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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十九楼      更新:2023-07-30 07:06      字数:21602
  洗菜洗衣服都在这里,池塘边儿还有一个豆腐坊,附近几个村子丰年过节都是在这里打豆腐的。

  此刻里面笑声连连,估计今天又有人打豆腐的。

  辣妹想着既然来了不如买点豆腐下午带回家去,爷爷这几天牙口不好,正好做豆腐他吃。

  想着她脚步便跨进院门,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

  “怕啥,我又不是没儿媳妇”。

  竟然是二丫爹赵大的声音。

  “你家二虎不是还没成亲吗?”另外有陌生的人声说到。

  “快了,已经提亲了,不过就等着满十六过门儿。”

  “那可好,到时候你也轻松了,不用家里家外的忙了,起码老太太有人照顾了。”

  “什么到时候啊,就是没到时候,本就在一个村,还不是使唤一声就立马来干活儿的,我家儿媳妇还不是……”赵大的声音带着酒气。

  辣妹听着脸色就不好了,转身就往外走,一直听说赵大好酒,喝了酒就爱吹天胡地的,今天真算是见识到了。

  说实话,辣妹自尊心还是挺强的历经前辈子的半世为人,她懂得把自己看得更准些,如今听到赵大这样说自己,像是自己求着嫁给他家似得,心里很是不舒服。

  这天下午回到家就找到二虎,让他劝劝他爹,别提了个亲就到处说她就是他家儿媳妇的。

  没想到二虎会错意了,以为辣妹没想嫁给他,连忙黑着脸说到,“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小白脸了,想嫁到真上去过小姐太太的日子?”

  辣妹一听无语了,“你这是什么话,这和我说的是一回事吗?”

  二虎也是个犟种,“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倒弄卖菜什么的就是想嫁到镇上去。”

  辣妹火了,“你要觉得是就是,但我要告诉你,你家提的亲我家还没答应,那你爹就不能到处乱说坏我名声。”

  “你要嫁给我了就没啥名声的事儿了……”

  ……

  这么犟,辣妹真觉得他不该叫二虎,应该叫二牛,怎么就说不通呢。

  最终两人不欢而散,二丫只好两边儿劝。

  经过这件事辣妹发现自己貌似融入了孟家冲其实只是个假象,她骨子里始终是个现代人。

  二虎是老实勤劳能干,对她也是没话说,但两人看问题太不一样了,在沟通上存在很大问题。

  就像辣妹认为赵大这样在外面说自己让她没有自尊,但二虎却觉得这是他爹把她当着一家人亲昵的行为。

  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和二虎的关系,虽说她没奢望心意相通的丈夫,可也不能无法沟通啊,毕竟一辈子长着呢。

  自此辣妹和二虎的关系进入冷战状态。而二虎却还在以为辣妹想嫁到镇上去,不愿意过乡下日子。

  十一月的月初,吴青拉着牛车又来拖菜了。依旧带了两斤酒酿送赵老爷子,便又留他吃午饭再走。

  结果下午的时候赵老爷子要挑土肥去泼刚种下的菜籽苗,吴青抢着挑土肥。

  这土肥其实就是把猪粪鸡粪和一些肥土合在一起发酵一段时间。

  一担簸箕看着体积不大,但装上土肥却还是很重的,比如赵秀才到现在就是挑不起一担土肥的。

  这吴青自小上了几年学堂然后就进了酒楼干活儿,家里也没田地的,哪儿干过这些农活儿的,跟着赵老爷子有样学样的咬牙做着。

  走在田湾上,村里人个个调笑起来,“哟,这小伙子又上门干活儿来了,赵老爷子有福啊……”

  吴青听着这些话就是再苦再累心里却甜的像花儿。

  最后又帮着挑了一担茅房的粪,搞的身上短褂脏兮兮的。

  辣妹没办法只好叫他脱了下来,把他爹的外褂给他穿,又拿了他的去洗,把吴青笑眯了眼,想着挑这粪再脏再累今天也是值了。

  瓦罐上车的时候吴青套好牛车就要回镇上,刚一扬鞭子肩膀破皮的地方扯着衣服疼的咧嘴直抽抽,本以为辣妹回头走了,却不想被看了个正着,连忙不好意思的笑笑,“刚抽筋儿来,抽筋儿了。”

  看着他装着甩甩手腕的模样,辣妹忽然心中一暖,又走了回去看着他认真的说到,“吴大哥,你的心意我都心领了。”

  吴青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却凝滞了。

  一路上都不知道是怎么回到酒楼的,又怎么回到家里的,像个幽魂。

  晚上吴青饭也不吃就那么直直地躺在床上,眼前都辣妹那张脸,蜜色的肤色,浓眉大眼,一颦一笑,生动鲜活,她淡然地说着,“吴大哥,你的心意我都心领了。”

  吴青喃喃着这句话,心领了,心领了,那就是身不领啊,她终究还是不肯接受他……

  吴青娘慌了,这儿子像中邪了似得,仔细一看,这身上的粗布大褂好像不是早上穿出去的那件儿,本想脱下来好好看看,哪知道吴青全身滚烫,内衣全湿透了,便想着脱下来换上干净的。她一下子看到了吴青肩膀上的伤,破皮烂肉和内衣搅在一起,一扯就是皮开肉绽。

  她眼泪马上下来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个傻儿子又上门去给人家当苦力了。

  “儿啊,你说说,你到底是看中了她什么啊,这两年你往那孟家冲跑的是多勤,又拿东西又干活儿的……”她看自己儿子哭得眼泪吧啦的。

  “娘,辣妹她不愿意嫁给我,辣妹她不愿意嫁给我……”吴青躺在床上两天发愣,嘴里就喃喃的反复这么一句,吴青娘心如刀绞。

  吴青这一病便是两天,他娘守在床边两天两夜没合眼,到第三天吴青烧才退下来,好不容易吃下半碗稀饭就又睡着了,中午喝了大半碗稀饭摇摇晃晃的还是跟着吴青娘一起去了酒楼上工。

  再说辣妹家这天下午真是出大事了。赵老爷子本在墙脚垒沟忽然就仰面倒地不起,还好喜妹正在旁边摘菜看到了,赶紧喊人。

  村西头二叔正从镇上拖板车回,赵秀才夫妻七手八脚赶忙把老爷子抬到班车上,要送去镇上看大夫。

  辣妹匆匆拿了床被子和银钱就赶了上去,一起去镇上。

  看着赵老爷子越老越发白的脸色,三人一路上心急如焚,恨不得飞去镇上。

  好不容易赶到镇上,那医馆竟然挂了把锁说是今天胡大夫歇业去了青州城,这会儿还没回呢。

  赵秀才一下子就急得哭了出来,辣妹急了,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想办法,想着要不赶紧把老爷子送到隔壁的古月镇也行。

  辣妹赶紧跑到醉仙楼,她现在能想到的就是吴青的牛车。

  吴青还以为自己蒙糊涂了,怎么辣妹一下子到眼前了。

  “吴大哥,店里牛车能不能借我用用。”她一脸的焦急惶恐,他一看就猜是有什么事儿。

  “怎么了?”

  辣妹把她爷爷情况一说,吴青连忙说,“后院有马车,快,走。”

  吴青娘看着儿子匆忙离开的身影想着他自己身体还没好全这又要架马车赶路的,心中一阵担忧,可此时此刻她也终于明白了儿子的心。

  回想自己守寡这么多年,她和儿子相依为命,自从三年前儿子对辣妹动了心思到如今的执着守候,她一阵心酸,既觉得吴青太不容易了,心疼他又觉得儿大不由娘,心中微微凄凉,一时间五味杂感一起涌上心头。

  再说辣妹那边,赵毛氏回家了,家里还有喜妹和小黑毛,再说人多还耽误事儿。

  吴青赶了店里的马车带着赵老爷子赵秀才和辣妹马不停蹄地赶上古月镇。

  终于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家医馆。

  用现代的话说,赵老爷子这是中风了。

  大夫说还好病人发作的时候没有人在旁边对他身体进行剧烈的晃动,一路搬来的时候也很平稳。

  再加上送来的及时,老爷子回家慢慢调养快则一两个月,慢则半年就能痊愈,只是以后不能干重活儿了,吃的上面也要更精细些。

  赵家父女两人这才破涕为笑。下一秒吴青却晕倒了……

  ☆、定亲

  20 定亲

  看了大夫,辣妹这才知道吴青高烧了几天刚好,今天这一折腾人便头重脚轻晕了。

  晚上辣妹花了十个铜板请了个车夫帮忙把马车直接赶回了孟家冲。车上现在直接拖了两个病人,赵老爷子和吴青。

  赵毛氏看人回来了又说没多大事这才安下心来,在灶房做饭的时候和辣妹两人一个灶上一个灶下烧火,一时间两人惊魂刚定心又戚戚然。

  赵毛氏忽然说到, “辣妹,我看吴青这小伙子不错,对你真心实意。”

  这是赵毛氏第一次主动提起辣妹的婚事。她为了避嫌很少发表对辣妹事情的看法,今天历经一场惊吓忽然这样说辣妹心里其实挺感动的。

  她低低的说到,“嗯。”

  赵毛氏有点摸不清这一声嗯到底包含的是个什么意思,却也不好多问。

  其实辣妹此刻心里也很乱,今天一路吴青赶车,又躺着病回来到时候她想了很多,他知道她把家人看得多重要,于是他即使大病初愈也是一个字都没说就帮她驾车直奔古月镇,当仁不让,等待大夫看诊的时间里,他还不忘安抚宽慰她,即使后来他晕倒了,躺在马车里还不忘关心辣妹晚上没吃饭饿不饿。

  她辣妹也不是铁石心肠,这两三年来他对她的点点滴滴,润物细无声,她想也许自己早把他当做家人了吧。自己这辈子要的不就是家人在一起平平淡淡的生活吗。

  家里两个病人躺着,其他人匆匆吃完饭赶忙照顾两人。

  吴青被安排在赵老爷子房里,两人排着躺好。

  辣妹端着碗热粥,一人一口地喂着,赵老爷子还晕乎着,吴青毕竟年轻这会儿已经清醒了,好了许多,可辣妹亲自喂饭他真舍不得起身,像做梦一样看着心爱的姑娘坐在自己身边温言笑语的照顾自己,心里甜开了花儿。

  再说镇上吴青家里,这么大一晚上人和马车都没回来,吴青娘急死了,最后连夜摸到孟家冲辣妹家。

  这边辣妹正和赵秀才拉着马车准备,牵着马车送吴青回双头镇。

  没办法两人都不会架马车,只能准备牵着慢慢走。

  吴青一看院门口进来一人连忙喊到,“娘,你怎么来了?”

  吴青娘拉着吴青坐看又看的,一副心疼万分的模样。

  辣妹喊了声,“吴婶子”,客客气气地搬椅子倒茶。

  两年没见吴青娘显得苍老了许多。

  她对辣妹的态度也客气了很多。

  赵秀才夫妻对吴青娘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儿,临近告辞离开的时候吴青娘看着儿子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

  等到吴青进了马车,她又突然跳下车转头回到赵家门口,当着赵秀才夫妻对辣妹说到,“辣妹,我家吴青这几年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清楚,我这个当娘的看着儿子这样心里很不好受,我现在也想通了,只要我儿喜欢我这个做娘的不会再拦着……”

  “婶子,这些事以后再说好吗。”辣妹今天也累了,想着也这么晚了,也是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表态。

  赵秀才夫妻一个不管事,一个不好管事,都不好说什么。

  吴青娘以为辣妹还是因为她的原因对吴青心有芥蒂,也急了,“辣妹,你就应了我儿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能和他好好过日子我必是将你当亲闺女一样对待的。”说得甚是诚恳。

  其实车上的吴青此刻竖着耳朵听着辣妹怎么回答,手心里都是汗,生怕喘个气儿就没听到辣妹的话。

  “婶子 ,谢谢你,明年六月我就满十六岁了,您再来吧。”

  这句话对于坐在车厢里的吴青来说无疑是天籁知音,他飞快的冲下马车,一把跑到辣妹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真的吗?我这不是做梦吗,你是答应我了吗辣妹?”

  辣妹看着他惊喜的像个孩子样儿,心中忽然特别平静下来,望着他淡淡笑着,“是的,我应下了。”

  吴青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这几天真是如过山车一样的光景,恍恍惚惚。

  吴青娘看着直叹气。

  第二天整个酒楼的人都知道辣妹应了吴青提亲的事儿了,个个都替吴青高兴。

  个个也来打趣他。

  “吴青,这抱得美人归的时候可得请嫂子喝酒吃糖啊。”

  “那是肯定的。”

  “吴青,终于守到那丫头长大了,不容易啊。”

  “嘿嘿。”

  “吴青啊终于要娶媳妇儿了。”

  “是啊,是啊。”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吴青自此干活儿起来脚底都要生风了。

  醉仙楼里喜悦的情绪却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听王掌柜的说,东家的母亲突然病重,只怕时日不多。

  到年底之前东家王逸之都没在双头镇醉仙楼出现过,今年年终的红包都是王掌柜代发的。

  而赵家赵老爷子却在家人的精心照顾下渐渐好了起来,出太阳的时候还能拄着棍子在村里头溜达溜达。

  赵家的田地赵毛氏一个人干了,确实不容易,喜妹倒是现在十一二了把家里的活儿都接了过去。于是辣妹除了种菜园子做辣菜儿其他的时间都帮着赵毛氏一起下地。

  赵老爷子本也是闲不住的人,这会儿辣妹啥都不让他干,真是憋闷死了。好在和黑毛有个伴儿,这一老一小的天天形影不离,满村子瞎晃悠。

  大家嘴上不说,但孟家冲里老人没有一个不说赵老爷子是个有福气的。

  病了这么久没见家里人抱怨过一句,只要出来,身上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的,到了吃饭的时候有时候家里人还端着大碗的白面儿送来吃,上面总会有个荷包蛋。

  相比之下,下村的几个老人就可怜多了。还不是不能动就遭儿子儿媳妇嫌弃,两个儿子谁也不管他,回到家里冷灶台一个。

  老人们在一起聊天儿的时候都羡慕赵老爷子。

  这赵老爷子越发爱在村里走动了,以前总是忙着干活很少走家串户的聊天儿,现在倒好了,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年底的时候吴青又来送辞年礼了。

  拉了一牛车的东西来,孟家冲人人都知道辣妹应下他提亲的事情了。

  小姑娘媳妇儿的眼红巴巴死了,个个看着吴青眼都绿了,长得好,家里又在镇上,还这么死心塌地的对辣妹的,一时之下辣妹家成了全村里羡慕嫉妒的对象。

  二虎和赵大再没来赵家,但二丫却还是如往常一样和辣妹好,这一点很令辣妹欣慰。

  但二丫这些天却闹心的很,因为孟大头家穿出个话儿来,好像有意想让腊梅嫁给二虎。

  二丫和辣妹都知道辣妹啥德行的,她自是很不爽,觉得腊梅也太不自量力了,还真惦记上她哥了,但又怕他爹抹不开面儿答应了,更何况那腊梅娘可放话了,说是腊梅要出嫁那陪嫁的嫁妆最少得是十八样儿。

  乡里人闺女出嫁的嫁妆其实颇为讲究,一般最少也得有八样儿。这八样儿是指,八床棉絮,八件床单,八件新衣,新娘和新郎一人四件,四对枕巾枕套,八条毛巾,四双新鞋,新郎新娘一人两双。

  而稍微讲究一点儿的人家都会是十二样,除了原本的八件增加到十二件外,还外带两件首饰。

  不过听说城里人嫁闺女都是十八件,不但例行的物件儿比十二件多六件,首饰是足足六件。

  其实她们不知道,真正的有钱人家嫁闺女何尝在意这些个家常日用物件儿,都是田契庄子铺面陪嫁,首饰不是足金就是宝石的。这些也是辣妹好些年后才知道的。

  而乡下人所谓的首饰其实是用黄铜或是梨木桃木的雕件儿,虽不值什么钱,但对于乡下人来说却是奢侈的。

  所以腊梅在村里狠狠嚣张了一阵子,先前还有辣妹占位,如今辣妹名花有主,她对二虎是志在必得。

  自从知道辣妹答应了吴青的提亲,赵老爷子对他更亲热了,喝酒的时候都要拉着手说话。

  吃完饭吴青便又主动要干活儿,辣妹笑他,“算了吧,你细皮嫩肉的,别一会儿又破皮了疼的龇牙咧嘴的。”

  吴青不好意思的笑笑,手上却仍旧十分坚定的拿了农具要跟着赵毛氏和辣妹下地干活。

  忽然门口来了一辆马车,随着马车还围着一群村里的乡亲。

  有人在门口喊,“辣妹,有位东家找你。”

  “辣妹,还不出来。”

  赵家人跑到门口一看,我的天呀,好精致的马车,双头大马,宝盖红杉木车厢顶,墨绿色缎子车帘,驾马的小厮穿着的都是对襟的棉布皮袄子。

  帘子一动,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伸了出来,一个男人的手。

  下车的竟然是王逸之。

  “东家。”

  辣妹和吴青不约而同的喊到。

  来人正是王逸之。

  他一身丹青色长袍玉树临风,神色却有些疲倦,一下车也不说话随着辣妹进屋。

  村里的乡亲却还围着马车和那小厮好奇地打量着。有人在议论,怪不得辣妹做小菜赚那么多钱呢。

  辣妹和吴青都十分意外这东家怎么突然找到她家里来了。

  辣妹还没开口问,王逸之却沉着脸问吴青,“你今天怎么在这里?”

  吴青一愣,硬生生把自己和辣妹来年要定亲的事儿憋了回去,回答道,“来拉货,留下来吃了午饭。”

  他一说完王逸之已经喝了一口茶站起身来,转向了辣妹说到,“辣妹,有点事想请你帮忙,能随我去泸州老宅一趟吗,少则一日多则三五日就回。”

  ☆、泸州之行

  21 泸州之行上

  辣妹就这样在全村人惊讶羡慕疑虑的目光中上了大老板王逸之的豪华马车。

  她有太多疑问想问出口,可一上马车,王逸之就躺在车厢起来榻上睡了起来。

  本来觉得尴尬或是避嫌她还准备和驾马小哥儿一起坐在外面聊聊天儿看看夜景什么的,可一撩开帘子刺骨的寒意,她冻得直哆嗦,赶忙缩进车厢里。

  “盖着毯子睡一会儿吧,还有很长一段路。”他闭着眼睛说到。

  此刻的王逸之歪在车厢角落枕着宝蓝的缎面靠垫,盖着羊毛毯子,闭目养神。

  英挺的浓眉紧绷着,眼睑下明显一片青紫,薄唇紧抿。

  辣妹从来没有这样打量过他,若用一个词来形容王逸之的长相她想硬朗这个词太合适不过了。

  回想两次见到他的情形,他都一副挺拔沉稳身姿,任何事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今日怎么感觉有些力不从心的样子。

  “睡不着?”

  他依旧闭着眼。

  “嗯,平常都要到戍时过完入亥时入睡的,现在也就不过是刚入戍时吧。”

  裹紧了下毯子,她往车厢里缩了缩,试着闭上眼睛,心中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还在想着刚刚王逸之在家里说的话。

  到底他要自己帮什么忙呢?她又能帮到他什么忙呢?

  想到刚刚他说出要带辣妹去泸州几天的时候,吴青一副欲言又止的焦急样儿,辣妹脸上不自觉带上了点儿微笑。

  “在想什么?”他忽然问到,辣妹睁眼一看,他躺着身姿没动,眼睛却深深的看着自己。

  “没什么,想到一个笑话。”

  “哦”,他坐起了身,像是有了兴致,“什么笑话说来听听。”

  他目光专注地看着她,一副认真等待她讲笑话的模样,车厢壁昏黄的灯光下,他眼神深邃透亮,带着点儿隐隐伤感的期待。

  辣妹这下傻了,一下子还真不好马上调出个笑话儿说给他听的,再说他还是在他这样的目光下,她此刻啥笑话儿也想不出来了,只好讪讪笑到,“呵呵,不好笑的。”

  王逸之伸手撩开车帘,移转目光看向外面,顿时一股寒流直窜进车厢里,叫辣妹脑子一激灵。

  “东家,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过的事儿啊?”她终于问了出来。

  他垂下眼睑半晌才说到,“我娘怕是不行了。”

  “啊!”辣妹一惊,上次王掌柜还和她说东家老太太也很喜欢吃她做的辣菜儿呢,还说叫王掌柜好好照顾她生意的。她当时就心存感激,想着这一定是个慈祥福气的老太太,没想到竟然……

  “怎么会?” 她问到,“这么突然?”

  他看了她一眼,“已经病了小半年了。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她回答道,真的是不知道,吴青也从来没提过。

  “现在知道也还来得及,”他淡淡的说到,“我这次找你帮忙就是为了老太太。”

  辣妹想他是不是想叫自己照顾她娘几天,毕竟儿子再孝顺照顾娘还是不方便的,可又一想,东家家大业大的,家里肯定有丫鬟婆子的啊,还用得着这么远请她。

  “东家,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管我叫逸之”。

  “啊,”辣妹一愣,“这,这不好吧。”

  看他有点不高兴的样子连忙说到,“要不我叫您王大哥吧。”

  他淡淡的说到,“也行。”

  他又靠上车厢闭着眼。

  辣妹想着王掌柜说的,东家襁褓里就没了父亲,一直是他母亲拉扯他长大的,想来母子的感情是极深的,如今母亲病重他心里自是不好过。

  她想来想去,想找句安慰的话儿来宽慰他,却觉得任何一句话此刻都有些苍白无力。

  于是就这么楞楞看着他。

  “我娘只怕是不行了,这几天你好好陪她说说话。”他睁眼正好看到她楞楞看着自己,眼神中的酸楚担心一目了然,他忽然心中一暖。

  “好。”她乖巧的点点头。

  沉默一会儿他又慢慢说到,“我娘以前也是山里人,家里穷,她五六岁就下地干农活儿了。”

  “哦。”

  辣妹心下这才了然,原来如此,他之所以叫自己去陪老太太是因为她和老太太有共同语言,她上次和他单独在一起的时候说过自己从小干农活儿。

  一会儿就到了古月镇,王逸之问到,“饿了吧。”

  没等她回答已经吩咐赶马车的小厮去买馒头了。

  这是辣妹第二次来古月镇,上次还是爷爷病了吴青驾着马车带着他们一起来投医的。没想到这次又是晚上进镇的。

  古月镇比双头镇要大很多,但商业氛围并没有双头镇强,可能是里泸州城太近的缘故吧,并没有多少客栈和酒楼,但镇上居民很多,一眼望去烛光星星点点。

  赶马小厮王贵很快就回来了,“公子,就剩几个冷馒头了。”他有些为难的说到。

  “嗯”,王逸之接过四个,留了两个他,“赶紧吃了赶路。”

  “是,公子。”

  王逸之递了两个馒头给辣妹。还真别说,这马车一路颠簸快一个时辰的,还真把她颠饿了。

  接过馒头她大口的咬起来,虽然是冷冰冰的,但好在是纯白面儿的,细腻得很,细细嚼着透着甜味儿,挺好吃的。

  再看王逸之,他也三两口就把两个馒头吃了下去,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辣妹有些意外,他一个富家公子竟然这么不挑,又一想,王掌柜说他也是白手起家,以前应该也是吃过苦的。

  看他也看着她,她讪讪一笑说到,“只要是白面儿的,冷馒头也挺好吃的。”

  “嗯,”吃完重新靠在车厢上继续说到,“小时候能有吃的就不错了,到了十来岁白面馒头也还是只有过年时才能吃到。”

  辣妹呵呵一笑,“那我比你强一点儿,我十来岁的时候一年能吃到两次白面馒头。”

  她乐观的玩笑话儿似乎感染到他了,面上展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几天更是托东家的福,我家现在就是天天吃白面也可以。”

  听她说完他脸上笑意更浓。

  “公子,到泸州城了。”马车外王贵欣喜的声音。

  王逸之和辣妹都精神一震,终于到了。

  从古月镇到泸州城的路程只有双头镇到古月镇一半的路程。

  过不了一会儿,马车就不那么颠簸了,像是驶上平坦石板路了,各色声音也嘈杂起来,此刻城里正传来打更人敲打告知入亥时的打钟声。

  即使是亥时,泸州城依旧灯火通明,这是辣妹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世界的大城市。

  王逸之依旧在闭目养神。

  辣妹撩开车脸盯着外面的灯红酒绿看。

  酒楼客栈青楼都是灯火通明,人进人出,络绎不绝,街上也是三三两两的人,完全不像双头镇和古月真晚上安静寂寥的情景。

  辣妹静静看着马车经过的街道。

  “第一次进城?”

  “嗯。”

  “青州城去过吗?”

  “没。”

  “觉得泸州城怎么样?热闹吗?”

  “晚上有点儿看不清,我想看看泸州城的城墙楼阁。”她早就听说青州城城墙历史悠久,风格古朴雅致,而泸州城楼却宏伟壮观。

  王逸之有些奇怪,这样年纪的小姑娘第一次见到花红酒绿的泸州城神情却如此安静平淡,想看的竟然是城墙。

  过不了一会儿,马车拐进一个两马车宽的巷子,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下来。

  王贵跳下马车在帘子外恭敬说到,“公子,到家了。”

  王逸之一掀帘子率先下了马车,辣妹下车的时候就看着他站在马车边儿伸手等着她。

  看他伸过来的手在红色的灯笼下闪着柔和的光,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抚了一下,借力下车随即立刻抽手。

  这才看到马车边站了好几个人,一个提着亮灯笼的中年男人,驹着背喊到,“公子可回了。”

  那人后面还站着一个年轻妇人,王逸之目光一看向她,她连忙上前一步恭身说到,“公子,老太太还是什么也没吃,已经躺下了,说得不甚安稳,这会儿王贵儿媳妇正守着呢。”

  王逸之回头对正准备拉马车从侧门进的王贵说到,“你也累一天了,卸了马车就赶紧歇着去吧。”

  辣妹打量着这座宅院,大门并不见得多高大贵气,漆红大门,虎头铜环锁,门两边离着两个半人高的狮子,门头一块红底黑字的厂匾,写着四个端正的大字“王家大院”。

  这一路来,辣妹看到好几户人家门口是这样的装扮门口的。

  “这是辣妹。”王逸之对着两人说到。

  “见过辣妹姑娘。”两人连忙恭身行礼,抬起的目光却带着好奇和打量,辣妹看着她们大方一笑。

  “走吧。”他站在前面说到。

  “好”。辣妹赶紧跟上和他并肩走近王家大门。

  尽管是晚上,辣妹还是感受得出王家大院花草林木的优美风景,蜿蜒小路边隔个几十米便是红灯笼,但那驹背老汉王叔一路都打着灯笼为他们引路。那个年轻妇人跟在身后低声说着老太太今天白日的情况,不一会儿就是一个三开大的高挑木雕大厅。

  王逸之脚下没停,一直往后院走,穿过一个花园一条长廊有看到一个院子。

  从进大门到这一路怕是走了足足一两盏茶的功夫。

  “王福媳妇儿,你带辣妹去最西边那边房里安排下,早点回去休息,明天白天还要靠你守着呢。”

  “是,公子。”那王福媳妇恭身。

  “晚上好好休息。”他对辣妹说到,这才转身离开,进了正屋。

  辣妹住的这件房子布置得十分贴心,生活用具都很齐全,后面还有一个小暗房,更衣,洗漱都在这里。

  但像是平常没人住的样子,她想应该是客房。

  “王嫂子,老太太住哪儿?”辣妹问到。

  她连忙客气的回到,“就刚才公子进的正屋子,老太太住东厢房。”

  “那王大哥呢?”

  “公子的院子在前边儿,但自从老太太病了这几月就搬到这里住东边儿房了,姑娘斜对门就是。”她回答着又细看了辣妹一眼。

  辣妹明白了,这是老太太的院子,她对古代大户人家这些个住宿礼仪并不懂,主人家说什么她照办总不会错的。

  一切收拾妥当,那王嫂子又送来热水热茶和点心。

  今天这一路坐了两个多时辰的马车,这是她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马车,也是她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还真是累了,躺在柔软的床上感觉身上骨头都要散架了。

  忍着困意她稍稍搽洗了下身子便脱了袄子穿着单衣躺进被窝里睡下了。

  这被子像说是用什么熏香熏过似得,淡淡的香草味儿很是好闻,不一会儿她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忽然门外传来焦急的喊声,“辣妹,辣妹……”

  ☆、泸州之行

  22 泸州之行中

  门外传来焦急的喊声,“辣妹,辣妹……”

  睡得迷迷糊糊的辣妹一咕噜爬起来,穿上棉袄打开门一看,王逸之满脸焦急。

  “怎么了?”她心里生怕老太太有个什么的。

  “我娘想见见你。”咋一看到辣妹出来他反倒平静下来了。

  原来老太太眼睛已经不大看得清了,这会儿也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昏睡了两个时辰醒来,看到守在自己身边的是儿子连忙问是不是接辣妹回府了,这才着急要见她。

  “对不起,打搅你睡觉了。”王逸之低声说到。

  辣妹打了个哈欠,“没事,等回头我再补一觉就好了。”

  正屋堂屋布置得简单古朴,右边就是老太太的东厢房,掀了灰碎花的厚棉布帘子进去,里面温暖宜人,里面靠墙是一张架子床,浅绿色的床幔束了起来,床头软垫中靠着个圆脸老太太,双眼微闭,戴着镶红宝石的绿底暗红富贵花开纹路的束额,头发往后梳了个小圆髻在脑后,看得出来此刻这位老太太很虚弱。

  听见动静儿,老太太睁眼正起身,朝着两人的方向换了声,“逸之,辣妹姑娘可是来了。”

  “辣妹见过老太太,给老太太问安。”辣妹往前迎了两步在床前跪下行大礼。

  “快,快过来。”老太太一听连忙弓着身前倾伸着手要拉。惊得王逸之迅速往前去扶。

  辣妹已经伸手一把托住,站起身近到床沿,“我就在这里,您不急哈。”

  这情景辣妹后来想起来有点像失散亲人团聚的场景。

  她不知道老太太为何如此看重她一个乡下小丫头。

  可想着老人辛劳一辈子接下来时日不多,心中也甚是难过也不再深究原因,只想着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她开心欢喜。

  “辣妹啊,你家都几口人啊。”老太太睡醒了似乎有了些精神,拉着手细细话家常。

  “六口,我爹娘,爷爷,妹妹弟弟。”

  “我听逸之说你这个是后娘,对你还不错是吧。”

  辣妹看了一眼旁边静静坐着的王逸之,这也告诉他娘了。

  她点点头,想到老太太的眼睛赶忙又说到,“嗯,她也是个老实本分人,对我也算可以了。”

  “唉,看得出来,你也是个善心的,后娘再好哪儿有亲娘心疼你。”

  “我自个儿会心疼我自个儿的。”

  她一说完老太太呵呵笑了起来拍着她的手赞许到,“嗯,不错,心胸豁达。”

  辣妹看这聊天的节奏,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结束的,今晚怕会是通宵了。

  于是对王逸之说到,“王大哥,你去睡会儿吧。”

  去孟家冲再回到泸州城,再到这大半夜的,王逸之一直没睡,估计又担心他娘,此刻人明显憔悴了很多。

  老太太听了笑了起来,“是啊,还是这孩子心细也知道体恤人。”转脸儿对王逸之说到,“逸之,你去睡吧,有辣妹陪着我呢。”

  “我不困。”

  辣妹想着估计王逸之不放心,可她也不好说劝的话。

  “咱们去暖阁说话吧。”老太太提议到,说着就要起身。王逸之赶忙来扶,老太太一把推开,“不用你。”

  辣妹赶忙拿起床头矮凳上叠的那件黑底红丝绣花儿的长开襟棉袄要给她套上。

  “我不穿这件儿,我今儿要穿件好衣服。”老太太笑着说到,对着床尾方向一指,“辣妹,到那柜子里找件红袄子我穿。”

  床尾立着的是个黄花梨木暗红花漆的顶箱柜。

  这第一次到人家家里就翻箱倒柜的不好吧,辣妹看看王逸之,见他点点头,这才起身去开柜子。

  上部分的顶柜对开的门上是一对镂花儿拉环儿,辣妹一拉开就傻眼了,都是一些一个个的首饰盒子,还有一叠叠缎面儿的布料,哪儿有袄子啊。

  回头一看老太太一脸期待的面向这边。

  辣妹一咬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双头抱起这个顶柜。

  王逸之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这古代的顶柜实际上是家具中的大件儿,由顶柜和底柜两部分组成,可为一对组合排放,也可拆分为左右各一。下面的柜子看似像个大木箱子实际是个柜子,开柜子的扣子在边沿儿,是个暗扣。这辣妹还以为是个大木箱子,要把上面的顶柜搬开才能打开,所以这才卯足了劲儿搬开。

  古代的家具都是实木的,而这柜子也不小,而且里面还装了那么多东西所以实在是重得很。

  她又怕弄坏了还得保持平着搬,于是蹲着马步硬着腰身咬牙切齿搬着。

  王逸之看着她那模样先是吃惊她怎么搬柜子,而后明白过来心中好笑,最后看着辣妹搂着柜子不知道往哪儿放,整个人一副不堪重负的样子滑稽的很。

  辣妹这会儿抱着柜子又不知道往哪儿放,放地上她觉得不太好,再说她这会儿还真弯不了这腰,太沉了。

  看着王逸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也是无语了,伸脚蹭他的脚尖,奴奴嘴,意思要他起来,她要他屁股底下那杌凳放柜子。

  王逸之站起身双手托了柜子重新放到柜子上,手摸到下柜侧面的暗扣一按那柜门从下面打开了,翻开柜门,他指指里面。

  正是一件件的衣裳袄子。

  辣妹一下子囧了,穷人家的孩子还真玩不来富贵人家的物件儿,连个柜门都打不开。

  “找到没,就拿那件新作的红袄子。”老太太说到。

  辣妹再不多想,赶紧蹲下身埋头进柜子翻看起来,好家伙,这一件件稠啊缎啊的衣裳都是崭新的……

  此刻的王逸之站在柜子旁边,一手撑着辣妹头顶的柜门,一手轻抚顶柜,一低头就看到下面辣妹伸长的大半截脖子,纤细优美叫他想到后花园里那支黑天鹅。

  “老太太,这件袄子真好看。”辣妹抖开献宝似得到老太太跟前。

  老太太一听笑眯了眼,“这是逸之今年刚入冬时给的料子,说是今年的新花样儿呢。”

  辣妹看看王逸之,心想这人平时看着一副冷酷的大老爷们儿样儿,没想到对家人竟是如此有心,不由得也冲他抿嘴一笑。

  穿好新袄子,老太太显得精神多了。

  三人移步去了西厢房的暖阁。和东厢房一样铺了地龙,房间里暖和得很,窗前的条案上摆着的兰花儿开得正好。

  暖阁正面是罗汉床,上面铺着软垫子和四方的小茶几。

  “来,上面坐。”老太太自己往里挪了挪,拉着辣妹叫她坐在她边儿上说话。

  王逸之坐在另一边,拎了茶几上的壶泡了一杯茶。辣妹很是好奇看这大半夜的那茶水还冒着气儿呢,到底是怎么保温的。

  可老太太等不及,又说到,“辣妹,和我说说你家地里都种了些什么庄稼。”

  “我家田地不多,就三亩,夏季种谷子,冬天种油菜籽。”

  “哦,我小时候家里种的最多的也是谷子和油菜籽,我那时候也是家里的老大跟着我爹娘下田里插秧……”老太太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滔滔不绝哪儿像个病人。

  那王逸之先还笑着听她们说,最后歪到床角睡着了。辣妹赶忙拉了一张毯子盖在他身上,看他头歪着难受又塞了个垫子放他脖子旁边。

  辣妹伸过去帮他放垫枕的时候看他睫毛颤了颤,连忙缩回了身子,还好旁边有个还在忆往事的老太太,否则这样二人实在太暧昧,辣妹想着微微有些脸红,再一想估计是暖阁的地龙热气太旺了,身上有些发热吧。

  “我那会儿可怕蚂蝗了,辣妹你插秧怕不怕蚂蝗?”

  “我不怕,那蚂蝗钻进肉里我就揪着尾巴往外拉,一石头磕下去血肉都糊了。”

  “那你厉害。”

  “可我爹最怕蚂蝗了,我爹不是秀才的吗,他小时候本就干农活儿不多,后来我娘死了,我后娘一个人忙,他也想帮忙就有次下田了,结果蚂蝗钻他腿肚子里,他吓得在泥田里直跳的,最后摔田里一身泥。”

  “哈哈哈哈哈”。老太太大笑起来。

  辣妹看看窗外,天有了点儿蒙蒙亮意,估摸着丑时已过入寅时了。

  外面有细碎的脚步声,正是王福嫂子过来了,端了个托盘,三碗小米粥一碟辣菜儿。辣妹一眼看出这正是自己做的辣菜儿。

  她指指王逸之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王福媳妇会意,微笑着点点头。

  放了东西在茶几上,坐在旁边微笑着看着两人说笑。

  “老太太,我饿了,咱们吃点儿小米粥吧。”

  “好啊。”

  见她答应王福媳妇儿连忙端起来喂她。

  辣妹三两口喝完了,怕老太太还要找她说话也不敢离开,于是趴在茶几上闭眼眯会儿。

  王逸之醒来的时候,窗外微光,老太太靠在罗汉床最里面盖着被子睡得甚是安稳。辣妹伏身趴在小茶几上睡得正香,小脸儿侧贴着茶几的木面儿,被压得小嘴微翘着,身上搭了一件小棉布盖垫布。

  看她蜷着身子向里面歪着,两只手从茶几另一边吊着。

  王逸之从来没见到这样的辣妹,每次见她都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此刻这样像个孩子一样熟睡着,才惊觉不过也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肩膀单薄,双手纤细瘦弱,却担起了一家人的责任,想到这里,他的手已经不自觉的把自己身上的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那毛毯上带着他的体温盖在了辣妹的肩头……

  ☆、泸州之行

  23 泸州之行下

  第二天辣妹一直睡到大中午才起,醒过来一看在自己那间西边儿房里,棉袄也没脱,盖着被子,地龙烧的又旺,睡得热一身汗。

  她记得自己昨晚是趴在老太太暖阁罗汉床小茶几上睡着的,怎么回自己房间了。

  一看外面竟然飘起雪花来,天阴沉沉的像要塌下来似得。

  她连忙打开门一看,真的是要下雪了,院子里树木都冷然的矗立着,透着冷峻,像它的主人王逸之。

  才站在屋檐下一会儿,王福嫂子便拎着热水过来了。

  “嫂子,还有水吗,我热一身汗,想洗澡。”

  “有呢,我给你拎到澡房去。”她指指旁边的小间儿。

  辣妹从自己住的房间边上走廊绕到后面,第一间就是个洗澡的小间儿,旁边是个灶房和个小厅。

  辣妹这才想起来自己走的匆忙也没拿换洗的衣服,想着算了就穿身上的算了,横竖三两天就能回家了。

  没想到一会儿那王福嫂子送来几件干净的小衣,还有一件淡绿色的对襟长夹衫。

  “这?”

  “这是公子早前就吩咐我们做好的。”

  辣妹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难道他早就预备好了要叫她来。

  她也不是心思七拐八弯的人,索性懒得想了,接过衣服就去洗澡。

  小衣挺合身的,细棉布的面料软和得不得了,但那外衣她还是没穿,穿的还是自己那身墨绿色的短袍子。

  洗完回到房间,刚转过走廊就看到长身玉立的人影。

  “王大哥。”

  他转身看着她,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笑盈盈的叫他。

  “去吃午饭吧。”

  他站在房门外面看她收拾,她也没那么多见外的规矩。

  “怎么没穿新衣服?”他看她依旧穿着她来时的袄子。

  “我穿了呢,很舒服,谢谢王大哥了。”

  他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穿了里面的小衣,他不自觉的咳了一下,转过身不再看她。

  辣妹三两下抓了头发用红绳带绑了个发髻,下面任一头青丝披泻了下来。这个世界未出嫁的姑娘背后的头发都披下来,成亲的就要全部挽起来了。

  “王大哥,老太太醒了没?”她问到。

  “醒了,正喊你吃饭呢。”

  “真的,精神怎么样?”

  “今天好多了。”

  “那就好。”

  辣妹笑了起来,步伐轻盈的走到他身边,“走吧。”

  老太太今天竟然下地了,此刻正站在暖阁窗前一脸慈爱的看着外面,其实她何尝看的见,不过是听见两人渐行渐近的声音心里高兴。

  辣妹一进来,老太太便拉着她的手说到,“昨个刚见面太高兴了,都忘记给见面礼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紫檀木盒子递给辣妹,“打开看看。”

  辣妹愣了,这怎么还有见面礼物呢,这是哪儿的规矩呢。

  “唉,老了,老犯糊涂,这礼物可是好久前就备好的,一直放我枕头边儿,偏偏昨儿个给忘记了。”

  “不用了吧老太太,这……”她看向王逸之求助。

  “拿着吧,老太太点心意。”他淡笑着说到。

  “打开看看,”老太太催促着。

  盒子里是一只碧玉通透的手镯。

  这应该是和田玉里的碧玉,一般碧玉都难免会带些小黑点,但这只一点小黑点都没有,水汪汪的盈透。

  就算是现代世界,这样成色的玉料也不多见,而这个世界受勘探技术限制,矿产开发全靠人工,可见这只手镯的玉料得来何其不易。

  “来我给你带上。”老太太拉着她的手就要带。

  辣妹真心觉得这玉镯太贵重了,老太太的热情又实在推脱不下,最后还是戴上手了,看着手腕上的透润的手镯低着头闷声说到,“老太太,您对我实在太好了,我这大老远的来都没给您带啥的。”

  “这孩子。”辣妹说的诚恳,老太太也颇为感动。

  暖阁间的小圆桌子上,桌上四碗四叠菜其中还是有一碟是辣妹那辣菜儿,三个小碗饭。

  王福媳妇摆好最后一道汤,笑着说到,“快吃饭吧。”

  “有啥好吃的,饿死我了。”辣妹也不客气,随着老太太的招呼坐在她的右手边。

  王逸之坐在她的左手边。

  “好吃的多着呢。”老太太十分高兴辣妹一副恶鬼样儿。

  她一看有一盘春笋炒肉,“嗯,这会儿就有春笋了?”

  “这会儿还是冬笋呢,那笋子还没破土而出,就把那土拱动了一点点,不是行家可难得找到了。”

  “那是,也难得挖,不过要是记得地儿,年年那块儿老地方寻应该好找些。”

  老太太听辣妹一说大声笑了起来,“果然是个能干的,我一说她就知道窍门儿了。”

  辣妹还真是饿了,从昨晚吃两个冷馒头到凌晨一碗小米粥再一直到现在。

  她本就是农户家女儿,没那么多淑女的优雅讲究,只要礼貌就行,于是吃起来行云流水,不一会儿已经添了三碗。

  王逸之看着她毫不做作,大口吃饭大块儿吃肉的认真样子不知不觉中竟也觉得今天的饭菜格外香了,也多吃了一碗饭。

  回想上次和她一起吃饭也是,就一个辣椒糊儿蒸鲫鱼,吃下了三大碗饭,似乎和她在一起特别有食欲,心情也莫名的欢快起来。

  老太太吃的是王福嫂子夹到碗里的,都是豆腐圆子,青菜之类的,老年人消化不好,吃清淡些好。

  但她吃着自己碗的却对两人说到,“多吃点肉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嗯。”

  辣妹吃完了就要喂老太太。

  “我来。”王逸之拿了老太太碗碟去喂。

  辣妹便起身收拾圆桌上的空碗筷,王福嫂子连忙接了过去。

  她一看便说要去院子里走走。

  这会儿地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看着她消失在院子里的背影王逸之有一瞬间的呆愣。

  “逸之,辣妹是个好姑娘,朴实心善,娘很满意。” 老太太握着王逸之的手说到。

  他无声笑了笑,也点点头,“嗯”。

  “啥时候把事儿办了?”老太太来劲儿了。

  王逸之一愣,“不着急,娘,人家明年六月才进十六呢。”

  轮到老太太愣了,“啊,年纪还这么小啊,听她说话做事稳当样儿我还以为满十六了呢。”

  “不急,等您把身子养好些了再帮儿子亲自操办这事儿。”

  “好,好,好。”

  吃了饭,王福媳妇儿上了茶,老太太也叫她一块儿坐下说话,笑着问到,“王福家是,你看这姑娘如何?”

  “老太太,这您还用问我啊,公子肯领回家来见您的还能有错儿。”王福媳妇笑着说到。

  “唉,也是,这么多年了,合计也就领这么一个姑娘回来,不过我看你家公子眼光是不错,这姑娘我喜欢。”

  “喜欢就好。”

  两个女人一老一少笑眯了眼,剩下王逸之一阵干笑,心里发紧,他该怎么和辣妹说呢,什么时候说合适呢,忽然觉得自己像好多年前第一次去和人谈生意那次,有激动,又忐忑,有期待,又兴奋……

  再说双头镇醉仙楼里,王掌柜和帮工都知道东家竟然亲自和马车去孟家冲接了辣妹去泸州王家大院的事儿。虽然这些日子楼里早就放年假了,但帮工的不是双头镇上的居民也是附近村子里的人,都住的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何况都在办年货,送辞年礼的,走动很频繁。

  一有机会聚在一起就个个议论这事儿,都很惊奇,有奇怪的,有羡慕的,找吴青和吴青娘打听也是一头雾水,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吴青娘一回到家就黑着脸,晚上做饭烧水都是噼里啪啦的。

  吴青一脸平静,对于她娘发脾气甩脸子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你就不担心不着急?”吴青娘忍不住还是发飙了,“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就这么放心,一个大姑娘的在别人家里倒是能有什么事儿要她一个穷丫头帮忙的。”

  “东家既然说了要她帮忙必是有事儿的。”

  “这过年的能有什么事儿,生意现在也歇了,家里即使老太太病着,大户人家不是有丫鬟婆子的,用得着辣妹……”

  吴青也烦了“你要不放心你去泸州城找东家问问去。”

  吴青娘更火大了,这个儿子自从碰到辣妹和她这个娘犟嘴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其实她不知道,吴青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呕死了自己当时没把自己和辣妹的关系说给东家听,要说了说不定东家另找别人了,就算非要辣妹不可也可以把自己一起带去,省得这会儿自己牵肠挂肚的。

  想想东家那身家应该不会图辣妹什么的。

  又觉得自己还真是关心则乱,一个是认识快十年的东家,什么人品性格自己还不知道吗,一个是亲口承诺自己开年让他去正式提亲的辣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只是他娘老这么神神叨叨的,着实叫人厌烦。

  稍稍洗了就上床闷头睡觉了,可睡到半夜硬是么睡着,想着要不明天再去趟孟家冲赵家。说不定明天他去的时候辣妹就回来了呢。

  王家的院子建筑物并不是很多,花花草草却特别多,看得出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园林设计,都很随性,而且这些花花草草树木都是普通品种,耐活。

  即使这样的寒冬腊月很多花草都还迎风绽放着,比如红梅,开的真好,看着叫人在冷风中精神为之一震。

  辣妹挑了几株红梅折了下来,想着拿到老太太房里插个花瓶,老太太看着也高兴。

  捻着几只红梅正往回走的时候王逸之打着红色的油纸伞迎面走了过来,遮住她的身影,“雪大了,我来接你回去。”

  辣妹十分警觉,忽然就感觉他似乎有什么话要和自己说,静静地看着他。

  雪簌簌的下,红梅惊世怒放,她仰面望着他,黑眉亮眼,静立无声,园中一切雪景花木都淡出背影。

  他看着她,声音清凉沉稳,“嫁给我吧辣妹。”

  她以为自己梦魇了,一脸的错愕看着他。

  就听到他又清晰明白的说,“辣妹,嫁给我吧。”

  ☆、拒绝

  24 拒绝

  辣妹看着眼前的男子黑发红唇,“辣妹,嫁给我吧。”

  她瞪大了眼睛,像看六月飞雪一样震惊,而后耳边清晰的听到他又重复了一遍。

  “我,我已经决定答应吴青的提亲。”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这冰天雪地中异常清晰。

  王逸之看着她心中所有的情绪都掩埋在他抿唇一笑中,最终淡淡说了句,“好,知道了。”

  王逸之矗立在雪地里,默默看着雪花飞舞中她渐行渐远的背影。

  “竟然还有人拒绝你的求亲,哈哈哈哈,王逸之,你也有今天……”

  背后一阵畅快的调笑声传来。

  王逸之头也不回的说到,“叫你见笑了。”

  身后慢慢走出一个身影,上前和他并肩而立,雪花落在他雪白的裘毛大衣上迅速融为一体,寒风中他的墨发翻飞和红梅雪景相衬。

  他唇角微微轻扬,如艳阳暖日般光彩流溢,“逸之,好久不见。”

  王逸之笑了起来,“乐康,你回来了。”

  王老太太这两天除了睡觉几乎和辣妹形影不离。

  王逸之倒是不见人影了,听王贵媳妇说似乎各地亲友来送辞年礼需要他接待,以往都得来这后院看看老太太的,现如今老太太身子不大好肯定是谁也不见的。

  前院的书房后门正对着花园内湖,透过雕刻着百草四君子的梨花木四开大窗,花园的湖景一览无余,天空初霁,皑皑白雪渐融。

  杜乐康躺在靠窗的贵妃榻上,披散着一头墨发,拿了本梅州旧事,一脸的慵懒惬意。

  “整个王家大院也就属这张贵妃榻和我最亲密了。”

  “明明有房间非要在这榻上凑合。”王逸之摇摇头无奈的说到。

  不过这张贵妃榻确实是个出挑的物件儿,单翘头,尾部上卷,瑞草卷珠外翻球式的直腿,拐子纹卷草图案的透雕牙条,围栏的二龙戏珠穿云喷水透雕图案最为醒目,在他这一板一眼的书房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不过因为此刻正躺着某人而更显得鹤立鸡群。

  “今年的收成很不错,流水帐策太多都堆在那面顶柜里,这是总简帐你先看看。”王逸之站在榻边儿拿着一本帐策说到。

  杜乐康动都没动一下,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答非所问的说到,“吴青是谁?”

  王逸之皱皱眉头说到, “双头镇醉仙楼的一个伙计。”

  “哈哈哈……”他仰面大笑,花枝乱颤,“有意思。”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她就是辣妹,那个做辣菜儿的乡下丫头?”

  “嗯。”

  “有意思,我很想看看一个连王逸之的求亲都能毫不犹豫拒绝的丫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这天非要跟着辣妹来小灶间看辣妹做菜。

  人老了其实就是个小孩儿。

  辣妹看着坐在灶边儿上的老太太笑着说到,“这蒸菜啊其实是个懒人菜,锅都不用打动,不过啊吃起来却是最养生的。”

  “哦,此话怎讲?”

  “您想啊,炒菜的时候烟雾缭绕的,那菜的精气神儿都散了,可食物要是放在蒸笼里盖着,气儿都跑不了,这精气神儿肯定都保留着,您老吃了这精气神儿不都跑您身上去了嘛!”

  “哈哈哈哈,有道理。”

  逗得老太太不时的哈哈大笑。

  这天中午老太太坚持就在灶间儿摆桌吃饭,反正因灶里火还烧着,也不比暖阁差。

  差不多摆好的时候王逸之竟然也进来了说要跟着一起吃。

  辣妹在小桌上一道道的摆上蒸菜,王逸之一看,蒜蓉蒸茄沫子,剁椒蒸金针菇,番茄肉盏,还有个百合蒸雪梨,都挺清淡的,但色相味儿全具。

  “王大哥,好吃吗?”辣妹问到。

  “嗯”。王逸之点点头,他没想到辣妹能想到这些菜。

  其实古代物质并不是那么丰富,寻常百姓吃的都很糙,他很奇怪辣妹怎么对这些菜一副很熟络的样子,比如金针菇和番茄就不是寻常的菜色,就是他这王家大院也不过是每年年底才有这两样菜,一般的人家怕是人都不认得的。

  此刻的辣妹却有些想念自己的家了。在孟家冲,到了冬天,赵家一家人也是在灶房围着小桌子吃饭,一家人有说有笑的。

  老太太吃了小半碗米饭又喝了大半盅百合雪梨汤。等到大家都吃好了放下碗筷,王福媳妇儿撤了桌子又上了壶上好的人生乌龙。

  一盏茶完毕,辣妹对着老太太说到,“辣妹叨扰这么多天也该回家了。”

  对于她要离去的决定,王逸之不意外,但老太太显然有些意外,“怎么了,这是怎么了,住不习惯吗?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和逸之说……”

  “不是,不是,老太太,我在这里吃的好住的好,您看我这脸都圆了一圈儿。”辣妹说着拉起老太太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慢慢说到,“但我离家也好些天了,家里人该惦记了,再说也快过年了,我一个大闺女过年总要守着自己家的才好。”

  未出阁的姑娘家在外过年是不好的,容易叫人说三道四。

  老太太想想最后点点头,“是,是,辣妹说的是,是我们王家考虑不周,你先回去也好,开年了咱们再聚,总归是一家人。”

  王逸之听老太太这样说心里还有一丝担心辣妹会解释清楚,但没想到辣妹只是温和的笑笑,“嗯,来年开春了辣妹一定带着我们孟家冲的春桃来给老太太拜寿。”

  等到老太太躺下,两人出了正屋,王逸之说,“刚才谢谢你。”

  辣妹对他了然一笑。

  老太太刚开始生病的时候老是念叨王逸之二十好几了好没成亲,过去的事情如今还没放下,难道要打一辈子光棍,让王家绝后?

  后来病情加重王逸之为慰老太太的心,这才扯出辣妹。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的说出辣妹来。

  后来他想也许是那次两人被锁在双头镇醉仙楼里单独相处的那一顿饭吧,又也许是她轻言淡笑着说自己条件不是很差的时候吧。

  等到理智下来再想想其实和老太太说自己中意辣妹还真是个不错的决定,若是辣妹对自己也有好感他娶了正好,若是不愿,会不愿吗……

  其实那天雪中梅林他说让她嫁给他后辣妹就一下子全明白了这次王逸之说叫她帮忙,到底帮的是什么忙了。

  只怕是老太太病重,时日无多,心中又惦记着王逸之娶亲的事儿。

  估计王逸之这才想到了她,这才大老远的接她过来宽慰老太太。

  结合这几天老太太对她的态度辣妹几乎可以猜到王逸之是如何向老太太介绍她的。

  按理说王逸之没有经过她同意就这样和老太太说了,连招呼也没和她打一声,怎么说她若是没有成为王家儿媳妇她的名声多少是会受损的,但她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确实是一点儿也不生气。

  辣妹想,也许是因为王逸之对她的诚心,也许是老太太对她真心的喜爱,又或是自己的心中其实更本不在乎什么狗屁的名声吧……

  下午王逸之说要带辣妹在泸州城转转,来了这么多天一直陪着老太太,王家大门还没出过,再说这明天一早就要回孟家冲了。

  自那天辣妹说自己已经决定答应吴青的提亲后,王逸之也再没有提两人的私事。

  似乎风雪梅林之中只是一场幻梦。

  泸州城有四五家醉仙楼,分散在全城。王逸之带她去的是主城老街上的一家。

  “王大哥,这家是最早开的吗?”

  “嗯,七八年前就开了。”

  辣妹心中暗惊,七八年前,王逸之也不过十六七八的年岁吧,那时候就能在这泸州城最繁华的地段开一家大酒楼得需要多大的魄力和勇气啊,那时候他应该是压上了所有的家当吧。

  这老街甚是繁华,也是泸州城主街面儿,这醉仙楼正在坐北朝南一面方向的酒楼中,三层的木雕红漆小楼,亮堂大气,即使现在临近年关,一楼大堂里客官依旧络绎不绝。

  “王大哥,那会儿你年纪那么小,怎么有那么多银子开这么大一家酒楼呢?”

  王逸之听了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无声的笑了,说到,“说来话长,我们先进去吧。”

  见是自家东家进门,大堂掌柜的立即带着小二哥亲自迎接。

  “东家,小姐,楼上请。”

  一直上到三楼进到最里间儿的包厢里,两人这才坐下。

  这包厢并不是全私密的,而是两面围墙,一面临街的开窗,另一面则是刚刚进包厢入口的座屏。看似一闪折叠的木框嵌风水画的门,其实却是一座五扇的插屏式屏风,灰色散花儿花岗岩的底座两边凸起小巧的麒麟迎客石雕。

  “招牌菜各上一份,茶就要碧螺春。”王逸之对那掌柜交代。

  辣妹这才发现这菜单子虽然做的十分精致但菜色却和双头镇醉仙楼差不多。

  “王大哥,是不是所有这么多家醉仙楼的菜都是一样的。”

  王逸之点点头。

  辣妹想想也明白了,早听王掌柜的说王逸之还做干辣椒,醋,蔬菜,鱼,大米这些食物生意,看来他是资源优化利用,把这么多酒楼的原始食材供应链建立了起来。

  “王大哥,你和隔壁那些酒楼卖的菜价都是一样的吗?”

  “是,但我的菜分量都会比别人足。”

  辣妹点点头,“嗯,这就是了,你这是在建立了优良的食物原料供应链基础上建立的平价连锁酒楼啊。”

  王逸之还没听懂她说的话,隔壁,对面包厢却传来一句低沉的男性磁音, “小丫头,懂的倒是不少啊……”

  ☆、关于人才

  25 关于人才

  屏风移动,对面包厢里走出一个白纱蒙面的紫衣男子。

  玉冠墨发,眉眼一动,流光溢彩。

  “乐康。”

  “逸之。”

  王逸之向辣妹介绍这紫衣蒙面男子名杜乐康。

  “我的东家。”他说到。

  “啊,东家的东家。”

  “是啊,你刚刚不是还问我为何那么小的年龄就有那样的胆量和勇气在这最繁华的泸州城主街面儿上开酒楼吗?”王逸之看着乐康笑了笑,“因为我背后有他。”

  辣妹惊奇的看着杜乐康,传说中的天使投资人啊。

  “所有的醉仙楼,确切的说都是他的。”王逸之笑了笑。

  “逸之,太过谦虚可就是骄傲哦。”紫衣蒙面人淡笑着说到,一边解下面纱,一边用一双桃花眼斜睨着王逸之。

  辣妹看着面前的男子惊得无语,这张脸确实值得戴上面纱。

  她想起一句诗来,“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面前两个男子一个端坐如松,身姿伟然,,挺拔坚毅,一个面如如春晓之花,目若秋波,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