳,窥探到那些黑暗疯狂的内里,他在所有人眼中,都是矜贵高冷的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谁又能想到,他的内心即将腐朽,他的信念即将消失,堕入无边的黑暗炼狱。

  魔神复生又如何,谁也不会在乎他,只要复仇就可以了,只要杀了沈情夺回生父的一切就可以了,只要脱出沈蕴的掌控就可以了,这样的念头不断地反复着。

  名为“沈时冕”的人是否存在着,活着,都无关紧要,所有人需要的只有他能带来的结果。

  不是沈时冕的信念不坚定,只是他没有坚持下去的念想与必要。

  唯有玄赢,不在乎他“完美”的表象,不需要他的魔神之力,也与他一般被视为剑魄的容器,当他知道剑魄的存在时,就不知不觉地将玄赢划为了他的同类,想靠近,想汲取温暖,但那个温暖却总是将他拒之门外。

  现在,他的“温暖”主动靠近了他,那么即使利用鸳鸯线这样“卑劣”的误会,他也在所不惜。

  玄赢与他深邃幽暗的目光对视良久,终于撑不住地败下阵来,恶人先告状伸手去戳他脸,“你干嘛一直看我?”

  沈时冕淡定地拆穿他,“阿赢盯着我久多了。”

  玄赢起初还绷着脸和他比较谁更能装,结果过了一会就破功笑出来,懒洋洋地勾住沈时冕的脖子,蹭着自家道侣的肩膀,畅想未来,“你说我们回到秀山院,告诉你三师兄和七师兄,我把你拐走了,他们的表情会有多好看。”

  说着说着,唇角就扬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两位师兄想打他又拿他没辙的气得跳脚的样子了。

  似乎完全忘了先前他自己是怎么害怕别人知道了以后自己面子没地搁的忧虑。

  沈时冕顺着他的话想了想,也不由失笑,竟也罕见地生出些许期待来。

  唐致和唐愈两位师兄,一向视玄赢做洪水猛兽,沈时冕就是他们弱小可怜又无助,从小被玄赢欺负大的倒霉师弟,乍一听闻这件事,绝对要急。

  虽然还有许多的事情,许多的困难要跨越和解决,但此时此刻,在这回程的路上,他们什么也不想去考虑,只享受着片刻的温存。

  玄赢开心够了,想起了贺长生的事,现在他已经完全认可了沈时冕,从心底里觉得对方和自己一样能扛得起事来,不再拿他当一个柔弱的婴儿,因此遇到事情也愿意与他分享和讨论。

  “我总觉得贺长生有些不对劲。”

  沈时冕目光幽暗了片刻又掩去那丝异样,维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他是你的朋友,我对他不了解。”

  玄赢分析道,“虽然去和田国和来看韶日极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决定,但为什么就这么巧,贺长生就有这些消息,我知道了就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去看看,而且他好像一直想要拿到我们的生辰八字。”

  沈时冕垂眸思索片刻,“你怀疑他是故意引我们去的?”

  玄赢苦恼地蹭他,“可是引我去找剑魄碎片和看韶日极光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也不像是要害我的样子,如果从幼年时期认识他开始,他就在算计我,也太能忍太有心计了。”

  沈时冕被他们幼年便相识还做了朋友的事实酸了一下,脸色愈发冷峻,按下心里疯狂冒头的嫉妒,劝诫自己,玄赢还没有彻彻底底地属于他,他要克制些,不能现在就暴露了本性,再给自己增加难度。

  他便装作冷静公正丝毫不嫉妒的样子不偏不倚地回答,“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他这样做的前提便是知道你是湛赢剑的真实身份,有可能吗?”

  玄赢也想了许久这个问题,但始终觉得不太可能,要是贺长生知道,他又在这所有的事情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沈时冕听他提起贺长生索要生辰八字的事,也想到当时刚从龙首山出发时,贺长生一直缠着自己说要给他算具体的姻缘,莫非也是变着法在试探他的生辰八字?

  玄赢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听了沈时冕的复述后第一反应却是秋后算账,眯了眯眼睛,“你一说我就想起来,那会你明明早就恢复记忆,还在我面前装作什么都不记得,那时候是什么居心,嗯?”

  上回摊牌的时机不对,他被蛟龙淫毒折腾着,脑子里全是一团浆糊,被沈时冕糊弄过去了,那种暧昧的情形下,他晕晕乎乎的,就失了主动权,最后的“审问”也是彻底变味,结果就不了了之。

  沈时冕半真半假道,“因为我本就喜欢阿赢,阿赢主动送到我的面前,我岂能不抓紧机会?”

  玄赢自然不信,只当是沈时冕哄他开心,尽管如此,他还是觉得自己被取悦了,抿唇笑道,“也许贺长生真的只是想做红娘吧。”

  虽然玄赢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但沈时冕就是能察觉到他话语下隐藏的不安和抗拒。

  玄赢这是……在跟他撒娇吗?

  被这种可能性诱惑,沈时冕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传递向四肢百骸,这样美好的感觉,他在最奢侈的梦境里也没有梦到过。

  第 92 章

  不管怎么猜测, 贺长生的目的现在暂时看不出来, 玄赢也不能冲过去撬开人家的嘴逼他说, 也只能先搁置。

  核舟在罗刹海上飘了一些时日后终于看到了海岸的影子, 沈时冕身体中乱成一团的灵气和魔气也暂时压制下来,但他们都知道只要魔神血脉的问题一天不解决, 沈时冕一天就要提心吊胆着。

  在核舟靠岸的时候, 分头去找天星草的巨蛟也及时赶了回来,大口一张便将芥子囊中存放的一堆天星草吐出堆在玄赢的面前。

  梁赋羡慕不已,师兄真是幸运,这么厉害一妖兽, 竟然被玄赢给驯服了, 实在太威风了。

  随后他又想起玄赢收服巨蛟的时候经历了什么, 那点羡慕之情就被浇灭了, 他一个炼药师, 还是一个绝佳的炉鼎比较重要。

  玄赢手指一勾,一株火红的天星草便乖乖飞到他指尖, 天星草通体泛红,其貌不扬,但蕴含着浓郁的灵气, 玄赢点了点天星草的草尖儿, 居然还害羞似的往里头缩了缩, 玄赢收起一部分任务需要数量的天星草,剩下的一股脑给梁赋,“给你炼药。”

  梁赋开心得不行, 双眼放光美滋滋地把剩下的天星草都收起来,感动坏了,“师兄要结契了也还是对我那么好!”

  玄真虽然这段时间喝了沈时冕的不少醋,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梁赋一句无心的话却让他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他难得有些反思:我错了吗?我为了能与师兄长久地厮守共踏巅峰,谨守师尊的吩咐将他推入别人的怀抱里难道做错了吗?

  可是不这样做,要怎么在众多师兄弟中脱颖而出,接过玄江门这个庞大的宗门,快速摆脱别人的控制,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他想得表情有些扭曲,见玄赢一眼也不看自己,心中空茫茫地升起些许不安来。

  师兄生他的气吗,仔细想来,从离开秀山院,玄赢就一直对他不咸不淡的样子,即使是为了安抚沈时冕,也未免太敷衍了。

  要是为了避嫌,为什么和梁赋就毫不避讳,他像个多余的人一样被排除在这一行人的气场之外。

  玄真被气怒与嫉妒冲昏的头脑试图从这段时间玄赢的种种表现中,从那些真真假假的态度里找出玄赢对他的真实想法,却一无所获。

  见他神色阴晴不定,玄赢权衡了一下,还是当作没看见,他早就厌恶了与玄真虚与委蛇,趁着要哄骗沈时冕这个堂而皇之的“任务”,乐得撇开玄真不需要费心应付。

  在真相暴露之前,他和沈时冕现在越亲密,玄清子就越高兴,玄清子满意了,玄真就没有置喙的余地。

  巨蛟的身形过于显眼,就这么跟着他们回去,恐怕要引起轰动,在玄赢的要求下,巨蛟便化作一条小蛇模样缠到了斑斑的脖子上,乍一看像是一条水润光滑的黑玉颈环,斑斑好奇地用爪子拨拨,甚至打了个滚,发现“颈环”完全不会掉以后,惊奇地瞪大了圆眼睛。

  实在看不下去斑斑那个傻样,不知道是不是小奶豹都这么缺心眼,玄赢有点愁,这傻孩子像谁?明明第一眼把他从兽园挑出来的时候看起来还是那么矜贵傲慢的样子,混熟了这段时间后,就越来越暴露本性。

  众人继续乘坐着核舟返回秀山院,当然这一路会先经过玄江门,玄赢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先回去一次,他私心里当然不想看见玄清子,但姜潋在那里,自己要和沈时冕结契了这么大的事情,于情于理都应该告诉她。

  心里被无数困扰不断地纠结着,玄赢表面上还是悠哉悠哉的样子,直到眼看接近玄江门的地界了,玄真才按捺不住地来找他,“师兄,我们是否该先回一趟玄江门?”

  玄真憋了很久,他觉得师尊不会那么轻易就同意玄赢和沈时冕结契,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能阻止,只有说服师尊,这件事才有转机。

  上次在贺云镇玄清子出现的时候,玄真却躲在核舟中没能见面,始终是不撞南墙心不死的。

  玄赢对上玄真隐含希冀的目光,眸光闪了闪。

  他一向是个记仇的人,玄真对沈时冕的恶意筹划不会因为沈时冕技高一筹就能抹消,只是为了麻痹玄清子不能动手罢了,并不意味着玄赢忘记了这件事并放过了玄真,如今对方主动送上门来,不好好利用一番,玄赢都觉得亏。

  于是他假作思索的样子说,“与沈师弟结契之事的确尚未禀告师尊。”

  在贺云镇也只是在双方师尊面前将他们的情意过了个明路,估计玄清子和沈蕴谁都没想到他们这么雷厉风行的要结契,玄赢也觉得有些快,但他想要剑魄是刻不容缓的,想拿走沈时冕的剑魄又不想让沈时冕受委屈,就势必要先结契。

  这是玄赢没有向任何人宣诸于口的私心。

  玄真眼眸微亮,更觉有希望,师尊同意的是麻痹沈时冕,好借双修之机夺取剑魄,并未说过同意双方结契,若能将沈时冕骗进了他们玄江门,要做其它的手脚也很容易,若是真的结契,反而会增添不少麻烦——比如违反与泉源宗的约定,他相信玄清子会尽力阻止拖延正式结契的时间。

  怀揣着这样美好的念想,玄真迫切地想说服玄赢,恨恨瞄了眼旁边打坐疗伤似乎没有听他们说话的沈时冕,“师兄,你要和沈师弟结契总要过师尊那关,泉源宗的婚约也要解决,并不是你们……两情相悦这么简单的。”

  “两情相悦”四个字咬的特别重,也没刻意避讳沈时冕,等到沈时冕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睁开眼睛冷冷淡淡地瞥过来时,玄真更是意有所指地说,“泉源宗也算是老牌宗门,虽比不上凌霄阁,也不是好相与的,师兄为了沈师弟退掉与泉源宗宗主之女的婚约,又那么快就要重新结契,对方一定会不满。”

  他说的倒也是事实,除非陈清泉那边也有什么变数,玄赢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沈时冕起身走了过来,语气淡淡的抢在玄赢前面说道,“泉源宗的事我会负责,还有吗?”

  沈时冕的波澜不惊让玄真暗自咬牙,生硬地呛声,“那等你解决了再说。”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剑拔弩张,玄赢揉揉眉心,“别吵了,玄江门不许外人进入,我要先把秦山越他们安顿好。”

  上回是停在山门外送姜潋,这次他们却是要进去的。

  随后他看了眼沈时冕,“你跟我一起去吗?”

  沈时冕自然受用他不自觉的黏糊,尽管玄赢自己可能都没察觉到。

  玄真本也想去,但此时已经接近玄江门,可以用普通传讯符联系玄清子,想了想还是联系玄清子更重要,便没出声。

  玄赢猜得到他的心思,心中不屑地冷笑,玄真也许是真的喜欢他,感情也不是假的,但每当遇到这种需要选择的时候,玄真都会选择对他自己有利的那一条路,他再喜欢玄赢,玄赢也比不过他心中玄清子给他的承诺的权柄与未来。

  而玄赢对他的意义,便是那权柄的附赠,锦上添花的添头。

  玄真永远也做不到像沈时冕那样能牺牲一切来护他周全,不管玄赢强大还是弱小,那都不是沈时冕会心安理得站在他身后享受他的保护的理由。

  幸好现在沈时冕基本行动如常,令玄赢惊喜的是,沈时冕的修行境界竟然维持在了初圣与入圣之间的位置,并未随着魔神血脉重新被压制而跌落回境阶。

  虽然之前信誓旦旦,要让绑定了另一根鸳鸯线的女魔修和司马擎苍两个人向沈时冕证明自己没说谎,但路上这么久的时间,那两个人却还是相看两相厌,玄赢也对此失去了兴趣。

  管他呢,反正自己这边的鸳鸯线都要解开了,到时候是不是鸳鸯线的作用都不重要。

  沈时冕要是敢不认账,他就……大不了霸王硬上弓!

  既然司马擎苍失去了这部分的价值,那么玄赢就可以履行和秦山越的约定,用司马擎苍的项上人头,换取秦山越手中的那片剑魄碎片,也能验证一下现在他用自己的剑魂去剥离剑魄碎片会不会对宿主造成损伤。

  毕竟……玄赢装作不经意地偷偷看了一眼沈时冕的侧脸,他现在舍不得拿沈时冕的身体冒哪怕一丁点的风险。

  核舟现在停在了玄江门的山脚下,尚不知道自己被锁定为实验对象的秦山越下了核舟,收到玄赢的消息后便寻了个僻静处等着。

  秦山越见玄赢与沈时冕相携而来,两人都是一样的风姿俊秀,无可挑剔,心中没来由的紧张起来。

  他咽了口口水,把玄赢找他的可能原因都猜了一遍,在他眼中,司马擎苍应当还好好地呆在和田国,玄赢也是在罗刹海才刚刚晋级初圣,没那么快完成约定,要是其它原因找他,他又实在没什么头绪。

  秦山越对他两人还是十分畏惧的,在小世界里的事情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之后贺云镇破诸天锁神阵,罗刹海斗恶蛟,以及逼退魔尊沈情都给秦山越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要不是他认识贺长生,都差点怀疑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人物,比他年岁更小,天资如此可怕,还一来来两个,两个人竟然还要结为道侣了,让别人活吗?

  借着内心不断的嘀咕缓解紧张,秦山越表面上还挺沉得住气。

  玄赢在他面前站定,见他强自镇定的样儿,坏心眼地不直接挑明来意,反而像朋友一般同他闲聊,“玄江门不许外人进入,你跟着我们一路了,现在有何打算?”

  沈时冕对他了如指掌,一听玄赢这个语气就知道他在使坏,不由无奈又纵容地轻轻摇头。

  秦山越不疑有他,闻言立刻道,“我与贺兄商议过此事,想先在他的店中做事,他的店就在龙首山附近,以后你要找我也方便些。”

  他现在已经无家可归,秦家满门覆灭,家族财物也都悉数被司马擎苍私吞,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散修,总要先谋生计。

  贺长生与他算是有那么一丁点儿微末的交情,正好对方说店里缺人手,秦山越一想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玄赢心说你还乐,那个奸商肯定会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不过也没挑明,只是点点头,“如此也行,不过司马擎苍的性命你是一定要拿剑魄碎片换的,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在外人眼中,剑魄碎片的转移意味着双修或者死亡,秦山越已经知道眼前两人的关系,自然明白对方不可能自降身份用双修之法取剑魄,他满面悲怆,却又大义凛然道,“只要能复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玄赢便欣慰地拍拍他的肩,“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随后示意沈时冕将司马擎苍放了出来。

  与他一块儿出来的还有女魔修,秦山越眼见他们突然大变活人,眼睛都直了,语无伦次,“你们……他……司马擎苍?!”

  司马擎苍已然奄奄一息,这些天来,沈时冕得空便驱动神器小鼎生成心魔幻境,他与女魔修都只剩一口气在了,此刻刚被放出来,司马擎苍便哑声质问,“你们想违背心魔誓言?”

  明明说会放他走,不会伤他性命,却这么多天都没动静,只一个劲地折磨他们。

  玄赢勾起唇角,幽幽道,“怎么会呢,我们受心魔誓言约束,绝不会破坏誓约,这不就放你走了吗?”

  司马擎苍目光狠戾,却顾及小鼎中受到的折磨暂时没有发作,四下扫了眼,见环境的确是在空旷的野外,有些信了玄赢要放他走,毕竟心魔誓言的约束效力是很强的。

  由于他背对着秦山越坐,并未注意在场站着的除了玄赢沈时冕外还有一个秦山越,秦山越震惊之后便用极度仇视的目光盯着司马擎苍,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秦家上上下下几百口人,上至耄耋老妪,下至他吃奶的外甥,司马擎苍一个都没有放过,若不是他身为剑魄的载体,恐怕也早已魂归黄泉,哪里还能有机会逃出去,到了小世界里遇到玄赢和沈时冕才救回一条命,还有机会复仇。

  秦山越咬着牙,“司马老贼,又见面了。”

  司马擎苍跌坐着,听见秦山越的声音后后仰起脖颈,便对上了秦山越恨毒的目光,不由一惊。

  “秦山越!”

  “正是我。”秦山越做梦也没想到司马擎苍会这么快就落入他的手中,他起初还有些恍惚,听见司马老贼叫他的名字,才逐渐捡回一些实感。

  司马擎苍惊惧不已,昔日猎物与猎人身份对调,他不由头皮发麻。

  瘆人的视线移向玄赢二人,他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嘶声怒吼,“你们竟然骗我,我司马擎苍一世英名,竟然被两个毛头小子骗了!”

  玄赢嘴角含笑,目光却很冷,“你伤了不该伤的人,我岂能饶你性命?”

  司马擎苍以为他说的是秦山越,连道三个“好”字,“是我小瞧了秦家,没想到秦山越这个废物也能找到这样的靠山,是我大意了,死的不冤。”

  心魔誓言约束的是玄赢与沈时冕,约束不了秦山越,沈时冕将他从鼎中放出来,就算是放了他自由,至此约定已然完成。

  而一个备受折磨,被夺走了剑魄根基,废除了灵力修为的老头,秦山越便可以尽情复仇。

  将司马擎苍丢给秦山越,玄赢拎着女魔修,临走前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扫了一眼女魔修和司马擎苍之间的那条红线。

  沈时冕修长的手指勾起半透明的红线,那红线在场的只有秦山越看不见,他也无暇去管。

  属于沈时冕的清冷嗓音响起,如附骨之蛆钻入司马擎苍的耳膜,“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此物的作用吗?”

  但现在的司马擎苍已知自己难逃一死,根本听不进去沈时冕的讲解,反倒是女魔修偷偷将目光落在了沈时冕的手指上。

  她还有一丝侥幸心理,期盼着自己能找到机会逃走。

  沈时冕将他们的红线在指尖缠绕了一圈,他的动作配上他俊美的面容,看起来赏心悦目,声音却是刻骨冰冷,“它的作用是,你二人其中一个不死,另一个即便受尽折磨也不会死去,劝你们不要尝试自尽。”

  女魔修顿时面如死灰,她被抓这么久,第二次感觉到了沈时冕的可怕。

  是她错了,她小瞧了沈时冕,她以为这个人在仙门长大,受着仁慈的教育,享受秀山院的安全庇护,就会有天真的心性,软弱的手段。

  魔修修行进度快,而仙门修行进度慢,血修派又比苦修派进境更快,作为魔修血脉的沈时冕,却一直修习仙门功法,在女魔修的眼中,他便是半个废人,所以她一直是用高高在上的心态在抓捕沈时冕。

  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能厉害到哪里去?

  包括在阮南秘境里,她派去的人偷袭沈时冕成功,她都觉得丝毫不意外,温室里长大的仙门弟子,从未经过残酷的磨砺,怎么会是她的对手呢?

  直到沈时冕告诉她,他是故意的,故意被偷袭,故意想要放弃他的生命,女魔修才不寒而栗。

  这是多么可怕的人,世间无论是谁,都应该在乎自己的生命,而一个根本不在意自身生死的人,舍得用自身做诱饵的人,一定是恐怖的魔鬼。

  此刻这个魔鬼再一次用匪夷所思地手段让她尝到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玄赢与沈时冕将女魔修带到另一处,给了秦山越和司马擎苍充分的“独处”空间。

  司马擎苍的身上已没有了任何束缚,他可以尽情地逃跑。

  秦山越也听到了沈时冕的话,他知道沈时冕是在暗示可以放手施为,不必担心下手太重将司马擎苍不小心弄死。

  司马擎苍在地上蜿蜒爬行,想要逃离秦山越的身边,沈时冕的话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念想,就算想死都做不到。

  秦山越一脚踏在了他的背上,眸光渐渐猩红,“听说圣阶的大能生命力都很顽强,即使被断手断脚,都能自行长出……”

  玄赢看不见秦山越的影子后,还是能隐约听到那里传来的声音与动静,沈时冕便替秦山越顺手布了简易的阵法遮掩一下,毕竟这里还是玄江门的地盘,不能太明目张胆了。

  女魔修魂不守舍,玄赢挑选的位置让她能隐约听见司马擎苍的惨叫,给她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沈时冕倒是对她没什么感觉,不过是沈情的爪牙罢了,只是玄赢一直记得就是因为她,才会害的沈时冕命悬一线,以至于他动用了鸳鸯线,这笔帐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虽然最终结果是好的,也不能抹消女魔修对沈时冕造成的伤害。

  沈时冕虽不在意女魔修,却在意玄赢因此对他产生的心疼,他享受这种被玄赢牵挂和在意的滋味。

  他微微垂眸,再心疼我一点,才会更不舍得离开我。

  因此他只是瞥了一眼女魔修,不发一语。

  玄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知道你的指使者是沈情,想要一个痛快,就拿出足够诚意的筹码来做交换。”

  女魔修微微发抖,这么长时间的折磨,让她的意志早就处在崩溃的边缘,有时候不间断的没有尽头的折磨,比直观的死亡威胁更可怕,她正是处在这样的死亡威胁中,心魔幻境已让她不堪重负,此刻又因为红线求死无门,心理防线终于垮塌。

  “我……我说,尊上……不,沈情,他每逢朔月之夜,就会献祭九名孩童,以期与上界魔神沟通,其它的真的不知道,沈情喜怒无常,我等都无法揣测他的心意。”

  玄赢没听明白,迷茫的视线转向沈时冕寻求解说,沈时冕精通各种阵法诡术,应该能了解沈情的用意。

  沈时冕在脑海中的术法里搜寻之后,找到了一个比较靠近的,“应该是降神术。”

  湛赢剑碎裂后,凡界与天界的通路隔绝,许多术法便被迫废弃了,事实上,天柱崩毁前,神降术还是比较常见的术法,用祭品向上界天神求取力量,有些宗门的先祖飞升后,也会借用神降术来给下界的后辈提供援助。

  但是天柱崩毁后,神降术再也无法沟通天神,就逐渐废弃了。

  仙门的祭品比较简单,一般是一些稀有的灵果,血修请魔神就是用灵根纯净的孩童或者灵兽。

  魔神有很多,厉霄则曾是顶尖的魔君,严格来说,厉霄属于苦修派,而非血修派。

  沈情身上属于厉霄的血脉来源觉醒不了,他便转修了血修派,用孩童献祭不奇怪,只是明知无法获得回应,却仍然不断使用神降术,就有些奇怪了,是不死心吗,想要抓住微小的奇迹?

  这些恐怕只能当面去问沈情。

  女魔修苍白着脸,听着耳边属于司马擎苍的惨叫,她手指上与司马擎苍相连的红线颤动着,昭示着对方所受的折磨,她现在只祈求,等秦山越复仇完毕,她可以得个痛快。

  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司马擎苍的声息逐渐弱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秦山越茫然地跑向他们,声音里有一丝古怪,“司马老贼,死了……”

  女魔修身躯一震,低头确认自己还活着,眸中透出不可置信之色,她尾指上的红线随着司马擎苍的死亡也脱落了下来,变回了原本那根不起眼的红绳模样。

  秦山越是真的没想明白,不是说司马擎苍和女魔修同命相连,一个不死,另一个再痛苦也不能死吗?

  虽然他已经出够了恶气,可他打算最后用赊欠玄赢的小破飞剑一剑杀死司马擎苍的时候,对方却直接咽气了。

  玄赢也是满脸疑问,怎么回事,所以司马擎苍和女魔修所用的鸳鸯线真的是伪劣品吗,不但没让他们相爱,连锁魂的功能都没了?

  他神色凝重地从女魔修手边捡起脱落的红绳,的确是他交给沈时冕的那根鸳鸯线没错,为什么对这两个人不起效。

  女魔修渐渐缓过神,抬头的时候,与沈时冕毫无波澜的目光相碰,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也许从头到尾就没有这么一回事,沈时冕不过是打了个心理战术,利用这么一个小小的道具和周围人的反应,暗示他们不会死,也许司马擎苍早就挺不住了,却因为对方这一个暗示觉得自己不会死,愣是撑到了秦山越打算给他最后一击的时候。

  平白撑着一口气,多受了无数的罪。

  女魔修面容愈发惨淡,她从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深刻地体会到沈时冕的可怕,他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用一个无关紧要的道具,就将他们折磨得生不如死。

  “她自杀了。”秦山越目光移到女魔修身上后忽然叫了起来。

  玄赢和沈时冕早就猜到了她的反应,司马擎苍的死,打破了她心理上觉得自己死不了的枷锁,便果断地自绝魔脉寻求解脱,而从始至终,沈时冕都没真正意义上对她动过手。

  沈时冕用神器小鼎中她自己放大的心魔,用一根其实毫无作用的红线,就让她自杀了。

  他甚至不愿让这种肮脏的血修脏了玄赢的手。

  玄赢将女魔修丢给秦山越,让他把女魔修和司马擎苍的尸首一块儿处理掉,秦山越燃了灵火,将他们的躯体堆在一处,燃成灰烬。

  秦山越眼眶有些湿润,他曾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复仇无望,他的资质摆在这,若不是有玄赢和沈时冕,他恐怕还被司马老贼困着,成为对方的棋子,最终和所有亲人一般毫无意义地丧命。

  是玄赢他们,救出了他,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助他复仇,秦山越心中逐渐宁静,他挺直腰背,大步走到玄赢面前,闭上眼,含笑道,“你动手吧。”

  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和气度,同小世界里他们相遇时判若两人。

  玄赢扬了扬眉,问他,“剥离了剑魄意味着你很可能会死,你做好准备了?”

  秦山越颔首,仍旧没睁开眼,“我这条命本就是你们救的,没有你们也就折在司马老贼手中了,我没什么可遗憾的。”

  玄赢意味深长地“奥”了一声,“那你和贺长生说好了要去做伙计的事怎么办?”

  秦山越苦笑,“是我对不住贺兄,恐怕要失约了。”

  玄赢丹田中的小湛赢剑浮出,耀眼高傲的小剑悬停在他们身前,秦山越感觉到了一股吸力在撕扯自己丹田中的剑魄,却听玄赢的声音又响起,“那可不成,贺长生这人最是斤斤计较,要是知道我弄丢了他的伙计,恐怕我得一直不得安生了,他肯定会敲我竹杠。”

  秦山越没听懂,正要再问,忽觉丹田中一阵剧痛,便失去了意识。

  玄赢操控着小湛赢剑让它重新回归丹田,原本秦山越丹田中的那片剑魄碎片也成功被他吸取出来了,玄赢见秦山越晕了过去,赶忙上去查探他的状况,灵力在灵脉与丹田中游走了一圈后,才缓缓舒了口气,“他没事,只是丹田有些轻微损伤,用些丹药将养些时日便可。”

  沈时冕一直很淡定地看着,并未发表什么意见。

  玄赢不知为什么,面对他有些心虚气短,一想到要是也用这种方式取走沈时冕体内的剑魄碎片,沈时冕虽然不会有事,但终归要经历一番疼痛和疗伤的过程,他就觉得自己失信了。

  明明自己承诺过,所有苦痛的活都自个来的,总不能为了这个就失约,莫非……真的要用双修之法吗,也太突破他的下限了。

  想着想着玄赢就觉得脸上热度开始攀升,不敢想下去,赶紧转移话题,“那我们,回去吧?”

  沈时冕不置可否,目光幽邃地望着他,“都听阿赢的。”

  他这样言听计从乖巧不做对,玄赢瞬间就有些飘飘然起来,沈时冕最近真的好乖啊……他的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秦山越恢复意识的时候还有些茫然,直到贺长生的手搭到他额头上试探了一下嘟哝道,“没烧啊,怎么一副傻了的样子。”

  他蹭地坐起来,“我还活着?”

  贺长生撇了撇唇,毒舌道,“给我做伙计就这么难接受,宁愿去死吗?”

  秦山越伸手就紧紧握住了贺长生的手,摇晃着哈哈大笑,“我还活着,还活着!”

  ……

  玄赢一路飘飘然把秦山越送回给贺长生,再飘飘然带着沈时冕进玄江门,又飘飘然地直接把人带到了玄清子住的山脚下,直到站到姜潋小院的门口,飘飘的脚步才踩到实处。

  玄真已按捺不住先回来去找玄清子了,梁赋许久没回来,也跑去找各位师姐师妹的叙旧,眼下,竟然就剩他带着沈时冕和斑斑来见姜潋了。

  和上次见姜潋不同,这一次,他是抱着要喝沈时冕结为道侣的心情来告诉姜潋的。

  直到这一刻,玄赢才真切地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面对罗禅、巨蛟和沈情都不曾变色的玄赢,忽然手心冒汗,原本小小的温馨的小院,突然就变成了凶猛的巨兽,让他有些踌躇。

  沈时冕见他僵硬地站在门口不动,眼眸微暗,“阿赢怎么不进去?”

  玄赢眼神飘忽了一下,试图垂死挣扎,“那个,娘她不知道会不会舍不得我结契,万一她觉得我还小……”

  沈时冕淡声打破他的幻想,“娘是凡人,凡人在我们的年纪早已儿女成群了。”

  言外之意便是娘在我们这个年纪都有你了,她还觉得你是大龄青年呢,这个担心纯粹多余。

  玄赢噎了噎,瞬间又找到另一个理由,“可是上回娘去秀山院的时候还以为我要娶陈清泉呢,现在忽然换了一个人,还是你这么个大男人,她会不会有些难接受啊,毕竟凡人不比修士,很少有男子之间在一起的。”

  说着,他貌似认真地苦恼起来,斑斑不明所以地仰头和他对视,纯净的大眼睛里写满“你在说什么胡话?”

  玄赢心虚地把斑斑的脑袋按下去。

  沈时冕依旧从容不迫,“娘亲失去了在凡间生活的记忆,她在玄江门耳濡目染这么多年,不会难接受的。”

  玄赢词穷了,脑袋高速运转,正试图再找出一个拖延一下的理由,院门忽然开了。

  姜潋揣着小人参精立在门内,见到玄赢和沈时冕并肩站着,脸上浮现惊喜之色,“阿赢,你和阿冕平安回来了,怎么不进来?”

  玄赢立刻抢答,不给沈时冕说话的机会,“刚要敲门。”

  姜潋眉眼弯弯,宛如少女的面孔焕发了光彩,把两个孩子拉进去,像全天下所有母亲那样左看右看,担心他们有哪里伤了病了。

  沈时冕望着姜潋,心中也泛起淡淡的温暖,原来这就是母亲的感觉吗?

  小人参精和斑斑很快打成一片,两个小不点在院子里疯窜,姜潋激动过后,才问道,“你们那个什么任务做完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秀山院?”

  玄赢干咳一声,“过两天便回去,以后就一直待在玄江门了。”

  姜潋呆了一下,不敢相信地问,“是……是结业了?”

  玄赢点点头,姜潋眼中隐有水光,“回来就好,虽然你们修仙法我也不太懂,但回来我就有更多的时间能看到你了。”

  玄赢心中也有些酸涩,他也想承欢膝下,孝顺姜潋,可世间的事总是有那么多无奈,即使回来了,也不代表危机过去,而是代表所有的平静都将被彻底撕碎,他和玄清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沈时冕见玄赢一直不提两人要结契的事,竟也不着急,玄赢越不好意思开口,就说明他越在意,越把他放到了一个郑重的位置上。

  姜潋含笑看了一眼沈时冕,“阿冕呢,有什么打算?”

  这孩子跟她说过他喜欢玄赢,姜潋可记得牢牢的,出去这么长时间两人朝夕相处,总该有点什么进展吧。

  面对她满含期待的目光,玄赢突然有种被母亲大人看穿一切了的窘迫感,随后又安慰自己,不会的,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自己和沈时冕还处在一个很尴尬的情境下,娘不会知道的。

  这样自我安慰了一番后,玄赢再次抢答,“沈师弟也要结业了,应该会回凌霄阁。”

  这个答案显然不符合姜潋的预期,她不满地蹙了下眉,“你回玄江门,他回凌霄阁,你们的事可怎么办?”

  玄赢呆住了,硬着头皮垂死挣扎道,“我们……什么事?”

  姜潋挑眉,“当然是……”

  她尚未说完,沈时冕忽然开口打断了,“伯母放心,我自有打算。”

  姜潋对沈时冕的印象向来极好的,他这么说姜潋瞬间就放下心,也不追问了,“那就好。”

  随后姜潋催促玄赢去拜见一下玄清子,她便开开心心地去给两个孩子准备饭食。

  玄赢感觉这么短短时间的谈话,自己的心一直七上八下,姜潋走了他才松口气,“吓死我了。”

  沈时冕趁他放松的这一瞬间,速度极快地啄了一下他的唇角,“吓什么?”

  玄赢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起来,紧张地频频瞄着门口,全然忘了自己可以布个结界,身为凡人的姜潋绝对无法窥探里面的动静。

  他佯怒道,“光天化日,让娘看见了你害臊吗?”

  沈时冕面色淡定极了,“她不会看见的。”

  玄赢小心地布了个结界,刚布完就被沈时冕的气息包围了,沈时冕从背后抱着他,啄了啄他泛红的耳廓,闷声低笑,“阿赢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们在偷|情。”

  “胡扯什么!”玄赢坚决不能承认了,“我们马上就要结契了,哪里需要偷……什么情。”

  沈时冕故作纳闷,“既然如此,阿赢为何要在娘亲面前遮遮掩掩的,害我亲你一下都像是做贼,要防着娘亲发现,可不就像是偷情?”

  玄赢耳根更红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连他以为会最丢脸的梁赋面前承认他喜欢沈时冕都没有那么窘迫,怎么换到姜潋这边,那种羞耻简直要把他淹没了,以至于根本张不开嘴和姜潋说这件事。

  见他低头不语,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沈时冕更觉心痒难耐,他真的特别沉迷玄赢这些细微的表情,以至于觉得自己快要病态了,或者早就病态了,玄赢平日里会故作潇洒大方的模样,其实这些细微之处时不时的都泄漏了他的可爱。

  沈时冕沉迷于挖掘这种感觉,舍不得放手,“阿赢你可记得那个叫做岚岚宗的小门派?”

  玄赢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拧眉思索了一下,“你说的是那个全门派不到初圣不许有道侣的门派?”

  沈时冕微微颔首,“秀山院有个岚岚宗的师姐,岚岚宗也有个授课长老在秀山院,那位师姐与我凌霄阁一位师兄相恋,整个秀山院的师兄弟们都被她送礼封口,坚决不想让那位授课长老发现。”

  玄赢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然后他偶然发现了凌霄阁的师兄和岚岚宗师妹的事情,还故意拿这件事去威胁沈时冕替他做术法课的功课,其实他根本不关心岚岚宗师妹和沈时冕的师兄如何,就是找个借口折腾沈时冕罢了。

  沈时冕忽然提这件事干什么?

  琢磨了一下,玄赢才回过味来,“好啊,你是说我们俩就跟那位岚岚宗师姐一样,还是在拐弯说我藏着你偷!情!”

  沈时冕一脸高山冰雪般纯洁凛然之色,“怎么会呢,阿赢连梁赋都告诉了,又有什么理由瞒着你娘。”

  玄赢轻哼一声,开始犯拖延的毛病,“我肯定会说的,今天刚回来,给我娘一点心理准备的时间,明天,我明天肯定说。”

  沈时冕其实并不在乎他什么时候说,横竖玄赢逃不掉的,就算玄赢一直不好意思说,他也早就告诉姜潋自己的心意了,但他还是很坏心眼地反复确认,“真的明天?”

  “真的,我发誓。”

  “明天什么时辰?”

  玄赢终于在他的“咄咄逼人”下恼羞成怒,“你烦不烦的!”

  两人拌了一会嘴,最终以玄赢受不了沈时冕那张嘴逼的他无路可退,直接吻了上去,封住他那些多余的话。

  直到姜潋来催,“阿赢你怎么还不去拜见师尊?”

  玄赢才手忙脚乱地理顺了自己的呼吸,恨恨咬了一口沈时冕的唇泄愤后,匆忙离开单独去见玄清子。

  姜潋见他走了,含笑望着沈时冕,“阿冕喜欢的口味是不是这些?”

  她报了一些仙门常见的食物,沈时冕眸中闪过奇异之色,“伯母你怎么知道?”

  姜潋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阿赢时常给我写信,总是长篇大论告诉我你的事情吗?”

  那还是沈时冕失忆期间的事情,那时候他没有细想,此刻再回味,的确有些不同寻常。

  他唇线有些严肃地抿直,直觉这些信里会有很重要的东西,便试探着问姜潋,“伯母能把那些信给我看一眼吗?”

  姜潋歪头想了想,觉得信里面也没什么私密的东西,大多都是玄赢报平安的内容,玄赢对她向来是恭敬有余亲近不足的,基本记载的都是一些秀山院趣事给她解闷,看看也无妨,便点点头,“你一个人也无聊,看看打发时间也好。”

  在姜潋的心里,沈时冕一直以来的形象都是玄赢的好友,后来变成了喜欢玄赢的人,她不会防备,玄赢也告诉过她,沈时冕是可以信赖的人。

  姜潋从一个精致的木盒中找出了那些普通的信纸,由于她是凡人,玄赢和她通信反而不会选择用修士的手段,倒是保留了这么多的信纸。

  沈时冕有些呼吸急促,这里面记载了许多玄赢对他的印象吗,在他以为玄赢讨厌自己,但实际上只是伪装的那些年,玄赢的真实心情是怎样的?

  他缓缓翻开了信纸,像是捧着最为珍贵的宝物,虔诚地一字一句仔细翻看起来。

  玄赢则已经站到了玄清子的面前,玄清子旁边是垂着头的玄真。

  玄清子高坐在殿宇上首,双目微阖,威严而压抑。

  玄赢静默不语,在这样严肃而窒息的氛围中,玄赢忽然感觉自己格外想念沈时冕,从前支撑他对抗的力量是姜潋和不屈服的对自由的渴望,如今,又多了一个与沈时冕携手同行的信念。

  良久,玄清子才开口,“你自作主张了。”

  这句话语气轻描淡写,玄赢却听出了平静表象下蕴含的风暴,若他不能好好解释,等待他的必然是巨大的灾难。

  玄赢收敛心神,“师尊,我绝对是按照您的意思在走。”

  玄清子冷哼,“我可没答应让你们结契。”

  玄赢再度在心里暗骂玄清子这个人渣,他只想要剑魄碎片,根本不在乎沈时冕失去剑魄碎片后会怎么样,更不愿意用玄赢道侣的身份来给沈时冕提供暂时的庇护。

  他定定神,装作愁苦地叹了口气,“师尊,我也是迫不得已的。”

  玄清子双目微微睁开,“迫不得已?”

  玄赢目光悠远而复杂,“我也想不结契就直接双修拿走剑魄碎片,可是沈时冕非常警惕,他根本不给我机会。”

  玄真忍不住道,“不可能,你们一路上都非常亲密。”

  玄赢更愁苦了,“只有表面上,根本不许我深入。”

  第 93 章

  不许深入, 这句话玄赢说起来可是理直气壮的, 虽然沈时冕哄着他, 装可怜, 装病弱,美人计, 什么手段都使上了, 骗他这样那样互相帮助了不少次,但是不肯有更深层次的接触也是真的。

  毕竟血气方刚的年纪,玄赢是个剑修,又不是佛修, 后来到最后, 他都忍不住要抛开矜持了, 沈时冕却会穿上衣服不认人, 一副特别正派的模样, 好像刚刚引诱玄赢的不是他似的。

  别说玄赢从小到大都在和玄真玄清子两人周旋,在他们面前装样子瞒天过海炉火纯青, 现在说的可是真的不能再真的实话,他更是一点负担没有,表情神态毫无破绽, 任玄清子怎么看也不可能发现有问题。

  只有玄真, 一心误会他们曾在云暖阁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觉得有一就有二,还是对玄赢持极大的怀疑态度,可那件事说到底他自己也心虚, 并不敢当着玄清子的面挑破,否则到时候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一时间脸上青青白白的,神色变幻十分难看。

  玄赢早就拿捏了他的顾虑和弱点,当时就做了后手的准备,此刻果然让玄真哑巴吃黄莲。

  玄清子见玄赢表情无辜坦荡,权当是信了,但他对两人结契之事仍旧不太赞成,这样做的风险甚至超过了先前的方案,陈清泉和其他人,都很容易解决,沈时冕却很棘手,私下哄骗和正式结契,就风险和需要付出的代价来说根本是两个概念。

  最大两个仙门的掌门在外人眼中公认的继承人结契,那真的不是简单的两人结契,其中涵盖的各种意义和需要解决的问题可太多了。

  因此玄赢说完这句话,玄清子就陷入了沉默,玄赢明白这人是在权衡利弊,也不催促他。

  玄赢心中自有计较,他虽暂时受制于玄清子,却不会事事真的任由玄清子摆布,他想做什么,终归能做得成,绝不肯真的吃亏委屈自己,他的性子,要能闷不吭声什么事都依着玄清子意思来,不阳奉阴违恐怕天要下红雨了。

  又是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玄清子不表态,玄赢也不松口,无声的博弈后,玄清子旁敲侧击,“你可与沈时冕商议好入门的事?”

  所谓入门,便是不同门派的弟子若要结契,势必要有一方放弃掌门继承者的身份,严格来说,等于半入了另一方的门派,表面身份虽然不变,但再也不能接触自己门派核心了。

  玄江门和凌霄阁的未来掌门是一对道侣,听起来好像不错,但实际执行起来却根本不现实,除非他们有能耐立刻把两派合二为一。

  玄赢早有准备,面对玄清子犀利的问题,他唇角微扬,“师尊放心,我与他说我会自愿放弃掌门继承者的身份。”

  他这么说,玄清子会觉得他是为了稳住沈时冕所做的口头承诺,同时玄真在场,也能稳住玄真,可谓一箭双雕。

  毕竟玄真一向认为玄赢的确没有觊觎掌门之位的心,只是目前他作为掌门大弟子,又身怀剑魄碎片,暂时还需要承担一些责任,掌门之位迟早是他玄真的。

  当着玄真的面,玄清子也不会表现什么异样反驳玄赢的话,他还要利用玄真,那两人各怀鬼胎,玄赢早看得透彻。

  与这两人斗智斗勇许多年,玄赢早已驾轻就熟。

  玄清子表示他还需慎重考虑,暂时让玄赢回去了。

  玄赢心知此事十拿九稳,毕竟沈时冕身上那块巨大的碎片到手,玄清子多年筹划便可一朝达成,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

  他心情还算不错,离开玄清子的住所下山回到姜潋那里时,姜潋已将饭食准备好了,见玄赢回来,将东西摆上院中石桌时随口催着玄赢,“阿冕那孩子在你房里玩,你叫他出来。”

  其实晋级圣阶后,他们对食物的需求就很低了,但蕴含灵气的食物总没有坏处,加上姜潋作为凡人,总是要吃三餐,玄赢也乐意陪她便没告诉她这件事。

  玄赢丝毫不晓得亲娘把他给卖了,毫无心理准备地推开属于自己的房间门时,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沈时冕……在干嘛?

  对方修长白皙的指尖夹着的,是信纸?

  沈时冕手边摆着一个精致的盒子,盒中密密叠着的确实是一种特制的信纸,其中一张正被沈时冕漂亮的手指捻着,捧在面前细细读着。

  听见玄赢推门的动静,抬起头来看他时,俊美的面孔上表情一时复杂得难以解读。

  但他立刻收敛好情绪,没让玄赢察觉,不动声色地将信纸放回盒子里,“该用饭了?”

  玄赢的目光随着那张信纸落在盒子上,仿佛没有灵魂的声音垂死挣扎地从他口中飘出,“你在看什么?”

  沈时冕微微一笑,明明看起来十分正常的笑,却笑得玄赢不知为何后背发凉,“娘亲给我解闷的读物。”

  他如今不当着姜潋的面,一声娘亲也叫得十分顺口了。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玄赢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他干巴巴地“哦”了一声,刚刚面对玄清子和玄真运转如飞的脑袋瓜如今塞满了浆糊,完全充斥着,“他看到了看到了看到了……”这样的字眼。

  在玄赢的空白目光下,沈时冕悠悠地盖好盒盖,十分顺手地将盒子收入自己的芥子袋里,好看得不像话的脸逐渐靠近玄赢,居然十分淡然,“走吧。”

  玄赢差点同手同脚,仿佛灵魂出窍般走了两步,好不容易捡回一丢丢理智,艰难地扯住沈时冕的袖摆,声音有些虚弱,“你都……看到了?”

  沈时冕便又笑了,平日里冷冰冰的表情彻底消融,“还没来得及看,阿赢便回来了,是有什么重要的讯息吗?”

  他说着作势又要去取芥子袋里的盒子。

  玄赢一瞬间仿佛从地狱回到了人间,顿时活了回来,抓住沈时冕的手打断他的动作,拉着就往院子里去,“没什么好看的,走吧走吧。”

  一顿饭吃得玄赢食不甘味,往日喜欢的统统没了滋味,双眼频频瞄向沈时冕腰间的芥子袋,盘算着怎么从沈时冕那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盒子弄回来,再彻底销毁。

  娘亲也未免太细心,这些家书为什么要保存得这般好,他可真的没想过还有被沈时冕看到的一天。

  想到家书里的内容,玄赢只想捂脸。

  叫沈时冕看到了他还不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沈时冕对着姜潋,全程春风和煦,有问必答,风度教养无可挑剔,姜潋越看越满意,这两个孩子回来时的气氛和上次不同了,姜潋虽有心想证实,但她知道阿赢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最要面子,并不点破,只作不知,也不问。

  等这顿漫长的晚餐结束,玄赢也顾不得要多陪姜潋了,迫不及待地把沈时冕拖回房间。

  沈时冕心知肚明他急什么,面上还是一贯的云淡风轻。

  此刻金乌西沉,玉兔东升,这个房间玄赢虽不常住,毕竟还是玄赢的屋子,他又有些紧张起来,试探着对沈时冕说,“你的芥子袋让我看一下?”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沈时冕的芥子袋,从在阮南秘境救了沈时冕开始,为了给沈时冕找衣物第一次打开了这个芥子袋,之后已经不知多少次了,沈时冕的芥子袋中无非就是些灵石符箓和法器,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

  所以玄赢提出这个要求表情十分镇定,好像根本没有私心。

  沈时冕毫无异议地点头应了,毫不迟疑地解下腰间芥子袋,在玄赢紧张的目光下,正要递给他,忽然又停了停,手一翻,掌心便多了一个让玄赢心跳加速的盒子。

  正是那个玄赢想拿走的要命的盒子,玄赢屏住呼吸,强装镇定地问,“你怎么又把它拿出来了?”

  沈时冕神色淡然,“左右阿赢翻找我的符箓找些合用的要不少时间,我在旁也是闲来无事,不如将娘亲给的消遣读物看了,既不辜负娘亲的心意,也可打发时间。”

  玄赢本就是要拿走盒子,闻言自然不应,立刻说道,“不行。”

  沈时冕眸眼微闪,“为何?”

  玄赢硬着头皮道,“你伤势刚愈,应当多打坐休息,这盒子里不过是些消遣读物,写给娘亲解闷的,其实都是些寻常修炼之事,你看了也无趣。”

  沈时冕故意蹙了下眉,“可打坐未免枯燥,在不在乎这几个时辰,此刻时辰尚早,阿赢没时间陪我,我总归要自己寻些事做,阿赢写的,再无趣我也不介意。”

  玄赢闻言立刻从他手里抢过盒子,装作毫不在意地扔到旁边桌子上,随后掰过沈时冕的脸,强迫对方的视线离开盒子,“看它也是无趣,我陪你便是。”

  沈时冕眸色有些深了,凝视着玄赢的眼睛,“要有趣些。”

  玄赢豁出去了,主动吻了一下沈时冕的唇,垂眸道,“这样有趣吗?”

  沈时冕眸中暗色愈浓,“不够有趣,阿赢不翻找符箓了?”

  玄赢的余光瞄到那个要命的盒子,心说我哪有心思翻符箓,搞定你才是正经,“不翻了,也没什么要紧的。”

  心里想着,待会等你忘了它,我就偷偷把它销毁。

  沈时冕抬手按住玄赢后颈的位置,指尖微微摩挲了下,两人呼吸相闻,“娘亲在隔壁,阿赢可以吗?”

  一种隐秘的禁忌感突然笼罩了他们,玄赢被他提醒,把心一横,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布个结界即可。”

  第 94 章

  昏暗的室内, 月光溜进窗框, 它似乎也有自我意识似的,知道寻了两个美人的肌肤落脚,把美人莹润的肌肤更镀上一层迷蒙的光晕。

  榻上交叠着两个人影,时不时还传出几声压抑细碎的低喘,仿佛不堪忍受, 又被另一个低沉粗重的吐息掩盖。

  玄赢为了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今日吻得格外卖力,可惜水准毫无进步, 幸好沈时冕并不介意他乱七八糟无甚章法的吻。

  对沈时冕来说, 玄赢的存在本身就比最浓烈的蛟龙毒更有效, 便是不说话不动也足够让他心摇神驰,更别说对方还主动地吻自己。

  玄赢的衣带已松松地散开,双眸紧闭着,里衣也早在混乱的撕扯揪拉间从肩头滑落, 露出一半肌理分明的脊背, 唇齿间火热的吐息都被沈时冕尽数吞噬, 双唇被吮咬着, 泛起酥酥麻麻的感觉。

  即使上涨的修为让他们不需要呼吸,但玄赢还是有种要窒息而亡的错觉, 良久, 他才和沈时冕分开,双唇在微弱的月光下水润微光,眼眸中泛起迷离的雾气。

  沈时冕的目光牢牢粘在他的脸上, 每当玄赢露出这种与平时不相符的迷离沉醉的表情时,他都有些关不住自己心中黑暗的欲望,想狠狠地蹂|躏他,欺负他,又克制不住想要疼爱他,占有他,这种分|裂的感觉时常让他在悬崖边缘徘徊。

  修长的手指按上了玄赢的唇,沈时冕嗓音有些低哑,“好甜……”

  玄赢起初有些茫然,沸腾而迟钝的思维里反应不过来,什么甜?他这次没吃运果啊。

  后知后觉沈时冕在说什么后玄赢脸更热了,沈时冕总是一本正经地说些让他羞耻的话,光看人家的表情,谁能想到那禁欲的脸上正经的嘴巴里会吐出这些话。

  这方面说是说不过沈时冕的,他决定用行动证明自己的主导权,只是他刚俯下身就浑身微不可察地僵了僵,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手下沈时冕与他一样僵硬了一霎那,又很快若无其事地放松下来。

  有什么人的神识悄悄笼罩了这个温馨又火热的房间。

  玄赢心中十分不满,玄清子这是本着求知精神亲自偷窥求证来了?不然在玄江门的地界,有这个能耐的,谁会无缘无故有胆子把神识散到掌门居住的山峰来。

  这人比他想象的还没底线。

  沈时冕不给他表达不满的机会,按着玄赢的后脑勺便瞬间换了个位置,玄赢被他压在了身下,沈时冕瞬间反客为主,只是这下两人心中失控的情感都冷却下来,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不受欢迎的神识。

  玄清子知道玄赢晋级了,但他自信于自身强大的神识高出他们很多,才这么肆无忌惮,结果玄赢得到湛赢剑的剑魂、沈时冕觉醒过一次魔神血脉后神识也十分强大,不至于彻底压过玄清子,也不会毫无察觉。

  但是眼下察觉了也要当没察觉,玄赢总觉得这都是他招来的祸事,原本是不想要牵扯沈时冕的,只是如今的情况,不想也已经这样了,玄赢只能用有些愧疚的目光无声的望着沈时冕。

  沈时冕喉结动了动,他觉得自己很卑鄙,利用玄赢的心软,利用玄赢的愧疚,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他就像一个即将在沙漠里渴死的旅人,名为玄赢的甘泉出现时,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放弃。

  沈时冕主动吻住了玄赢,玄赢闭上眼,感受这个与刚刚的疯狂截然不同的,堪称温情的吻,他的手环在沈时冕的背上,轻柔地抚摸着对方的背脊,逐渐向胸口和向下挪移,随后被沈时冕心领神会地捉住,意味深长道,“现在不可以。”

  那语气七分真,三分假。

  玄赢便“不满”地抱怨,“我都和师尊说了结契的事,你还不信我吗?”

  沈时冕口不对心地陪他表演,“不必急于一时。”

  说来说去就是不同意的意思,玄赢便佯作薄怒,顺势狠狠推开沈时冕,拢着衣襟坐起身,顺着这点似真似假的怒意将桌上的雕花木盒打得粉碎,毁灭干净了,拼都拼不出来那种。

  这下玄赢心里总算松了口气,随着他们气氛的僵持,窥视的神识也静默地褪去,玄清子应该看明白了。

  沈时冕对玄赢这种行为不置可否,他的阿赢,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