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11)
作者:青茶木      更新:2023-07-29 20:19      字数:13406
  来的读者大大看文愉快呀!

  ☆、相杀(二)

  辛巳年六月初九,无论对天庭还是妖界,都是一个能够载入青史的日子。因为这一日,东海龙王敖广,与妖王苌夕,即将上演殊死一战。

  天庭,司序上仙在半片天空划出一方观世镜,足够给所有神仙观看战况。这场面,得上次敖广对战魔祖后祭才能看到。不过这回众神仙倒没上回那般悬心,认为敖广必赢,便悠悠然地饮茶食果。

  妖界,子期也划出一方观世镜,不过只有巴掌大。于是,众多在妖界呼风唤雨的大角色,纷纷挤在一团,咋舌吐槽,嫌弃这个观世镜太不气派。

  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聒噪,子期冷不丁一脸红,呵斥:

  “不想看的滚出去!”

  众妖一凛,十分不服气地噤声,然后不停削尖脑袋朝中间挤,企图从这巴掌大的观世镜中找到妖王的影子。

  其实并非子期法术太低,观世镜,贯通六界,也只天庭才有一面。子期需得从神仙的眼皮子底下偷一些影像转到妖界,同时还得花大量的法力,不让那些神仙发现。故而,面积小是肯定的。

  战场设在万劫山,素来妖族历经天劫的地方。终日忙碌的雷神也终于有工夫闲下来,拨开乌云,在耀眼日光下,旁观几百年一遇的决战。

  黄沙漫漫,几乎将白日遮蔽。两抹颀长的身影便在黄沙中隐隐浮现。

  苌夕抬眼望着对面的沭炎,变幻出一柄长剑,象征性地寒暄:“龙王大人,我认为你应该穿白色的战袍。”

  沭炎一身玄血铠甲,像蚕丝一样的头发高高束在脑后。没有戴墨玉簪,怕被折坏,脸上看不出表情,“我也本以为你会穿红袍。”

  苌夕倚着长剑,脸颊的轮廓被日光削得刻薄,“小妖我本来就不喜欢红的,是有人喜欢看我才穿。不过后来发现,好像白颜色也不错。”

  沭炎想起往事,明白对方的言外之意,“与我决裂时,你才会穿白袍。”

  比如上一世,在那片幽蓝静谧的深海。

  苌夕摇了摇头,纠正他,“非也,非也。小妖曾经有一段时间,每日都穿白袍,抱着红袍想给某个人披上。结果那人一直没出现,小妖才又穿回红色的。”他觉得两人的战袍都很刺眼,觑了觑眼睛,突然低沉嗓子:

  “很讽刺,对不对?”

  沭炎的脸上隐隐生出黑色的龙鳞,闪烁两下,又退隐到肌理里头。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唇角再没有上扬的弧度,“的确,你如今沾了满手鲜血。”

  苌夕毫不客气地回击,“比起龙王大人,小妖的这些血,只不过是弱水三千中的一瓢。只不过你是正,我是邪,有不共戴天恩怨情仇罢了。”

  沭炎想了想,道:“嗯,确实不共戴天。”

  苌夕吃力地抬起长剑,喉咙不正常地滚动,“你我欠的命债皆不少,也不差多今天这一回了。动手吧,不要手下留情。”

  沭炎看着他的手,扭曲得泛白,道:“持剑的力度不对,使不了全力。”

  苌夕突然沉默,内心如烈火中烧。咒语第九次提到嗓子眼,又放弃地咽回去,每回都要下定决心了,看到对方的面孔,又仿佛不是那么决绝。这样没有底线的循回鞭笞了他许久许久,一直都没有答案。像有一头猛兽,在五脏六腑撕扯啃噬。

  他固执地歪着头,仍旧不死心,问道:“这场仗,是否天帝派遣你来的?”

  只要顾念昔日旧情,还是下不了手吧?

  沭炎没有丝毫迟钝,“不。”

  苌夕周身一震,“什么?”

  沭炎抬眸,一道玄光乍然出手,将苌夕咣地击退好一段距离,“我说,没有谁派遣,是我主动请缨。”

  虎口被震得出了血,苌夕持剑的手骤然发紧,似要将剑柄捏碎。

  他陡然笑了,觉得自己很可笑。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乐颠颠奏琴的他,因为一块永世砄暗许终身的他,不要脸皮把自己送上门的他,在深巷里大喊“苌夕是真的想你”的他,还有哪怕是现在,都想着对方说不定还有点在意自己的他。

  可笑至极,愚蠢至极。

  沭炎手中变幻出一柄长戟,慢悠悠逼近,垂眼看着苌夕,“怎么,还不动手么?”

  白葶蒙着脸,在子期旁边全身绷紧,听到这话,蓦然吓得一颤。

  子期还在不断朝观世镜输送法力,瞟了他一眼,“我腾不出手,站不稳可以靠我身上。”

  往日这话说出口,便随着风散了。

  今日,白葶却不知怎的开了窍,果真将身子倚过去。害得法术高强的竹君,险些岔了真气。

  一旁的蛇王、禽王等议论纷纷,叽叽喳喳说着竹君这千年老铁树终于开了花。

  竹君装模作样地咳嗽,“妖王生死一线,诸君似乎不应受外事干扰。”

  众妖恍然,又摩拳擦掌地往中间挤。

  苌夕眼神凌厉,长剑周身的黑雾陡然消散。随着一个很长的咒语结束,身后的云烟逐步聚拢,滚滚涌动。轰的一声巨响,一头健壮的银狼横空而出。

  挺拔地站在半空,呲牙咧嘴,露出红色的龈肉。高高引吭长啸,振聋发聩的兽鸣在山谷间穿荡了几个来回。一红一白的眸子含着锋利匕首,死死瞪着对面的沭炎。

  天庭一片哗然,看热闹的众神纷纷瞠目。

  “没想到这凡妖竟会‘分魄合神’!”辰豹星君掂着一杯蟠桃酒,震惊道。

  分魄合神,哪怕在天庭,真正精通这一招的也屈指可数。在战场上,这招式通常能如虎添翼。是在真身之外,再用念力,将原形分化而出,真身和原形皆能攻击。不过原形因真身而生,攻击力较真身更弱,只有真身的八成法力。

  即便是法术高强的赫觞,在生前也只能分化出一个虎头,远不及苌夕这匹狼完整。

  一旁的仙娥绞着丝帕,十分焦虑,“何止!那头狼的体型如此壮硕,看那恶妖不仅不吃力,似乎是还有余地。”

  雷神望了眼观世镜中的状况,道:“此番,他是遇到对手了。”

  司序上仙斜了身旁的雷神一眼,“你怎么回来了?”

  雷神道:“看他们决战。”

  司序上仙疑惑,“你在万劫山看不是更方便么?”

  雷神想了想,“这里更好看。”

  “是么?”司序上仙还是不明白,“算了,随你吧。”

  雷神默不作声,朝身旁的某仙又近了一步。

  沭炎好歹铲除了魔祖后祭,说是天庭的战神也不为过。“合神分魄”一招,在对付后祭之时也用到过。于是闭眸,薄唇微微开合几下,后方的大片天空里,便出现一条巨大的黑龙。

  黑龙盘旋片刻,便迅捷地冲入云霄,银狼不由分说地追上去,在云雾间撕咬打斗。

  万劫山中,苌夕用法术控制了周遭碎石,成百上千的石粒,像离弦的利箭猛然冲向沭炎。

  沭炎的长戟在碧空一划,一方屏障挡下所有石粒。

  “啪啪啦!”无攻的碎石砸入地面,如雨点击打在沙滩,将平地砸成蜂窝。

  沭炎抬眸,剑光如霹雳闪过——苌夕正持剑迎面冲来。

  屏障乍然破碎,沭炎稍微侧身,用长戟挡格,剑刃与戟杆摩擦出朱红色的火花,在凌厉的四目之间迸溅。苌夕调转剑头,从另一方位刺向沭炎。沭炎闪躲之余,蓦然捉住破绽出击,苌夕赶忙用剑身隔档,手臂被伤了一道口子,鲜血霎时溢出布料。

  空中与巨龙缠斗的银狼发出震天一声哀嚎。

  苌夕不顾手臂的伤痛,借力隔档的力闪躲,腾到半空。

  沭炎抬首,点评道:“你这恶妖,也不过尔尔。”

  “恶妖”两个字将苌夕彻底激怒,嘴角露出冰冷的笑意,“敖广,你我情义,今日算是到了尽头!”

  往昔的爱是真的,如今的恨也是真的。

  苌夕在空中停滞少顷,将狼火注入长剑,那柄剑便垂直竖在他身前。两只手掌靠近,手指分开,左右指尖紧贴,红白交间的光束从指间着生,像长了翅羽的鸟禽,纷纷绕着苌夕流飞。红光白影,速度越发快捷,气势越发庞大。苌夕两手握住剑柄,徐徐将长剑举过头顶。

  然后用尽全身气力,径直朝沭炎砍去。气盖云天,如排山倒海般磅礴。

  云海之间的银狼也陡然爆发,一团火球直击黑龙。

  “一开始便不留余力,他怎么这么冲动?”白葶在黑色的斗笠和黑色的面巾中,尤为焦急。

  子期并不惊讶,“时间越长,变数越大。对付敖广这种角色,速战速决是最好的办法。”

  白葶好像抓住了救命草,“他还是有胜算的,是么?”

  子期点头,觉得被对方环住的手臂有些酥麻。

  万劫山中,伴随“轰隆”一声巨响,苌夕方才落剑的地段,活生生被砸出一个大坑,焦黑的烟雾顿时横生,撒布了大半座万劫山。

  由于影响观战,西海龙王在天帝第四次的特许下,降了小半场雨,冲散黑烟。

  “妖王击败龙王”还是“龙王反击妖王”的争论也慢慢见到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灌的营养液,祝各位读者大大中秋快乐呀~

  ☆、云雾散尽(一)

  然则,这么早终结,不是小看了妖王苌夕,就是小看了龙王敖广。想当初,敖广与魔祖后祭,那可是在天外大战了七七四十九日,最后敖广重伤,后祭亦被之打得魂飞魄散。

  不过如今,在外界看来,恶妖苌夕只灭了阳巅一门,罪行比弑神诛仙的魔祖差了好几个档次,故而普遍认为其在战功赫赫的敖广面前,不值一提。

  直等到苌夕使出“分魄合神”,众神仙才开始惊愕,并在震惊之余,替敖广捏汗。而妖界千千万万的妖精恰好相反,听闻妖王有几分胜算,便立即停下筹办葬礼的进程,赶去观战。

  苌夕这一剑,从天而降,也并未结束决斗——沭炎用长戟将将接下。

  一妖一神间隔了一剑一戟,陷入僵持。

  两把兵器皆是上等的铸材,没有损伤,只是撞在一处后没有分开,反而不断使力,仿佛要把一方压倒才罢休。咔嚓咔嚓的研磨声尤其刺耳,沭炎不顾嘴角溢出的红血,一个法术念得发狠,猛地将二人分开。

  两者皆往后哗啦了很长一段距离,苌夕愤恨地喘着气,沭炎眉峰深锁,用手背揩去嘴角的血迹。

  苌夕胸口燃起报复的快感,“这一招,龙王大人认为怎么样?”

  沭炎将长戟横在身侧,“比之前有进步,不过,想打败我,还差得远。”

  苌夕用剑在地上画了一个半圆,“后面还多着呢,还望每一回合下来,龙王大人都能像现在这样,气定神闲。”

  天庭,一位仙娥瞧出端倪,谨慎地细语:“我怎么觉着,龙王一直只防不攻,是在谦让那恶妖苌夕呢?”

  司序上仙赶忙咳了咳,“啊是么?本仙倒认为,龙王这样是以静制动,待那妖王苌夕筋疲力竭再一招制胜。”

  仙娥忧心忡忡,“是吗?”

  司序上仙还在给观世镜输送法力,瞅了瞅身旁的雷神,灵光一闪,“那是当然。兵家的策略我们不懂,仙娥可以问问雷神,他打仗也是老手了!”

  雷神一愣,对着仙娥求知欲旺盛的神情,权衡了片刻,“嗯。”

  万劫山的决斗逐渐进入白热化,沭炎在防守之际,也开始着手攻击。之前用来格挡的盾,逐步变成利刃,进攻着对方的漏洞。

  天庭众神仙开始松气,妖界众妖开始悬心。

  这场仗,没有胜负。无论最后站着的是谁,对他们两个,都是输。

  伤口在你来我往之间增多,仇恨亦在来去之间堆积。风沙在□□的皮肤割出无数血痕,双方皆没有顾及,只是在刀光剑影里厮杀,仿佛没有尽头。

  直至沭炎念了一个法术,苌夕的防守砰然瓦解。元神被重创,呕出一大口深色的血液,露出破绽满满的后背。

  沭炎闪身至其背后,抬起长戟——只要现在刺下去,刺中要害,胜负便立马见分晓。

  但握着戟杆的手倏地犹豫,进攻停顿了一瞬。

  变化就在电光火石之间,苌夕突然在刚才的失势中喘过气,猛然举剑,反身一刺。

  嗤拉——

  刀剑入肉的声音。

  苌夕一愣,像被波了一桶凉水,抬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刺进对方胸膛的,自己的剑。

  他没想过这一剑会真的刺中沭炎,他本以为会像之前一样,空刺。

  沭炎率先从惊愕中回神,他扔下长戟,嘴角终于恢复了上扬的弧度,用掌心包住剑柄上冰凉的手,陡然施力。

  哧————

  剑身直接穿透沭炎的胸膛,尖端从他的背部冒出,血液顺着剑刃往下淌。

  苌夕长大了嘴,似是要喊什么,但嗓子只剩喑哑,发不出丝毫声音。

  半空中,银狼猛然发力,径直从黑龙的身体穿过。黑龙发出凄厉的长啸,痛苦地挣扎两下后,蓦然烟消云散。

  这场悲壮的决斗,终于尘埃落定。

  天庭,寂静无声。平日在各界呼风唤雨的众神,一个个呆若木鸡,眼睛都忘了眨。

  许久许久之后。

  “龙,龙王大人这是......败了?”

  终于,在一句半肯定却不敢肯定的问话之后,凌霄宝殿才像波了水的油锅,沸腾一片。

  震惊的,惋惜的,愤怒的,嘈杂到了一处。

  喧闹中,司序上仙缓缓收回法力,观世镜消失在半空。他默了默,叹气:“现在麻烦了......”

  雷神刚正不阿,“龙王咎由自取,怪不了旁人。”

  司序上仙哀怨地看了一眼雷神,“你这只会拿锤子的大块头,当然不知晓他的心思。”

  雷神被数落得有点不开心,“他以公谋私,帝君不会轻易饶过他。”

  司序上仙飞他一记眼刀,“少说一句会死么?”

  辛巳年六月,天帝派遣东海龙王敖广收降恶妖苌夕,不料大败。

  帝君的怒火燃了好几日,敖广没对那妖王下杀手,往好了说,是其心怀仁慈手下留情。往坏了说,便是对天帝的衷心有变,不愿按照天帝诏令行事。

  天帝左思右想,本想将敖广处以极刑,让他魂飞魄散,但又转念顾及他之前的累累战功,为天庭乃至六界的贡献均不少。

  便法外开恩,处以“凌迟”之刑。

  凌迟,会断气,会死,但魂魄尚在,鬼身飞到冥君的地宫,步入轮回,还有机会入神道。只不过废了一身修为,得重头修炼。

  这刑罚虽称不上极刑,却也委实残酷。神龙有九千九百九十九片龙鳞,这道刑,便是将龙鳞一片一片,连皮带肉挖下,令受刑者血尽而死。

  天帝好面子,不想让外界知晓这场败仗的缘由,是敖广对他的衷心有变。故而在《天史》只一笔带过,没有交代具体的刑罚,对外也没有公宣。六界除了天帝和施刑的小仙,皆只知晓敖广因战败被罚,不知具体是哪道刑。

  “辛巳年六月,天帝派遣东海龙王敖广收降恶妖苌夕,大败,罚之。”

  .................................

  赤谷,妖王殿。

  苌夕惨白着脸色,从病榻挣扎而起,焦急问着旁边的近侍:“还是没打听到么?”

  沭炎是让着他的,无论旁人清楚不清楚,他自己也最明了。否则天庭的战神,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便败给他。

  那人明明说着绝情的话,末了却下不了手。为什么?为什么要握着他的手,把剑刺进自己的胸膛?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激怒他?为什么最后受伤了,战败了,反而露出解脱的笑意?

  他一开始便是这样打算的,还是,后来突然间改变的?

  苌夕觉着千丝万缕的思绪全都堵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他必须找到沭炎,必须当面问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近侍连忙上前,把被子盖过他的胸口,“大王您大伤还没好,不可以乱动。”

  苌夕挥开他,怒火攻心,“孤问你打听到没有!”

  近侍咬着嘴唇,懊恼地摇头,“天庭这次的口风特别紧,连竹君都没有消息,更,更别说小妖了。”

  苌夕想了想,仓皇起身,“孤去趟东海,他的贴身随从肯定知道。”

  近侍连忙拉住他,“大王万万不可,您现在路都走不稳,您——”

  “——滚开!”苌夕猛地一挥手臂,头脑顿时晕眩,他脱力坐下,气恼地邦邦捶床。

  耳朵嗡嗡作响,直到有一个清亮的声音:

  “你如今这么焦虑失措,本宫看着,可真是大快人心!”

  苌夕循着声音望去,“谁!”

  只见殿中几缕程光缭绕,徐徐出现一位娉婷女子,她孤傲地扬起下巴,“听墨赋说你已经记起前世了,怎么,这就把本宫忘了?”

  华丽的衣袍,凌人的气势,尖锐的嗓音。这是蜿蜒长廊的阴暗角落,独有的角色。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剧烈的刺痛,以及满目的红血。

  苌夕猛然一震,“是你!”

  是上一世,趁沭炎不在家,把他毁容的那女人!用尖刀在他脸上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没有一丝完好的皮肉的那女人!

  珊瑚脸上洋溢着快感,“看来你想起来了?苌夕,你害本宫这么惨,本宫该如何报答你呢?”

  苌夕一怔——究竟是谁害谁?

  前世的记忆,他记得不很清楚,较清晰一些的,也是毁容之后,沉浸在无边恐惧,不能呼吸的暗无天日的时光。而这些恐惧,乃至后来沭炎对他变心,种种来源,都是眼前的这女人,将他毁容导致的。

  “你来做什么?”苌夕脊背挺直,装束起尖锐的芒刺——他现下是妖王,法术在珊瑚之上,不必像前世那样,任人鱼肉。

  珊瑚笑盈盈走近,“本宫说得很明白呀,来报复你的。”

  苌夕挥退近侍,神色冷冽,“是么?公主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明白。孤没找上公主,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珊瑚得意如一只优雅的孔雀,“你想报复本宫,本宫想报复你。不过看样子,报来报去,还是本宫赢了。”

  苌夕双眸一觑,“是么?何以见得?”

  “你恨阿炎,对不对?”阿炎,珊瑚一直都是这样,像唤情郎一样唤着沭炎,“让本宫想想,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他的呢?是他前世负了你,还是今生弃了你?”她在寝殿中踱步,仿佛六界都握在手中,

  “苌夕,本宫今日来是告诉你,世上最痛苦的,不是恨一个人,而是恨了千千万万的时光,发现,恨错了人。”

  苌夕紧攥着拳头,对方接下来的话,让他指甲活生生抠进肉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二更,难道没有么么哒嘛

  ☆、云雾散尽(二)

  “你以为上一世,阿炎是因为你毁容弃了你么?其实不是,在你们相遇之前,他与本宫便已经订下婚约。即便阿炎不想答应,也由不得他。是你,让他公然顶撞自己的父王,说要解除婚约。让他不顾东海颜面,不顾与西海的情义,公然说要解除婚约!

  直到本宫对你出手,他才发现用再多法力也只能摘除本宫的咒法,不再让你的伤口溃烂,却始终不能愈合你的伤口。

  他才发现凡人是多么脆弱,本宫随便一个法术便可让你几乎丧命。

  他才发现只有坐上至高王位,才能保全你。

  于是,才跟本宫成亲。

  你这自以为是的男妓!你知道什么?你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自尽之后,阿炎跃下断龙崖去找你扔下的永世砄,他满身是伤地从崖底回来,在那结界外头守着你的尸体嘶声裂肺地痛哭!”珊瑚几近哀号:“他是那么骄傲的东海太子啊!他何时这么狼狈?!”

  苌夕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凉,看着最爱的人在眼前自尽,连尸首都不能抱一抱,应该,那种痛苦,简直比用刀穿刺心窝还剧烈。

  他忽然想起白葶说,“敖广在那时,不知怎的受了重伤,随后又大病一场,险些被权利纷争抢去性命”。

  原来,是为了去找永世砄么?

  断龙崖,崖凶可断龙。

  不过一块石头,至于这么不要命地去捡么?

  珊瑚骄傲的眼眸溢出一滴愤恨的眼泪,伸出一指点去,又狠戾笑道:“哦,你知道本宫为何有机会对你下手么?因为他那时因为偷了永世砄,正被天帝责罚呢!你能想象,他受完刑罚回去,看到倒在血泊里的你的表情么?你当然不知道了,不过本宫那时可在暗处看着呢,他那种悲痛的表情,本宫只觉得畅快!畅快!哈哈哈!”

  她的笑声十分尖锐,毫无保留地嘲笑前世被蒙在鼓里的苌夕。

  苌夕周身紧绷着,上手臂的伤口裂开,红血顺着手臂的线条往下淌。

  嗒!嗒!嗒!

  带着腥味的液体一滴一滴往地上砸。

  “还有么?”他抬眸,一红一白的瞳色瞬间变得可怕,“你今天来,想必不止说一千年前的事情,这么简单吧?”

  珊瑚停止嘲笑,“当然有!本宫今日便全都告诉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喝了孟婆汤,早忘得干净,本宫可没忘!你大闹本宫的婚礼,让阿炎当场悔婚。乃至于现在都没人愿意娶本宫!你一个凡人,犯了如此滔天大错,冥君岂能放过?顺理成章地便把你押进了八寒地狱。

  可阿炎呢?他跟东海的其他龙太子斗了两百年才顺利继位。他一继位,便以东海龙王敖广的身份,让冥君把你放出来,置入轮回。冥君既不能不顾及他,又不能枉法,便把你置入了畜生道。本宫本来以为,那便是对你的惩罚,却没料到,阿炎在你出生那日,布了一阵红雨,让狼族以为天降吉兆,将你奉为千古妖灵。”

  苌夕看着对方气急败坏的样子,声音变得冰冷:“所以,你气不过,便又开始报复?”

  珊瑚盯着窗外射进来的白光,似有一丝洒脱,“不,本宫还没那么记仇。本宫想,既然你们相爱,便随你们去好了。没想到,你这一世,竟是个只爱皮囊的肤浅货色!竟只会糟蹋沭炎对你的一片真心!”

  苌夕觉得可笑,他为那个口口声声的“美人”守候了八百多年,在这女人看来,居然如此一文不值,“糟蹋?你扣起罪帽来,可真是半点不含糊。”

  珊瑚一时情急,“你敢说不是你么?阿炎跟后祭大战,不慎被魔焰伤了容貌,他趁疗伤时偷跑出来见你,你竟认不出他!你敢说,那不是你么!”

  寝殿落针可闻,阳光在地上默默流走。

  正如那晚,在深巷的青石砖上,游动的冰凉月光。

  珊瑚的脸颊抽搐着,“那时,墨章才刚去世。你知道墨章是谁么?那是跟了他一千多年,除了先王,他身边唯一的亲属。”

  苌夕沉默——他当然知道,墨章就是墨管家。

  珊瑚诘问道:“你能想象他多难过么?他那时被后祭重伤,在太上老君那里治疗,却非要跑下凡看你。因为天上一天,地上一年。他说,怕你等久了,把他忘了。却没料到,你记得他,却不认得他!”高贵的公主,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宛如索魂的鬼差。

  “他回来之后大口大口地呕血,一遍一遍嘶吼着‘报应不爽’,这些,你知道么?你这恶妖你知道么!”

  苌夕额头冒着冷汗,“所以,他便伤心欲绝,与我相忘江湖,再不来找我?躲着我?”

  “又错。”珊瑚幽幽然倚在桌边,狰狞地笑,“是本宫,不愿再看他备受煎熬,不愿再让他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便去太上老君那处求了一枚遗情丹,下在他的药汤里,骗他喝了下去。

  不过后来,他发现了。你几百年后闯进东海那天,他刚好从太上老君求了解药回来,刚好想起你。他有千千万万的话想跟你说,不过你呀,好像怨恨他弃了你八百年,根本没心情听他解释呢!”

  滴答!滴答!滴答!

  血液仍旧没有停止往地上砸。

  苌夕的指甲抠进了掌肉,“然后呢?”

  “然后,你是不是就开始恨他了?不过,也没完全恨他,对吧?直到你向他求救,他也没来救旦逍和莫首南,你才彻底恨他的,对吧?”

  苌夕一颤,“你怎么知道的这些?”

  “本宫怎么不知道?那日你不听他的解释,毅然决然离开东海。他立马便去面见天帝,想禅让龙王王位,脱去一身束缚与你浪迹天涯。不过呢,天帝很器重阿炎,便劝他留下。到后来,劝说无用,便把他禁押了起来。

  哦,你是不是给他递了信号?他倒也看见了,不过在天牢里出不来,便派墨赋来帮你了。但是呢,墨赋是墨章的亲弟弟,他跟本宫一样,恨透了你。便明面上答应,却压根没有动手。那日妖界被阳巅屠杀,他与本宫,可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呢!只可惜啊,旦逍和莫首南太难对付,那些道士没能一并杀了你。反而在白葶那几个妖孽的推动下,让你成了妖王!”

  “然后呢?”

  “然后,天庭准备攻打妖界之时,本宫便向帝君请旨,让他派阿炎与你决斗。并许诺阿炎,只要斩除妖王,便允他退位。”

  “所以,他在这之前,并不知道我就是妖王,是么?”

  “他当然不知道了!他从天牢里出来,便赶去赤谷见你了。他看到你就是妖王的时候,哈哈,你瞧见他的表情了么?本宫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哈哈哈!那表情,便仿佛看到了,世间所有期望都尽数坍塌。也便是那一瞬,本宫才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那一日,沭炎与苌夕再妖王殿中密谈,珊瑚便一直隐身在殿中窃听。

  “但是天庭一开始派兵来攻打妖界,他并不在军队中。”

  “当然,他那时还没答应帝君呢。不过后来本宫给帝君分析了利害,又在众神面前举荐他,帝君便又与他商议。奇怪呀,他当时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苌夕的眸子仿佛能滴血,“让我们自相残杀,这便是你的报仇大计?”

  “没错。你们不是相爱么?本宫偏要让你们相杀!对决那日,阿炎所有的心情本宫都清楚。他只是下不了手杀你,便想着死在你手上也不错,于是便用言语激怒你。没想到,你还真的下杀手呀!”

  苌夕浑身颤抖,呼吸声逐渐粗重,眉间的图腾瞬间变得阴暗,好似地狱的幽火,“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圈套。”

  珊瑚的声音越发尖锐,“怎么,听到这些,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感觉心脏被砍成一片一片的?是不是发觉恨错了人,是穷尽碧落黄泉的绝望?本宫告诉你,本宫就是要让你绝望,让你悔恨!报复你,报复你这上辈子的男妓,这辈子的恶妖!报复你抢了阿炎却不真心待他!报复你自以为明白爱为何物!让你怀着无边的悲痛和悔恨度过余生!让你日日夜夜不能释怀!让你在噩梦中找不到出路,在美梦后坠入悲惨现实!”

  “你简直是个疯子!”苌夕定定看着她,“你不是要报复孤么?你要报复,尽管拿刀子冲孤来啊!我千刀万剐任你处置!作何要去伤害沭炎?作何如此蛇蝎心肠设下圈套?作何让他生不如死!”

  珊瑚敛起狰狞笑容,厉声道:“你以为,伤害阿炎的是本宫么?本宫不过动了些手法,别忘了,亲手把剑刺进他胸膛的,是你!你根本不爱他,你根本不爱他!”

  沭炎对于苌夕,就是那皎洁无瑕的白月光。即便拿刀刻在心尖上,也不会比现在更爱了。

  “孤对他如何,从来都因为他是沭炎,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唯独他这一个沭炎。你不了解孤的曾经,怎可能懂孤对他的感情!”

  “本宫不懂?本宫就算不懂,也比你爱他!”珊瑚嘶吼。

  苌夕的眼睛噙着泪,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低哑问道:“他在哪里?”

  珊瑚看到他眼中的焦急,像吸到血的吸血鬼一般满足,“对,没错,就是这个表情,本宫就是要看你这样,这就是本宫报复的意义......”

  苌夕没工夫听她闲扯,“孤再问一遍,沭炎在哪里!”

  珊瑚笑了,“他啊......他现在正在受刑呀,凌迟之刑呢......估计这会儿,他只剩一口气了吧......”

  她收买了行刑的小仙,得知了凌迟的消息。

  苌夕蓦然收紧手掌,“快说!否则孤杀了你!”

  珊瑚像疯了一样尖叫:“你杀了我,你马上杀了我,我求之不得!我要你生生世世痛苦,你生生世世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

  苌夕眼中杀意顿现,手背上青筋突兀。

  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的沭炎,他的美人,他的情郎,一直都如初见时的模样,从没有变过。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还有点舍不得啊......

  ☆、落幕(一)

  “住手!”子期在最后一刻赶到,阻止了苌夕磅礴的杀气.“你还嫌跟天庭结的怨不深么?”

  苌夕压根听不进劝阻,吼道:“滚开!”

  子期何等的睿智,知道此刻苌夕的目的,便道:“你是想杀了这女人,还是想知道你情人的下落?”

  苌夕一顿,恨恨松手,不顾伏在地上猛烈咳嗽的珊瑚,转身问子期:“他在哪里?”

  子期看了眼珊瑚,道:“她方才说,敖广正在受刑。而天庭施行凌迟这种大刑罚的地方,只有一个。”

  苌夕恍悟,“诛仙台!”

  子期颔首,“快去,这里交给我。”

  话音还没落,苌夕便没了影子。

  空旷的大殿,只剩下珊瑚撕心裂肺的咳嗽。

  红光一闪,蒙着面的白葶陡然出现在子期身旁。

  他徐徐走近,姿态颇高地环胸,愤怒与厌恶对半而开,问道:“这个劳什子九公主,你待如何处置?”

  子期饶有兴致看他一眼,“这方面我不在行,不过,似乎你更有想法?”

  白葶冷冷一哼,“自是不能轻饶了。”

  子期道:“但她好像没对你做什么。”

  白葶拆下又厚又闷的面巾,“但她对苌夕和六界最痴情的敖广做得可不少!”

  白葶之前崇拜了敖广一千多年,但经由千妖论术之后,这份崇拜有了一丝裂痕。刚刚听了整件事情的来去,才明白那裂痕何其愚蠢,才恍悟原来敖广还是当之无愧的“六界最痴情”。

  子期一愣,“哦?”

  白葶一一列举:“你看,上一世人家相爱得好好的,她非要去毁苌夕的容,还动用家族逼迫龙王大人娶她。这一世人家又相爱得好好的,她又跑去给龙王大人下药,让人小两□□生生分开八百多年。后来还假公济私,让人小两口相爱相杀。啧啧,这样的女人,幸亏没嫁出去,要真嫁了,还不把夫家搞得鸡飞狗跳的!”

  子期嗯了一声,道:“你现下说话的腔调,颇像年少时的妖王。”

  白葶一顿,摆摆手表示不以为然,“这苌夕呀,就是太死心眼儿,要是当初跟了我,也用不了受这么多苦。”

  子期想了想,“本君倒认为他的选择没错。”

  开玩笑,要苌夕真跟白葶成了,那他堂堂竹君岂不要夜夜孤枕了?

  (虽然现在也是......)

  一旁的珊瑚终于喘过气,恨恨看向两妖,“你们说够了没有!”

  白葶十分骄傲地扬起下巴,冷笑,“没有。本狐仙今日就是来教训你的!”

  珊瑚像孔雀一样高昂着头,“本宫这辈子,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心中挚爱,没有半点后悔之事。就凭你,还想对本宫动手?”

  “破坏苌夕的姻缘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不教训狠一点儿是不行了!”

  珊瑚知道法术远不及子期,便只能耍耍唇枪舌箭,“你敢!”

  白葶摩擦着下巴思索,“这女人就是气不过爱的人爱了别人,还被六界知道,失了面子。你便是因为看重面子才对苌夕他们下手的,既如此,本狐仙便要撕了你这张虚伪的面皮!”

  子期虚眸,“我似乎明白你想做什么。”

  白葶打了一个响指,妖媚的眼眸透着得意,“看来你还不笨。”

  ..............................

  苌夕风急火燎地朝诛仙台赶,疾风在耳旁呼呼作响。沭炎曾与他耳鬓厮磨的记忆像涨潮时的海浪,不断涌现。

  昔年的锦鲤池边,那人曾佯装不经意地塞他一块石头,说:“永世砄,送与你,要不要?”

  风中幽静的庭院,他曾蹭着那人的腿,眼巴巴乞求“美人——起一个嘛——”,那人故作矜持地咳了咳,说:“苌夕二字便不错。”

  明月高升的夜晚,那人始料未及地吻了他,随后把他揉进怀里,说:“小东西,终是我忍不住了。”

  还有那晚霞染了半边天的傍晚,那人摊开所有他喜欢的小吃,在湖边侧头望着他,唇角盈着笑意,说:“小东西,我夫人是谁,你还不知道么?”

  沭炎寡言,却总愿意在他面前袒露真心,沭炎冷漠,却总愿意在他面前卸下冰霜。

  可他回了些什么?

  上一世,他说,我苌夕毕生所爱,是带我逃离千万丈深渊的沭炎,不是贼。

  这一世,他说,敖广,你我情义今日算到了尽头。

  沭炎不喜解释,许多事情也逐渐沉落到谷底。

  他跟沭炎这么些年,你瞒着我,我瞒着你,蒙了一层纱又一层纱。即便相爱,却被彼此越蒙越远,难辨虚实。蓦然想敞开心扉了,却不知从哪里敞开,何处敞开。

  “沭炎,疯子!你这个疯子!”

  他现在急促着,每一寸皮肤都变得麻木,只想再看看沭炎,哪怕是最后一眼。仿佛绕了一千多年的远路,便只是为这末了的一眼。

  知道沭炎爱他护他的那顷刻间,他好像拥有举世万物,又好像失去生命所有。因为他穷极一生想追寻的东西,却原来一直在原地从未变动。只是他从始至终都裹着双目,不愿去看。

  他以为沭炎是那小溪里的白月光,看得到,摸不着。其实,沭炎一直都只是陪在他身旁的涓涓溪水而已。他不是晨间不可捉摸的风,不是天边不可追寻的星宿,只是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沭炎而已。

  往往有一个人,会让你觉得,芸芸众生不过如此,茫茫六界也不过如此。

  苌夕是个十足十的小心眼,他发现与那人错过那么多,便心里难受,难受到不能呼吸,难受到他想放声嚎啕,却只能大张着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他要去找那家伙算账,算总账,即便天帝在此时拦他,即便下一刻灰飞烟灭,他也在所不惜。他苌夕这辈子是赚得盆满钵满,一出生就是千古妖灵,千推万崇,还在年少情感最浓烈的时候遇到挚爱。闭关六百年出来又是狼王,千妖论术之后又是妖王。一路他以为是狗屎长眼睛硬要飞到他脚底,却不想这样平坦的道路,是因为有人替他披荆斩棘,替他吃尽苦楚。

  沭炎摊上他,只有赔本的命。什么都赔,赔得干干净净,倾家荡产。赔完了,临终想默不作声地抽身而出。

  休想!没门儿!

  心里暗戳戳地发狠:沭炎,你给本小东西撑住,要是死了,本小东西就跟你没完!

  “站住!干什么的?”诛仙台外,在门口看守的辰豹星君喝住苌夕。

  苌夕十分决绝,将三千银发绑在脑后,眉间的火焰图腾红得正旺,“找我夫君。”

  辰豹星君认出眼前气势汹汹的家伙是妖王,便横挡在门口,“擅闯诛仙台者,杀无赦。”

  苌夕没片刻的犹豫,直接变出一把长剑,在空中一划,“挡孤前路者,杀无赦!”

  话未落地,杀气便陡然而生。

  手臂的伤痛让他力量骤减,与沭炎那场对决,激发了之前朱山的旧伤,一个咒语念到嘴边,却没法力催动。而辰豹星君是天庭的拔尖角色,法术位居第三,仅次于沭炎和雷神。

  这场仗,势必悬殊。

  简单的隔挡都显得十分费力,没过几招,苌夕便满头大汗,直喘粗气。

  嗤——

  辰豹星君趁苌夕不备,一只手便径直插进他的胸膛,从后背穿透而出。

  苌夕的内丹被对方攥出体外,血液在上头流动,啪嗒啪嗒滴到地面。

  他的呼吸霎时停顿——原来,胸膛被穿透的痛感会让人喘不过气。

  辰豹星君心狠是出了名的,手下一个用力,内丹便如水花子一般碎了。

  为妖者,失了内丹,便如剥了壳的生鸡蛋,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