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的作者有话说之中。 (16)
作者:夏荼dragon      更新:2023-07-30 19:04      字数:21066
  玄武和朱雀两张铁令牌交出来,我们便放你和乌鸦青离开这里!”

  我娉娉婷婷地站在山巅,手捏兰花撑着伞,端着逍遥派风雅入骨的气度,回头朝那灰袍老者一笑:“玄武是我自己凭本事拿到的,朱雀是别人送给我的,你们若是想要,也要有这个本事!”

  桑土公指着我叫道:“臭丫头,玄武朱雀铁令牌明明是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宝物,谁若是持之便能号令天下群妖,你一个黄毛丫头,有什么资格拿这两块铁令?我们现在是好言好语,可你也别敬酒不吃偏吃罚酒!”

  我扬眉笑起来,眉宇间带着从骨子里生出的轻狂桀骜:“我若是没有资格做这群妖之主,那这天下间,便再没有人有资格做这个位置了!”我转身同持两枚铁令,眉眼含威,“你既然知道谁同持朱雀玄武,谁便是主人,那我说你们以下犯上,难道说错了吗!”

  桑土公激得一愣,那副想要出头可又畏首畏尾的样子,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安岛主上前一步,对众人说道:“别跟这个黄毛丫头废话,大家一同上,万不能让玄武朱雀两块铁令牌,落在了非我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手中!”随着他的话音落,四方都有人朝我飞来,刀、枪、剑、戟、飞轮还有铁盾,令人应接不暇的千奇百怪的招式,若不是在这种生死关头,倒也真能算是大开眼界!

  眼前转眼来了一个脸上带了罗刹面具的女子用铁爪朝我肩头滑来,我微微侧身,右腿一脚踢上了她的腹部,借着力如同灵活的鹞子一般,旋身再次踢上另一边来人的面门。两人分别被我踢得向后栽去,挡住了其他人的道路。

  而趁这个机会,我便将手中红伞一抛,乘风悬在了空中。在红伞打开的一瞬,我便已经飞身而上,脚踩在伞顶之上,在这群山遍野之间颇有些遗世独立的味道。

  “嘶,真是邪门,那个臭丫头的武功怎么提高得这么快?!”

  “不过大半年的功夫,不管是轻功还是内功,都要比万仙大会上的那个小姑娘不可同日而语!”

  “逍遥派的功夫,也太神奇了吧!”

  一旁的乌鸦青听到了众人的窃窃私语,脸上骄傲的表情挡都挡不住,狐假虎威地说道:“嘿,你们不知道了吧!我主人,就是百晓门排出的江湖美人谱中,位列第一的逍遥派大弟子!”

  “嗤得了吧,我可听说逍遥派大弟子早已经死了,被名门正派逼得跳了崖!”

  “似乎剑魔一怒灭了三派一堡,便是因为这件事情!”

  “就算那黄毛丫头真的是逍遥派的大弟子,她也早被逐出了师门!那也不过是丧家之犬!”

  虽然那些乌合之众说的话声音又小碎嘴有多,但是我听得清楚啊,我眯着眼睛盯着那些人,磨牙说道:“丧家之犬?……呵,我看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话之时,我身后便有三个人持着不同兵器朝我后心刺过来!我学着当初彭祖的样子,一个旋身,而身后长发辫子带着激荡的内力朝他们三人甩了过去,便打得几人连声惨叫便直直摔下了千仞悬崖。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下,我再次轻飘飘地站在了我的红伞之上,轻挑剑眉:“刚才,你们之中是谁说的丧家之犬?”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答话。

  从中站出了一个人,身后背着几柄长剑,对我冷笑了一声说道:“怎么,被逐出师门的人,难道还不是丧家之犬吗?”

  丧家之犬?

  对,自从师父仙逝,我无父无母无门无派,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可不就是丧家之犬。

  我眼神一寸寸地冷了下来:“我听人说,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中,一人背三柄长剑,人送外号卓剑神,便是你吗?”

  听我这样说,那人脸上掩不住得意之色:“正是在下!”

  “剑神?……”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了一声说道,“就凭你,也配?!”说罢,我便双手一挥,那挂在青铜鼎上为紫檀香遮风挡雨的白纸伞便被我当做武器给挥了出去。本是装饰风雅的白纸伞,被内力激得一圈圈打着转,伞面旋转成一个圆,可是作为伞骨的骨架却又是成为了杀人最好的利器!

  卓剑仙抬手握剑格挡迎面而来的白伞,只听伞骨和剑身碰撞,发出铮铮的声音,甚至因为伞面旋转得过快,剑身上已经旋出粲粲火星!只听啪地一声,卓剑仙手中的剑便被伞顶给磨成了两段!

  而在众人的吸气声中,两边又有两顶白伞朝卓剑仙压去,卓剑仙刷地一声抽出了背上的剑,双手剑光飞舞,一头冷汗地同白伞所带的腾腾真气做比拼。

  不过一招,孰高孰低便已见分晓。

  只听啪啪两声,卓剑仙手中的两柄长剑一而再再而三地断成了两截,而木久青手疾眼快地将卓剑仙拉了出去,两柄白伞互相撞在一起支零破碎,这才算是勉强让卓剑仙保住了一条性命。

  “你这一手功夫,这根本不是逍遥派的门路!”木久青怒视着我,嘶声说道。

  如果彭祖听到了这句话,会不会气得从土里跳起来,然后用胡子把木久青抽得皮都能脱一层?我这样想着,想到了那个画面,便不由得扑哧一声笑。

  木久青更加恼怒:“你笑什么?!”

  我背着手看着他,目光带着嘲讽:“我笑你井底之蛙,目光短浅罢了!以后记好了,你姑姥姥我练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六合八荒、独尊唯我,是道家玄门最正宗的功夫!”

  作者有话要说: “我若是没有资格做这群妖之主,那这天下间,便再没有人有资格做这个位置了!”

  嗷嗷嗷嗷,我超级喜欢这句话!!

  ☆、chapter·130

  “我笑你井底之蛙, 目光短浅罢了!”

  “以后记好了,你姑姥姥我练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六合八荒、独尊唯我,是道家玄门最正宗的功夫!”

  红衣少女刚说完这句话,木久青恼羞成怒地飞上朝她攻去,而见木久青这样做,桑土公安岛主卓剑仙等人也纷纷重新拿起自己的兵刃, 和木久青一般朝红衣少女攻去。

  几人都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中有名有望的人杰高手, 便是放到江湖之上, 武功亦是一流水平。他们天生属于邪魔外道, 本就不束是非善恶的枷锁,既不像魔道那般视人命如草芥,但也不像正道那般满口仁义道德。若是放在平时, 让他们几人共同对付一个十几岁的年轻姑娘,便是自持身份也不会这样做。

  然而, 现在几人都是上下一心, 要让那红衣少女血溅天山缥缈峰!

  “既然要玩, 那不妨那大一点!”

  看着他们向我攻来的样子, 我扯了扯嘴角抿出一个冷笑,下一刻脚下足尖一点,手上画出一个圆, 内力便将剩下的挂在青铜之上的白伞一同吸了过来。不带任何犹豫,一个连脚便将它们纷纷踢得悬飞在万丈缥缈峰之上。因为山风,那些白伞便像是盛开在这山崖之间的白色蘑菇,却衬得我脚下的红伞越发鲜艳!

  我足尖再次向下一沉, 整个人一路踩着白伞飞身而上,转眼便到了最高的地方。

  挥袖转身,山风谷雨将我的长发扬得四散飞舞,而我眼角眉梢都是无言轻狂看着那面容铁青的几人:“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万一今日死在了这缥缈峰上,可别怪我没有提醒过你们!”

  “臭丫头你少得意,不就是轻功厉害一些!”

  桑土公指着我叫道,而他脚下踩的那柄伞可谓摇摇晃晃得不成样子。

  安岛主和一旁的木久青、卓剑仙互相递出一个眼神,然后刷地一声打开了自己的钢扇,眯了眯眼睛说道:“少跟她废话,今日若不能杀了这女子,那我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江湖武林之间!”他的话音落,拿着铁轮的木久青,握着断剑的卓剑仙,还有手执双刃峨眉刺的桑土公便齐齐向红衣少女发动了进攻。

  乌鸦青眼瞳一下子放大,他顾不上自己还有恐高,猛地一下子挤开了挡在前面的岛主洞主,整个人都贴在了悬崖的边沿。他紧紧地握着拳头,看着依靠着伞面的浮力停在山崖之上的几个人,看着他们惊心动魄的打斗,看着那红衣少女游刃有余地游走在几大高手之间。

  青山红衣,雨雾纸伞,像是蓦地徐徐展开在这天涯一隅的画卷。铁轮断长剑、钢扇峨眉刺,四样锋利无比的兵刃却奈何不了少女的一双婉转柔荑,一头飘逸青丝,还有她那堪称鬼魅无双的身影!

  乌鸦青心跳如擂鼓,雨丝顺着他的发丝滚落到他的面容上,平静而汹涌地流过他脸颊上的疤痕,他激动地喃喃着说道:“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他的眼光,他为自己寻找并发誓效忠的主人,他将自己所有身家性命用去下注的人,绝对不会错的!

  也许从前他因为武功不及、狡狯不及把自己输得倾家荡产,但是这一局,他会靠着那个红衣少女连本带利地赢回来,连同从前所受过的一切屈辱,都将在这一战中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一脚踢下开始下坠的白伞,再次站上另一个白伞,我看着满头大汗、精疲力竭的几人,笑了笑问道:“你们的本事,也就是这些吗?既然你们不出招,那我便出招了!”在所有人震惊疑惑的目光中,我双手带着澎湃的内力画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双手掌法如影如幻,将那些雨丝包裹在我手掌之间,最后汇成了一掌心的水。

  这就是,所谓的命运。

  生死符是水做的,无味无形,无踪无痕。

  每当下雨的时候,只要我的内力还在,我那杀人于无形的暗器就还在。在众人惊骇的抽气声中,伴随着我掌心内力的蒸腾,四块薄冰便已经在我手中成型。木久青脸色一下子煞白,看着我脸上的笑容,连声说道:“快撤!”一听他这样说,其余三个人皆是狼狈地转身便要逃窜。

  这个时候想逃?

  我歪了歪头,看着他们四个人几乎是抱头鼠窜的样子,目光含着嘲讽,啧了一声:“恐怕有些太晚了!”伴随着话音落,我手中的薄冰便带着凌厉的寒气,仿佛长了眼睛一般朝四个人飞射而去。

  七种变换,每一道手法都含和了阴阳不同的真气。

  七七四十九道的内力变化,每一道都是让人噬心难耐的痛苦。

  这,才是生死符的痛苦。

  一路踏过伞面,仿佛从云端下来,我一挥袖子嘴角含着嘲讽的笑容看着倒在地上痛苦地痉挛的四人,迎着众人无比恐惧的目光,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走上了高台。乌鸦青连忙小碎步跟在我的身旁,惊讶地看着倒在地上不住痛苦呼号的四个人,睁大眼睛问道:“那个姥姥,他们是中毒了吗?”

  而说着,他便已经停在了石阶之上,看着继续向高台之上走去的我。

  等到站在了最高处的地方,我挥袖转身看着那些从天南地北而来的妖魔鬼怪,蓦地展开了一抹笑容:“他们中了我的生死符。你们知道什么是生死符吗?”

  任凭在场的众人都是走南闯北的岛主洞主,却谁都没有听过生死符的名堂。

  我瘪嘴冷笑了一声,看着下面痛苦得恨不得立刻想死的四个人,语气不带任何温度地说道:“就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内力将我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一句仿佛诅咒的话语,回荡在灵鹫宫的山巅之上远送千里,最后落在了每一个妖魔鬼怪的心上,形成了后来漫长数十年如一日的恐惧与怖畏。

  “求求你,求求你,给我们解药!”

  桑土公用力抠着自己的皮肤,抠出斑驳血痕还不算,一张脸被他自己抓得惨不忍睹。而另外三个人碍着骨气与面子还不肯求饶,只不过生死符的痛苦会一个时辰痛过一个时辰,每次发作时间会一次长过一次,便是熬过这一次的同样难耐,也坚持不了太久的时间。

  哪怕是如木久青那样的人,也痛苦得匍匐在地上,脸上青筋绽现。

  那一刻,我俯瞰着众人的畏惧目光,对于旁人的痛苦没有丝毫的怜悯。嘴角挑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大概就是身为丧家之犬的我,已经没有任何资格再去同情其他人。我微微扬起下巴,手执两块铁令朗声说道:“谁若是手持玄武朱雀铁令,谁便是天下群妖之主!今日万妖大会,谁若是不服,尽可来战!”

  乌鸦青神情一凛,率先掀开衣袍跪下去说道:“属下碧波岛岛主乌鸦青见过新主人,从今以后,鞠躬尽瘁百死不悔!”

  随着他话音落,台阶之下的众人纷纷面面相觑,便如同一层层翻涌的浪花跪在了高台之下。

  木久青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手指着我恶狠狠地说道:“想让我为你一个逍遥派的黄毛丫头效忠,你想都别想!”他嘶声说完这句话,便纵身跃进了千层悬崖,一时之间反转急下的转折,让众人都没有回过身来。

  我冷冷笑了一声,说道:“还有谁想死,不妨我成全你们!”

  于是,本来已经跪下的众人便把脑袋埋得更加低。

  蒙蒙细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阳光穿过云雾洒下来,照耀在远处连绵起伏的雪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美。

  山风吹动着我胸前的一缕发,而我环视着缥缈峰的山崖,朗声说道:“从今以后,你们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新主人便是天山童姥,胆敢以下犯上者,当杀无赦!”

  天边有白鸟成群地飞过,被光映照得羽毛都带着圣洁的光,而跪下去的众人在一片长长的静默之后,不约而同地齐声道: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千妖百怪见过主人,从今而后,鞠躬尽瘁百死不悔!”

  一句话回荡在缥缈峰峰顶之上,回声来回穿梭着,昭示着这座山崖新一任的主人到来。

  绝情殿上——

  独孤御风收回染血的长剑,面无表情地接过属下兢兢战战地送上来的长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魔刃上的鲜血。他垂下冰冷的赤茶色眼瞳,毫无温度地看着顾天成头身分离的尸体说道:“把他的尸体拖下去,喂狼。”

  下属连忙说了声是,忙不迭地收拾起来。很奇怪的是,他们的教主总是杀人,可杀人后的场景却并不能让他感到痛快,甚至有一次有人清理得慢了一点,便被独孤御风一剑抹了脖子。

  似乎,人命对于独孤御风来说,和轻贱蝼蚁没有什么分别。

  重新坐回宝座之上,玄衣青年手支着额头,眉宇间的伤痕越发深红。欧阳善渊抱着剑说道:“连武林盟主都死在了绝情殿上,昔年的大仇终于得报,教主似乎还是不痛快的样子。”

  独孤御风微皱着剑眉,说道:“鲜血让我感到恶心,但如果不杀人的话,我会痛不欲生。”

  神佛斩作为圣教至高无上的武学秘籍,它能世间无敌,可这也是它无法弥补的后遗症。

  他似乎再没有了情绪的波动,活得如同一个行尸走肉,唯有在杀人的那一刹,他才能勉强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

  他死了吗?他还活着,可他已经死了。

  欧阳善渊微微努嘴,例行公事地展开自己手中的信,道:“如今正道已经元气大伤,整个江湖都是我们说了算,不过有探子说,邪魔歪道开始重新聚集起来,好像是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妖魔鬼怪,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独孤御风嗤笑了一声,目光中带着隐隐的恨意:“重新聚集起来……呵,他们连令牌都没了,凭什么能重新聚起来?”似乎所有的人都已经遗忘了她,唯独他,也只有他还记着她。

  欧阳善渊接着往下看,哦了一声,说道:“……好像是一个叫天山童姥的女人,她手里有能号令天下群妖的铁令牌,在天山缥缈峰上收服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人。”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魔刃便已经停在了他的脖子旁,不到半指的距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再回头看第一卷第二卷的时候,蓦地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都怀疑不是自己写的!)

  无崖子从当年傲娇飞扬的少年长成独当一面的逍遥派掌门人,独孤御风断情绝爱成为魔教教主嗜血成瘾,而阿摇也从当年没心没肺神经粗的小姑娘长成天山缥缈峰的主人。

  所谓江湖,所谓成长,让人喟叹。

  第一百三十章,纪念扶摇正式成为天山童姥的日子。当初写扶摇分析的时候,我说我希望她能从一个容易暴走的姑娘成长为江湖风雨里的铿锵玫瑰。不论多少磨难痛苦,不管历经多少爱恨情仇,她始终都能坦荡地接受江湖予她的神话,在天山之上成为武林的传说。

  感谢一百三十章中,你们的陪伴与支持,还有你们对阿摇的喜欢以及其他人物的喜欢,笔芯。

  ☆、chapter·131

  魔刃散发的死气与寒气, 仿佛虫蚁一般,贴着皮肤纹路渗着层层寒意。

  欧阳善渊拿着信纸的动作一僵,他翕动着眼睫,看向面前执剑的冷面青年,只觉得他一身浓烈的杀伐之意,一双赤茶色的眼瞳仿佛翻滚着滔天骇浪, 卷着雷霆风雨滚滚而来。

  然而, 他分不清面前青年除开了杀意之外的情绪, 到底是愤怒, 还是激动。独孤御风胸膛不住起伏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如墨如云在他胸腔之中翻腾,而他正在努力地控制着这种情绪的外泄, 甚至,是在控制着自己身体之中咆哮的杀意。

  下一刻, 御风猛地将手中的魔刃转了个方向, 狠狠地甩了出去。

  魔刃斜斜地插在青石板的石砖上, 发出金石崩裂的声音。

  欧阳善渊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冷汗淋漓地捂着胸口,而脖子上流出的鲜血提醒着青年,刚才他已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他不可思议地看向扶着座椅不住大口喘着气的独孤御风, 蓦地觉得,这是从玄衣青年入魔之后,他第一次感受到他情绪如此强烈的波动。

  脑海中电光火石地一刹,欧阳善渊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扶摇!”

  这天底下, 能让剑魔产生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除了那个红衣少女,他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长发掩着大半的面容,独孤御风低声笑了起来,他抬起手捂住自己心脏跳动得剧烈异常的胸膛,神情莫测而高深:“最迟今晚子时,我要见到,缥缈峰新任主人的画像。”

  从来没见过教主这样失态过,其他人下意识地看向右护法,只见欧阳善渊抱着剑低头说道:“属下这就去办。”于是,其他人连忙跟着右护法准备离开绝情殿,谁都不想同嗜血成性的教主呆在一起。

  就在欧阳善渊转身的那一刻,他身后坐在宝座之上的青年淡淡出声,嗓音沉沉而语气平缓:“善渊。”

  欧阳善渊一愣,随即转过身:“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高高在上的玄衣青年注视着自己的掌心,他嘴角破天荒地抿出一个清浅的弧度,而赤茶色的眼瞳之中明明灭灭地晃着光:“很多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死人。”

  欧阳善渊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抬起头,那一刻他蓦地有一种错觉,仿佛绝情殿上的那个玄衣青年不是世人眼中惧之畏之的剑魔,只是当年逍遥谷中总是跟在红衣少女身后,那个单纯又善良的少年。

  而下一刻,御风目光从自己掌心的纹路之中轻飘飘地落在了神情复杂的欧阳善渊身上,他笑了起来,哪怕眉心之中的红痕早已深红,可他目光却一如大漠长空般清澈辽远:

  “这一次,我想活过来。”

  人真的能死而复生吗?

  入魔的人,还能飞升成仙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可都知道当希望落空会是对这个人世的绝望。而绝望会带来什么,每个人都清楚。欧阳善渊心神一荡,双手抱拳凝声说道:“属下明白了。”

  虽然说,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平日在江湖中都是三教九流的存在,但是一盘散沙重新聚拢起来,也能在江湖中掀起一阵骇浪。当整个江湖都在猜测天山童姥到底是怎样的人物时候,我已经带着百晓生趁着月黑风高,大摇大摆地进入少林寺把在藏经阁扫地的灵绝给捞了出来。

  然而,我找上灵绝的时候,那厮还在装模作样地翻着经书,对我说道:“哎哟,贫僧在闭关苦修之中——”

  我面无表情地抱着胳膊,打断他说道:“去喝酒,我请客,去不去?”

  于是,本来还是一副‘我是学霸渣渣别跟我说话’的灵绝立马丢掉了手中的经书,一手拉起我一手拽着百晓生:“赶紧走啊,还等什么呐!”

  月上中天,酒肆清静。

  然而,时不时传来鬼哭狼嚎,吓得过路之人连忙裹紧了怀中的包袱绕道而行。

  我撑着下巴,打着酒嗝指着灵绝说道:“我去,你还真准备成为扫地僧啊!嗝,果然,比我的路还要臭还要长!嗝!”

  灵绝仰头咕咚咕咚灌下一大口酒,笑嘻嘻地说道:“那可不是!等到七八十年后,我便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什么主角光环无敌开挂,都特么是狗屁!”

  百晓生拿着筷子敲着碗:“诶,那敢情好啊!你们之中谁若是当了第一,由我来排位,我保证吹得旷古烁今、风云变色!”

  我嗤地一声笑,醉眼迷离地说道:“那若是武学排行榜呢?百晓,我答应了我师祖,要让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重夺排行榜第一名的位置,百晓生你要是够朋友,就帮我改一改你们那个什么谱,把我的秘籍放在第一位,怎么样?”

  百晓生长长地打了一个酒嗝,估计喝得快差不多了:“我有什么好处?”

  我想了想:“请你?”

  百晓生摇了摇头,然后认真地握着我的手,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扶摇,咱们都是朋友,虽然你脾气坏得估计以后没有人要,但你把碧云让给我,好不好?”一句话说得颠三倒四,卷舌卷得跟打结了一样。

  灵绝动作一顿,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以为我喝高了,都听出了幻觉,凑过去:“啥?你说什么?”

  然后,百晓生就梆地一声,连人带椅地翻倒在地上,然后睡得不省人事。

  灵绝拉住想要去抓百晓生的我,笑得又痞又俊:“没事,百晓喝多了就让他这么呆着吧!”

  我呆呆地哦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大声吼道:“小二,再来一缸酒!”吓得灵绝连忙拉住我,对用看神经病看着我的店小二笑了笑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不要介意,我朋友她喝多了脑子算得不清楚,应该是再来两缸酒!”

  老板一撸袖子:“我说两位,你们是来闹场的吗?”见我直接将两锭沉甸甸的大银子甩到了桌子上,老板连忙笑得跟朵菊花一样,竟真的让小二去抬了两缸酒水到我们桌边。

  灵绝啧了一声,不无羡慕地说道:“果然,当了天山童姥就是不一样,财大气粗!”

  我随手从酒钢里舀了一碗酒,笑道:“那不如你到缥缈峰上去,我做东,你想在那里呆多久都可以。”

  灵绝连忙双手捂胸:“哇,姑姥姥,你这个样子,我容易误以为你贪图我美色,准备把我骗上山去然后欲行不轨之事?!”

  我奇怪地眄了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道:“我没瞎好嘛。”

  灵绝切了一声,替我数着一件件的糟心事:“那,现在你脱离师门自创灵鹫宫,成为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主人,但你的系统都没了,只能在这里混吃等死,然后现在呢?你真要按照那个什么彭祖的吩咐,去争天下第一的排位啊?”

  一听他数着那些烦心事,我心里更烦,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半响一抹嘴才说道:“我既然答应了别人的事情,便一定要做到。我答应了师父要将他葬在大漠之上,可以跟无崖子翻脸;我答应了彭祖会重夺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的排位,也一定尽力去一搏。”

  灵绝嗤笑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你实诚,还是傻!”

  我苦笑着说道:“这不是实诚,也不是傻,而是道义二字。彭祖虽然待我不如师父,可他也曾算尽心尽力地教过我功夫。他被困在山野之间百年多了,若是当时你瞧见他的眼神,恐怕也是不忍心拒绝一个老妖怪的请求。”

  我和他一碗接着一碗地喝酒,而很久之后,才听灵绝幽幽地问道:“那你要同无崖子同剑魔,去争那天下第一的位置?一个是北冥神功,一个是神佛斩,一个是惊采绝艳的逍遥派掌门,一个是江湖传奇的独孤求败,诶,你有多大的把握?”说到最后,灵绝已经撑着脑袋,醉眼迷离地歪着头看着我。

  “若是无崖子,我有七成把握胜他。”我手指扣在碗沿上,微微抿嘴,咬牙说道,“若是御风……我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成了什么样子。”江湖众口纷纭的说法中,那个剑魔的样子,陌生得让我感到害怕。

  我还记得从前那个少年,干净如塞外长空,他会朝我笑,笑得单纯而明朗。

  我还记得,那个孤塔里的男孩会为了一只幼小的鹰雏便执着地站了半夜。

  想到这里,我眼睛发酸,可又怕被灵绝嘲笑,便仰头一碗饮尽碗中烈酒,而等我放下碗,眼前便幻出许多重重叠叠的影子,而灵绝早已醉得趴倒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眼前人影绰绰,而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抬起手想要揉眼睛,可是我一抬手就被人握住了手。

  很温暖的一双手,至少,比我刚喝了烈酒的冰凉指尖要温暖许多。

  我晃了晃头,然而眼前的一切便开始天旋地转起来,人影层层叠叠地,叫人看不清楚样子。

  “别喝了。”

  嗓音沉沉,语气带着无奈,很熟悉的感觉。

  我有些委屈地瘪了瘪嘴巴,想要挣脱他的手,却没有办法,只好仰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嗝,我就要喝,嗝。”

  “你喝多了。”

  那人又说道,仿佛离得很远,又仿佛很近的样子。

  我有些恼,手上用力便将他拽得近了些,却还是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于是指着自己有些骄横地说道:“我,千杯不醉!走开一点,再多管闲事小心我揍你!天山童姥的名号,你听说过没有?”

  “没有。你是阿摇,不是什么童姥。”

  那人的声音不轻易间染上笑意,仿佛很高兴的样子,“幸好,你还活着。”

  我怔怔地看着他那双赤茶色的眼睛,伴随着他眼睛里染上笑意的温度后,我的脑袋便在酒意上头之后,翁地一声就炸开了。一朵一朵,像是开在岁月里的璀璨烟花,最后烫烙成我心上的疤。

  “你做什么哭?”

  那人突然慌了,有些粗粝的指尖擦过我的脸颊,“有人欺负你了吗?”

  那一刻,我觉得酒真的是世间再好不过的东西了。我仿佛看见了从前那个少年,在我和灵绝他们喝酒胡闹过后,背着我一路走过静谧的月光。那个时候,我手中那段月光很凉,可少年的背脊很宽,而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暖如霞光。

  再也忍不住,我一头扎进他的怀中,额头抵着他的胸膛,像个孩子一般抽泣着说道:

  “御风,我想你。”

  我真是害怕,世人口中的剑魔,不是我所认识的你。

  我更害怕,从此之后,便再也见不到你。

  很久很久之后,在我醉意上头昏昏欲睡的时候,才感觉整个人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后来紧紧相拥,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呢喃道——

  “阿摇,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同八十五章的白发版御风的想你,虽然说的话差不多,但是感情是不一样滴。

  这章是失而复得的珍惜与庆幸,而八十五章的是担忧与愧疚,以及岁月沉淀下来的情深且重。

  但,对于我个人来说,我更喜欢白发版御风的那句话:在山上时便总是想,我不在你身边,有没有人欺负你。

  小剧场:

  百晓生:喂喂喂,我们只不过是喝醉了,你们当我们两只单身狗是死的吗?

  灵绝:嘿!哈!一记托马斯回旋踢,踢飞这碗狗粮!

  ☆、chapter·132

  像是幽灵一般站在夜色长街上, 却不住向酒馆之中探脑袋的一众魔教弟子,今日算是傻眼了。

  本来在见到自家教主踏进那家酒馆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开始倒数着时间,猜测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杀光里面的人。然而,没想到教主大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一个和尚一个姑娘一边喝酒一边谈笑。

  唔, 笑吧笑吧, 估计再过不了半柱香, 就笑不出声来了。

  然而半柱香过后, 那个少林寺的和尚便已经醉得昏天黑地,倒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地趴着,只剩下那个红衣少女还在咯咯笑着, 而他们的教主……他们的教主竟然仍然耐心地站在门口!

  众人惊呆,这简直不可思议呀!

  要知道, 独孤御风是出了名的杀人不眨眼, 眨眼不杀人, 这都眨了多少次眼睛了, 那个红衣少女竟仍然安然无恙地坐在那里喝酒说胡话。就在那些属下不敢置信地开始揉眼睛的时候,仿佛化作石像的玄衣青年终是缓缓走了进去,只不过这一次, 他没有带一直贴身的魔刃。

  因为命令,那些人也不得上前一步,只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酒馆里面的人,听他们说着话恍若叙旧的样子, 然而说着说着,自家一向暴戾冷傲的教主竟然伸手握住了那红衣姑娘的柔荑,简直就像个街边见色起意的登徒子!

  于是,属下一个个激动了!!

  要知道玉罗刹大人秉着体恤教主年轻气盛,遵从左护法的意思不知道往教主床上送了多少暖床奴,那可都是顶尖的美人,然而教主非但不领情,还面无表情地将那些漂亮女子一个个丢进了蛇窟!做法虽然残忍了些,可是自从那时,教中女子便再没有一个人敢偷偷爬上教主的床榻了!

  要知道,一个男子,还是一个血气方刚、掌握着旁人生杀大权的男人,居然不近女色,成日除了那柄魔刃便是和右护法呆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于是教众都心照不宣地默认了教主与右护法的关系。

  但是现在,一向不近女色的教主竟然主动去摸人家的姑娘的手!

  众人互相递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气,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这么倒霉!

  下一刻,本来同情着那姑娘的一干教徒不约而同地掉了下巴——

  只见那个红衣少女一把将自家冷面无情的教主给拽了下去,还不怕死地晃着自己的拳头!

  “天哪,她到底知不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啊?剑魔诶!”

  “啧啧,那个臭丫头一定死定了!”

  “恩恩,估计会被一刀从头顶劈下来劈成两半,跟当初那个不知死活给教主下药的那女人一样!”

  就在众人纷纷猜测那红衣姑娘到底会死得如何惨的时候,只见她再次不知死活地一头钻进了自家教主的怀里——那些教徒纷纷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看不见御风的神情,但是都能看到那一刻,玄衣青年的背脊一下子僵硬得好似雕塑,如同风雨之前沉默的山脉。

  天哪,这不应该是劈成两半,而是劈成好几瓣吧!

  只见自家的教主大人缓缓抬起了手……抬起手,然后抱住了那个红衣少女?!仿佛几道惊雷劈下来,几个人都是一副被劈得入了轮回的样子,这还是他们那个不近人情、不近女色、杀人不眨眼的教主吗?

  御风微微垂着脖颈,看着靠在自己怀中睡得香甜的红衣少女,手抬起绕过她的耳廓轻轻摸着她的长发,然后轻轻一笑如同三千芳菲尽放。她还活着,还靠在自己怀里绵长地呼吸着,真好。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那颗仿佛早已死去的心脏,伴随着少女呼吸的一起一伏重新跳动了起来。

  “阿摇,跟我回去。”

  不是疑问,不是试探,不是请求,而是一句不容置疑的话语。

  怀里的少女叮咛了一声,玄衣青年便淡淡笑了起来,俯下身将酣睡的她轻轻抱了起来,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脖颈间带着微痒的暖。他微微偏过头,嘴唇便碰到了她的眉心,而鼻息间是他魂牵梦萦了很多年的味道。

  御风微微抿唇眼神干净,那一刻,缠绕着青年眉眼间如同弱水一般的戾气,恍若云烟般缓缓消散在这夜色中,一如当年背着红衣女孩走过夜色长街的纯白少年。

  那些魔教弟子什么时候见过自家的教主这样笑得这样安然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自处,只是愣愣地看着玄衣青年抱着红衣少女,旁若无人地一路走过。

  恩对,他走了过去。没有像来的那样,几乎是奔得如同风雷电掣,此时的玄衣青年抱着醉酒的姑娘一路走过夜色长街,仿佛他抱着她,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事情。

  另一边脚步声传过来,魔教弟子看过去见是一身玄色铠甲的右护法,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护法大人,教主今日是怎么了?”

  有个下属壮着胆子,犹豫地问道,“怎么像换了一个人一样?”

  欧阳善渊静静地背着手,看着玄衣青年难得安然的背影,忍不住笑起来,摇头说道:“教主他,只是重新找回了自己。”顿了顿,他叹了一口气,“你们都看见那个红衣姑娘了吧?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她脾气傲得紧,以后你们记得只要是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是了……千万千万记得,千万千万别惹她。”

  “那丫头,啊呸,那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欧阳善渊微微一挑眉,有些坏地笑了起来:“她,是教主的药引子。”

  众人一头雾水——药引子,吃人吗?

  而玄衣铠甲的青年背着手长长地吐出有一口气,平静却又欣慰地眨了眨眼睛。

  那是药引子,是能让剑魔像个人一样,重新活过来的药引子。

  第二日,我醒过来的那一刹看着头顶上层层烟色帷幔,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这才确定自己不是在梦境之中!

  我的目光缓缓向下移,然后根据蚕丝被贴着皮肤的感觉,非常清醒地感知到——我没穿衣服!!

  那一刻,脸刷地一下变成绿色的我,气沉丹田地嗷了一嗓子:

  “啊!!!!——”

  没等我嚎上三秒,我的嘴唇就被手指压住了。

  我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一旁撑着脑袋的玄衣青年,脸绿得跟黄瓜皮一样:“你你你……御风?!”

  天哪,我一定是还没睡醒,对不对?!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一大早醒过来,不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没穿衣服,还……想到这儿,我愤怒地瞪大了眼睛,磨牙道:“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玄衣青年微微偏头打量着我,而不知道是否是我的错觉,前一刻他还是安然温暖的眼神,而后一刻却又像是戴上了冰冷的面具,而伴随着他的动作,一缕头发垂落下来好巧不巧地散在了我的锁骨上。而他赤茶色的眼瞳带着散漫的玩味,对我淡淡笑道:“这是我的房间。”

  “那为什么你也在床上?!”

  “因为这是我的床。”

  御风理所当然地说道,而他眉心之中的红痕提醒着我,眼前的人不是当初的那个少年,而是喜怒无常断情绝爱的剑魔。

  我不喜欢他居高临下地瞧着我,然而此刻,我还像只蚕蛹一样裹在被子里没穿衣服而受制于人。忍着头上的青筋,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道:“那你可以离开了吗?”

  他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微微挑眉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

  我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要克制,忽略了头顶之上那双赤茶色眼瞳一闪而过的痛苦:“我的衣服呢?”

  御风的面容很平静,平静得有些高深莫测,言简意赅地对我说道:“扔了。”

  我能感觉到两道白气噗地一下从我耳朵里冒出来,我磨牙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谁脱的我衣服?”

  玄衣青年笑了起来,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除了我,你还希望是谁?”

  而在我彻底爆发之前,他连着被子将我卷进怀中,下一刻,他的脑袋深深地埋在我的肩窝处,下巴搁在我的锁骨上。我身子一僵,只能感觉到他的鼻息洒在我的肌肤上,引起一阵阵无法抑制的颤栗。

  我张了张嘴,却听他闷声说道:“不要说话。”嗓音沉沉,带着难以掩饰的低落与失望。

  然而下一刻,抱着我的青年一句接着一句,让我觉得恍若五雷轰顶——

  “我以为,你是愿意的。”

  愿意?愿意什么?我想静静,不要问我静静是谁。

  “所以,我才带你回来。”

  随便!太随便了!怎么能随便带一个喝醉的姑娘回家呢?

  “昨晚,你拉着我的袖子说想我。”

  还没等他说完,我就不顾自己胳膊还是赤条条的,伸出来一把堵住了他的嘴唇。他怔怔地看着我,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映着我的脸庞,没有多余的情绪与杂思。

  “我昨晚,真的是喝多了。”

  我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不知道该怎样解释这样混乱的场面,“我以为是做梦,梦见了你。”

  没想到,他笑了起来,一双眼睛都笑得弯弯的,望着我璀璨如大漠星辰。

  现在,我有些捏不准他变换得这样快的情绪,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开心,又为什么难过。

  “所以,你昨晚说的话,都是真的?”

  我一脸蒙蔽地看着御风,脑子里一片混乱——

  苍天啊,佛祖啊,我到底说了什么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御风:本来就有精分,现在倒好,直接人格分裂了!

  导演:有病,得治!

  ☆、chapter·133

  我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扯了扯嘴角问道:“所以说,我昨晚到底都说了什么话?”

  御风左手撑着脸颊,伸出右手,纤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我的眉梢,顺着眉峰一直到眉心,最后落到了我的眼睛上。他笑了起来, 是那种很暖的笑意, 对我说道:“就像这样, 阿摇说了很多话。”

  他顿了顿, 似乎回忆着当时我的语气与神情,可是又带着他独有的沉沉音色说道,“你对我说, 说你很想我,说我的眉眼长得很好看, 还一直拽着我不停地问我眉心的那道疤疼不疼。”

  说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 身前青年的指腹停在了我的眉心, 虽然粗粝却是很温暖的感觉。

  仿佛着了魔一般, 我怔怔地看着御风那双赤茶色的眼瞳,脱口问道:“那你疼不疼?”御风的眼神微微一晃,如同春日里的幽幽湖水, 他低下头吻上我的眉心,不轻不重,可也不容怠慢。

  若说寻常的姑娘被这样轻薄了,恐怕会象征性地矜持一下,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我天生的神经粗,还是因为青年嘴唇柔软的温度,让我一时之间以为自己还在做梦。似乎很满意我的怔愣与顺从,御风唇角勾出一个清浅的弧度,随手帮我拨了一下有些俏的额发。

  “当初被剑气划出血痕的时候,疼得我快有些受不了了。”

  “但是,现在已经不疼了。”

  那一刻,身前青年的话语,同我梦里的低沉嗓音缓缓地重合在了一起。

  “我让人去给你准备衣服。”御风看着我愣怔的模样,忍不住沉沉一笑再次亲了一下我的脸颊,便起身离去。

  趁着他快离开的时候,我诶了一声,他便回头看我,我有些难以启齿地看着他,问道:“我的衣服,真的是你脱的?”

  御风微微偏头,如缎的青丝从他的肩头滑落,他笑起来:“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说罢,他微微挑眉便转身离去。而伴随着那句话,昨晚的记忆一瞬间如同打开了闸门的洪水倾泻进我的脑海里,然后翁地一声炸得水花四溅!——

  “嗯?……这是哪里?”

  醉眼朦胧的红衣少女坐在床榻上,仰头看着玄衣青年,因为醉酒,一张含笑的酡颜带了几分孩子的天真。御风蹲下来,伸出手摸着我的脸颊:“阿摇,你该休息了。”亲昵的语气,一如我记忆中那个少年纯白的模样。

  但是他的脸庞一直在我面前层层叠叠,于是我发恼地晃了晃头,然后啪地一声两只手挤着面前青年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一下子凑了上去。他似乎被我的动作吓住了,一双赤茶色的眼瞳幽幽深深、明明灭灭,仿佛有两个漩涡,而漩涡的深处有着两个小小的我。

  脸颊被我挤得有些变形,青年抬起手,大手覆住我的手背:“阿摇,你喝醉了。”

  被他的样子逗得我噗嗤一声笑了,更加大胆地凑上去,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我是阿摇,你是御风。”我咯咯笑了起来,“你看,我没醉。”说完,我就咯地一声响亮地打了一个酒嗝。

  所谓的铁石心肠,到底可以在那一句话里,融化成什么样子?

  御风不知道,但是只觉得在那一句话中,一股热意不由自主地涌上了眼眶。

  像极了很多年前,他刻在了心里的那一幕——

  红衣的小姑娘朝被锁住了手足的男孩笑眯眯地介绍自己,她叫扶摇,扶摇而上九万里的扶摇;然后,她给了他一个名字,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的御风。

  我手指放轻了力道,有些无措地问道:“我刚才,捏疼你了吗?”

  却不想,我被御风捏住了手,带着我的手一寸寸地贴上他的脸,只听御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我说道,“没有阿摇,只是……只是因为我,很久没有听见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御风这个名字,他也很久很久不敢去想扶摇御风要在一起的那句话。

  听到这个原因,我噗嗤一声笑起来,笑得眉眼弯弯,而颊边的酒窝仿佛因为醉酒而变得比醴酒还要甜。我轻轻捏着他的脸:“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我天天都叫你啊,叫到你烦了这不就成了!”

  头顶上的白纱层层叠叠,殿上的烛火摇摇晃晃,而眼前青年看着我的眼神明明灭灭——

  他的眼睛里闪着星光,带着欢喜也带着绝望,眉目轻触地对我说道:“你喝醉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沉沉恍若一句叹息。

  他没有说还好,提醒了我,我才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然而还是不忘撅着嘴巴,反驳道:“我没醉好不好?!再说我醉了,小心我,我揍你!沙包大的拳头,你、你见过没有!”

  御风笑起来,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你打不过我。”

  一听这话,我眼睛都瞪圆了,不敢置信手指着他:“你敢对我动手?”一句话说的,颇有些女孩子家气的取闹。

  御风微微挑眉,好以整暇地看着我:“你同灵绝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听他这样说,我像只皮球一般泄了下来,然而泄气时丹田里翻滚着酒气,有些恶心。

  我干呕了一声,惊得御风连忙拍着我的背,回头站在同外殿的侍女和下属怒声问道:“醒酒汤呢?”带着怒意的语气吓得那些人稀拉拉地跪了一地。听到那句话,我拍着胸口抬起头,迷迷瞪瞪地看着他。

  御风认真地盯着我,半响失笑问道:“阿摇,你哪里不舒服?”

  我打了一个酒嗝,抬起手放在他的眉宇间,静静说道:“不要生气。”他一愣,眉心的皱痕让那道伤疤更加深,我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孩童般懵懂的看着他眉心的伤痕,而脑袋沉沉的泛着晕,眼前人影绰绰,“御风,你怎么受伤了?”

  御风握住我的手,淡淡说道:“阿摇,都过去了。”

  我拽着他的衣角,执着地看着他,不住问道:“疼不疼?御风,你是不是很疼?”

  青年注视了我很久很久,那双赤茶色的眼瞳仿佛凝聚着一团风暴,又像是一场惊涛骇浪,最终归于情深似海的深渊。他一把抱住我,紧紧地抱着我,低声哽咽着说道:“阿摇,御风不疼。只要阿摇在御风身边,御风就不会疼。”

  端着醒酒汤走进来的下属一下子震惊得长大了嘴巴,也不知道如今到底是该按着吩咐上前,还是应该识趣地走出去。

  “御风——”我有些不舒服地想要推开他,可还没等推开他,肚子里就一片翻江倒海,实在忍不住了便呕地一声,直接吐在了他和我身上。

  吐完了之后,我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直接倒在了御风身上。

  回忆完后的我躺在床上,羞愧地直接裹着被子像只蚕蛹一样,来回地滚来滚去——

  天哪,真是丢尽了脸面!

  还没等我羞愧地滚完了一圈,便听见有人停在了床畔之前。我伸出一个脑袋,看着立在床榻之前的一行侍女,一时之间目瞪口呆:“喂喂喂,你们……想干嘛?!”

  其中领头的侍女说道:“奴婢湫叶奉教主之命,来伺候姑娘换衣。”

  一时傻眼,我扯了扯嘴角,一把将被子拉到脖子上:“哈?”

  湫叶无语地看着我,不耐烦地直接把我从被子里揪了起来,然后她身后的侍女就轮番上前伺候我洗漱更衣,期间湫叶还不时地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我,还时不时地发出毒舌评价:

  “啧,胸太小了。”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着自己,沉默,这明明正常发育好不好?

  “啧,屁股太扁了。”

  我翻了一个白眼,才换了单衣便一屁股坐在镜子前,而其他侍女包围着我给我梳着头发。从镜子中,我还看见湫叶看着我,不时瘪嘴发出啧啧的嫌弃声。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的潜台词:这姑娘,长得真是太一般了!

  湫叶挥了挥手,勉强压抑着嫌弃说道:“这是教主吩咐我们准备的裙子,姑娘还请换上吧!”

  我扫了一眼那淡粉衣裙,瘪嘴一笑:“可我不喜欢。”

  湫叶不卑不亢地说道:“奴婢只是按照教主的吩咐行事。”她一副‘教主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的样子。

  我微微挑眉,回头看向她,有些挑衅地笑,说道:“那你去告诉你们教主我偏偏就是不喜欢这套衣服,就是不想穿!”

  湫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满地瞥了我一眼,目光中带着看着‘乌鸦飞上枝头当凤凰’的鄙视:“奴婢好心提醒一下这位姑娘,教主虽然现在喜欢姑娘,可也许只是因为喜欢猫猫狗狗的喜欢,姑娘还是别太自以为是为好。”

  我嘶了一声:“你这是把我当做你们教主的……”脑子里转了几个词,可我不太想说,于是换了一种修辞手法,问道,“是把我当做你们教主养的金丝雀吗?”

  湫叶撇嘴笑道:“奴婢没有这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这个意思!我磨牙笑道,刚想说了句‘劳资就是不还你这裙子了你想咋地’,便听殿门口传来了青年沉沉的嗓音——

  “怎么了?”

  我微微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湫叶禀报道:“这位姑娘不想换教主吩咐的衣物。”

  御风径直走到我的身旁:“怎么了?你不是想换衣服吗?”青年话音落,他身后站着的湫叶便是脸色一僵。

  我抬了抬下巴,还没来得及反应自己像个小姑娘般向心上人撒娇的语气,有些骄纵有些天真还带着些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喜欢。”

  御风想也不想地说道:“那就让她们再换啊。”

  我看向脸色刷地一黑的湫叶,微微一笑补充道:“所以,现在可以换一件裙子了吗?还有,我比较喜欢红色,如果没有红色,白色我也能勉强接受。”

  湫叶张了张嘴,估计想要劝说教主不能让我这么下去,但是还没等她说话,我身前的青年便说道:“哦对了,我养了一只雕儿,虽然年岁还小可已经长得很大了,你要不要看?”不等我说胡,他语气里便带着一股愉悦,“等你收拾完,我便带你去看它,它很聪明的。”

  其他人什么时候见过所谓剑魔,什么时候对一个人这样温柔过,一时之间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看着青年那双赤茶色的眼瞳,我笑着眨了眨眼睛,虽然念着应该有女孩子的矜持,但是还没等我想清楚怎样矜持地推拒一番后,便已经脱口答应道:“好。”

  作者有话要说: 童姥剧组第二次主题活动开始啦啦啦啦!!

  对于评论区中,大家总是觉得很虐(这糖发得我也很无奈啊),所以我想知道大家对于剧情走向的预测,到底是个怎样的预测法。

  所以说,对于小说人物:扶摇、御风、无崖子、秋水、碧云等等等人,你们对于他们结局的猜测到底是怎样的,可以在评论区中发出来,让我来看看你们的套路有多深吧!

  猜中人物剧情走向者,将会在下一章公布,并且会透露一点人相关物终章的预告。

  快来写下你们的剧情判断,以及喜欢的人物结局吧!当然,对于我已经发出来的最终结局大家就不要写了。

  我,期待你们的脑洞~

  ☆、chapter·134

  我从没想过, 当我和御风再次相处的时候,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当我换好衣裙,那个玄衣青年转过身来,赤茶色的眼瞳深深地看着我,半响,他走过来从容地牵起我的手, 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 带着我转身想要离开。

  我抬起眼, 有些忐忑地看向青年深邃精致的下颌线, 还有微微翘起的嘴角,问出一个问题:“御风,他们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闻言, 御风转过头不解地看向我,而我手一抬指向那些本来瞠目结舌的魔教弟子, 只是一个动作便让他们忙不迭地低下了头。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御风嘴角的弧度不变, 只是看着那些人的目光发寒:“我也不喜欢他们看你, 不如谁若是再瞧你,我便让人把看你的人那双眼睛挖掉怎么样?”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可没有人会怀疑, 他的这句话只是说笑而已。

  而他刚才眼瞳里一闪而过的,正是浓郁如黑色的杀气。

  我手指间一凉,而身前的玄衣青年似乎感受到了我掌心的冷汗,那双赤茶色的眼瞳一瞬间便生出了千万朵冰凌花, 更加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他盯着我,不肯放过我神情之中任何情绪的变化,仿佛有黑色的戾气从他眉心的伤痕中逸了出来,带着怒气与杀气。

  所谓喜怒无常,所谓暴戾嗜血,世人所谓——剑魔。

  众人被独孤御风身上散发的杀气吓得稀拉拉地跪在了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却又压抑不住好奇心,看着仿佛对峙的我们两个人。而被来自御风身上的压力所包裹着的我,开始不由自主地发冷——他的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糟糕许多。

  “阿摇,你在发抖。”

  御风欺身上前一步,影子笼罩着我,他语气平淡,可那双眼睛里却如同大海愤怒的惊涛骇浪。

  我怔怔地看着满眼满身戾气的他,蓦地踮起脚尖伸出手,盖住了御风那双赤茶色的眼瞳。感受到青年的眼睫在冰凉指尖下的微颤,我轻声说道:“御风,不要生气。”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回荡在空旷的绝情殿上,一声声恍若从云端而来,抚慰着片片被惊动的尘埃。

  众人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便见到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而来的红衣少女伸手遮住了教主的眼睛,那一幕画面映在每个人的眼中,都是不可思议的惊讶。谁也想不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让快要发狂饮血的困兽轻易地放松了下来,来自青年身上那张由杀气织成的大网,一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让大家,都不由得好奇起那个红衣少女的身份。

  他们只知道,昨日当右护法将信函交给教主时,他便神态失常地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鹏掠出了绝情殿,而跟出去的下属回来也只是说,他们在一家酒肆之中遇见那个醉酒的红衣少女,然后教主便将她捡了回来,抱了一路不算甚至在那姑娘吐了自己一身的情况下,还亲自给她换衣服。

  感觉到御风平静下来了,我才松了一口气笑起来,放下手便露出青年如长空般的眼瞳。他看着我,目光似是疑惑又带着了然,可最后都归于眼底最深处的炙热情感。

  我微微努嘴,挑起一个笑容:“不是说,要带我去看你的宠物吗?”我想了想,便主动伸出手拉住他的手,然后缓缓地……十指交叉相扣。御风看着我的动作,本来微微皱起的剑眉终于松开,望着我的眼神里终是松动地露出了笑意。

  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其他地方:“呐,牵手要这么牵,你刚才都把我握痛了!”语气带着三分抱怨,可剩下的都是天真与得意。

  御风抬起手,看着我们十指相扣的手,真心实意地攒出一个笑容,带着宠溺的语气说道:“我记住了。”

  众人呆:……

  我觉得当初的小黑脑袋上秃了一块已经够丑了,没想到御风养的那只雕……丑得同小黑不相上下。然而就算是我来自内心的嫌弃,也阻挡不了丑雕同我的亲昵,就像是阔别已久的好友那样亲昵无比地往我身上蹭。

  御风站在一旁,微微挑眉说道:“唔,它喜欢你。”

  我正推拒着不停地朝我扑来的大雕,颇有些无语地看着他:“御风,我觉得你可以不用威胁它这么热情地对待我,我有点吃不消。”

  玄衣青年的面容有一瞬的愣怔,随即失笑着摇头:“你不喜欢它吗?”

  我歪了歪头,挑眉看向他:“如果我说不喜欢,你会把它炖了喝汤吗?”

  御风背着手,装模作样地想了想:“嗯,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建议。”听他这样说,那只丑雕不干了傲娇地朝他装模作样呼了一翅膀,然后带着一颗受伤的心,扑啦啦地飞走了。

  我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看着那只丑雕飞走的身影,有些感慨原来那就是传说中的独孤剑魔的宠物,我下意识地摇头说道:“啧啧,真是太丑了。”

  御风看着我,嗓音沉沉地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它,就像喜欢小黑那样。”

  想到了小黑,我眉宇微不可闻地一皱,而下一秒我就被身前的玄衣青年拉入了怀中,依旧是我记忆中的温度,依旧是我熟悉的味道,依旧是能令我安心的心跳。我闭上眼,把脸深深地埋进御风那一方宽阔的胸膛中,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口气:“御风,我没能保护好小黑。”

  御风的大手抚过我的长发,嗓音里听不出半分喜怒:“是我没能保护好阿摇。”我鼻子一酸,想要极力克制住自己的委屈,而手不由自主地回抱住御风的背脊。

  “我以为你会喜欢那只雕儿,就像喜欢小黑一样。”

  “如果是那样,我就可以把它送给你。”

  我憋着嗓音,带着些孩子气的倔强,一本正经地抗拒道:“不要不要,鹫是鹫雕是雕,小黑就是小黑,没有鸟可以代替的小黑!”

  御风语气低落下去,沉沉问道:“那你不会再喜欢其他鸟儿了吗?”

  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问得一愣,可就是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御风便松开了我。他微微佝着背脊,双手捧着我的脸颊,一双赤茶色的眼瞳恍若苦海:“阿摇,你喜欢白鹫,可它已经没了,难道你就不会再喜欢其他鸟儿了吗?”他问得很认真,仿佛得不到答案就会一直等着我回答一样。

  我被他的目光弄得有些惶惑,也不知道到底应该回答会还是不会。

  御风微微用力便将我与他的距离更加拉近了几分,他赤茶色的眼瞳清晰地倒映着我,眼底的情深浓郁得不成样子:“告诉我阿摇,是不是喜欢了一只鸟之后,便再没有其他鸟可以代替?是不是……”他的眼瞳狠狠地一晃,苦海便翻腾起骇浪,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后面一句话,“……喜欢无崖子后,便再不会喜欢其他人了?”

  那一瞬,我所能想起来的,便是当初在地牢之中,他凝结着对人世都绝望的目光——

  ……你有没有爱过我?像爱一个男人一样爱着我,哪怕只是半刻?!”

  ……没有。从来没有。

  当初我按照独孤玑辰的意思,说出了我这辈子最重的谎言,却没想到那一幕会成为眼前青年后来日夜难眠中,无法释怀的执念。

  我红着眼眶瘪嘴说道:“笨蛋,人跟鸟怎么可以相提并论?!还有,谁给你的胆子来造谣说我喜欢无崖子了!”在御风表情一瞬的呆滞中,我毫无预兆地抬起手拉着他的衣襟将他拉向前,闭上眼便吻上了他的唇角。

  笨蛋,我喜欢的人,是那个大雪山中嘶声喊出我名字的男孩。

  笨蛋,我喜欢的人,是那个目光同天边霞光一样温暖的少年。

  笨蛋,我喜欢的人,是那个陪着我走过一路江湖风雨的少年。

  笨蛋,我喜欢的人是你,喜欢了很久很久,大概比我自己清醒意识到这一点之前还要久。

  御风浑身一僵,随后反应过来伸手将我环抱住,那么用力仿佛想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在唇瓣与舌的交错中,他全然掌控着这场战役,在短暂的呼吸后,又是不容分心的掠夺,让人无法思考的窒息。他吻着我,汲取着我的呼吸,仿佛要确定我的存在,确定我真实的存在。

  ……“御风而行,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我希望有一日你能逍遥于世,无所缚羁。”

  ……“我可以不报仇可以废去一身功夫,但阿摇,你别丢下我。”

  年少岁月里的陪伴,分离日夜里的思念,都化作了无声的语言,化在了无法停息的亲吻之中。我被御风吻得心脏跳动得不成样子,脸绯红成一片,微微推开他不住地喘息着。

  御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