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15)
作者:藏姝      更新:2023-07-26 02:06      字数:21085
  的碎片又多,完全不是秦山越那般容易剥离,沈蕴多半也不会一上来就下猛药,定会逐步尝试,确保能顺利取出剑魄碎片为止才会露出真面目。

  至于为什么忍到现在才动手,沈时冕猜测与沈蕴之前的闭关有关。

  沈蕴闭关时,沈时冕以魂体状态悄悄探过孑立院,以前是不关心,但从玄赢把他救回来,沈时冕就有意识地探查沈蕴的秘密,默默给自己和玄赢的未来铺路。

  事实也的确证明沈蕴有问题,还是非常严峻的问题。

  沈蕴身上隐含着恐怖的邪气,也许正是这丝邪气的浸染与影响,使沈蕴的神魂分离,状态诡异,随着邪气不知名原因地壮大,沈蕴的力量增强,同时神魂分离的症状也更严重。

  沈蕴急于夺得剑魄的理由也不难猜,作为羽画神君的顶级神兵,又承载了天柱之责无数年的湛赢剑,本身就具有浩然正气,它是邪气的克星,沈蕴应当是被邪气所侵,想借用湛赢剑魄压制邪气,同时又能借助邪气的力量剥离出湛赢剑魄。

  这个行为自然非常危险,稍不注意就会打破两者的平衡。

  沈时冕利用体内觉醒了部分的魔神血脉,轻易察觉到了沈蕴探入自己丹田中两股力量的博弈,却完美克制住了自己反击的本能,假装不知道沈蕴遭受的一切。

  而沈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二十出头的沈时冕有着如此深沉的心机和稳如泰山的心境,二十来年间,沈蕴装慈师无懈可击,沈时冕又何尝不是扮演优秀安静一心修炼的徒弟毫无破绽。

  沈蕴的灵气与邪气互相使绊子,纠缠着试探沈时冕体内的剑魄,这个过程并不短暂,期间玄赢见沈时冕久久不归,自然找上了孑立院,沈时冕未免玄赢牵扯进来,才谎称自己要闭关,并以大比时间为限。

  届时若自己失约,玄赢自然会察觉到异常,以玄赢的聪慧定能妥善应付,自己则尽力将沈蕴的计策破坏,争取更大的优势。

  他想得很周全,玄赢被顺好的毛却再次气得要炸开,勉强按捺住自己的暴脾气,默念沈时冕还好好的,要相信他不能随便给人定罪,这才勉强保持平静,“现在沈蕴那老头人呢?”

  虽然沈蕴看起来一点也不老,但不妨碍玄赢觉得他年纪一大把的事实。

  沈时冕轻描淡写的,“被我用阵法困在孑立院。”

  玄赢:“???”

  为什么沈时冕能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种惊悚的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知道吗?

  玄赢彻底震惊了,他以为沈时冕彻底解决了那家伙,才有心思跟他打情骂俏,结果沈时冕只是把人关起来就迫不及待地跑来心安理得地哄他表白,还泡灵泉放狠话,完全没在怕的。

  就不怕作为术宗宗主的沈蕴闯出阵法?就不怕沈蕴出来就追杀你?就不怕暴露魔修的身份?

  见玄赢又不说话了,沈时冕这回也摸不准他在想什么,轻唤他,“哥哥,我都告诉你了。”

  玄赢默默地瞅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垂下头,片刻后又抬眼瞅他,神情|欲言又止。

  沈时冕被他的样子可爱到,这回毫无危机感地揉捏着玄赢后颈的软肉,主动送上门去,“哥哥应该不会在意,事急从权。”

  玄赢当然不在意沈蕴,只是再次在心里默念一百遍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孩子要教训也得等安全了,才叹了口气,“他还活着吗?”

  沈时冕一派淡定,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风度与从容,“活着,但情况挺糟糕。”

  玄赢继续:“?”

  他想象不出来一个破圣大圆满的沈蕴,要怎么才会在一个被拔苗助长在初圣与入圣中间徘徊的沈时冕的手中变得情况挺糟糕。

  玄赢顿时危机感爆棚,迟疑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沈时冕一副十分无辜的样子,“师尊是被自身邪气反噬,与我没什么干系。”

  玄赢信他才有鬼,生无可恋地说,“带我去看看。”

  沈时冕自然不会反对,他虽然对囚困沈蕴这件事毫无心理负担,但也知道其中蕴含的风险。

  路上玄赢神思飘忽地想着,还没结契呢,沈时冕就把自个师尊给囚了,结契大典上岂不是成了玄清子的独角戏,这样似乎……不太好吧。

  第 107 章

  路上玄赢思绪乱糟糟的, 沈时冕不声不响地居然办了件大事,原本他们俩对付沈情差点没命, 其中的艰难程度简直不堪回首, 剩下的三个人玄赢早就做好了足够艰难的心理准备,结果沈蕴就这么解决了?

  他有点不真实感,迫切地想要亲眼看见沈蕴来获得准确结论,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或者过于迫切产生了幻觉。

  此时秀山院大比正如火如荼,他们想要去孑立院得绕开大比的演武场,鉴于先前闹出的动静,两个人跟做贼似的,默契地悄悄地绕路过去。

  玄赢难免想起自己为了沈时冕当众说的话,进而又想起这一切都是因为沈时冕瞒着自己他的心思,便愤愤瞪了一眼自己腰间的手臂。

  由于湛赢剑太引人注目,玄赢此时是和沈时冕共乘敖渊的, 沈时冕理所当然地霸道地把他抱在怀里, 玄赢也不和他争,既然沈时冕喜欢这样,那就这样吧, 都是小事。

  沈时冕速度很快, 他们回到孑立院时, 院中空无一人,沈蕴为了自己的计划支走了其他人,如今反而成了囚困他自己的有利条件, 也算是自作孽。

  玄赢很少来孑立院,更是第一次进去,他看着沈时冕轻车熟路地控制着阵法的变幻,眼神逐渐狐疑起来。

  沈时冕对阵法好熟悉,沈时冕脸色很自然啊,沈时冕说到囚困沈蕴也太淡定了吧?

  玄赢的思路一不小心就拐到了沈时冕曾经说过的话上面去,彼时只当是嘴贫的玩笑之语或者是寻求安全感的行为,但是看沈时冕这对阵法和术法的钻研精神,搞不好真的想过?

  沈时冕莫名就被玄赢洞悉了内心的想法,两人进去孑立院的时候,沈时冕察觉到玄赢古怪的目光,转身去看的时候,玄赢又正常了。

  没关系,玄赢想,沈时冕受了那么多煎熬,一时想岔了也是难免,只要以后跟自己在一起,迟早会忘记那些糟糕的事情,我会把他掰过来的。

  完全不知道玄赢定下了什么伟大计划的沈时冕把玄赢径直带到了沈蕴闭关的石室。

  甫一靠近,玄赢就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他下意识观察了一下石室周围的环境,发现这处石室独|立于所有的建筑。

  孑立院的地理位置很特殊,秀山院坐落在龙首山的毓秀峰上,而所有人都知道龙首山实际上是恶龙头颅所化,毓秀峰在龙首上的位置应该是处于眉心,作为历代院长的居所,孑立院则在眉心正中。

  沈蕴闭关的石室,所用的材料是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一种珍贵的辟邪石,曾经这里是用来净化恶龙邪气的阵眼,联系这些一想,玄赢猜测沈蕴是被阵眼中遗漏的邪气所侵。

  其它的,则需要见到沈蕴本人才知道了。

  石室大门缓缓开启,玄赢紧张地抓住沈时冕的手腕,作出轻微保护的姿态,生怕下一瞬间石室里窜出个狂化的沈蕴来。

  幸好那种恐怖场景并未发生,他们相携谨慎地踏入石室,便见到中央被困在另一个阵法中悬空的沈蕴。

  沈蕴双目紧闭,平素温和而不失威严的面容此时仿佛失去了生机,身周流窜着灵气与邪气交织的能量,似乎在艰难地互相对抗着。

  沈时冕的阵法既是困住他,同时也阻止了邪气外泄祸害他人。

  沈时冕淡淡解释,“师尊试探着想剥离我的碎片,我便利用他身上的邪气与灵气的斗争,用魔神血脉喂食了他的邪气,使邪气壮大,他猝不及防下,便陷入了现在的困境。”

  这人说得轻描淡写,玄赢却能想象当时的凶险,以魔神血脉喂食邪气,沈时冕真的很胆大,也不怕邪气瞬间压垮沈蕴,使沈蕴彻底失去理智,那样的话,首当其冲的就是沈时冕。

  而且……沈时冕为什么还是称呼师尊?玄赢郁闷地瞥了他一眼,自个教的东西沈时冕完全没听明白似的。

  沈时冕读懂了他的不快,安抚地按住玄赢的肩,“事情不是阿赢想的那般。”

  这其中还有内情?玄赢一边内心习惯性反驳你又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一边困惑地把目光投向沈蕴,却见沈蕴竟然睁开了眼睛,与猝不及防的玄赢四目相对。

  玄赢没有心理准备,瞬间戒备地拉着沈时冕退后一点,随时准备召唤玄清子,让他们两人进行一下“友好会晤”。

  想必凌霄阁掌门被邪气所侵这种事情,玄清子会很乐意插一脚。

  半空中忽然睁眼的沈蕴垂眸扫过他们俩,竟然开口说话了,“你们来了。”

  玄赢就更不明白了,眼前事情的走向和他想象中可以说天差地别,沈时冕却很淡然地拉着玄赢对他行了个礼,“师尊,我把玄赢带来了。”

  沈蕴疲惫的面孔勉强露出一点过往的温和之色,语调却显得有些沙哑低沉,“为师这些年,对不住你们。”

  玄赢微微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沈蕴……居然在和他们道歉。

  早就把沈蕴定位成一个人面兽心的无良师尊的玄赢,谨慎地扫过沈蕴周围那些叫人不寒而栗的邪气,又想了想他谋夺沈时冕碎片的行为,合理怀疑沈蕴是为了脱困在装腔作势。

  沈时冕抢在他质疑之前答道,“师尊只是为邪气所控,祛除邪气便无碍了。”

  玄赢不明所以,干脆闭上嘴,听他们讲。

  沈蕴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你们既都到了,为师有些事也不必再瞒,一转眼竟已过去二十多年,你们也都长成了。”

  玄赢直觉他要说的事很重要,继续保持了安静,沈蕴全身上下似乎也只有嘴巴能动,“百余年前,天柱彻底崩塌,其实天柱的崩塌早有征兆,那时修仙界与魔修中的顶尖修士都对此有所预感,所有人都在拼命修炼,以期抢在升仙之路断绝前飞升,有人成功了,更多的人都未来得及,为师与玄清子便是其中之二。”

  临门一脚,却被迫从破仙大圆满跌落至破圣,那种落差可想而知,于是所有被留下的修士,都开始疯狂地搜集重塑天柱的方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天柱恢复重建升仙路。

  沈蕴得知天柱剑魄化作无数碎片后也是气怒攻心,希望被打碎后滋生的绝望,让他心境不稳,竟被石室中镇压的一缕邪气所侵,道心有了破绽。

  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沈蕴几乎走火入魔,在那时,他与玄清子一样,四处搜集碎裂散落的剑魄碎片,整整八十多年,依靠各自门派的力量,搜集堆积出了两份巨大的剑魄。

  伴随而来的便是剑魄容器的问题,有许多天赋不错的剑修都受不住神兵剑魄的诱惑,自愿成为剑魄的载体。

  但随着碎片的增多,他们渐渐发现自己到了极限,承载碎片越多,身体就容易崩溃,沈蕴本身并不是剑修,他们门派中天赋卓绝的剑修更少,能承载剑魄碎片的人坚持的时间也少。

  也不是不能将碎片分散,但一来分散开后,丢失剑魄的风险会增大,二来到了需要取出剑魄的时候难度也会增大——当时他们并不知道可以通过双修转移。

  出于种种考量,凌霄阁在死了两任剑魄宿主后,沈蕴找上了一个善于卜算的隐世门派,从那里得到了完美容器的线索。

  事有凑巧,玄清子也遇到了差不多的问题,不过自私自利的玄清子是自己不愿意成为载体的试验品,万一有什么损害,都不是玄清子愿意承担的后果。

  两人最后几乎同时找到了隐世门派,同时找到了完美容器所在的地点。

  玄赢听到这里,心中一动,隐世门派善于卜算,贺长生也善于卜算,他是不是与这件事有什么联系?

  沈蕴不知他与贺长生的事,神情晦暗,“当年,为师受邪气浸染,心智癫狂,与玄清子同时抵达了你们生存的村庄,但我们晚了一步,村庄竟已被魔修与罗禅的人摧毁,剑魄容器自然也不知所踪。”

  沈时冕恰到好处地接话,“这些并非师尊的错。”

  玄赢从不知道沈时冕是这么大度的人,不由侧目,想当初,哦不,也就几个月前,不知道是哪个人因为玄赢对着他的墙练术法炸了一堵墙后烧掉了玄赢最喜欢的一双靴子。

  沈蕴闻言苦笑了一下,“是为师的错,这些年来与邪气相抗,逐步沦陷,至二十多年前已彻底失去自我,心里眼里,只剩下剑魄容器,为师与玄清子假作路过,逼走了罗禅与沈情,后又掘地三尺将你们找了出来。”

  彼时玄赢年幼,沈时冕更只是襁褓中的婴儿,沈蕴不知玄赢早慧,记得一切前因后果,继续说道,“你们当时被藏在一个囊状的灵器中,我们为了确认谁是完美容器,再次将你们带去了隐世门派中,想必这些你们都不知道。”

  结果竟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两个孩子都具有完美容器的资质,无形间解决了沈蕴与玄清子的争端,两人心照不宣,各自带了一个孩子回去抚养收作弟子,并顺理成章地转移剑魄碎片。

  事实上玄赢确实不知道还有去隐世门派这件事,他醒来时,已经从囊状灵器中到了玄江门。

  沈蕴看他们脸色都还好,显然不是一无所知,也不卖关子,“为师擅于术法,在不伤害玄赢的基础上,引出了玄赢记忆中娘亲的样子,后来她被玄清子找到救回,玄赢便归了玄清子。”

  沈时冕一个婴儿,获取记忆无从下手,一个奶娃娃能记得什么,自然是从玄赢的记忆下手。

  第 108 章

  好在沈蕴和玄清子顾忌剑魄容器的作用, 不敢伤害玄赢,玄赢又早慧, 便主动配合让他们发现了姜潋的存在, 玄清子果然为了多一个把柄将姜潋找了回来。

  但他们也被玄赢误导,认为沈时冕这个小婴儿与他没干系,只是凑巧碰到一起,被不知名修士用灵器护住。

  当时罗禅和沈情闹出那么大动静, 小村子一看就经过一场多人恶战,有修士动了恻隐之心临时用灵器保护两个孩子也不奇怪——这种保护灵器算是比较寻常的,并无什么特殊。

  好处是使用的一段时间很隐蔽,坏处是过了时效就没用了,幸好在失效前罗禅和沈情并未发现。

  沈蕴将这一切都缓缓道来,其中补充了一些玄赢没看到的东西,比如他们找隐世宗门的事,还有他自己被邪气侵蚀做下的事。

  “我收养时冕前十五年中, 为了弄清楚他身怀剑魄的情况, 对他十分温和,他作为婴孩的时候,我会肆无忌惮地探查他与剑魄的状况, 后来他逐渐晓事, 我便想办法让他失去每一次的记忆, 每年我都会利用邪气,对他进行几次探查,每次期间有一日时间, 他都会非常痛苦,万箭穿心也不外如此。”

  沈蕴说这些的时候,声音嘶哑而颓废,似乎本身也无法接受如此不择手段又肮脏的自己,但他再痛苦也没法抹消过去,罪孽已然铸成。

  玄赢乍听此事,愤怒得手指微颤,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较为温和的沈蕴,会这样折磨沈时冕,就连玄清子,也没有这样对待玄赢。

  不,也许只是因为玄清子没有抹去记忆的手段,也没有邪气可以利用,才未对玄赢下手。

  玄赢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感受到一丝痛楚,避免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气狠地盯住沈蕴,“你简直禽兽不如。”

  难怪,难怪有的时候他会觉得沈时冕不明原因地特别虚弱,这件事,他悄悄地打听过,却始终没有收获,要不是每次借着打架确认沈时冕进境和身体都正常,他恐怕早就怀疑沈蕴对他下黑手了。

  沈时冕作为当事者,反而很冷静地揽住玄赢的肩,捏了捏他的肩侧的肌肉,示意他放松。

  沈蕴并不反驳玄赢的指责,惆怅道,“三月余前,体内邪气暴动,不得已我只能悄悄躲至罗刹海试图压制,最终邪气被我镇压在身体中,未免彻底失去自我意识,才强行将神魂与身体分离,免受邪气完全侵蚀。”

  至此他已没脸再自称为师。

  玄赢听到这里,感觉颇为怪异,沈蕴说出这一切是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邪气的身上,再认真地忏悔?

  但邪气虽然影响了他的心智,事情却终究是他自己做出来的,入了邪瘴的沈蕴,也还是他。

  无论如何,玄赢都不会原谅沈蕴,他对沈时冕造成的伤害又岂是简单的几句忏悔就能抹平的。

  他想起沈时冕是从十五岁开始性情大变,这其中有对方喜欢自己,自己却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原因。

  更多的,恐怕是因为那段时间沈时冕的父亲沈意的部下找到了沈时冕,告知他背负的血海深仇,又在那时,沈时冕身上的魔神血脉逐步觉醒,想起了沈蕴让他忘记的所有伤害。

  沈时冕原本是个性情不错的孩子,虽在玄赢那里一直碰壁,其它地方还算顺风顺水,那时却在短短时间内,接连得知自己是魔修,想起被沈蕴掩盖的记忆,又被迫背负血海深仇,甚至很可能继续经历被沈蕴折磨的事。

  这么多的打击接踵而至,十五岁的少年,性情便扭曲得理所当然。

  那时候的沈时冕并不是现在这样强大而不可撼动的。

  一直当作半父的师尊,隐秘地折磨他,一直以为是仙门正统的出身忽然变成了邪恶的魔修,一直喜欢的人却只是欺负他,玄赢忽然想不下去了。

  他的心为什么这么难受,如同被无形的手攥住,肆意揉捏,简直像要被活生生捏碎成齑粉般痛苦。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沈时冕对他的所有激怒的行为,原来是在本能地抓住他,想让自己的目光与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幸好,尽管玄赢不知前因,还是本能地向他靠近,哪怕做的时候看似是互相较量恶作剧,也给沈时冕死气沉沉的生活中注入了活着的感觉。

  也幸好,玄赢及时用鸳鸯线救了沈时冕。

  玄赢想着这些,垂下脑袋,脸上已经没有了一丝表情。

  沈蕴咳嗽了两声,“我自知无力回天,时冕青出于蓝,吾心甚慰,暂时可将我囚于此处,待时冕在凌霄阁站稳,我也可谢罪。”

  他存了求死的心,玄赢冷冷地想,凭什么让你死得这么舒服,沈时冕遭的罪,是一个凌霄阁掌门之位能换来的吗?

  不知不觉间,玄赢的拳头已死死握紧,指尖掐入掌心,脑中划过无数让沈蕴偿罪的方法。

  沈时冕却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和自己十指相扣,对玄赢传音道,“我没事,都过去了。”

  玄赢终于眼眶微红地瞪了他一眼,也传音回去,“你打算怎么办?”

  沈时冕在他掌心摩挲了一下,“这件事,我只是想着不该瞒着哥哥才带你过来,但哥哥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玄赢继续瞪他,“你保证会给自己讨回公道?”

  沈时冕心里的满足,简直比亲手了结十个沈蕴更多,他在玄赢的目光中从容地点头,“我想单独和师尊说几句话。”

  他们互相悄悄传音完毕,玄赢也不想待下去了,看见沈蕴就生气,又不能动手把他怎么样,还不如眼不见为净。

  目送着玄赢离开后,迎着沈蕴颓败的目光,沈时冕淡淡开口,“我与阿赢即将结契。”

  沈蕴略有怔松,不知为什么忽然在这种时候又提出这件事,他被邪气侵染的时候,便是以他们要结契的借口光明正大想要剥离沈时冕的剑魄,在应该决断的此刻,这件代表着幸福美好的事显得格格不入。

  沈时冕却仍旧从容,“我与阿赢结契之事绝不可被耽误,师尊曾经所作所为,并不比这件事重要,若玄清子掌门得知师尊的变故,缺少了制衡他的人,结契大典定会横生许多波折。”

  沈蕴好一会才理解了沈时冕的意思,“你要……我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出席你们的结契大典?”

  沈时冕颔首,“有劳师尊配合。”

  沈蕴苦笑,“我不能出去,一旦离开现在的阵法,邪气必定重归我体内,我会再次失去理智,到时候对你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就不能保证了。”

  极端状态的沈蕴,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温和好说话。

  沈时冕却浑不在意,“我有办法助师尊彻底去除邪气。”

  沈蕴这回沉默了良久,沙哑道,“你不恨为师?”

  不但要放他出去,还要助他去除邪气,沈蕴并不怀疑沈时冕说谎,这种谎言没什么意义,沈时冕完全可以一直把他关在阵法里,没必要放他出去,万一邪气不能去除,倒霉的肯定不是沈蕴。

  沈时冕摇摇头,面容维持着往常一般无二的冰冷,一副万物不萦心的超脱模样,“那并非师尊本意,往后师尊还能照拂我们小辈,徒儿岂能欺师灭祖。”

  沈蕴怔怔片刻,“你真的是个好孩子,没想到你长大后面容冷了,心却还如同幼时一般柔软。”

  沈时冕在心里冷冷反驳师尊想得太多了,自己性格早与从前天差地别,只是为了利用沈蕴,压榨他身上的最后一丝价值。

  沈蕴却似乎很欣慰,同意了沈时冕的要求,“助你达成心愿后,为师自会给你一份交代。”

  沈时冕无可无不可,只干脆利落地助沈蕴剥离邪气。

  玄赢在外面等了几个时辰,才等到沈时冕与沈蕴达成共识,当沈时冕重新走出来的时候,早已天差地别。

  沈时冕本心只想早日结契,再者留着沈蕴的确有更大用处,他悄悄在邪气身上做了手脚,一旦沈蕴表现出异常来,便会再次被邪气反噬,沈时冕一切都准备得很妥当,将自己所拥有的魔神血脉这一筹码利用得淋漓尽致。

  沈蕴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沈时冕只是变得不爱说话,从未意识到到,他已经从内到外,彻底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玄赢对沈时冕这种不计前嫌的行为很不满,但他答应在前,只能捏着鼻子认,“万一他撕破脸,你就完了。”

  沈时冕歪了一下头,从身后抱住玄赢的腰,蹭了蹭玄赢的脖颈,喃喃低语,“哥哥心疼我,已经足够了,我自有分寸。”

  玄赢蹙眉,“随便你吧。”

  沈时冕轻声短暂地笑了一下,“若哥哥真的心疼我,应该给我其它的补偿。”

  玄赢尚没什么危机感,“你要什么?”

  他这时的确心疼,恨不得将心掏给沈时冕,弥补他受到的伤害。

  沈时冕却道,“不如师兄将惩罚的时间缩短些?”

  玄赢迟钝的思维好不容易将这句话消化,惩罚是不许沈时冕睡床,这种玩笑般的惩罚,沈时冕竟是这么上心的,还一本正经地问他能不能时间缩短点……

  沈时冕却没当他在开玩笑,见缝插针地要让玄赢改变心意。

  玄赢:“……”心疼的感觉瞬间就被赶跑了,想答应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时冕犬齿抵着他一块颈侧的软肉轻轻厮磨着,“都快结契了,哥哥不能这么狠心。”

  第 109 章

  沈时冕一会哥哥, 一会师兄,不同称呼随意切换, 试图用糖衣把玄赢层层缠裹, 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玄赢觉得自己差点就成了话本里写的凡人中的昏君。

  但是“被弄哭”的效力还是更高一筹,玄赢艰难地撇开脸,任由沈时冕细碎又磨人地啃咬着他修长柔韧的颈侧, 呼吸有些紊乱地拒绝,“不……不行,惩罚和补偿是两回事,不能互相抵消。”

  沈时冕顿了一下,心思阴暗地想,果然同一种法子用多了就没那么奏效了,只能遗憾地下次再琢磨点什么别的新方法,沈时冕总是对发掘玄赢的各种心态乐此不疲。

  越发掘就越想把这个人彻底地据为己有。

  玄赢却为自己的定力暗自点头, 十分满意, 转了个身问沈时冕,“其它的呢?”

  沈时冕倒没坚持非要这个安慰,只含着一点很浅的笑意说, “其它的就随便什么都行?”

  玄赢本能地产生了一点危机感, 但刚刚已经拒绝了一个要求, 再拒绝一个显得自己毫无诚意,讨价还价多跌份,便点点头认真地说, “随便什么都可以。”

  他相信沈时冕不会害自己,就算沈时冕要害他,那也是他欠沈时冕的,他……没有保护好沈时冕,没有尽到做哥哥的责任,才让他经历了这么多痛苦的事。

  沈时冕没料到玄赢这回这么好说话,微微愣了一小会,才略有些异样地说,“那我记住了,到时候哥哥可不许抵赖。”

  玄赢强行忽略了心底里危险的呐喊,十分豪气地点头。

  沈时冕周身的气场就变得温柔起来,虽然还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玄赢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好,好得玄赢心里毛毛的,总觉得自己是不是一不小心又把自己给卖了。

  嗯……他为什么要说又?

  沈时冕及时打断了他的思绪,状似不经意地说,“师尊已经同意结契之事,所有障碍都已扫除,哥哥打算什么时候办大典?”

  他的语气很正经,表情也不急切,仿佛是认真为了玄赢的原计划考虑,一点也不带催促的意思,玄赢跟着严肃点头,“夜长梦多,是该越快越好。”

  两人愉快地达成共识,一起又回了石室中,沈蕴周围的阵法已经消失了,他正盘膝坐在原地调息,见他们重新进来,双目微睁,仿如大梦初醒。

  其实沈蕴身上的邪气并不是那么容易分离的,前面的一个月,沈时冕就是在做这件事,刚刚只不过是彻底收尾,否则几个时辰根本不够。

  玄赢见到他自然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但出于对沈时冕的尊重,他没出声。

  沈蕴便姿态疲惫地说道,“你们的结契大典,为师会去与玄清子商谈。”

  有沈蕴出面,玄清子才不敢妄动,也避免过早地将沈时冕和玄赢推到玄清子面前,让玄清子的注意力和警戒心都放在沈蕴身上,他们做事才会更方便。

  沈时冕的决定是理智而冷静的,只是却忽略了他自己受到的委屈与伤害,他这番作为,似乎是选择了与沈蕴和解,来换取更快速安全的结契大典。

  玄赢有些出神,随后听沈时冕回答,“多谢师尊。”

  玄赢和沈蕴都看着他,试图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不甘与怨愤,但是没有,沈时冕平静得可怕,好像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了。

  沈蕴对他有愧,但他身上担着凌霄阁的责任,还是提起了一个敏感的话题,“你们身上肩负着两派许多修士用性命换来的剑魄碎片,玄清子会同意你们结契的原因我大概也能猜到,你们究竟是何打算?”

  玄赢轻嘲道,“难道你不是这个打算?”

  沈蕴见玄赢如此维护沈时冕,反而挺欣慰的,“你幼时对时冕态度冷淡,我原本不信你真心喜欢他,如今再看,倒是我错了,你与玄清子,并非一路人。”

  他顿了一下,声音黯然,“被邪气所侵的这百余年,我做了许多错事,也的确想着等时冕发现你的目的,以他性子,定会反过来与你相争,若他失败,剑魄碎片到底也合二为一,届时我再出手,也算名正言顺。”

  沈蕴想得比玄清子还美,他身负邪气,虽说心智受控,但实力确实突破提升许多,玄清子不是他的对手,他便可坐收渔利了。

  玄赢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别冲动别冲动,才压下那份邪火,“现在呢?”

  沈蕴道,“玄清子心思险恶,你既早知他真面目,不如干脆入我凌霄阁,于情于理都无可指摘,时冕接任掌门之位后,你们便无后顾之忧。”

  玄赢偏要和他唱反调,“若我不呢?做凌霄阁的掌门道侣岂有做玄江门的掌门痛快?”

  沈时冕无奈又隐含宠溺地看了眼玄赢,他知玄赢根本对做掌门毫无兴趣,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能把他烦死,也许是身为湛赢剑的缘故,玄赢对修剑最为痴迷,他这么说不过是存心给沈蕴找茬。

  沈蕴没料到玄赢这样自信,有些词穷,“但我现在的修为,并无把握能彻底压制玄清子,可能护不住你们。”

  经历了邪气的剥离压制和沈时冕这番折腾,沈蕴确实元气大伤。

  玄赢满不在乎,“那你就不用管了,就说想怎么办吧?”

  “好了师兄,”沈时冕出言打断玄赢的质问,“你问师尊不如问我,师尊会尊重我的意见的,对吗?”

  话题被沈时冕拦下抛给沈蕴,沈蕴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触到沈时冕捉摸不透的淡漠目光,一时哑然,最后也只是点了点头。

  沈时冕和玄赢都很清楚,剑魄本就属于湛赢剑,不管旁人再怎么打算,剑魄是一定会回到玄赢身上的,其他人的意见根本无关紧要。

  玄赢还是像个随时要被点燃的爆竹,不过沈时冕都这么说了,他也就偃旗息鼓,不满地啧了声,倒是的确放弃了自己幼稚的行为。

  沈蕴瞧得颇为惊奇,他确实没料到,这个从来和沈时冕针锋相对的玄清子的大弟子,竟是真的喜欢沈时冕,那股回护之心毫无掩饰,纯粹热烈地几乎灼伤他。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玄赢去办他们被耽误了一个月的结业手续,沈时冕则留下来帮助沈蕴巩固之前的成果。

  此时秀山院大比只剩最终的决赛,玄赢却根本不想留下来看决赛。

  开什么玩笑,不趁现在赶紧跑更待何时?

  现在所有人还处在震惊中,加上秀山院大比吸着他们的注意力,没彻底回过味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玄赢恐怕要被所有人围观了。

  当众宣布一时爽快,面对后果玄赢忍不住就头皮发麻。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但那些小弟子能甩脱,负责办理结业事务的长老就没那么好打发了,更倒霉的是,今日当值的恰巧是带沈时冕去阮南秘境中历练的东里长老。

  面对东里长老震惊中带着揶揄的眼神,玄赢一瞬间想拔腿走人。

  这回轮到东里长老笑眯眯的,“你小子很有能耐嘛。”

  玄赢挠挠耳根,装傻,“我本来就是公认的天才,如今升入圣阶结业根本不值一提。”

  东里长老没好气地捋捋自个的白胡子,“别跟我装傻,你当我老头子耳目闭塞什么都不知道?”

  玄赢之所以星夜前来,就是图个人少清静,谁成想碰到东里长老,暗道倒霉,面上装傻到底,“东里爷爷舍不得我结业吗,我也舍不得东里爷爷的。”

  东里长老不知从哪变出根拂尘,照着玄赢手臂上抽了一下,“还装,是不是连结契大典都不准备通知我老头子?”

  玄赢顿时又羞耻感爆棚,一时垂眸不语。

  东里长老又和普通弟子不同,因为对玄赢很关照,每次玄赢和沈时冕闹出事来,基本都是东里长老解决的,对他们俩的“恩怨情仇”可算是知根知底,还劝解过玄赢不少次,冷不丁来这么一下,把老人家都给整懵了。

  东里长老瞧他的样子,好气又好笑,“你动作倒是快,什么时候的事,我在阮南秘境就瞅你们俩不对劲,那会你们就有意思了是不是,我老头子白替你们担心。”

  玄赢无奈,但东里长老说的也不完全错,可不就是在阮南秘境绑了那么根夭寿的鸳鸯线,才启发了他,只能打哈哈,“没有的事,我们就是突然开窍了。”

  东里长老笑骂了句臭小子,随后又皱眉警惕道,“你该不会是想出了新的馊主意,把人哄到手再始乱终弃吧?”

  玄赢服了东里长老丰富的想象力,自己在对方眼里是怎么个小恶魔的形象啊,揉着额头嘟囔道,“谁会用这种方式来整别人啊,整他还是整我自己。”

  沈时冕可快让他招架不住了。

  修真者耳朵尖,东里长老把他的话听在耳朵里,这才稍微放下心,“也是,你虽然皮了点,但向来有分寸,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说罢东里长老自顾自点了下头,“时间这么紧,我得抓紧去准备贺礼。”

  玄赢又羞窘又感动,虽然玄清子和玄真不做人,但他身边还是有梁赋和东里长老这样对他好的人,正因为他们的存在,玄赢从未把消灭玄清子和他同归于尽作为目标,他要好好地活着,活得比任何人都恣意潇洒。

  有些人不能想,一想就到,梁赋一阵风似的冲进来,“大师兄,我就知道你在这。”

  东里长老接过玄赢的申请玉简去给他和沈时冕办手续,玄赢转向梁赋,就听这位五师弟张嘴就说,“大师兄,你要益神丸吗?”

  玄赢从没听过这种丹药,“什么?”

  梁赋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句话,玄赢差点把他丢到罗刹海去喂妖兽。

  小梁简直没有廉耻!

  第 110 章

  梁赋见他如此震惊, 不明所以道,“许多有道侣的师兄师姐都会拜托我炼制益神丸啊, 拿这个做结契礼物师兄不喜欢?”

  他说着还挺苦恼, 极力向玄赢推荐,“师兄你肯定是不了解才觉得它不好,他们说服用过的都觉得很不错,有益壮大神魂,很实用。”

  玄赢想把他的嘴缝上,黑着脸说, “我神魂很强大。”

  梁赋了然,“可以给沈师弟服用的嘛, 师兄你要替沈师弟着想,就这么说定了, 别的贵重的礼物我真的出不起!”

  玄赢沉默地盯着自己把贫穷写在脸上的师弟, 到底没忍心继续压榨他, 贫穷的滋味,玄赢还是很清楚的。

  总之……阿冕应该不缺小梁的这点礼物吧, 玄赢回忆着沈师弟饱满的芥子袋不确定地想着,大不了到时候混在一堆东西里面,沈时冕估计不会那么闲一样样清点的, 糊弄过去不成问题。

  梁赋的穷和玄赢的原因不同, 每一个炼药师都是拿巨量的灵石灵晶堆出来的,有再多份例都不够他烧,玄赢便迟疑地同意了, 随后又忍不住补充,“其实随便送点什么都行。”

  梁赋大手一挥,“那怎么成,师兄结契这么大的事,我送的太寒碜,岂不是让凌霄阁的人看轻了咱们玄江门,到时候师兄你在沈师弟面前多没面子。”

  玄赢心说你送这玩意难道我就很有面子了?但他也不能说你送给沈时冕是在存心折腾我,只能把话咽回去。

  幸好这时候东里长老回来了,把玉简交还给玄赢后笑眯眯地嘱咐,“确定了日期后一定要通知我。”

  玄赢欲哭无泪地答应下来,东里长老绝对是冲着看热闹去的。

  算了,反正都已经这样,调侃着调侃着也就习惯了,玄赢自我安慰地想着,赶紧拖着梁赋逃离了东里长老的视线。

  他连夜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将剩下的东西都收拾干净,揣上了斑斑和巨蛟,梁赋这会真有些依依不舍了。

  玄赢回秀山院这一个月,因为沈时冕不知所踪,所以除了修炼外,玄赢还经常去找梁赋转移注意力,打发时间,梁赋就没什么师兄要走的实感。

  这会手续都办完后,梁赋眼看着玄赢的院子逐渐空置,表情就没那么愉快了,磨磨蹭蹭到玄赢身边,“师兄,我能再请几天假跟你回去,等你大典结束再回来吗?”

  玄赢目不斜视地打开隔壁沈时冕的结界,无情地打破了梁赋的幻想,“不行。”

  梁赋可怜兮兮地垮下脸,“可是师兄你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忙的,带我回去能帮帮你啊。”

  玄赢继续拒绝,“凌霄阁和我们玄江门那么多人,用不着你一个炼药师来帮忙。”

  梁赋借机逃学的愿望被玄赢打回,苦着脸想自己哪里得罪了师兄,眼看玄赢熟练地开始收拾沈时冕的院子,忍不住问了一句,“沈师弟人呢,为什么东西都是师兄收拾?”

  玄赢顺口答道,“他在孑立院,他的东西我收拾有什么不对?”

  梁赋被他理所当然的态度噎了一下,心里的小人偷偷嗷嗷地哭,我再也不是师兄最疼爱的师弟了,面上却只是继续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玄赢,“那师兄,我舍不得你嘛。”

  玄赢轻拍他的脑袋,“人总要学会断奶的。”

  梁赋计划失败,撇撇嘴,看玄赢将沈时冕摆在各种架子上的玉器、芥子袋、灵器都扫荡一空,也上去帮忙,不过沈时冕的东西并不多,重要的也大多带在身上,这里也就剩下些琐碎的物件,不一会就收得差不多。

  梁赋没去碰沈时冕卧房里相对私密的物件,他晃悠到了摆放丹炉的房间。

  看到丹房,梁赋也不得不对沈时冕说声佩服,相比较痴迷习剑的纯剑修玄赢,沈时冕的涉猎就广泛多了,他于修剑天赋上逊于玄赢,其它的奇门巧术上却是玄赢完全没法比的。

  玄赢要按时保质地完成澹台长老的功课都灰头土脸,更别说深入钻研。

  梁赋随手摸起一本《丹术注解》翻了两页,目光居然黏在上面挪不开了,沈时冕于丹术上也只是略有涉猎,当然不如梁赋家学渊源,但这本丹术注解上记录的只言片语却给了梁赋不少的启发,让他一时看得入迷。

  玄赢收拾完其它地方后,不见了梁赋的影子,一路摸到丹房,就见梁赋盘膝坐在那,捧着一本书专注地读着。

  梁赋完全没注意到玄赢的动静,直到书被抽掉,梁赋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玄赢随手翻了翻丹术注解,见都是些炼丹心得,顿时失去了兴趣,正要把书一扔,却发现随手翻到的一页涂着潦草的几个字:玄赢是我的。

  不由心头一跳,扭头去看梁赋,见他面无异色,应当还没看到这一页才松口气。

  先前从鸳鸯线那儿得知沈时冕一直喜欢自己,玄赢其实一直不是特别有实感,这会看到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发现蛛丝马迹,迟来的真实感才漫上心头,玄赢抿了抿唇,维持着表情不出现异样,耳根却悄悄热了。

  梁赋卖可爱,“师兄,你和沈师弟说说,这些丹术书借我看看吧?”

  玄赢猜不准沈时冕在这些书的角角落落到底写了多少类似的话,要让梁赋看到了还得了?

  面上却不动声色,“那我去问问他,哪些能借给你。”

  梁赋被迫留守秀山院学习的郁闷感顿时一扫而空。

  沈时冕回来的时候东方已经晨光熹微,他一进院中就感受到了院里的空旷,神识微动便知道东西都被收拾干净了,玄赢却斜躺在树杈间,手边放着酒坛,在慢慢地饮着。

  玄赢的表情又恢复了没干劲时候有些懒散的模样,上一次沈时冕看见他喝酒,还是为了灌醉玄真套话,醉酒后的玄赢着实很考验沈时冕的定力,上一次也让沈时冕趁机得了不少甜头。

  沈时冕眸色又暗了下去,飞上树杈旁落在玄赢身边,按住他捏着酒坛的手,“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玄赢见到他,自然不像从前那样横眉立目的,嘟囔道,“沈蕴都解决好了?”

  沈时冕略颔首,将酒坛抢去,就着玄赢喝过的位置,慢慢也饮了一口,灵酒入口香醇,唇齿留香,是有名的仙源酿。

  玄赢拍拍自己身边,给沈时冕让出一块位置,沈时冕观他神色还是清醒的,就坐过去,玄赢很自然地靠着他的肩,猫咪一样懒散缱绻地蹭了蹭,“我们今天就走吧,手续都办完了。”

  沈时冕自然没有异议,玄赢又把酒坛拿过去喝,唇上沾染着酒渍,显得莹润饱满,沈时冕伸出手用指腹摩擦他湿润的嘴唇,声音有些低,“别喝了,有烦心事?”

  玄赢没说有也没说没有,仰头冲沈时冕笑了一下,那有些懒洋洋的、却俊美绝伦的脸在沈时冕眼前瞬间放大,玄赢捧着他的脸结结实实地亲了两下,咬着沈时冕的唇角低声道,“我有点难受。”

  沈时冕眉头抽动了一下,放缓呼吸,“哥哥可以跟我说。”

  玄赢却捉住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哥哥以后会对你好的,会很好很好的。”

  沈时冕曾经等了他这句话很多年,如今如愿以偿反倒很平静了,只呼吸有些热,艰难地保持理智,一只手抚在玄赢胸口上,触到对方暖热的体温,和蓬勃跳动的心脏,另一只手横过玄赢的腰,瞬间收紧,将玄赢牢牢锁在自己怀里。

  玄赢有些不舒服地挣动了一下,又被沈时冕更重的力道阻止,也就放弃了,两只手臂挂在沈时冕肩上,指尖还挂着酒坛——修士一根手指也不会让酒坛摔了。

  他下巴搁在沈时冕肩窝,用灵力将坛子里的酒液弄出来,在他们身周绕出了透明酒液形成的环带,在空中飞舞,映着点点晨光,有种晶莹的美丽。

  “在小世界里的那种契约,你想要吗?”

  玄赢说的,是厉霄同羽画结的契,那是最高等级的古老结契仪式,道侣双方自愿结契,从此性命相连,境界相关,永远也解不开。

  沈时冕反应过来,冷静道,“但我们没有天河水。”天河水是古老契约必须的东西。

  玄赢追问,“有天河水就愿意?”

  沈时冕自然点头。

  玄赢得到他的答案就心满意足了似的,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将眼前酒液环带的一点吞进口中,侧头找到沈时冕的唇将酒液哺给他。

  酒香流转在唇齿间,两个人都觉得酒太浓烈,他们都好像醉了。

  玄赢与沈时冕的唇互相纠缠厮磨着,混乱粗重地喘息着,沈时冕啃噬他的唇,从他口中夺取每一滴酒液和津液,间隙中漏出的言语几乎有些很恨的,“哥哥是故意的吗,故意这样招惹我。”

  明知道不能真对他做什么,还总是来挑他的火。

  玄赢才不管那些,都怪沈时冕,为什么要偷偷喜欢他,害他那么难过,他也要让沈时冕难过。

  沈时冕的手臂越收越紧,手背上青筋也再度浮出,忽然碰到一角硬硬的东西,迷乱间将它从玄赢怀里抽出来,竟然是一本《丹术注解》。

  他瞬间就明白了。

  玄赢喘着气,眸中染着迷离的雾气,交织着酒意和情意,让沈时冕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只能把玄赢的脸按在自己肩上,哑声道,“哥哥喜欢这个,我可以亲口说给你听。”

  “嗯?什么?”玄赢恍惚地问。

  沈时冕翻开一页,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哥哥是我的。”

  “我想让哥哥看着我。”

  “只看我一个人。”

  第 111 章

  玄赢第一次看到那些书上边边角角的细碎语句时, 只是觉得心里堵得慌, 又不知道怎么发泄, 但同样的话经由沈时冕现在亲口说出来, 感觉就变得完全不同。

  也许是因为沈时冕的语调很轻很淡,那些曾经零散记录的话语悠悠钻入玄赢的耳膜, 驱散了玄赢心里的阴翳, 甚至能咂摸出一点淡淡的甜味来。

  无论如何, 沈时冕本就喜欢他, 确实比是被鸳鸯线影响好太多,玄赢有些飘飘然的思绪渐渐在他的语调中沉淀下来, 埋头在沈时冕的肩窝里不说话。

  沈时冕其实情难自禁时写下的话并不多, 很快就念完了, 玄赢略微挪了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酒意上涌, 声音也更懒散沙哑,“你就是个小醋坛子。”

  沈时冕面不改色, 不打算反驳这个评语, 将《丹术注解》收起来, 见玄赢有些醉态, 便顺手横抱起他, 从树杈间站起来, “哥哥我们走了?”

  玄赢越过他的肩头,最后回望了一眼他们在秀山院的两个院子,它们沐浴在晨光中, 已经彻底空置下来,却仍旧并肩依偎着。

  这里承载了他们算不上美好的童年与少年时光,也的确是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玄赢便潇洒地抬起手对着空院子挥了挥,沈时冕唤出敖渊御剑而起,向着东升的旭日飞去,仿如飞向他们的新生。

  在他们身后,一只小雪豹趴在变得比它稍大一些的黑蛟身上睁大圆眼睛也随之腾空追了上去。

  这一次,玄赢跟着沈时冕先去了一趟凌霄阁。

  他们前脚进了凌霄阁,不足一日时间,沈蕴也回来了。

  凌霄阁的宗主常年镇守秀山院,不经常回凌霄阁,这次突然和沈时冕一道回来果然惊动了几位长老,沈蕴将长老们召集过去,沈时冕就和玄赢留在沈时冕的居所。

  作为掌门的关门弟子,沈时冕的待遇极好,有独立的住所,建在一处清净的山头,玄赢转悠了一下就霸占了风景最好的房间,面前铺开了些玉简在思索什么。

  沈时冕坐到他旁边,随手捻起一根玉简查看,里面却是空的,“哥哥在做什么?”

  玄赢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写请柬啊。”

  沈时冕状似不在意地说,“哥哥想好要请谁了?”

  玄赢眉头拧得紧紧的,仿佛这是世纪难题,“宗门方面他们会搞定的,我们俩毕竟也就是两个小弟子结契,应该不会闹很大,我要请的也就是秀山院的一些人,就是拿不定要不要请贺长生。”

  沈时冕了然,“你担心长生店主与那个隐世宗门有关,届时会因剑魄碎片产生变数。”

  玄赢确实很纠结,他本心不愿意怀疑贺长生,但对方的种种行为实在很可疑,结契大典不止事关他与沈时冕的终生,还事关剑魄碎片和对付玄清子的计划,贺长生是一个巨大的不稳定因素。

  沈时冕倒不似他与贺长生有交情当局者迷,很冷静地说道,“如果有心,即使你不请他,他也会有办法过来,不如放在能看见的位置,还能有个准备。”

  他说的也有道理,玄赢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我与长生,相识有十几年了,从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认识他,十几年我一点都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

  沈时冕眼神暗了下,表情仍旧是冷静淡然的,“事情总要有个分晓,自欺欺人不是你的性格。”

  玄赢就懒懒地趴着侧头瞧自己的未来道侣,沈时冕今日简单地用一根发带将长发拢在脑后,穿着一身洁白得晃眼的宽袍,端坐在那里仿佛从骨子里都透出禁欲冷淡的气息,玄赢却知道这个人骨子里有多表里不一。

  他撇了一下嘴,心说装的可真像,以前的自己也给他骗过去了,只知道沈时冕心黑,哪知道内里还是那么个占有欲强到可怕的火山,稍微点点火就能把玄赢给烧化了。

  沈时冕察觉到他的视线,眉眼微抬,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

  玄赢丝毫不对自己看他有什么心虚的,看自己道侣天经地义,嘴上继续跟沈时冕商讨,“我还想,请崇羽宗的人来。”

  出于对羽画的忧心,玄赢始终想从这个号称羽画神君后裔的宗门中挖出点秘密来,这次也是个好机会。

  沈时冕自然无有不应。

  玄赢见沈时冕这么乖,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嘴上笑着调侃他,“早知道我的对头变成道侣就会对我言听计从,我就该一拿到鸳鸯线就把你牢牢绑住。”

  沈时冕哪能听不出他话里的调皮,玄赢这是故态复萌,刚说要对他好,才离开秀山院几天,就开始嘴巴不饶人了。

  换做以前沈时冕定是不假辞色,也许冷淡地扫他一眼,用肢体语言和不经意的暗示撩动玄赢的怒气,让玄赢主动送上来和他纠缠,不过现在,他有更好的办法。

  于是玄赢说完后就发现沈时冕长腿一迈,瞬间就到了自己旁边,身上幽幽的冷香沁入玄赢的鼻端。

  “何需鸳鸯线,”沈时冕把掌心按在玄赢肩上,微微俯身凝视他,“明明只要哥哥点个头,就够了。”

  玄赢调侃失败,反而让沈时冕将了一军,竟然也没觉得生气,想继续扳回一城的时候,沈蕴的传讯灵符触动了外面的结界,沈时冕将灵符放进来,沈蕴的声音便响起,“速来青云殿。”

  沈时冕蹙了下眉,似是对被打扰感到不快,玄赢戳戳他的腰,催他,“快去快去。”

  无奈地舒了口气,沈时冕轻声凑到玄赢耳边说,“回来再与哥哥分辨。”

  ……

  沈时冕到了青云殿,沈蕴与其他几个凌霄阁的太上长老都端坐在上位,见他进来,众人神色各异,沈蕴开门见山道,“为师与各位太上长老商议过,意欲将结契大典定在启阳城,你可有异议?”

  玄清子定不会同意将地点设在凌霄阁,沈蕴也不会愿意放在玄江门,启阳城是修士聚居的最大城,放在那里大家都放心。

  沈时冕自然无异议,这时一位太上长老缓缓开口,“掌门师侄向我等保证你不会因私废公,丢失剑魄,否则他愿意担全责,你可清楚?”

  沈蕴对他轻轻颔首,示意沈时冕回答。

  这位凌霄阁掌门的行事作风甚至语气表情都和沈时冕记忆中分毫不差,若不是沈时冕亲自参与分离了邪气,几乎都察觉不出两者的区别,被邪气所控的沈蕴表面上维持了一贯的作风,所作的阴暗之事全都抹得一干二净。

  除了激发了魔神血脉的沈时冕,他找回了所有背后阴暗的记忆,对沈蕴再也生不出丝毫孺慕之情。

  沈时冕意味不明地抬眸掠过沈蕴,波澜不惊地回答道,“弟子明白。”

  那份从容让沈蕴暗暗欣慰地点头,沈时冕半点也没有在几位破圣强者的威压下露怯,确实也只有玄赢那样的合配。

  玄赢毕竟是被不择手段的玄清子养大,却难得没有长歪,不但心中有丘壑,还能骗过玄清子。

  沈蕴颇有些出神,当初从偏僻的村庄中找到这两个孩子的时候,他们谁也料不到会变成现在耀眼夺目的两颗新星。

  另一位太上长老压着不满哼了一声,“掌门真是太宠着这个徒弟了。”

  沈蕴温声而不容置喙道,“玄江门有这个气度答应,我凌霄阁岂能输与他们。”

  他拿两派多年的意气之争出来说事,众长老方才闭了嘴,谁也不能承认自己气度不如玄江门,自己的弟子不如玄江门。

  沈蕴说服了几位太上长老后把他们送走,才对沈时冕说道,“你与玄赢可行前往启阳城,为师与玄清子商定之后会前去寻你们。”

  恢复清明的沈蕴堪称雷厉风行,一眨眼,眼前便没了沈蕴的踪影。

  启阳城作为最大的修士聚居城池,玄江门与凌霄阁都有产业,其中一处就是位于繁华的城池正中央的天宫台。

  玄赢与沈时冕都是来过启阳城的,也住过天宫台。

  天宫台的位置特殊,因它建得高耸入云,仿如直达天宫,说起来还有一段旧闻。

  当年凌霄阁与玄江门作为修真界巨头的两大宗门,势必要争夺启阳城的正中央的地点,最终两派谁也奈何不了对方,便一派一半地占据了天宫台的所有权,因此天宫台一半是灵晶铸成,一半则由上古奇石堆成,形成了半白半黑的建筑奇观,也是启阳城的标志之一。

  原本天宫台是两派斗争的产物,如今作为两派弟子结契的地点倒合适得令人吃惊了。

  玄赢与沈时冕在各自门派中地位都特殊,两人相携踏进天宫台一楼大堂时,两派各自负责的管事都有些怀疑自己眼花。

  管事们自然没得到什么风声,玄江门的邱管事率先上前来,“师兄是有事要办?”

  玄赢唔了一声,“算是吧,我要住顶层的房间。”

  天宫台最顶层的房间一般是给宗门里身份很高的人留着的,不过玄赢往日为了省灵石并不会这么奢侈,这回突然要住顶层让邱管事惊讶了一番,不过他很识趣地应了,反正不花他的灵石。

  凌霄阁的木管事也得到了沈时冕同样的答复。

  邱管事与木管事不约而同地想,“他们俩应该是为了斗气才这么奢侈吧?”

  到了顶层比邻的房间里,玄赢从袖子里掏出呼呼大睡的斑斑丢到桌上,斑斑睡眼朦胧地翻了个身,沈时冕最近给它喂了不少好东西,以至于它总是犯困,每天吃饱睡,睡醒又被沈时冕塞一堆灵药吃完接着睡接着消化,因此体重也长了不少。

  沈时冕就住他隔壁,他们就要在天宫台办结契大典,玄赢在桌子前转了几个圈,心里有点雀跃,又有点担忧,这次他没和沈时冕住一起,打算独自睡一会缓解一下自己复杂的情绪。

  ——沈时冕不许睡床的惩罚视玄赢心情而定尚未结束。

  圣阶修士虽能用修炼替代睡眠补足精神,但睡眠总是能带给人另一种放松与舒适的调整。

  玄赢很快沉入了睡眠中,隔壁的沈时冕则取出玄赢准备好的那些请柬玉简,开始逐个写请柬,日期都先空着,写到贺长生的时候,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良久,才在这份请柬上添上了日期。

  随后他将窗户打开,悄无声息地在天宫台的的阵法上开了个小口,不一会颜左就轻烟般飘进来,行礼道,“尊上。”

  沈时冕敲了敲桌子,淡声道,“将此玉简亲自送到龙首山下贺长生手中,另外召集所有麾下达到破境的人,以不起眼的方式进入启阳城或者守在启阳城附近,但凡遇到血修,能杀则杀,不能杀的跟住行踪,如有可疑迹象,你与颜右酌情处理。”

  颜左垂首应了,随后迟疑问道,“尊上,启阳城是否有事发生?”

  沈时冕并未瞒着颜左,轻飘飘吐出一句,“本尊要在此结契。”

  颜左顿时悚然,虽说他在贺云镇上撞到了尊上与那仙门弟子的事,但颜左从未想过尊上会这么快结契,速度快得简直像有谁怕对方反悔,忙不迭想要套牢似的。

  应该不是尊上……吧,颜左瞄了一眼尊上看起来清心寡欲高冷自持的面容,不确定地这么想着。

  出于谨慎,颜左不怕死地硬着头皮又追问了一句,“属下斗胆,敢问尊上是真结契还是……”

  沈时冕只是扫了他一眼,颜左寒毛直竖,二话没说揣起桌上的玉简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他要去找颜右好好表达一下自己的震惊!

  想当初他们找着尊上的时候,尊上才是个年仅十五岁的温柔少年,没想到他和颜右光棍了这么些年,竟然是年纪这般小的尊上第一个找着道侣,明明他们跟着沈意的时候沈意也是孤家寡人,结果沈意的儿子都要结契了,他和颜右还是孤家寡人。

  是不是他们不够努力!

  颜左心中的复杂简直难以言表,但他还是明智地选择了先去送玉简再去找颜右。

  沈时冕不知道自己属下心中的苦楚,交代完后便侧耳去听玄赢的动静,他俩住的房间虽说比邻,却正好分布在两派分割线的两边,中间隔着一道结界,他便不动声色地在墙边摆弄了一下,于是这两个房间中间的结界便消失了。

  玄赢此刻却皱着眉,沉浸在了一个奇怪的梦境中。

  他很久不做梦了,从鸳鸯线解除,因为忧心音讯全无的沈时冕,他也没怎么睡,此时忽然生梦,让他颇觉奇怪,更奇怪的是,他在梦里再次看到了羽画。

  而且不是被厉霄囚禁哄骗的羽画,只是一个单薄的背影。

  第 112 章

  玄赢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在梦境中, 见到羽画后就放弃了强行脱离梦境的心思, 他会梦到羽画一定有什么特殊的缘由。

  自从知道自己是湛赢剑后, 玄赢对羽画的感情也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无可否认的是,他并不排斥见到羽画。

  原本背对他的羽画神君, 转身时露出了白皙到几乎透明的面容, 他的眼神如一潭净水, 无波无澜, 玄赢本打算如前几次一样,静静地跟着他, 看看他的经历, 却见羽画神君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脸上。

  玄赢心中一震, 一方面是因为对方与自己相似的面容, 会恍惚有种照镜子的错觉, 另一方面则是他竟然觉得羽画神君活过来了。

  死去千万年的天神,活回来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像是奇迹的发生, 羽画神君的身影眨眼就到了玄赢面前, 那个活在传闻与梦境中的主人, 让玄赢产生了强烈的亲切感。

  羽画伸手虚虚描摹了一下玄赢的眉眼, 眼神难以捉摸, 轻声道, “阿赢?”

  玄赢从失神中回转,简直难以置信,羽画神君竟在与他交谈, 不似从前的梦境视他如无物,是真真切切在和他说话,还叫自己“阿赢”。

  一瞬间无数画面在脑海中呼啸而过,它作为一把剑陪伴羽画神君的时光,那些并肩作战的画面都栩栩如生,让玄赢情不自禁地抓住了眼前羽画神君的手指,语气艰涩,“是我,神君……”

  羽画轻轻抽出自己的手指,表情仍旧平静无波,“又见面了,看起来你很好。”

  玄赢手心空了,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很快收敛了情绪,“神君还活着,我以为你已经……。”

  羽画却摇摇头,“我确实已经身陨。”

  玄赢便自然流露出疑惑,“那现在?”

  羽画神君垂眸,与玄赢相似的面孔上却不见和玄赢一般的迷人活力,他的侧脸苍白消瘦,带着清冷忧郁的味道,“这是我驻留世间的一魄,一直沉睡在你的剑魂中。”

  剑魂便是养在灵棺中的龙眼里,后从白色小珠中孵出来的湛赢小剑,玄赢没想到对方竟是在那里藏了一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苏醒的。

  仿佛读出了玄赢的疑惑,羽画薄唇开合,轻轻说道,“剑魂孵化的时候,我便醒来了。”

  居然这么早,玄赢忍不住问,“既然如此,为何到现在才见我?”

  羽画的眼神便难得流露出茫然之色,“我感觉到了那个人的气息。”

  以玄赢的聪明,瞬间就想到了鸳鸯线曾经属于厉霄,而沈时冕身上又有厉霄的血脉传承,某种角度来说,类似于厉霄的后代,玄赢又和沈时冕以鸳鸯线相连,所以羽画才会感知到厉霄的气息。

  羽画应该是恨着厉霄的,因此不愿意见到与他相关的人或物,直到鸳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