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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二十九楼      更新:2023-07-30 07:06      字数:21469
  “富户人家丫头出手都这么阔绰,二两银子啊?”

  辣妹若有所思,很明显,那小姐是认得王贵的,这银子只是在她这里打探消息的赏钱。

  “辣妹,你刚刚怎么说是拉辣菜儿的?”二丫不解地问到。

  “人家醉仙楼里串串还没做出来,万一这小姐是他的对头知道了总归不好,再说了本来也拉了辣菜儿的。”辣妹回到。

  “嗯,防人之心不可无。”二丫点点头说到,做了一些时日的生意二丫也警醒很多。

  后来辣妹一直在想着那小姐是谁,趁着下午有点空便去前面醉仙楼问了下王掌柜,这才恍然大悟,这小姐不是王逸之的对头,而是泸州城老街那家醉仙楼掌柜的掌上明珠。

  辣妹这下心里放松了很多,又一想这位小姐的举动不禁判断她很可能是王逸之的爱慕者,要不怎么对王家一个赶马车的下人这么关注。

  她想着下次见了王逸之一定告诉他,不知道他知道了会是什么样个神情。

  想想她都觉得很期待。

  二月初天终于放晴了,整个正月下旬都是阴沉的天气,人都觉得很憋屈,这太阳一出来,个个都露了笑脸儿。

  辣妹和二丫上午从孟家冲出来的时候,村里老人都出来坐在墙根儿晒太阳,孩子们也在太阳地里嘻戏,看着都觉得生活有奔头。

  果然路上行人更多了。

  从泸州城方向出来的马车行人络绎不绝。

  青州山多水多,风景秀美,除了很多商客,很多公子小姐都去游山玩水看风景,听说这会儿山寺桃花始盛开,正是初春踏青伊始。

  辣妹想着不知道王逸之和杜乐康会不会也去青州踏青。

  没想到第二天两人就来了,说是邀辣妹一起去。

  “我现在哪儿走得开啊,我得挣钱啊。”辣妹无奈的说到,看到两人不屑的模样心里很不爽,没好气的说到,“我现在是创业初期,等我赚了银子实现财务自由,也能像你们一样人生自由了。”

  “一套套的,还创业呢?”杜乐康好笑的都说到。

  “别瞧不起人啊,我现在人生自由就差银子了,等我努力几年保不定比你们都有钱呢信不信?”辣妹不服气的说到。

  王逸之笑了起来,一扫平日的庄严肃穆。

  “那人生自由除了银子还有啥啊?你说说。”杜乐康看着她好奇的问到。

  辣妹眸光一转,“当然是要有一颗自由奔放的心啊。”她说话间眼中如盛满霞光,胸脯一拍,“银子总能挣到的,但这自由的心大多人未必有呢!”

  两人看着辣妹若有所思,杜乐康点点头,“这倒是。”

  辣妹想起那位小姐便和王逸之说到,“王大哥,我发现有一位你的爱慕者呢。”

  王逸之没啥反应倒是杜乐康来劲儿了,“哦,快说说。”

  辣妹说了事情始末,王逸之面无表情,又是杜乐康甚是风趣,“若是要打探逸之的事情怎么不来找我啊,让我也得得赏钱。”

  说得辣妹哈哈大笑。

  王逸之走的时候沉着脸嘱咐辣妹到,“以后若再被问起什么都不要透露。”

  辣妹点点头,不过心里却不以为然。

  天气一晴朗,路上人更多了,铺子里生意更忙碌了。

  辣妹松了口叫了表妹芳草来铺子里帮忙。

  芳草是辣妹最大的表妹,大舅母送来的时候说她老实勤快。

  干了两天辣妹看她也还算麻利,后厨的瓦罐儿碗碟都洗得很清爽,就是不爱说话,老是低着头。招呼客人是指望不上了,客人走后收拾桌面儿还是行的。

  辣妹想着好歹自己的亲戚,能用就用吧。

  这天下午边儿生意正忙的时候,二丫带着客人进铺子招呼,芳草就帮着客人牵马去旁边棚子里喂水上草料的,辣妹正在里面上瓦罐饭的就听到外面芳草大叫的哭喊声。

  她赶紧跑到外面一看,一个男人抱着芳草按在马槽边儿上。

  辣妹想都没想,拿起靠墙的插门棍对着那男人的后背就是一记闷棍,那男人这才放开芳草,转过脸来看着辣妹。

  原来是镇上的泼皮瘦猴。

  “你敢打老子?”

  辣妹拿着棍子凶狠的喉到,“你信不信我下一棍子直接打你头上?”

  二丫也拿了棍子站在一边,“敢再来我们铺子打死你信不信?”

  那泼皮瘦猴吓一瞬间又恢复了无赖样儿,“我还真不信,打死老子不怕你不偿命。”走近伸手还要来摸辣妹的脸,辣妹举起棍子就是劈头盖脸一顿打。

  二丫也上来帮忙,两人都是干体力活儿的,壮实得很,下手也重,两下这瘦猴就哭爹喊娘的在地上打滚,“哎哟,打死人了,救命啊,打死人了,救命啊……”

  ☆、贵人

  37 贵人

  这泼皮瘦猴又哭又嚷,满地打滚儿的,他这样一闹,谁还愿意进铺子好好吃饭,辣妹拿了绳子就困了他的手,塞了抹布到他嘴里,就那么系在马棚边儿。

  安抚了一番芳草,三人继续管生意,到了很晚打烊的时候才想起来那泼皮瘦猴还在那马棚拴着呢。

  “下次再敢再来我们铺子打断你的腿。”辣妹狠狠的说到。

  瘦猴一遛烟儿的跑了,看他那怨毒的目光辣妹隐隐有些担忧,但想着回去赵老爷子都会来接他们,来的时候大上午青天白日的,路上是不怕的,铺子是租的杂货铺老板的,应该也不会有事,就怕他老来耍无赖影响做生意。

  果然,过了几天这泼皮又来了,还带着两个人。

  “你来干嘛?”二丫看着警惕的问到,堵着门口不让进门。

  “吃饭不行吗?”说着他就仰头大声叫嚷,“哟,这铺子稀奇啊,不让客进门……”

  二丫没法子只好让她进了,芳草早吓得进了后面去躲起来。

  门口刚好二丫迎来两匹骑马的客人,一个中年汉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公子。

  两人穿着简单大方,但那小公子气质不俗,那中年汉子沉稳矫健。

  二丫赶紧迎了他们进来。

  “瓦罐饭两份,串串来二十串。”那中年汉子说到。

  “一份饭就行,我只吃串串。”那小公子说到。

  辣妹正去端饭,那坐着的瘦猴叫到,“瓦罐儿饭三分,串串都要了。”

  辣妹先给那两位拿了饭食,又拿了三份瓦罐饭给瘦猴,谁知她刚一放下他顺势就来摸她的腰,辣妹一脚踩在他脚上,一阵怪叫,啪的一声就砸了瓦罐儿,“真难吃做的什么玩意儿?”

  紧跟着另外两个人也砸了瓦罐儿。

  那小公子抬头看了一眼这边,辣妹歉意的笑到,“不好意思,这泼皮上次就来闹过了的,没想今天打扰二位吃饭的雅兴了,这顿饭我请了,还请两位见谅。”

  那小公子微笑不语,点点头,继续神定气闲的继续摞串串儿,吃的津津有味。

  那边二丫进来和辣妹一起围着瘦猴,“既然点了饭食就该付钱,一共四十文。”

  辣妹冷冷看着他。

  那瘦猴老油条一个,“这么难吃还想要钱?狗食都不如。”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想到边儿上那正吃饭的两人,那中年汉子冷嗖嗖瞟了他一眼。

  辣妹拎起一个正烧的红彤彤的炉子和一把火钳退到大门边儿,站在那里守着,对二丫说到,“二丫,我守在这里,你快骑马回咱们孟家冲喊人来,就说孟家冲的姑娘在镇上被人欺负。”

  二丫立马点点头,“好,我这就去。”刚出了门一想,她们哪儿有马骑回去啊,不对,这是辣妹在使诈,她正想着该怎么办,就听里面那个摞串的小公子说到,“你是孟家冲的人?”

  辣妹点点头,“嗯。”

  就听那小公子说到,“不用这么麻烦,扭了送到县衙直接打板子。”

  那瘦猴一听刚要跳起来指着他开骂,就见那小公子身边的中年男子身形一闪,手脚舞动,眨眼功夫,这三个无赖已经被制住按在地上,,一手一个,膝盖还跪着第一个的脖子。

  就见那人从怀里掏出一根绳子,三两下将三人困了个严实,拉着就出门了。

  “谢谢两位客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辣妹真诚的说到,又给那小公子拿了一把串串,他继续淡定的摞串。

  辣妹和二丫后来一直在猜测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因为像以往这样的情况,顶多是关两天了事,但这次听说瘦猴三人狠狠挨了顿板子,还勒令要还钱给辣妹,否则还要挨板子。

  青州城的骊山书院里今日正式上学的日子,各地的学子都络绎赶了回来。

  这骊山书院坐落在青州城东郊,占地占山颇广,书院亭台楼阁书塔错乱有致点缀在青山绿水之间。

  远远看着建筑古香古色韵味十足,也难怪,这书院听说最早的雏形在大宋国开朝就建立了,历代都有官银拨下修砌,书院的师傅更是当朝隐退的文官。

  那中年男子和小公子一行骑马到了山脚下,巨大的牌楼上正是时刻都骊山书院四个字。

  “东西给我,你回去吧,月底房价再来接我。”小公子说着,接过汉子手上的瓦罐儿和一个包袱,头也不回的进了书院。

  一回到学舍他迫不及待的去敲隔壁的门。

  门打开,走出一个青衣的小公子,眉目如画,神情淡然,“何事?”

  小公子一看到开门的人顿时喜笑颜开, “齐天佑,你果然早到了。”

  “葵安,你找我何事?”他问到,一手上还拿着翻到一半的《国论》。

  “你在看书?那不打扰了,我就想看看你回来了没有。”葵安笑了一下。

  齐天佑刚要关上门忽然一抬眼就看到了他手上拎着的瓦罐儿,那瓦罐儿外面还套着草篓子,而中间夹着一张红纸黑字,写着两个清晰的打字“辣妹”。

  他立即伸手去拿那瓦罐儿,“这在哪儿拿的?”

  葵安有些奇怪他的举动,回到,“在回来的路上,双头镇上一个小铺子里,”看他盯着那瓦罐儿看笑着说到,“要吃吗,味道很不错。”

  齐天佑真的接了过去。房间正是骊山书院标准的学舍,床,书架,书桌,小圆桌,再无其他。

  天佑端了瓦罐儿放小圆桌上,打开盖子闻了下,香得陶醉的闭上眼,正是他熟悉的腊鱼腊八豆饭。

  葵安看他那样儿咯咯的笑了起来,“快吃吧,应该还热着。”

  确实,这瓦罐儿饭很保温,而且他们也是快马加鞭过来的。

  所以齐天佑这会儿吃刚刚好,温热。

  看他大口的吃着葵安依着胳膊看他看得入神。

  一直到他吃完她才不好意思的缓过神儿来,“瓦罐儿给我丢掉吧。”

  “我自己丢。”齐天佑抱了罐子躲过他的手,“晚上要点名,我们快去学堂吧。”

  “嗯,”葵安高兴的点点头,这才离开回来自己的房间去准备。

  辣妹自是不知道自己还要一个瓦罐儿进了大名鼎鼎的骊山书院。

  再说泸州城里,几家醉仙楼门口,大炭炉上架着方桌大的陶盆,里面鲜艳的汤料,浸满了各种菜串串,煮的咕咕冒泡,香气四溢,走在大街上过路的都忍不住侧目,有人好奇要了几串,当即吃得啧啧称赞,辣的又香又酥,回味无穷,越吃越想吃。

  一时间都知道辣妹汤料煮的串串香。

  王逸之听着几个掌柜报过来的销量点点头,“其他城的铺子也准备着开卖吧,另外可以卖小罐子的底料。”

  王贵笑着说到,“公子,辣妹姑娘怕是要更忙了。”

  王逸之也笑着点点头,眼前浮现出她忙得额头渗汗却十分欢快的样子。

  王贵又过来找辣妹要汤料,中间真只隔了十天的时间。

  上一次的一车连同辣菜儿一起结了足足十两银子。

  这还真让她大吃一惊,“这么多?”看着王逸之签名的字据她问到。

  “别人都嫌钱少,姑娘倒是嫌多,”王贵打趣到,又解释说,“卖的挺好的,泸州城的人都喜欢吃,平常百姓上街也买几串拿手上吃着呢,我家公子说了,另外几个城的醉仙楼也架锅卖起来,哦,对了,我过几天还来拉一车,你做些小罐子的,可以单卖汤料的,我家公子说叫你还贴上辣妹的招牌。”

  说完王贵跳上车驾马就上路了。

  辣妹拿着足足十两银子心中又惊又喜,如此这样的收益再过几个月她攒钱给家里盖新大瓦房的心愿很快就要实现了。

  三月份的时候天气暖和了很多,年轻人很多已经脱下了棉袄,换上了春装。

  辣妹和二丫也穿上了薄夹棉的襦裙。

  就是平常百姓人家也有出门去踏青的,青州城最多的就是山多,山上野桃树野梨树不计其数,红艳艳,白茫茫整片整片的。

  辣妹和二丫往年也回去孟家冲山上去玩两天,但今年是绝对去不成的,铺子里的生意太好了,那么一大圈的长条桌椅长长坐满,于是铺子外面也摆上了好几张桌子,春风暖阳下吃也很不错。

  不过天气转暖,这瓦罐儿饭吃的人便少了很多,大部分都是来吃串串儿的。听到有人夸赞这串串做的和醉仙楼味道一样正宗辣妹也不解释,心里却很美,想着现在醉仙楼的串串香果然名声在外了。

  不想那瘦猴还真上门还那四十文钱了,看来这次老实多了,一套腿都瘸了,看来那次板子挨得不轻。

  他再看辣妹的眼神都一副敬而远之的样子。

  收了钱,辣妹拎了一个瓦罐儿饭给他,“拿去吃吧,我知道你也不是诚心的,明年我就要嫁到镇上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你说我们几个姑娘家开个铺子容易吗?”

  硬话软话两头说,这瘦猴也连连点头,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儿。

  看着他一瘸一拐的走了,二丫呸了一声说到,“这种人还跟他啰嗦什么?”

  “唉,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他也是受人指使的。”辣妹说到。

  “啊,”,二丫大吃一惊,“谁指使啊?”

  辣妹这才细细说起,那前面面馆的老板娘和这瘦猴是有点儿沾亲带故的,再她也听杂货铺老板说了一嘴。二丫因为和杂货铺老板儿子定了亲,他以后就是二丫公公了,她反倒不好意思再去杂货铺子了,所以这些腌臜事儿自是没听说过的。

  “太气人了,那就这么算了?”

  “慌什么,自然有法子对付她,她最在意是是面馆的生意,咱就破她的生意,我问了她家租子七月就到期,到时候……”

  两人嘀咕半天。

  辣妹又把上次淑娴娘和面馆老板娘说她坏话的事儿告诉她了,不过时过境迁她应该也不会太生气了。

  不过说到淑娴娘二丫倒是说了个大消息,“我也是听我爹说的,他说咱村腊梅和赵文刚结亲了。”

  辣妹一下还没反应过来赵文刚是哪个。

  “哎呀,就是赵淑娴的哥。”

  “啊!”辣妹目瞪口呆。

  “这下有好戏看了,啥锅配啥盖儿,这龌蹉的都挤一个屋檐下了。”

  三月底的时候连着几天都是黄道吉日,到处都是吹锣打鼓结亲的。

  孟家冲的腊梅也在这时候嫁到了赵细弟家。

  腊梅娘还真是说话算话,整整十二抬的嫁妆,一时孟大头家和赵细弟家那个风光啊。

  三月底的时候辣妹又见到了第一次进铺子的那个壮实男人,皮肤黝黑,额头上一道刀疤。

  见到他辣妹很是高兴,很殷勤的招呼他们一行人进铺子吃饭,见那壮实汉子依旧锁着铁链连着马车上的铁皮箱子,就拿了饭食端到外面的桌子上,“大哥,在外面一边晒太阳一边吃一样的。”

  那壮实汉子似乎也对辣妹有印象,很温和的点点头,坐下用一只手吃瓦罐饭。

  正在这时从泸州城方向又来了好几辆马车。

  那些马车车厢上都装饰着五颜六色的彩带和鲜花,迎着微风飘摇。

  远远看着很是新鲜耀眼。

  每马车上插着“春江楼”的旗子,迎风飘扬。

  坐在外面吃饭另一桌的几个中年男人伸着头眺望,议论着“哟,今天有福气了,可以看到春江楼的花魁了。”

  另外一个汉子似乎了解,得意洋洋的说到,“花魁那排场大了,再说也应该站在花车上跳舞咱们看啊!”

  “看来你是看过。”

  “那是,那样的场面哪个男人不想多瞅几眼。”

  几人一阵哄笑。

  旁边有个妇人就呸道,“不要脸,做那个勾当还有脸打着旗子出来招摇。”

  旁边立马也有人跟着附和鄙视这一行人。

  等到那几辆马车临近了,辣妹站在路边看着车厢,她想着自己会不会再见到那位雅琴姑娘。

  马车眼看就要过去了,最后一辆马车里掀了帘子,车里倩影窈窕,面上覆着薄纱,一句熟悉的声音,“赵公子”。

  辣妹惊喜了,赶忙走到车边儿喊到,“雅琴姑娘,真的是你?”

  “嗯”,雅琴姑娘一双水光凤眼里含笑带嗔看着辣妹,她赶忙讪讪笑着呐呐,“在下是货真价实的赵姑娘。”

  辣妹见她毫不惊讶又问到,“姑娘是不是那次已看破了?”

  雅琴姑娘点点头,芊芊玉手掩嘴浅笑。

  辣妹也笑了笑,两人尽管只有一面之缘却似乎很投缘,再见犹如老友,“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青州城,那边儿的楼里有位大人点名了要我献艺。”

  “嗯,姑娘琴艺高超,有大人赏识那是肯定的。靠本事吃饭走哪儿都不怕。”

  看辣妹一脸的赞叹羡慕她笑了起来,“也就你这样!”

  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似的又问到,“吃饭了没?我请你吃瓦罐饭儿和串串儿。”

  不等她回答,辣妹已经一阵风的跑到铺子里拿饭食去了。

  路边围了好些镇上的人,都睁大眼睛看传说中的春江楼。

  有个妇人不屑的说到,“我家的饭食可不卖给这些个腌臜。”

  说着十分鄙夷的望着辣妹说到,“我花嫂面馆下的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白面儿。”

  正是以前和淑娴娘嚼舌根的面馆老板娘。

  二丫站在外面儿听的分明,上次结的仇她正愁没地儿撒气呢,心中一口闷气就冲了出来,“你干净?你清白?怎么伙着那泼皮瘦猴来我家铺子挑事儿呢?”

  那花嫂听二丫当众这么指责她,一张老脸如何挂的住,两手叉腰破口大骂,“你个小贱蹄子别血口喷人啊,信不信老娘撕了你的嘴?”

  “怎么,有脸嘴没脸认啊!真腌臜。”二丫呸了她一口。

  那花嫂平时在镇上那也是出挑的人物何时受这样的气,再想着自己在这镇上面馆儿开的好好的。

  原本生意也还行,自从这两个乡下丫头在这开个什么瓦罐儿饭的,搞得她生意差很多,心中憋着一股火本来就很久了,这下被二丫这一挑白了骂,胸中自是更加怒气涛涛。

  摞着袖子岔着嗓子对着铺子大骂,“你们几个才是腌臜的贱蹄子,见了男人就往铺子里拉,跟个女表子似得,直管挣银子哪管什么伤风败德的,跟那些个陪着男人卖笑卖身的女表子一样,都是不要脸的……”

  那边辣妹正和雅琴姑娘说话儿,花嫂大嗓门的叫骂她们自是听的分明。那雅琴姑娘眼神黯然,旁边的丫鬟说到,“姑娘,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辣妹拍拍她搭在车窗上的手,“雅琴姑娘,清者自清,不用理会那些俗人,卖笑也好卖艺也好,都是靠本事吃饭,世间人本无二致。”

  马车慢慢启动向着青州城方向驶去。

  花嫂还在和二丫对骂。

  辣妹站在门口说到,“二丫,别浪费唇舌了,人家闲得很,咱们生意都忙不过来还理这些个龌蹉干啥?”

  二丫一听仰着脸笑着,转过脸就要跟着辣妹一起进铺子,懒得理她了。

  可辣妹这话正刺痛了花嫂的心思,这大中午的,人家铺子忙的不可开交,她那面馆儿无人问津,想着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脑门一热就往这门口两人背后冲过来。

  女人间的撕逼眼看一触即发……

  ☆、好日子

  38 好日子

  却不想花嫂那粗壮的身子一下子狗吃屎似得啪的摔在了地上,惊得辣妹二丫回头看……

  那挂着铁链的壮实汉子伸脚拦得花嫂狠狠摔在地上大半天硬是爬不起来。

  她气势汹汹爬起来就要骂人,一落眼立马萎了,那壮实汉子黑呦呦的一张狠脸,再加上头上一道疤手上拴着个大粗铁链,整个人看着都觉得不好惹。

  花嫂到嘴边儿的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吃了个这么大哑巴亏那花嫂自是消停了些时日。

  可生活总不会是一帆风顺事事如意的,还没过几天闹心事儿又来了。

  辣妹李村的三个舅舅舅妈上门了。

  而且都带着孩子带着东西,浩浩荡荡一大阵。

  赵秀才眉头直蹙,心中一阵厌烦,借着去上课赶紧躲开,留了赵老爷子和赵毛氏对付。两边儿人对着坐,赵家人不知道说啥,李家人一肚子话憋着没说出来,两边儿都坐着各怀心思,又东扯西拉。

  辣妹从菜园子回来就看着家里堂屋那么尴尬的一幕。

  她一回两边儿感觉都解脱了似得,赶紧叫她进来坐。

  赵老爷子和喜妹便拿了她洗好的各样菜赶忙钻到灶房里去。

  几个舅舅还端着舅舅的架子在那里说教辣妹的,不等她表示不屑,几个舅母就知道阻止自己男人了,也都是有眼色的。

  三舅母连忙起身推了她家鲜花一把, “亲家公年纪大了还是歇着吧。”那鲜花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长得也算是她那辈儿几个里出挑的,连忙上前挽了喜妹的手臂,“二表姐,我去帮你吧。”

  喜妹看着辣妹有些不知所措,辣妹笑着说,“鲜花儿,灶房小,容不下那么多人,你真想帮忙帮我把门口花生草拔了。”

  那鲜花儿翘着嘴看着她娘再转过脸一副乐意的样儿,“好啊。”

  二舅母赶忙说到,“招弟,你也去吧,”笑着对辣妹说到,“我家地啊菜园子可都是招弟帮着她奶奶种的。”

  “哦,是吗,招弟这么能干?”

  辣妹看了眼她,她低着头两手捏得都发红,辣妹一细看,十三四岁的年龄那双手却又粗又大,一看也确实是干惯了农活儿了的。

  四月的梅雨季节已过,五月阳光充沛,院子里那几方花生正长得好,当然杂草也长得旺。

  芳草是大舅母的大女儿,底下还有个妹妹碧草和弟弟迎春。

  今天就芳草和碧草都来了。

  上月辣妹给芳草结了二两银子,白花花的碎银子拿回家大舅母高兴的一晚上没睡好觉。“你辣妹姐真是发财了啊。”

  看着银子又忽然小声啜泣起来,“想你爹也快四十的人了,在外面给人家翻地当牛当马使的,一月也就勉强得个半两银子。”

  芳草和碧草自是不想她娘伤心,都过来劝,“娘,只要我继续好好干,大表姐说了每月一两银子,生意好另外还有串铜钱。”

  碧草亮了眼,“娘,我也去大表姐那干活吧。”

  芳草也高兴,“嗯,铺子里生意可好了,三个人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她娘却垮着脸,“你奶奶那个偏心眼儿的,这次肯定得让她们两家去个人的,还轮得到咱们家两个人的。”

  三人一阵沉默。芳草现在也算是见了些世面,有些主意,想想说到,“咱们一起去找大表姐,选谁她说了算。”

  这才有今天这一拨浩浩荡荡的队伍。

  不过自从辣妹放话说还要个人帮忙她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样的境况。

  辣妹看着招弟十分稳健懂事的样子心里有些怜惜,招弟是二舅母家老大,底下三个妹妹,日子过得苦得很。

  当着三个舅母的面辣妹敞开了说,“舅母,都是亲戚,按说铺子里要人我肯定是紧着几个表妹的,都是表妹我也不偏颇,但我心里觉得铺子里干活还是碧草适合些。”

  话音一落二舅母三舅母的脸色不好看了,都呕死了自己在辣妹小时候那会儿怕惹麻烦没来往走动的,又心里嘀咕着估摸大舅母是偷偷给了些什么好处的。

  辣妹又说到,“知道舅母家里日子也不好过,看在外婆的份儿上,我也送条财路你们。”

  几人立马眼露精光。

  “我现在铺子里要菜多,你们可以在家多种些菜送我铺子里去,就招弟吧,我看招弟不错,要种什么菜我跟她说,以后送菜也叫她送。”

  二舅母马上变脸了,激动的直点头。

  辣妹又说了,“外婆在咱们自然还是亲戚的。”

  这话说得几人心中一亮,这是说李老太太在才认这亲戚,不在自是就不认了。几人也明白了辣妹这是敲打敲打她们,要对老太太放孝敬些。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些人辣妹叹口气,所谓穷亲戚就是这般,你不好的时候没亲戚,你一旦生活有些起色了都是亲戚了。

  不过喜妹十分担忧,“姐,咱自己家有那么多菜的,用得着花钱收她们的菜吗?”

  “做汤料用料重,往后只会要更多,再说过两年你也要出嫁了,娘也忙不过来的。”

  喜妹不说话了。

  当着家里人都在辣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爹,娘,今年年底之前咱家把新房子盖起来吧,建个三连的大瓦房。”

  “建房子?”赵秀才张大了嘴。

  “是啊,这梅雨季节你看房里漏的,黑毛过几年也要大了,咱们盖个大瓦的房子,黑毛以后说亲的时候都是新的,二十年不用修呢!”

  “那大瓦可贵了,我们毛村那窑上都烧不好。”赵毛氏说到,她在窑上干过,自然清楚,“听说镇前面那大窑上有,一块就要两个铜板,建三间房那光买大瓦也得快十两银子了,再加上砖,泥,灰,工钱”,赵毛氏摇摇头,想着每个四五十两银子转不过来。

  辣妹看她一副担心钱的样子,进去房子箱子里拿出五锭银元宝,足足五十亮。

  “啊!”一家人惊了。

  看着家人又惊又喜的样子辣妹真的觉得这几年自己累死累活的忙碌也是值了。

  虽然铺子里生意好每月也挣了有七八两的纯利,但又要给二丫分点,又要给芳草开工钱的,每月也就攒下五两银子,但那汤料钱辣妹每月就能得十几两银子。

  “趁我和喜妹都还在家里把新房子起了,以后下雨刮风的免得还惦记着家里。”

  一句话说得赵老爷子眼泪都掉了下来,“好孩子,好孩子啊!”

  赵秀才夫妻也点点头。

  “娘,你懂得这些,这月你就去镇里窑上先把大瓦青砖的都订了吧,选个好日子咱们七月就动土。”

  这一晚上赵家人个个都没合眼,心里那个兴奋,要盖新房子,天大的喜事啊。现在这屋子还是赵秀才小的时候建好的,也好些年了,中间还修了好几次,小青瓦容易破,炸个鞭,丢个石头都能碎了,一到下雨天家里漏个接水的盆子到处是。

  这下建新屋子,住着敞亮的大瓦房,那是怎样的舒服,怎么样的风光。

  赵秀才家要建大瓦房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孟家冲。

  本来就觉得辣妹在镇上赚了不少银子,现在更是觉得辣妹是个摇钱树能挣大银子,当初那个看中辣妹要做儿媳妇的孟村长这会儿更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是对的,连着几天对自己女人孟李氏没什么好脸色。

  这孟李氏越想越生气,又眼红赵家的,这一下便回了她娘家李村,她弟媳妇是吴村的姑娘嫁过来,又跟着弟媳妇一顿嚼头,说辣妹能挣那么多银子谁知道这钱干不干净的。

  那李吴氏回了娘家又是一阵瞎编排的,这一传十十传百就传到了吴青娘耳朵里。

  她心中自是有些不以为然,觉得乡下盖个房子顶多三十两银子,也不算多,想当年她买这镇上的两间地基也花了二十两的。

  可到了中秋节吴青去赵家送了中秋礼回来她就大吃一惊了。

  “那都是大瓦,两个铜板一块呢,又大又厚实,直接在上面炸鞭一点儿痕儿都没有,买的都是上等青砖,结实着呢,那木料都碗口那么粗的大树……”

  吴青兴高采烈的说着,他私心里觉得丈人家出息了,他这个女婿脸上也有光的,而且她娘应该也会高看辣妹,不再觉得她是个乡下穷丫头配不上自己家。

  可他真是不了解女人心,他娘想的却是和他背道而驰。

  吴青娘想着这盖新房子的钱最少得五六十两吧,这银子肯定是辣妹开铺子挣的。

  既然辣妹和吴青已经定亲了,那这挣的银子就该是自己家的,现在却给赵家盖了新房子,还是那么好的房子。

  她心中那个气恼啊,可恨辣妹胳膊肘向着娘家,更加气恼儿子鼻子被人家牵着走,这亲硬生生拖了两年。

  若是早成亲了,这笔银子肯定就是自己家的,现在要盖新大瓦房的就是自己家的了。

  抬头看看这住了十几年的旧房子心中更是窝火儿。

  本来赵秀才家要盖房子动土之前按习俗一要告慰祖宗灵牌,二要告知左右上下邻里。

  其他都好说,就左边高志家有些不舒服,深怕赵秀才家的屋脊做的比自家高。

  左青龙右白虎,右手边房子盖的比自家高那就是凶。如今听说要还要盖大瓦想着这肯定是要比自家屋脊高了,可人家有钱要做高你也奈何不了。

  因着以前两家因为后屋排水沟的事儿有些不爽利,赵秀才和赵毛氏有些恼了他家的。

  三毛只好说动自家上人去找赵老爷子。

  赵老爷也是个善心的人,一口答应下来,但也要他退一步,把后屋的排水沟让不出来,不然水排不出去,前面房子还得烂地基。

  所谓邻里就是这样,互相依存又有利益矛盾,但最终抬头不见低头见,总归还是和谐为上。

  但孟家冲和隔壁几个村子多少有人眼红赵家的。

  辣妹也不管有些眼红病的人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反正是放话了,屋子上梁那天村里人只要来庆贺都管一顿饭。

  所以八月底九月初房子上梁的时候,赵家那叫一个热闹。

  本村的人,毛村的亲戚,李家村的亲戚都来了。按规矩,亲戚来是要带礼的,毛村赵毛氏的娘家父母,两个兄弟都来了,挑着很实在的两担柴,又带了很多肉啊面啊过来做发糕。这算是吉礼,放了鞭炮。

  李家村的几个舅舅扛着长竹子,挂着几根柴,寓意发财节节高。

  村里人自然是过来唱贺,等着上梁的时候发喜糖,孩子们都留着口水等了好些时日的。

  都等着上梁仪式了。

  这一天对于建房子来说是大事。

  屋子里里外外都贴上大红对联。

  堂屋正中间摆着方桌,上面供着一对古钱币,一双新红筷子,五色新布条用红线捆到一块香木上,还有猪头,一炉香,三杯酒。

  桌边满满一箩筐大白面馒头,都点着红。

  赵秀才一早起来洗头洗澡换上纯白的内衣,外面套着传统的青衣长袍里,站在屋子正中。

  屋脊的主梁上系上香木,挂着写着“紫薇高照”四个大字的大红布。

  好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腰上扎着红布带子,脸上涂着红,手上紧紧拉着抬主梁的粗麻绳。

  主梁的先生,双手拿几炉香,出门敬了四方神,包邮家宅安宁人畜平安,再回到大门口,开口唱诺祭梁。

  “脚踏楼梯步步高啊!”“喜啊!”

  ……

  一句句吉祥话儿,一唱一答。

  先生对着主梁一句唱腔一鞠躬,拉主梁的小伙子随着唱腔的号子便拉起主梁一节,而泥瓦匠,木匠跟着对主梁一鞠躬。

  主家男主赵秀才便一跪一拜一敬酒。

  直到主梁终于上好。

  这时从梁上悬下一个箩筐,里面装着木屑裹着喜糖。

  女主人赵毛氏接下箩筐出来分喜糖……

  辣妹喜妹黑毛都穿着红衣服发馒头发糕给亲戚……

  中午就在院子里开的八大桌席面儿,那叫一个喜庆。

  隔壁二婶子带着娘家两个个弟媳负责主厨,就在院子墙角垒的临时大灶,敞开了做席,一碗碗的鱼啊肉啊的往桌上端。

  赵家这次在赵家村算是露脸儿了。

  赵毛氏的娘家看着闺女嫁过来哭了这些年,现在日子过得好了,也是极高兴的,坐在主桌上一脸的自豪。

  李家村的亲戚看着自然是心里酸溜溜的。她们没坐在主桌上也没什么好挣的,本来想借着辣妹挑下事儿,可人家忙的都没过来招呼她们,还是赵毛氏过来安抚的,自是也心里有数的。

  主梁一上,再就是上瓦涂灰那就快的很了。

  九月中旬就差不多完工了,建成了,男主人亲自去梁上取下祭梁的红布,这屋子算是建成了。

  一家人在堂屋方桌吃了第一顿饭,赵老爷子和赵秀才看着敞亮的房子心里那个感慨啊。

  生活越过越红火,家人也甜甜蜜蜜,还有什么好遗憾的。

  晚上赵秀才自是喝多了,赵老爷子因着身体的原因倒没多喝。

  他的房子还是在西厢房后房,但比以前的房间大了很多。辣妹送了他回房,他还拉着辣妹的手不放,眼里老泪纵横,“爷爷高兴啊!高兴啊!”

  “孙女没早点叫爷爷享福。”辣妹看着眼前的爷爷,两鬓早已斑白,风吹雨淋的农耕生活让他的面容沟壑纵横,这就是小时候在自己失去亲生母亲之后日夜照顾自己的亲人。

  初来这个世界,三岁的自己那么弱小,父亲因母亲去世深受打击,整整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是爷爷在自己茫然无助的时候温言呵护,也是爷爷在自己深夜惊醒的时候安抚自己……

  现在爷爷真的老了很。

  “再挣的钱自己好好攒着给自己当嫁妆。”

  辣妹点点头。

  一晃又到了年底,辣妹和吴青的亲事再一次被提上了日程。

  “开年还是嫁了吧,再不嫁别人都背后编排我,说我这个后娘看你挣钱了留着这个年纪还不放人的……”

  赵毛氏说得一脸的无奈。

  她娘毛老太太前些日子也和她说体己话儿,“女啊,你那大女儿还是要早点嫁啊,咱们村都有人背后说我贪便宜好处呢,说我教的好闺女这是要把白得的会挣钱的女儿留在家里当摇钱树使了。再说了,现在这新屋子也建了,再攒点钱过两年把喜妹也嫁了,你们一家四口好好过日子。”

  赵秀才也说到,“也是,你年纪也不小了,人家这岁数早当娘了,开年你就嫁了,再等一年喜妹也嫁了,早嫁过去早当家。”

  辣妹点点头算是答应了,找秀才夫妻自是露出笑脸。却不知她心中一阵苦涩。父亲是个封建思想的老夫子,估计自她出生看是个女儿就等着她嫁人的那一天,娘相处再好毕竟是后娘,若是亲娘又会如何呢?

  她又觉得自己好笑,上辈子自己喜滋滋的要嫁人,亲娘黯然神伤的时候她又何时看在了眼里呢!

  这就是因果循环吧,当她被爱情冲昏头恼的时候眼中看不到亲娘的不舍和担忧。

  如今自己对单身生活依恋的时候又不得不嫁人,而且再没有那个为自己未来的婚姻家庭担忧的人了……

  ☆、成亲 上

  39 成亲 上

  年底送年礼的时候赵家和吴家最终把成亲的日子敲下来了,就订在了三月初八。辣妹一听不由腹诽,三八,选来选去还真是选了个好日子。

  但到底二丫还是跑在了前头,正月初八是二丫出嫁的日子。

  因着年还没过完,村里人二丫多都在家,更是热闹了。这天上午二丫厢房里坐满了孟家冲的大姑娘,都是来给二丫送嫁的。

  辰时三刻的时候男方新郎带着村里十几多个小伙子挑着空箩筐,竹篙担子来抬嫁妆。

  一屋子的孟家冲姑娘媳妇儿老婆子正守着呢,肯定没那么容易叫他们抬了嫁妆走。

  新郎腼腆得很,在二丫家帮忙筹备亲事的老婶子从灶房端了一碗面条出来给他,吃了第一口那叫一个辣,硬是一口水一口面的吃了下去,看的众人笑哈哈点头称赞,“嗯,这后生是个老实的。”

  抬嫁妆的时候大家关着房门,一把铜钱一把铜钱的管新郎要,最后硬生生是散了一地的钱才开的门,最后要出门的时候众人抓着新郎不放,非得生吃几个尖嘴红辣椒才放人家走。

  看着外面新郎满面通红二丫坐不住了,求了辣妹,辣妹笑他,“哟,这还没嫁过去呢就开始心疼相公了?”

  “哎呀,好辣妹,求你了,过两月你出嫁我肯定帮你挡着。”

  说得房里大姑娘小媳妇都哄笑起来。

  那新郎也确实是个秀气憨厚的,看铜钱撒的也大气,众人也没怎么为难,巳时没到就放走了嫁妆队。

  他们一走女方家里就要准备着开灶烧大菜,午时之前必须开席,差不多吃到第三碗的时候,男方就会来接新娘了,再就是男方家的热闹了。

  二丫没得亲娘自然不会有哭嫁这一出,但临出嫁的时候村里姑娘们都有些难过,想着从小一个村玩到大,这下嫁人了,以后难得再见次面,就是再回娘家也是外姓的客人了。

  “带喜妹一起帮我陪陪我爹。”二丫临走时嘱咐辣妹。

  辣妹点点头,拉着她的手,“好好过日子,万事不可太钻牛角尖儿。”

  二丫含着泪珠子点头。

  二丫这一出嫁辣妹心里也有些伤感,一过正月十五第二天十六的就去镇上开铺子了。

  好在现在芳草也能管事了,碧草也熟了。

  二丫新婚一个月不来上工,铺子里也还是行的,再说这会儿还没忙起来,这一天正月十六路上行人很少,辣妹铺子刚开也就是扫扫尘,洗干净了杂物罢了。

  辣妹望着太阳落山正准备吩咐芳草姐妹俩收拾下锁了铺子回家,看着有些眼熟的马车使了过来,驾车的是王贵,这是王逸之的马车。

  车帘子一撩,伸出一张明月般皎洁的面容,“辣妹。”喊声中带着喜悦,是杜乐康,旁边还有个正经危坐的身影,是王逸之。

  “王大哥,杜大哥,新年好啊。”辣妹拱手拜年欢喜道。

  不想伸过来两个红包,“还有红包?”辣妹很惊喜,接了红包又道谢。

  “听说你过两月就要成亲了,再不给红包以后怕是没机会了。”杜乐康笑的说到。

  地方的习俗,过年都是年长的男性要给未出嫁的姑娘发红包。

  辣妹装着舍不得红包的样子说,“是啊,真是遗憾,唉这红包以后就拿不到了。”

  “晚上要不要和我们去青州城看花灯?”杜乐康挑眉问到。

  “不是过了十五吗?还要花灯?”

  “三天,今天最后一天。”看辣妹有些犹豫杜乐康又说到,“不会很晚的,到时候直接送你回孟家冲,再说了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辣妹没多想,以为他是说自己嫁人了以后难得单独和男性出游,点点头,“去,难得和两大美男子出行怎么能不去呢!”

  说得两人一个不好意思的掩嘴轻咳,一个笑的花枝招展。

  马车先去醉仙楼,等辣妹收拾好了再去那边和他们汇合。

  芳草碧草两姐妹刚刚看着辣妹和马车里两位锦衣公子谈笑风声心中十分羡慕,临走了两人还望着马车出奇。

  辣妹正要锁门,又来了一辆马车停在她铺子门口,她还以为是要吃饭的,正准备解释,就听那马车里下来一个有些面熟的小丫头,一走过来就递了二两银子,“姑娘,刚刚那辆马车去哪儿了,和你说了些什么?”

  脆甜的声音。

  辣妹想起来了,这丫鬟是叫翠烟,伺候的小姐是王逸之手下掌柜的女儿。

  她心思一转,拿起银子眨眨眼说到,“姑娘,刚刚那车上的公子邀我一起去逛青州城的元宵灯会呢!这会儿正在前面醉仙楼等我呢!”

  那丫鬟一听脸都绿了,看看辣妹再看看马车狠狠跺跺脚。那车帘子掀了一个角儿露出个青葱的面容,果然是上次那个小姐,她看着年岁很小,顶多不会过十六,显然辣妹说的话她都听清楚了,这会儿一脸的委屈样儿,杏眼里都呷着泪水却倔强是不肯落下。

  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儿看着辣妹都不忍心了,笑着说到,“姑娘要不要一起,他们那边儿有两位公子呢。”

  那小姐看着辣妹愣住了,都忘记眼里还带着泪,就那么泪眼汪汪的待着,辣妹笑着说到,“走吧,一起去醉仙楼吧,今晚有这么美丽的姑娘同行,相信王大哥和杜大哥是不会拒绝的,说不定还是熟人呢。”

  辣妹说得小姑娘破涕为笑,却也是个敢爱敢恨的性子,展颜一笑,“翠烟,上车,去醉仙楼。”

  其实也就是转个弯儿,过到马路对面,王逸之的马车正在醉仙楼门口等着。看到辣妹后面跟着辆马车杜乐康探出头来,“咦,这是哪位小姐?”

  辣妹冲他挤了挤眼睛,大声说到,“王大哥,还有个姑娘和咱们一起去,你的马车大,不如咱们四人坐一起吧,一路上喝茶谈天儿也热闹。”

  也没等王逸之回话,杜乐康回到,“好啊,我最喜欢热闹了。”

  后面马车上的小姐已经下来了,尽管红着张小脸儿却并未退缩,辣妹不禁在心中为她点赞,勇敢追爱的女子在哪个世界都值得佩服。

  上了王逸之的马车,辣妹故意坐在了杜乐康的对面,让那小姑娘和王逸之对着坐。他一抬头看到那小姑娘面色一寒,辣妹赶紧说到,“这位小姐可喜欢吃我家串串儿了,还说和王大哥醉仙楼里串串儿味道一样醇厚呢。”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笑笑,坐着行礼,“红音见过两位公子。”眉梢都向着王逸之的方向。

  看桌上的茶壶赶忙拎起,认真的一一倒茶,倒到王逸之面前的时候双手将茶杯往他面前小心翼翼的移着,不着痕迹的打量他的神色,尽管面上手上一副沉着平静的神色,然而肩膀细微的颤抖将她隐秘的心事暴露无意。

  伸手不打笑面人,王逸之即使冷脸现在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杜乐康说到,“好名字。”

  “原来你叫红音啊?我叫辣妹,这是杜大哥,这是王大哥,他就是醉仙楼的东家。”辣妹装着啥内情都不知道。

  王逸之对着辣妹投来冷嗖嗖一瞥,这算是对辣妹把他话当耳边风的警告吧。

  上次他就对辣妹说过不要把自己行踪告诉她,现在不但不听他的话还挑事儿,带着她上了他的马车。

  回应他冷眼谴责的目光,辣妹一脸无辜纯真,看着他浅颜轻笑。

  两人间眼神儿的刀光剑影看在红音小姐的眼里变成了眉目传情,看得神色黯然心中,拽着手帕的双手在跪坐的膝上捏的骨节发青。

  辣妹看着心中一软,一颗颤巍巍的少女心,那样小心翼翼卑微到尘埃的爱。

  她看着王逸之和杜乐康说到,“王大哥,我出嫁的日子定在了三月初八,所以三月份之前我准备好一片汤料你叫王贵大哥来拖,三月一个月我就歇息了啊。”

  红音一听如同雷击,看着辣妹又看看王逸之,眼中不知是何神色,转瞬心中已明了,看向辣妹的眼神一片感激。

  杜乐康依着车厢壁看着眼前三人之间萦转的心思,心中明镜儿似得,最后目光落在辣妹身上盈盈一笑,如天边最后一道霞光落下。

  青州城的元宵灯会由官家主办,在沿江堤道展开,一面临江水一面临小楼。

  一到元宵节前一天就开始,各路商家都借着卖花灯的形式为自家商号铺子打招牌。

  马车停在街头,四人下了马车,看着眼前整条街道各式花灯闪亮璀璨都兴奋了。

  辣妹闪亮着眼神对着杜乐康灿然一笑,“杜大哥,咱们一起去逛吧。”

  回头对王逸之说,“王大哥,你可看紧了红音啊,这里人多又杂,她年轻貌美的怕有个什么闪失的……”

  王逸之轻哼一声斜了一眼辣妹算是应下了。

  红音低着头感激的捏捏辣妹的手,脸红到了耳朵根子。

  辣妹得意地对着杜乐康挑挑眉,两人心照不宣,一头钻进人潮,留着王逸之和红音两人相对而立。

  辣妹笑得像偷了蜜似得,杜乐康看着也觉得好笑,“你当真对逸之一点儿留恋也没有?”

  “留恋啥?”辣妹一愣。

  杜乐康摇摇头不再言语。

  两人细细看起花灯来。

  大多都是一些动物花灯,各行各色都有,栩栩如生。

  杜乐康站在一家宫灯铺子面前久久注视。

  这是辣妹第一次见到宫灯,确实精巧。

  或雕木或雕竹或镂铜作骨架,有镶着纱绢的,有镶着玻璃或牛角片的,上面彩绘精致的山水,花鸟,鱼虫,人物等各种吉祥喜庆的题材。

  这些宫灯的造型也十分丰富,有四方,六方,八角,圆珠,花篮,方胜,双鱼,葫芦,盘长,艾叶,套环等许多品种,看得辣妹眼花缭乱。

  “还是宫灯最好看。”

  杜乐康笑了笑,“上品宫灯上还要嵌有翠玉或白玉。”

  辣妹惊叹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能到处走走看看何其有幸。”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杜乐康的感慨。

  他凝视着宫灯下她深邃的五官久久,那面容在朦胧的灯光下散发着朝露一样的荧光。

  两人随后又在江面放许愿灯,刚一回头不想看到红音蹲在水边哭泣。

  “怎么了红音?”辣妹赶紧上前拉着她问到,“王大哥呢?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她哭的伤心,两眼红肿得像兔子,半天才哽咽着回话,“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本来都是好好的,他就突然变了脸色拂袖而去……呜呜……”

  辣妹急了,“你别哭啊,你是不是说了什么了?还是做了什么事?”

  红音哭的稀里哗啦,半天才安抚下来,细细想了前后过程,告诉了辣妹,杜乐康细细听来,了然一笑,“以后不要在他面前用叶子吹曲儿。”

  红音一愣,“为啥?我专门学的想着,想着……”

  她的心思没说全辣妹已经明白,小姑娘面对心仪的男性总想塑立自己完美的形象,总不好为了一展才艺主动起舞或是随身带着乐器的,摘了叶子就能吹出音律自是最自然展示才艺的方式了。

  “为什么?”两人都看着杜乐康问到。

  他抿唇去始终不说。

  两人送了红音回到她马车的地方,王逸之的马车还在人却不知去向。

  好好安抚了一番红音,她终于坐着马车回泸州城去。

  辣妹和杜乐康却只能站在马车边儿等着王逸之归来再一起回去。

  杜乐康却慢慢说到,“逸之以前有个情投意合的姑娘,两人青梅竹马,还定亲了,后来却因他家道中落弃他而去。”

  辣妹惊讶的看着他。

  “那个姑娘最拿手的就是摘了柳叶吹小曲儿。”

  辣妹恍然大悟。

  看来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走出那段经历。

  辣妹不由一阵唏嘘。随即释然,想到自己,就是再历经一辈子自己不也依旧无法释然吗?人毕竟都是感情的动物,无爱无恨,无情无悔何为人生……

  王逸之再回来的时候显然已经心虚平和,两人全当不知情似得,进了马车一路都在谈论花灯。

  王逸之全程沉默。

  很快正月过完二月就忙碌了起来,二丫一脸甜蜜的回了铺子上工,现在每晚赵老爷子接辣妹回家,二丫相公则是一脸腼腆的等在外面等二丫下工回家。把个芳草和碧草又羡慕又害羞的。

  二月底天气已经暖和了很多,赵老爷子想看着天念叨着,“暖阳的日头好啊,出嫁的日子晴了好。”

  辣妹这边觉得一晃眼三月初八就到了,吴青那边却是天天掰着手指过的日子。

  这天终于还是到了。

  一大早吴青带着一帮小后生到了赵家搬嫁妆。

  赵毛氏早已置办好嫁妆堆西厢房里。辣妹一身红嫁衣喜庆得很,坐在那里微风中铿锵玫瑰一样艳丽怒发。

  门口一瞥,吴青的心就乱了。临行前他娘的话已经忘到九霄云外了,拿了怀里的几个兜兜出来,铜钱一阵狂洒,一屋子的姑娘媳妇都低头去地上捡铜板,吴青一行人赶紧抢了嫁妆往外搬,匆忙间他还不忘握了一把辣妹的手。

  嫁妆一搬走,赵家就开始烧大灶做酒席了。还是像上次盖新房子那样,在院子里垒的大灶,做大碗菜。

  再说镇上吴青家里,一帮小伙子挑了嫁妆回到吴青家,他娘关了新房门就来清点嫁妆,一一翻看,嫁妆不多也不少,标准样式,就多了一口箱子,挂了把铜锁,吴青娘捏了几下也不得而知。再一问吴青带身上的铜板,回说都撒光了就要骂他,一张嘴又捂住了,想着今天办喜事儿可不能说些不吉利的,赶忙改口说到,“一会儿去接亲省着点儿撒铜板,嫁妆都来了还怕人不来,推搡几下挨挨时辰也就过了。”

  吴青匆匆扒了两口饭应付着点头,兴冲冲的就冲出家门去接媳妇儿了。

  赵家早已摆好十桌席面儿。每桌先上的八样小菜儿,腌萝卜,辣白菜,辣嚼头,炒花生米,酸豆角,油炸蚕豆,干红薯片儿,干红枣子。

  花生红枣图的就是早生贵子的吉祥寓意。

  炸了开席的长鞭便是上正席了都是面盆大的大碗菜,一桌坐十二个客,共吃一碗菜,所以吃酒席也叫吃大碗儿菜。

  这坐席位也是很有讲究的,这天天大地大舅爷最大,所以主桌席面儿上李家村三个舅爷风光了一把,上位直接挨着赵老爷子坐着,赵秀才都得坐下风。看着毛村那两个舅爷外公外婆坐在下手席面儿上李家村舅爷那叫一个痛快。

  第一碗菜是酸汤糊糊,也象征着人一出世是混沌蒙胡的。第二道菜是糖煮红枣,第三碗菜是五花肉煮黄花菜。

  第三碗菜端上来众人得等着,一直等到新郎上门接新娘子女方家里放了鞭炮才能动筷子。

  外面鞭炮一响,人头攒动都望着新郎,村里和辣妹交好的都在厢房陪着辣妹,二丫也特意回来了,把门儿的就是她。

  吴青红着脸敲门,二丫打开一条缝,唱喏到,“不见红包不拔拴”。

  吴青一见是二丫,赶紧递了一个红布包,里面好几个大铜板,二丫有意放水,便拔了拴子。这人便一下涌到了堂屋,可堂屋里门口堵了足足二十多个大姑娘小媳妇的,吴青连房门都看不见……

  ☆、成亲 中

  40 成亲中

  姑娘媳妇们都激动了,人墙一样的掩着房门,笑嘻嘻的看着一群后生屋头苍蝇似得乱窜。

  都是些没结亲的小后生,见到这么多姑娘也是害羞,又不敢动粗推搡,双方都在那儿对峙着。

  吴青着急啊,恨不得马上接了辣妹回家,从此一家人的。

  他从怀里掏出个钱袋子,鼓鼓囊囊怕是有五六十个铜板了,手抖得很,一下子全撒在地上了,姑娘媳妇们蜂蛹而上全捡铜板去了,房门就那么亮了出来,一群后生赶紧抢占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现在就剩开房门这道坎了。

  就二丫喜妹和辣妹在里面了,吴青从门缝递了足足一两碎银子,二丫还是不开门,他急了。二丫笑到,“这会儿银子也不好使了,得论心。”

  这是要逼着吴青说甜言蜜语了。这也是女儿家出嫁闺蜜必做的程序。

  吴青楞头青一个,在那里只能一个劲儿的说一辈子对辣妹好。喜妹都看不下去了,“行了,别为难我姐夫了,他反复也就这句话了。”

  大家哄堂大笑。

  吴青终于抱得美人归,出堂屋大门的时候就是嫁女儿最后一道环节,哭嫁。

  乡里人都喜欢闹这个环节。

  早早就有人搬了凳子放在门口,按了赵秀才和赵毛氏坐着,这边吴青抱了辣妹出来早已一头跪在两人面前。

  赵秀才本就是觉得女儿是婆家人,出嫁是回她自己家,是大喜事,怎么可能哭的出来。

  再说赵毛氏,虽然她哭嫁才是重头戏,可辣妹毕竟不是她亲生的,从小辣妹也是赵老爷子管的多,本来她也懂事有主意,内心对继女还有点怵得慌,更多的是尊重和客气,如今辣妹出嫁她内心虽有些不舍可真不到母女分离的地步,如何哭的出来,再加上旁边这么多人嘻嘻哈哈等着看热闹,就是酝酿情绪也没那个氛围啊。

  正尴尬着,有人推了黑毛一把,“你姐要走了,以后再不回来了。”

  那黑毛看看众人再看看沉默的姐姐,“哇”的一下就大哭了起来,搂着辣妹的腿哭的热泪直淌,孩子都感情本就真挚,这一下大家都愣了。

  而喜妹本就和辣妹感情深厚而且同是女儿家,姐姐的今日便是她的明日,离家的伤感,未来的惶恐,感同身受,早已低声哭泣,这下更是哭的伤心。

  本来辣妹还僵持着不希望自己情绪太过外露,这些伤感一下涌上心头,眼眶发热,可最后赵老爷子来到面前,拉着辣妹的手一脸的不舍,“孩子啊,在赵家这些年你吃苦了,到了人家家里不比自己家,不要太好强,多心疼心疼自己……”

  辣妹的眼泪一下子断线的珍珠一样啪啪掉了下来,全身都在颤抖。

  赵老爷子还在老泪纵横的嘱咐,“和吴青好好过日子,孝敬婆婆,早点生个胖小子为吴家传宗接代……”

  最后说的辣妹扑在爷爷身上嚎啕大哭,吴青也眼眶红了。

  赵毛氏这才眼泪吧啦的出来了,大家为了缓解气氛又哄笑开她的玩笑。

  赵家院子里两人抬的喜轿正候着,锣鼓号三人队眼前新娘子一出来赶紧奏响喜乐。

  吴青抱了辣妹坐好轿子赶紧叫回去,那边二虎帮着赵家放了送嫁长鞭。

  刚一出赵家院门却来了一辆漂亮的马车。跳下个扎双髻的小丫鬟,脆甜的声音,“新娘子可是辣妹姑娘?”

  问的正是轿子旁边一身红袍带着大红花的新郎吴青。

  吴青从没见过她,点点头,好奇的看着她。

  辣妹坐在轿子里盖着红盖头,总不好探头的,只好隔着轿子对吴青说,“问问是不是红音小姐?”

  正是红音小姐。

  “辣妹姐姐,红音给姐姐送嫁来了。”

  吴青赶紧作揖行礼替辣妹谢谢她。

  就听那小丫头翠烟脆甜的声音更近,“我家小姐给姑娘添妆了。”随着声音从轿帘里递进来一个首饰盒子。

  “替我谢谢你家小姐,就说我辣妹姐姐承她这份情了。”

  周围的人看着这小姐和丫鬟模样儿装扮还有马车也知道是个富贵人家的,还给辣妹添妆,这一想,辣妹还真是交到了好些富贵人家的,不由的更加羡慕了,生生的觉得孟家冲的姑娘还真是辣妹头一份儿的。

  再说双头镇的吴家。

  吴家房子不大也就两间地基,门口的院子其实也是一条大路,不比乡下院子席面儿肯定是不能摆在路上的,只能左右隔壁摆几桌,吴青家堂屋也就四桌而已。

  吃喜酒的人远远听到吹锣打鼓都涌到门口等着新郎新娘子。按习俗这时候吴青娘是要躲在厢房里避开的,老话儿是说这样的规矩是寓意着婆婆媳妇儿日后不会冲撞,包能和睦相处。

  辣妹是吴青抱下轿子的,一路送到东厢房大红的喜床上坐着。

  “好媳妇,”吴青也挨着坐到了旁边,这就要拉辣妹的手说话。

  “外面人还等着呢。”辣妹说到。

  吴青这才依依不舍的出了门。

  听到外面炸鞭开席的声响,辣妹揭开了红头盖看看喜房,大红的铺盖,屋上房梁也吊着红布结的大花儿,那叫一个喜庆,嫁妆都在房间里摆好,漆红的窗桌上,一对龙凤大红烛燃得正欢。

  辣妹有一刻的恍惚感。

  肚子有些饿了,早上一碗面吃的堵的慌,折腾一上午,又坐着轿子从孟家冲颠簸到双头镇,这会儿肚子饿的咕咕叫。

  看看房间里也没放什么吃的,她这一等怕是要到晚上了,有些后悔刚刚吴青走的时候没叫他拿点吃的进来。

  外面吃喝间吴青都有些招架不住,醉仙楼一起上工的伙计,吴村的亲戚,镇上的邻居,哪个都拉着吴青要他喝酒。十碗酒席吃完已是快要太阳落山了。

  散了酒席有些人散了,还有很多人则是留下来闹洞房了。

  这闹洞房是男方家这头的重头戏,一闹闹的是公婆,二才是闹新郎新娘。

  那些老嫂子婆子们自是不会放过吴青娘,一会儿要她钻方桌一会儿要她学狗叫,否则就不放吴青进喜房,其实这时候撒点铜钱大家捡捡也就过去了,可吴青娘嫌吴青在赵家撒太多铜板了,现下舍不得肉痛,又拉不下脸受这些捉弄的,心里想着盼着孙子,这才勉强半推半就的被人捉弄着。

  吴青前脚进喜房,大家伙儿后脚跟着涌了上来,却一下子愣了,辣妹倒在床上睡着了。有人灵活些,赶紧打趣儿圆场,“哟,这新娘子就要洞房了,吴青赶紧脱了衣服钻被子里得了……”

  众人一阵嘻笑。

  辣妹醒过来了见到大家涌到床前看自己,她淡淡笑了起来。

  大家自是夸新娘子好看,吴青有福气什么的。

  吴青却拿不出铜板来答谢夸赞祝福的话儿,辣妹从怀里拿出一袋鼓鼓囊囊的铜板,抓了一把散在地上,顿时闹洞房的人疯抢,辣妹把剩下的放吴青手里,冲外面使眼色,他这才懂了,辣妹这是叫他把剩下的铜钱都散在外面。

  这钱一散这些人为着捡铜板自是都出了喜房门,吴青赶紧关了房门,新房里终于清净了。

  辣妹肚子这时刚好咕咕响起来, “肚子饿了。”

  吴青这才想起来还没给辣妹送吃的呢,一脸的愧疚,又出去端饭菜。

  吴青娘在外面检收碗筷的,这些个大碗筷子勺子都是各家各乎借的凑起来的,弄丢了要赔人家,所以吴青娘自是紧张。

  看吴青出来短饭菜有些不耐,“天色还早,帮忙把方桌还了各家吧。”,只好背了方桌一家家还,还好镇上各家离得不远也就两三盏茶的功夫。

  辣妹等的无聊,在房里走动走动看看摸摸自己的嫁妆。

  打开装衣服布料的箱子时忽然发现箱子似乎翻动了,东西倒没少,她赶紧拿了身上的钥匙开了另一个锁了的木箱子,里面放着上次王逸之送的那一盒首饰,想想又把今天红音送的那盒首饰拿出来,放进去。

  红音送的是一套红玛瑙的首饰,比不了王逸之家送的那套红宝石的头面儿和镯子,但也是一般人家难得有点首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