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作者:我独顽且鄙      更新:2023-07-30 17:35      字数:3736
  第五十章 、

  两封密信,内容相异,其所含悚然则类同。

  其一来自北方前线,六百里驿报飞传,曹霖亲笔,言军中抓获细作,百般追查,得细作供述,原来北梁国王早与东楚朝中某位达官贵人相互勾结,欲施行一惊天之计:作乱金陵,逼御守北疆的军力驰援京畿;北梁军则乘虚而入,渡江南下,败东楚军,强夺王都,奉主谋者为江南皇帝,两国划江而治。

  是时东楚愿自居臣属下国,每年向北梁进贡钱粮,江南富庶,物产丰饶,皆拱手奉上,以博北梁国之欢,绝不再起问鼎中原之念。

  信中还道,北梁王已自命为中原皇帝,但战功寥寥,臣属武勇多不服膺,当下急于立威,只怕不会久候时机。如今边境吃紧,陛下千万善用贤良,以保江山不堕。

  而另一封信则出自南越齐震旭之手,上奏的消息同样令李朗心中一沉。

  与滇桂国狼狈为奸的僭王王后,仗着五溪族势力,于半月前夜袭郡府,双方人马混战之后,蛮夷败退,但寄养在府中的僭王之子却不知所踪,但未见其尸。

  僭王之女倒是仍在,只是仅得三岁稚龄,且似受到惊吓,说话颠三倒四,不知所云。唯有猜测是僭王后趁两军厮杀时浑水摸鱼,将孩子抱走。至于为何不将子女一起带离则无从知晓。

  此战之后,齐震旭率军深入山林,围剿五溪作乱蛮夷,杀入其营寨,大败蛮贼,虏获五溪族王等人,但却没有寻到僭王后和那男孩,追问族人其下落也未能得遂。

  齐震旭单是请罪便大费笔墨,李朗没耐烦看完,将信抓在手中,沉默好一阵,冷冷哼道:“那齐将军可有内应外合之嫌?”

  “据臣所知,此人对赵贵妃忠心耿耿,贵妃倾心陛下,此人定无叛心。”恭敬答话的是魏一笑,无端扯出招让,果然令李朗面色一紧,半晌不语。

  片刻后,李朗扬手示意王莘起身,再将南越来信展开,重读一遍,略叹口气道:“齐震旭把赵让的女儿由水路送往金陵,他担心敌方卷土重来。幸有蜀国牵制,不然还真是难办。”

  皇城司专职君主耳目,这王莘也是李朗宫变之后亲手提拔,年轻而得高位,此时听到皇帝所言,有意献忠,便建言道:“若知会兵部驿站,泄漏行踪反为不美,不如臣与司中众同僚暗中接应,陛下圣意如何?”

  李朗正欲开口,魏一笑已然反对:“皇城司以体察四方、获取情报为主业,是天子不致蒙蔽于宫禁内、耳清目明的重要倚仗,怎可随意另作它用?依臣愚见,那僭王后既是有机会带走贵妃之女,却轻易放过,当然不会再费周折。小女童年幼且又是女儿之身,纵然夺走也无甚用途,陛下又何必操这份心?”

  李朗摇头苦笑:“朕原是答应替赵让将一双子女归还于他,现在信诺难守,那小姑娘更不能有什么万一。只是一笑说得也不无道理,不宜交由皇城司,还是让颜唯去出力吧,这本就是兵部的事。”

  王莘领旨离去之后,魏一笑向皇帝道:“曹将军信中所言,才是如今重中之重。”

  这李朗自然清楚,朝堂上潜伏着北方大患的共谋,宛若卧榻侧有手执利刃的刺客虎视眈眈。

  若说能在东楚兴风作浪的权贵,除了谢氏不作他者,然而李朗却难以想像谢濂甘冒风险作乱金陵后,只求为北梁王的臣属。谢家基业隆于东楚立国,东楚王朝如砸了锅,这个家族怕也保不住当前威风。

  谢濂有胆下手弑君,推谢家外孙冲龄践祚,设太后外戚听政掌权,李朗深信不疑,但颠覆东楚李氏神器,乞灵北寇,纯属引狼入室、自找麻烦之举,实难想像谢濂会利令智昏到这般丧心病狂。

  魏一笑见皇帝沉吟不语,又道:“皇城司应是这两日便能得情报,先发制人,陛下也无需过虑。臣今日得报,二十车战船已完成,尚未下水,陛下要移驾去亲眼看看吗?”

  这消息让李朗眼前一亮,不由脱口而出道:“那么快?”

  “是,工匠们马不停蹄地日夜赶工,陛下御驾亲临,便是赏赐。”

  “好。”李朗兴致勃勃道,“将颜唯叫来,你们陪朕一同见识见识。”

  车船是前朝所发明,靠人力踩动桨轮轴前进,从前的车船只有八车,现经改良,已扩至二十车,每船可载兵两百人,上方还设有拍竿,可用于击碎敌船。

  长江天险分割南北,水战必不可免,这船大量造出后,东楚抵御北寇之力倍增,当之无愧的国之重器。

  当李朗得知兵部开始建造二十四车大战船时,更加喜不自胜,流连忘返。

  他登基以后便下旨大肆造车船,并不只是作防守之用,而是为征蜀。

  主帅营帐初见赵让,与他相谈的一幕猝不及防地跳入李朗思绪,当时赵让所言,字字句句,他仍记忆犹新:“天府之地,物产丰盈,盐铁富余,昔秦并蜀而吞六国,陛下如欲夺天下,还是应先入蜀……”

  两人的眼光何等相似?夺蜀而再谋天下。

  李朗太阳穴上又一阵跳痛,他不由再次以手按压,贴身内侍留意到异状,忙近御前,李朗示意其退去,聚精会神于水军都监的解说,听到精彩处,即刻开赏,豪掷千金。

  如此回宫便已近黄昏,李朗专心于批阅奏折,告一段落之际早已明月高悬,夜静更深。

  他不觉又取出珠花,就着书案上的灯火,仔仔细细地察看,珍珠大小均匀圆润,拼作的牡丹做工精细,再加上牡丹为花中之王,此物更不能是寻常百姓所有。

  只是上面并无印记,李朗不是风流天子,对女子饰物向来不曾留意,任他将这珠花翻来覆去,仍无法从中获知有关珠花主人的蛛丝马迹,他看得两眼酸涩,一时怒从心起,将珠花往案上一摔,大声叫道:“来人!”

  值更内侍闻声疾至,跪地请旨,李朗长吸口气,默坐半晌,复恹恹道:“罢了,下去吧。”

  心烦意乱之下毫无睡意,李朗再次唤人,招来内侍总管,令他秘密安排查探赵让自入宫之后的行踪,有无与可疑人物打过交道,尤其是妃嫔宫女,哪怕偶遇也要查清。

  下令之时李朗内心亦觉荒谬,自嘲不休。他自非清心寡欲之辈,只是并不痴迷女色,后宫粉黛于他不过等同于犬马珍奇的嬉游玩物,虽知谢皇后将六宫折腾地乌烟瘴气,他却不闻不问,一昧纵容。

  也怪不得内侍总管领命而去时脸上掩不住的惊讶之色,皇帝居然插手后宫之事,匪夷所思。

  李朗心头淤塞稍解,瞥向珠花,微翘嘴角,权作一笑:“你若叛我,就索性一辈子在后宫呆着好了。大不了给你封个后。”

  话音落后他不由自行失笑,浮想翩翩赵让登后位,戴金冠着礼服与他一同祭祀太庙,别开生面的“壮观”场面,含笑将珠花收起,重新摊开奏章。

  这番辛劳到鸡鸣时分,李朗搁下朱笔,起身走动,舒筋活络。

  不多时,内侍总管神态慌张、步履踉跄地前来通报,李朗见状心中一沉,但他无论如何想像不到,总管带来的消息竟是赵让失踪!

  李朗闻讯竟一时发蒙,半晌才了悟过来,胸口炸疼,待大发雷霆,又见内侍总管连话都说不顺畅,遂将双手负于背后,交握至生疼,平静地开口:“怎么回事你想必已打探清楚了?深宫禁地,门防森严,插翅难飞,是不是有不曾寻到的地方?”

  内侍总管不敢怠慢,将所打探详详细细向皇帝上奏,期间李朗一次也不曾打断话语,话到末处,总管将查得之物奉于皇帝,并道:“贵妃前往静华宫之前,在承贤宫明德堂遗留下笔墨,奴婢将其带回交陛下御览。皇后也曾遣人搜查过承贤宫,听说并无所获,幸得他们不曾拿走。”

  李朗接过,并不急于展开,皱眉问道:“你说皇后也搜过承贤宫?这倒是怪了。这等大事她拖延不报,必是要先给谢濂通风报信,但为何要搜承贤宫?人确是在静华宫失踪的?”

  两个疑问都得到肯定回复后,李朗锁眉沉吟,同时以手扫开纸卷,最上一张是赵让所绘的物件草图,此物形状怪异,底部仿佛加粗剑柄,前端则连着一细筒状长管,似剑非剑,写明其全长约莫三尺。

  再细看下去,李朗愈发眉头紧皱,因赵让写画都极为详尽,他只是粗粗浏览,已然心惊,疑团渐涨,不想翻得快了,有几张粘连不分,一下露出最后一张,上面不再是图纸说明,却是一句话以及一首诗。

  李朗不由自主地轻声读出,念到“犹今又觉布衣尊”时不由倒吸口冷气。

  “可他妹妹不还在宫中?还有……”

  他伸手摸索到那块辗转两人之间的佩玉,触手冰凉,明明古语有言“温润如玉”,李朗却觉此玉寒意逼人。

  前夜的把酒言欢、肝胆相照至最后的缠绵不舍,全是赵让反客为主的瞒天过海之计吗?便连这玉,也是他巧言令色,物归原主,两不相欠?

  李朗不愿相信,那人眼中万千柔情,要如何作伪?可若不是,又该怎么解释赵让如今神秘莫测的无影无踪?

  内侍总管见皇帝一动不动枯坐许久,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上前,轻声提醒道:“陛下,该洗漱用膳了,别误了早朝。”

  李朗如梦初醒地一震,握住佩玉的手转而往脸上抹了一把,起身舒个懒腰,拖长了声道:“是啊,不能误了早朝,赶紧侍候朕更衣梳洗。”

  低头见内侍总管应声之后却仍跪着不动,欲言又止状,李朗扬眉轻笑:“怎么?”

  “回禀陛下,奴婢探听得一消息,不知确是不确……”

  “说就是了,无妨。”李朗神色不动。

  内侍总管见皇帝无动怒征兆,这才道:“似乎冷宫中年少那位,曾造访过静华宫。”

  李朗一怔,这事赵让曾与他提起过,他当时并未往心里去,如今看来,竟是另有内情?

  作者有话要说:

  心血来潮的小剧场:

  小皇帝:(勃然大怒)谁拐走了我的贤妻?

  小赵:-_-#

  小皇帝:呃,好吧,贤夫( ̄▽ ̄)

  以及越来越冷,貌似我又有感冒的征兆=。=好想请长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