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节
作者:翦花菱      更新:2023-07-30 09:28      字数:5271
  待,这都是很可能的——不,应该说就是一定的。

  想想方才雪地里的对话,徐显炀很快收起了自己的幸灾乐祸,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别这么小人之心,人家是你义兄,好歹也要随你个几万两银子的大份子呢,以后真要来了咱家,你也得以礼相待。”

  杨蓁懵然眨着眼睛:“什么……几万两银子?”

  没过几天,原本受邀参加徐大人婚礼的亲朋好友们都收到了新的喜帖,几乎每个看了帖子内容的人都惊掉了下巴——怎么娶妻忽然变成了尚公主呢?

  认杨蓁为义妹、封顺德公主的诏书比喜帖尚且晚了一天发布出去,皇帝授意礼部一切礼仪从快从简,不明内情的朝臣不免猜测,这毕竟只是给徐大人多加的一项荣宠,皇上也懒得多走那些没用的排场了。

  随后人们很快发现,排场虽然没怎么走,各样赏赐实物却都一样不少地尽快到位,人家徐大人的未婚妻享受的实实在在是长公主的待遇。

  婚事虽是仓促准备出来的,但皇家府库随手拿出来的东西也绝不落俗,杨蓁出嫁这天的排场还是足以堪称十里红妆,嫁妆车队排出好几条街去,光是现银都装了一大排马车。杨蓁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婚礼会是这样的,一整天都是懵懵地度过。

  婚宴上徐大人身为新近立了大功的御前红人,少不得被同僚与下属大肆敬酒,晚间入了洞房时,新郎官已是烂醉如泥,倒头便睡,也用不着杨蓁给他另辟什么蹊径了。

  徐大人本来酒量深厚,酒品也好,再怎么醉也不会吐,倒是孕期反应加重的新娘杨蓁被他一身浓重的酒气所熏,一时难忍,把晚饭吐了个干净。

  于是,两人的新婚之夜不但没做该做的事儿,还不得已分了屋子就寝。

  皇帝的论功行赏逐步展开,所有参与计划的锦衣密探均有赏赐所得,没暴露身份的就赏了银子,已然暴露的就归入北镇抚司由暗转明,各封官职。卓志欣授锦衣卫指挥同知,李祥授锦衣卫指挥佥事。

  同知仅次于指挥使,为从三品,佥事则为正四品,本来依着具体的功劳,该是李祥在卓志欣之上,但李祥自己坚持居于卓志欣之下,徐显炀也觉得如此安排更为合适,皇帝也就顺水推舟。

  连教坊司赵槐段梁蒋绣等有功的乐户也都一个不落地得了赏赐。徐显炀本还有意上奏调张克锦至礼部任职,却被张克锦以力有不逮为由,推辞未受。

  对此,杨蓁说:“他是不想离开聂韶舞。”

  徐显炀却说:“依我看,他是与那些乐户们混的熟了,舍不得离开他们。”

  三个月,一百天,足够做完许多事。

  待得百日过后,京城已是一片早春艳阳。冬天里的那场变乱已然随着消融的白雪,仅存于人们的记忆当中,偶尔还被拿来作为谈资。

  国朝业已进入至元十年,也是“至元”这个年号的最后一年。至元皇帝已然昭告天下,逊位于御弟诚王白淇瑛,连登基大典都已筹备就绪。

  这日诚王进宫,于乾清宫东梢间内试穿新定制好的衮冕礼服。

  至元皇帝一身常服,抱着手臂坐在炕边,看着弟弟好似玩偶一般,被宫人们围着一顿忙活,笑吟吟地问他:“感觉如何?”

  诚王站在一人高的大铜镜前动动手臂,皱眉道:“不舒坦。”

  衮冕繁复厚重,冕冠也不轻,随便一动,前后的十二旒玉珠还叮咚乱响,好像随时要撞碎似的,害得他连脖子都不敢轻易动。

  皇帝嗤地一笑:“确实不舒坦,不过好在平日里都不必穿的。”

  望着铜镜当中那个衮冕加身的人影,诚王只觉如梦似幻,怎么看也不觉得那像是自己。

  大典在即,锦衣卫掌管宫城防务,徐显炀几乎每天都会进宫巡查,今日已听说诚王来了乾清宫,他不自觉地就来了乾清宫外,在殿前丹陛之下逡巡。

  面对着空阔无人的乾清宫广场发了一阵呆,耳听背后叮咚轻响,徐显炀一回身,见到一身盛装的诚王正站在丹陛之上。

  他几乎没认出来,愣了一瞬,刚要施礼,诚王及时抬手一摆给免了。

  他提着袍裾一步步走下一截,竟直接坐在了汉白玉的台阶之上,还打了个手势,叫徐显炀也来坐。

  徐显炀也能体会得出他此时的心情,便没客气,过来陪他坐了。

  “蓁蓁这会儿应该挺显怀了吧?”诚王问。

  “也还算不上,她身条瘦,并不很显。”

  诚王挑着唇角:“我那王妃这阵子可是圆润了不少。”

  “但愿娘娘能一举得男,为您添个太子。”徐显炀说得很由衷。

  诚王转眸看他:“你也一定想要个儿子。”

  徐显炀憨憨一笑:“其实我更喜欢闺女,长得像蓁蓁似的,漂漂亮亮的小闺女,多好?”

  “蓁蓁被封了公主,你生了闺女,也不可能嫁给我儿子。”

  “……我没想到那儿去。”——他儿子必定像他一样三妻四妾,谁稀罕嫁去他家?

  诚王一笑:“你没听说过么,闺女大多像爹,你生个闺女,以后定是个小母老虎。”

  徐显炀怔了怔,很想说“其实蓁蓁也没你以为的那么温柔”,不过还是忍下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面对着空旷的乾清宫广场发呆。一阵微风吹过,诚王额前的旒珠就叮咚轻响。

  沉默良久,诚王才又出了声:“你和蓁蓁,对两任帝王都有着救命之恩。”

  “这都是应该的,忠臣多的是,被别人得到这种机会,也一定会这么干。”

  “可惜,锦衣卫指挥使历来只有三品官。”

  “三品官也不小了,封我当朝一品,我还不见得干的成呢。”

  诚王又换上一脸笑容,将裹着宽袍大袖的手臂搭到他肩上:“不如你净身进宫吧,我把东厂和锦衣卫都交给你一人打理,叫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反正你孩子也有了,蓁蓁我会替你照顾好,封不成皇后就封个贵妃,以后你常入后宫,也可与她见面。如何,徐厂臣?”

  徐显炀身为衮衣搭肩第一人,无奈透顶:“您可是就快当皇上的人了。”

  诚王仰头而笑,笑得极其开怀,可末了却又露出几分怅然况味。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摆:“这就是朕……对你说的最后一句笑话了。”

  一声“朕”唤出来,虽带着一丝生涩,却已然隐含威严,颇有孤家寡人的冷峻高远。

  他转身提着袍裾步上丹陛,因衮衣繁复,看得出他一步步都走得谨慎小心,姿态倒也因此更显端严。

  一国天子,坐拥天下,多少人向往痴迷,多少人仅仅为了争到不及他百分之一的权柄就丧了命。这个即将做上天子的人是他朋友,与他有着过命的交情,可此时徐显炀仰头望着诚王,却一点替他高兴的心思都寻不到。

  “那倒也不必。”他忽然说道。

  待诚王回身望过来,徐显炀笑道:“没外人的时候,想说便说,又怕着何来?”

  诚王高居丹陛之上,附望着他,终于重又展露笑颜。

  笑容一如往日,真挚纯粹,宛若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上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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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记:

  如果这里还有读者曾经见过我最初一版文案,或许还能记起其中有一句话“男主是忠犬暖男”,没错,其实最初的男主性格设定,是卓哥哥那样的(卓志欣:/(tot)/)。

  只因为偶然看了一遍《我的少女时代》,喜欢上了里面的徐太宇,就突发奇想把男主改成了这种性格(其实与徐太宇相似度也不高),还定了姓徐。当初写《俏医仙》的时候曾给里面一个人物起名为“陆显阳”,后来改名为陆颖慧,就干脆把名字拿来改了个字用在了这里。

  所以说,徐大人的名字与“许显纯”近似,其实只是一个有趣的巧合,原本是没有任何关联的。

  东林党起源于东林书院,书院创始人顾宪成,字叔时,号“泾阳”,所以,你懂的。

  故事主线的设定,很明显就是对明末那段历史的理想化意淫。对明朝,我真是了解的越深就越喜欢,多看了几本靠谱的史书,才逐步知道真实的明朝有着怎样的魅力,才知道那些仍在拿着宦官专权、皇帝怠政等等陈词滥调证实明朝黑暗的人有多无知。

  不可否认,这个朝代有它的缺陷,它的灭亡并不是什么无辜遇害,但也同样毋庸置疑,那是中华帝国的最后一抹艳阳,是中华历史上(包括现在)最后一次在科技、文化、经济、民生、社会风貌等诸多方面都高居世界之巅,而且是遥遥领先。

  随着它的灭亡,□□上国从此成梦。

  文字狱是个厉害东东,一百多年之间时不时就来上一回,让后世人忘了前朝的光辉,忘了太.祖爷率军屠城的英姿,忘了康熙爷为了闭国锁国驱赶沿海居民内迁就杀人逾百万,让人们以为男人的辫子是祖宗传下来的宝贝。嘉定三屠,扬州十日,竟然要等到民国时从日本传回史料才被国人重新得知。

  直至近年来,许多人还在习惯性地歌颂着“康乾盛世”,却鲜有人知“仁宣之治”、“成化中兴”、“万历中兴”……即使是“民不聊生”的崇祯年间,平民的总体生活水平也超过乾隆盛世,而康雍乾却被称颂为旷古明君,万历、天启等等则成了昏君代名词。

  明朝的灭亡当然也不算是孙承宗的错,也不是袁崇焕、李成梁、顾宪成、李自成、张献忠、皇太极、野猪皮单独哪一个人的错,只能说是他们每人都推了一大把,其余的历史人物或有意或无意地各推了一小把,再加上天灾和许多巧合,这座大厦就倒了。

  怀着这样沉重的遗憾与惆怅,我拟定了这篇文的故事,设计了一个皇家兄弟亲厚和睦、厂公和蔼可亲、善良的有情人全都终成眷属的理想世界,聊以遣怀,也希望大家能看得开心。

  这是我头一回尝试事件为主感情为辅的故事(原来都是事件为感情服务),所以返回头看还是能看得出很多不足,比如感情戏有些该展开的地方展开不够,事件也有的段落节奏拖沓,这些问题我都会在下一篇文里尽量改进。

  下一篇就是锦衣卫王牌密探做主角了,会延续这篇的部分风格,依旧会有出人意料的故事线和甜蜜有爱的感情戏。(或许也会有搞笑又感人的基情戏,这个还木有定(⊙_⊙))

  至于发文时间,因为我自己带孩子,写文时间有限,裸更的话就不好避免断更,为了发文之后能保证更新频率,让读者看得畅快,我只有多存些稿(至少15万字)再开始发,所以发文不会太早,总体来说,大约在冬季——希望届时还能与亲们重逢!

  75|番外1:杏仁皇帝的北京假日

  “蓁蓁你还记得前世皇上御极之时, 新定的年号是什么?”

  “乾兴啊, 我死那年就是乾兴元年的年底……”

  “行了行了,问你什么答什么就是了,说什么死不死的,怀着孩子的妇人说话还恁不讲究!”

  ……

  “皇上,蓁蓁说了, 前世您选定的年号就是‘乾兴’。”

  “可见礼部拟的这破年号不吉利, 叫他们重新拟来!”

  于是礼部为新帝重拟了一个年号——信仁。

  《说文解字》有云, 信者,诚也, 正与新帝潜邸之时的封号相合, 是以这年号非常被新帝喜欢,很快被他采纳, 遂下诏定明年为信仁元年。

  可徐大人刚一把这年号告知自家夫人, 杨蓁却笑倒在床,把徐大人笑出了一头雾水。直至杨蓁指了指桌上果盘里的琥珀杏仁, 徐显炀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你也太能瞎想了吧,这都能联系得起来?”又不是南方某些地界, 信杏不分的。

  杨蓁白净的小脸都笑得通红,好容易才忍住笑, 道:“你觉得是我瞎想?他在位时也还罢了, 等他百年之后,人们说起他,都会说‘信仁帝’, 或者直接叫他‘信仁’,北京人又爱带儿化音,怎么听都是‘杏仁儿’,这还不好笑?”

  如此一解释,徐显炀也忍不住笑了,听上去皇上确实很有被后世叫成“杏仁皇帝”的风险。

  “那……又当如何呢?现今他对这年号满意的很,连诏书都拟好了。”

  “你可别去对他说,本就刚刚因我的话改了一次年号,要是再改一回,万一传给外人知道,不定怎么议论我呢。”

  先是在王府做丫鬟,后来又单独随那人连夜跑了一趟神机营,他要一直是个王爷还好些,偏生还做了皇帝。杨蓁深知民间对编排皇帝的私情有多大热情,一直很担忧自己那些过往被人拿来做文章——那可不是认个义兄义妹就能完全掩盖过去的。

  徐显炀也是有此顾虑,想想反正是那厮自己选定的,就由他去吧。寻常百姓家又不吃杏仁,也不会说起皇帝年号时还带儿化韵,或许没那么多人想得到这儿。

  于是指挥使大人两口子达成协议,杨蓁捧着已经十分浑圆沉重的肚子又滚在床上笑了半日,这事就揭过去了。

  令徐大人万万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杏仁皇帝竟突然登门造访。

  早在登基大典之前,还做着诚王的杏仁帝,不,信仁帝,曾经亲自带着徐显炀,从包括宁守阳在内的那一批被捕高官被查封的宅邸当中挑选了十一座比较像样的,一一走了一遍,想挑出一座赏给徐显炀做新居。

  那些官员一个比一个财帛丰厚,个个家宅都是富丽堂皇,徐显炀觉得每一座都很好,都比自家小狗窝强多了,可诚王却看来看去没一座能看上眼,最后都看完了,他忽然灵机一动:“是了,费这事干什么?将我那王府给你不就成了?”

  于是,待至元皇帝退居太上皇、移居永庆宫后,信仁皇帝住进乾清宫,空出来的诚王府就成了锦衣卫指挥使府邸。信仁帝搬走前留下话:把那座死过人的西跨院拆了!

  对此杨蓁又不由得感慨一番:果然是帝王心性,翻脸无情,连对自己曾经爱慕过的姑娘都没点留恋。

  徐显炀则忍不住提醒:住着人家送的宅子,就别说人家的坏话了。

  原王府的下人,信仁帝用熟了的那些自是跟着他进了宫,其余的都随着府邸一并赏给了徐显炀,任他处置。徐显炀原有的下人很少,就干脆把这些人全都留用。正好这些人当中也有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