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作者:我独顽且鄙      更新:2023-07-30 17:35      字数:3594
  第四十六章 、

  次日李朗至上朝,仍有些魂不守舍。

  他经历过风浪,淡看磨难险阻,昂首而过九死一生的困境,却从未有过像昨夜那般置身冰火两重天的遭遇:步入承贤宫时,初遇是魑魅魍魉,临别之际却抱拥红尘中人,恋恋不舍。

  东湖边把酒对月,畅谈到寅时,兴致浓烈,然赵让担心秋风无情,令皇帝受凉,坚持要回寝殿,服侍李朗重躺歇息,他则侧坐于床头。

  听着赵让柔声劝他阖眼小憩,李朗感慨万千,他望着赵让的眼,只见其间满溢温柔,沉溺于中,宛入“花明月暗笼轻雾”之境,心颤神凝,于是非要赵让陪着躺下,身躯紧贴后,李朗笑中有叹:“‘来如春梦几多时’——这不会真是我一场梦吧?这样的你,是否到明日‘便去似朝云无觅处’?”

  赵让哭笑不得,早在静华宫两人初次交欢的酒宴上,他便已窥知年轻皇帝多情敏感一面,可这情诗艳词出口频频,语气神貌无不浸染柔情蜜意的模样,大大出乎他意料,便是赵让的王后妃嫔,琴瑟和谐,然或与他相敬如宾,或仰慕于他,却无有像李朗这般,时而咄咄逼人,时而退避三舍,情到浓时又狎昵自起,亲密无间,堂堂天子流露出小儿女之态,却坦坦荡荡,不羞不臊。

  只是见李朗凤目不复如晨星璀璨,氤氲迷离,赵让暗叹,深悔今夜孟浪之举,又想他对己情根深种,日后相待,定要好好补偿于他,就不知道到时是该尊敬如君父,还是怜宠若子弟了。

  李朗见赵让不接话,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眉眼愈发柔和,那本称不上俊逸的容颜因引而不发的情愫而愈显流光溢彩,勾魂摄魄,脑子里霎时混沌一片。

  他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适才为人霸王硬上弓,痛不欲生倒是有,云雨之乐可是半分也无,此时好不容易得赵让倾心,周身似遭真火焚燃,一昧只欲行周公之礼,哪还有丝毫见周公之念,霍然张臂,紧抱住赵让,气急败坏地道:“静笃,你现在就让我一次!不然我睡不着!”

  话音未落便直往赵让身上磨蹭去,不想动作幅度大了,扯动身下的创处,饶是李朗并非娇生惯养之人,也禁不住低声痛呼,直皱眉不止。

  赵让歉疚更甚,又因两人紧紧相挨,李朗的迫切他一清二楚,压下心头异样,支起身来,凑前轻声道:“莫若你躺着别动,我……我帮你……纾解……”

  话到尾声他只觉脸颊烫如置身十日齐耀之境,不待李朗有任何反应,滑下身去,撩开李朗的袍摆,一鼓作气将必备的解带除裳一气呵成,以口含住李朗蓄势待发的冲天之剑。

  李朗快活地大叫一声,他意外受挫后心情本是沮丧至极,举世无双的珍肴近在眼前,待要下嘴,却是牙晃齿摇,天下有比这更煞风景的事么?

  万万想不到赵让居然甘心伏低,这真是他生平未遇的美事,他在兴奋激动至呼喊连连的快慰中,觑见专注“品箫”的赵让神情温顺,耳廓红润剔透,双目微开,加之唇舌运用生涩艰难却仍卖力取悦,令李朗更是热血沸腾,半喘半诉地指点赵让,要他顾及每一寸狂喜之源。

  直到李朗尽兴,赵让仍不要李朗起身,他自去清理,并为李朗擦拭穿衣。

  李朗微眯着眼,坦然乐享赵让的体贴,待赵让重回床榻,他终是有了睡意,慵懒地笑了一声:“静笃,若你我之间能有子嗣该有多好?名正言顺的东楚储君,嗯,肯定身强体健,聪颖过人。”

  赵让哑然失笑,心中忽动,正欲开口与李朗说起稚龄太子的事,想劝他亲自关心其医药,他那日随意搭脉便已察知太子体内阳气有欠,可这么小的孩子合该阳气充沛才是,宫中太医不少,为何竟连个行之有效的调养之方也拿不出来?

  话到嘴边却不意为李朗抢了先,昏昏欲睡的李朗打着呵欠道:“静笃,过两日为另有要事与你说,只是如今时机不到。”

  皇帝半睁半闭着眼,唇角微勾,“你怨我不信你,你对我又有几分交托?还讥讽我妄贪新鲜,你不想想,你如今能有几分姿色,还怕轮到色衰爱弛的时候么?我待你,非流于美色俗念,你担心什么?”

  这话又是如斯直截了当,数落地赵让脸红过耳,勉强道:“如我有龙阳之美,弥子之艳,还真就不敢承你之情了。”

  一时也不甘示弱,伸手在李朗颈项喉结处轻轻探摸,轻声笑道:“都道人主皆有逆鳞,撄之必怒而杀戮,你怎么没有?”

  李朗再是困顿,也听出赵让话语中的服软之意,与他相视一笑,带着胜者的洋洋得意合眼入睡。

  然则睡不多时,好梦正酣间,便被赵让推醒,李朗虽不情愿,也听到殿外传来“坐更”内官提声尖叫“请驾”,他慢腾腾地坐起身,长吁短叹。

  赵让见口头催促无果,只好动手,强行将李朗拉起,唤入皇帝的贴身内侍为其更衣洗漱。

  果然有外人在时,李朗的苶然疲敝之色一扫而空,神清气宁,由着内侍服侍完毕,前往玉食馆用膳。

  临行前无论如何要与赵让相拥而别,赵让到底不惯这般亲昵,只是他既已决心要还李朗深情,便也毫无扭捏处,落落大方地任其搂抱,听得李朗慨然:“终是晓得为何君王不愿早朝,静笃,你索性随我上朝吧……”

  赵让只当李朗又来取笑,微笑不答。

  然李朗心中早是存了此念,他向苦于天下人才良将难觅,资质卓绝者又得忧其有朝一日功高震主,能得倚仗的股肱忠臣万人难得其一,如今与赵让两情相悦,要能得他堂堂正正地在朝堂鼎力相助,于他于赵让,不啻两全其美。

  只不过当先一步,他得全权掌控朝政军务,不再受制于人。

  早朝之时,吏部尚书谢濂依然告病,吏部一切事务,暂由年过五旬的吏部侍郎暂代,李朗听完上奏,关切不已地道:“谢尚书久病不愈,朕忧心忡忡,今日罢朝,令御膳房、御酒房备膳酒送往尚书府,朕,不日亲临探望。”

  圣眷隆盛至此,旁人皆侧目,谢昆代父磕头谢恩毕,殿上抬头,遥望端坐如仪的皇帝,五味杂陈。

  皇帝对父亲谢濂示好,便是稳固着谢濂权臣之位不得动摇,然谢濂愈是权重,谢昆便愈发不能遂愿,他并图谋大业的无雄心壮志,所求不过与心爱之人比翼双飞罢了。

  为何皇帝竟是不懂?莫非是要他代谢濂而取之,方能换皇恩浩荡,让他能得与子玉相依相守?

  皇帝在御座上向谢昆淡然而笑,似对谢昆满腹心事一无所感,也不等谢昆再提归北戍边一事,直接下令退朝。

  谢昆出得大殿之外,徘徊不绝,愁眉不展,欲恳请再见圣颜,却踌躇难定,生怕试探太过,惊动父亲,则大事不妙。

  君心难测,谢昆愁肠百结,离宫时脚步浮游,他怎么也想不透李朗为何不愿理会他的请求,明摆对皇家有利无害,莫非真要他……思及此处谢昆不寒而栗,但一想到子玉千娇百媚的楚楚可怜,要自己舍她而残生梦断,又实在万万不能。

  如此是郁结于心,百骸不爽,谢昆饱受煎熬之际终是顿足决意,今日趁父亲得皇赏之际,且与他开诚布公一回,依此再做打算。

  李朗听得内侍报来谢昆的举止,暗自好笑,这人事到临头还这般优柔寡断,不若再对他火上浇油一把,将谢昆金屋藏娇、以及北境边军易帅等事有意洩漏于谢濂,想必能催得那不可一世的谢氏家长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

  只是谢家经营日久,到时倾全力的孤注一掷是否会撼动东楚根基,却是李朗顾虑至今不能下手之故。

  如何能引蛇出洞而不为蛇所伤?

  下了朝,李朗嘱贴身心腹将费尽思量所选的佩玉送往承贤宫,他猜测赵让收到此玉之后的神情,只觉不过分别半日已然想念,惆怅不能肆意随心,唯暗叹数声,移驾至泰安宫,名为向太后请安。

  深宫苦寂,纵然位极至尊,却仍是囚锁大内,且太后出身贫贱,血亲尽散,皇帝独儿虽秉守子道,敬奉有加,但与她却并不亲近;大家所出的谢皇后多少有些瞧不上她,太后卑微已惯,礼让皇后几分,但孙儿因此不能时常承欢膝下,也屡令她黯然神伤。

  幸好,早前有慧海相伴诵佛念经,如今皇帝又为她送来一位如花少女,男妃赵让的妹妹,两个年轻女子相随在侧,聊慰太后的寡淡枯闷。

  太后虽对赵让心怀好感,然始终觉得把男子置于后宫,带不来皇嗣绵延,香火兴旺,并不合乎天道。又见长乐与其兄有几分相似,性情温婉,善体人意,年纪也轻,便与左右说开,想寻个机会让长乐服侍了皇帝,如能诞下一男半女,就劝赵让将妃位让给其妹。

  当然这些如意算盘,太后从未向皇帝以及赵氏兄妹提起。

  恰巧李朗少有地前来请安,择日莫若撞日,太后问过长乐,知她并无不便之处,命她随侍在旁,一同见皇帝。

  李朗问安行礼之后,意外太后身边竟无慧海的身影,不由皱眉:“母后,那女尼呢?怎不见人?”

  太后一怔,失声笑道:“你这孩儿真是有趣,出家人六根清净,怎能由你开口便问,佛祖恕罪,佛祖恕罪!”

  “怎么问不得?”李朗莫名其妙,转眼瞅见太后身侧侍立的长乐脸色煞白,显见是强颜欢笑,心下狐疑,他知赵让极重这唯一的妹妹,便也不想长乐遭受委屈,正待开口再问,太后已然笑吟吟地道:“难得你来一次,用了膳再走,与母后好好说说话如何?”

  李朗瞥一眼长乐,长乐忙深深垂头,他更奇了,便爽快应道:“自然随母后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是忙成狗,不停加班,天又黑得早,回来觉得世界末日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