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的作者有话说之中。 (20)
作者:夏荼dragon      更新:2023-07-30 19:04      字数:20874
  “我如今的这幅样子,舅舅功不可没。”

  “你简直混账!”说着,独孤玑辰就是高高地扬起手,可目光触及青年眼中的寒川和眉心的伤痕,却又不禁僵硬在空中。

  他一拂袖子,厉声质问道,“你母亲早亡,你忘了是谁在一直照顾你的?你如今一身独步天下的武功,你忘了又是谁让你有今天的位置的!晦朔,你如何能同逍遥子那般背信弃义!”

  声音一下子消散在了殿阁之中,消散在独孤玑辰的喉咙中,在他猛然煞白的脸色之下。

  面前的玄衣青年一双眼瞳猛地变成血红,眉心的伤痕衬得一张俊脸越发冷厉,整个人散发出的杀气笼罩着面前的男人,而袖子之中的手因为极力地克制而颤抖着——

  “你,终于说实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论本文的婆媳关系,啊呸,是舅舅与外甥媳妇的关系。

  ☆、chapter·151

  独孤玑辰看着眼前散发着腾腾怒意的御风, 慌乱地解释道:“晦朔,你听我解释!”

  因为克制着汹涌不断的杀意,就连额头上的青筋也浮现着,独孤御风嘲讽地弯着苍白的唇:“解释什么?解释你费尽心机如何编造一个谎言,还是用更多的谎言告诉我,逍遥子不是我的亲生父亲?”而下一刻, 青年便俯身呕出了半口血, 鲜血被苍白的唇衬得越发明艳起来。

  “晦朔你——”

  玄衣青年重重地打开了独孤玑辰想要触碰自己的手, 嘲讽地笑着:“将近二十年编出一个个谎言, 舅舅你不累吗?”他踉跄地站起身,一双眼睛中仿佛流淌着滚滚岩浆,“把我送到逍遥派, 放任那些人把我锁在那座塔里,不闻不问就是七年, 我当年不会说话你问过吗, 你关心过吗!”

  御风转过身仰头看着殿阁的四方, 拂袖道:“你总是提醒我, 提醒我身上有母亲半生的功力,提醒我背负着圣教的仇深似海,你一遍一遍地提醒着我, 提醒着我要让那些名门正派付出应有的代价!”

  他猛地转过身,指着不敢置信的独孤玑辰,冷冷地笑起来,“我被迫承受内力时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我在逍遥谷日日夜夜被人日盯夜防你了解过吗,我眉心被魔刃的剑气划出这道疤有多疼你过问过吗,我这一生有多讨厌鲜血与杀戮你在意过吗?!你一心想的,只有仇恨和圣教,只有你那永无止境的变态杀欲!”

  独孤玑辰被玄衣青年的目光刺激得不住倒退了一步,他胸膛因为急促局促的呼吸而起伏不定着。

  “从前我活在你的期望里,从今以后,我只会为自己而活。”

  暴风骤雨般的问责卷起大殿之上的片片尘埃,回音久久不能散去,带着从前岁月里生出又深埋的怨怼与委屈。独孤玑辰微低着头,山根挺拔眉眼深邃,他偏过脸颊便让人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

  就在御风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独孤玑辰才疲惫地沙哑出声说道:“晦朔,你想让出教主之位,舅舅依你;你想退隐江湖,舅舅我也依你。”说话之间,一向狂傲不羁的男人佝偻着背脊,仿佛苍老了十年的样子,沧桑道,“只是,你需答应我一件事情。”

  脚步一顿,独孤御风停在门槛之前,回头露出侧脸好看的轮廓:“何事?”

  独孤玑辰转过身,目光沉沉地看着玄衣青年:“你同扶摇的成亲,需在教中举行。”话音落,便见到本来坚硬如同寒川的青年一下子融化了,而独孤玑辰负手说道,“我和姐姐一母同胞,你是姐姐唯一的骨血,而我一生也没有孩子,你便是独孤家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你成亲需在教中需在你母亲和历代教主的牌位之前来拜天地。”

  御风神情怔忪,喃喃道:“舅舅你……”

  独孤玑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过去十余年中江湖中东躲西藏的岁月仿佛一下子染上了他的眉眼鬓角,他对玄衣青年淡淡说道:“到底是舅舅的疏忽,让你从前吃了那么多苦。你既然喜欢那个孩子,我便不再插手这件事情,只是你们就算归隐山林,可成亲到底是一件大事。”

  “那这样说,舅舅是承认阿摇了?!”御风难掩惊喜地说道,见身前男子点头,喜出望外地说道,“我这就去同她说,阿摇一定会高兴坏的!”说罢,他便像是一个少年般向外跑去,如同一阵玄色的风。

  欧阳善渊若有所思地问道:“左护法,当真是同意了教主这门婚事?”

  其实,他更想问独孤玑辰是真的舍得这样甘愿放那条鲲鹏离开这座浩瀚江湖?

  独孤玑辰转过身看向玄衣铠甲的青年,偏头扯开唇畔一笑,仿佛在嘲讽着什么:“我圣教教主的婚礼岂能儿戏,若是要办,自然是要办得轰轰烈烈要让全江湖都来恭贺灵鹫宫与圣教联姻之喜!”

  他的答非所问,一下子给了自己答案。

  欧阳善渊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属下明白了,只是日后教主能否明白护法的良苦用心,属下就不知道了。”

  独孤玑辰眼神如同寒冰,他拂袖转身而出:“他不需要知道,只需要明白本座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

  下属犹豫上前问道:“右护法,那咱们现在应该如何才好?”

  欧阳善渊眯了眯眼睛,他回过神看向那柄玄铁重剑,半响才说道:“犯不着同一个老谋深算的家伙作对,就按左护法的意思将教主的婚礼办得越大越好。”

  “属下明白。”

  带着灵门吃斋饭的时候,小和尚不解地瞅着我:“扶摇姐姐,刚才小哥哥问那玄铁怎么来的,你干嘛拉我走啊?”

  我啧了一声,撇嘴:“怎么吃饭都堵上你的嘴?”

  灵门哦了一声,一边把嘴巴塞得鼓鼓囊囊的,一边眨巴着眼睛望着我,似乎还在等待着答案。”

  我有些无奈地拖着下巴:“你家小哥哥他脑子不好使,我是怕他听到了什么然后脑子转不过弯来!”说着,我却是忍不住瘪嘴一笑,虽然是抱怨的话却也还是带着甜蜜的味道。

  灵门嘿嘿两声,人小鬼大地说道:“小僧知道啦,你就是怕小哥哥又吃醋对不对?不过这完全没必要啊,逍遥派的小哥哥就连送石都是托我师父,我问师兄为什么要让我们帮忙送,师兄同我说因为无崖子掌门打赌输给了你,所以日后若是逍遥派的门人见到了你就得三跪九叩,他自然是不想再见你的。”

  顿了顿,小和尚抬起吃得满嘴都是饭粒的脸,一本正经地对我说道:“不过呢,我家碧云若是见到扶摇姐姐你,你可千万不要让她跟你磕头行礼啊!”

  我家碧云……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挑眉:“诶,灵门,我碧云师妹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灵门小脸一红,扭捏道:“哎呀,小僧同你说正经的呢!不然,我就去告诉小哥哥你同逍遥派掌门打赌的事情!”

  我嘶了一声,刚想抬起手给灵门一个爆栗,却不想手抬起却被人握住了。

  力道不大,却是我熟悉的温度——

  灵门讪讪一笑,连忙把脸恨不得埋进自己的饭钵钵里,不停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样子!

  我朝他呲牙,转过头看向站在我身后气压有些低的玄衣青年,扯了扯嘴角:“御风……”御风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微微一弯却让人更加摸不着他的情绪:“阿摇,你同无崖子打了什么赌?”

  我眼睛一转,刚想说什么,便见他目光直接越过了我落在努力缩小存在感的灵门身上,“灵门,他们打了什么赌?”只见灵门身子一僵,又听御风语调扬起嗯了一声——

  小和尚放下饭钵,一本正经地说道:“扶摇姐姐同逍遥派掌门人打了一个赌,武林大会上谁的排位在前谁就赢,无崖子掌门输给了扶摇姐姐,按照赌约就送来玄铁石并且从此但凡见到天山童姥就要行大礼。”说罢,他还耸了耸鼻子,伴随着这个动作,粘在鼻子山的饭粒就biu地掉了下来。

  没想到,御风竟然低声笑了起来,而下一刻,他弯下腰同惊愕的我对视着:“阿摇,我们成亲吧,舅舅答应我们了。”身后的长发松松软软地垂了下来,摇曳在我们之间,甚至有发梢落在了我微微张开的手心中,有些痒。

  不是,这话题转得太快,我反应不过来!

  “……你舅舅”我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指着他,忍不住笑起来,“你舅舅他答应了?”

  御风轻轻捏着我的脸颊,笑得眉目俊朗:“他答应了,而且成亲之后,我便能带着你离开这里。”

  近在咫尺的青年笑得那般好看,仿佛晨曦的光都存在了他的眉眼里。而下一刻,御风略显苍白的嘴唇便贴上了我的眉心,带着柔软的温度,却是不可丈量的郑重,就像美梦一场——

  虚竹把我叫醒的时候,我闹觉得恨不能举起一旁的冰砖直接一砖拍死他!

  “虚竹你干嘛啦!”

  我摸了摸嘴角的口水印子,一边朝他咆哮道,“打扰我睡觉,不怕我neng死你啊!”

  虚竹急得同热锅上的蚂蚁没什么两样,指着地窖冰宫的上面,紧张得连舌头都打结了:“姥姥姥姥,李秋水……李秋水你师妹的声音,你快听啊!”

  “师姐,你躲在哪里?师妹想念你得紧,你怎地到了师妹家里却不出来相见?那不是太见外了吗?”这声音轻细之极但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晰异常,钻进人骨头里都能渗出几分寒意的那种微颤。

  眼看着虚竹一副天崩地裂的架势,我气定神闲地翻了一个白眼起来打坐,虽然是一派宗师样可说出的话却带着一副流氓做派:“怕个屁嘞,李秋水虽然知道咱们进了西夏王宫,但这王宫房子千百间,十天半月她也威逼能搜到这里。”

  虚竹刚松了一口气,我便又叹了一口气,瞬时把小和尚吓得提心吊胆:“姥姥,又怎么了?”

  我低下头,拍了拍肚子:“饿了。”虚竹又是松了一口气,然而只听我拍着自己的肚子又说道,“临死之前总要吃顿好的,总不能当一个饿死鬼吧!”

  虚竹被我吓得都快哭了:“不是姥姥,你到底有谱没谱啊?!”

  我摇了摇头,诚实地摇头说道:“说实话,我没谱。”顿了顿,我难得叹了一口气,说道,“只不过不是对于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而是对于命运的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导演:请问两位大神,对于评论区的仙女们把你们俩凑成cp有什么观想?

  逍遥子:我不是挂掉了吗?怎么还有我的戏份?

  独孤玑辰:我性取向很正常,谢谢。而且就算是生孩子,我也是攻攻攻!!

  导演:话说作为本文最大的反派独孤玑辰先生,你是怎么做到零差评零板砖零攻击的?

  独孤玑辰:只要让自己扮演受害者的角色,如果演技够好,那么观众就会觉得你就是受害者。

  导演:厉害了!!

  ☆、chapter·152

  如果这个故事终止在御风的那个眼神里, 会不会又是不一样的结局?

  对于我的破罐破摔,虚竹也拿我没辙,只不过因为小和尚自己那强悍的使命感与责任心,说什么也要帮我回忆最后一段往事。我不太想去想后来发生的事情,然而李秋水的说话竟无休无止,一个时辰又一个时辰说下去, 从师门同窗学艺时的情境讲到他们成亲后的新婚燕尔, 讲得……我都替她喝了好几口水。

  “那姥姥, 你有没有成亲?”

  小和尚听到李秋水讲的话, 转过头来问我道,“小僧虽然不懂,但从前听师父说, 好像尘世间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

  我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难得的柔软:“对啊, 总归是要嫁人的, 而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就算是秋水和无崖子貌合神离, 可秋水还是嫁给了自己的心上人。

  顿了顿, 我搓着自己手掌心早已淡去的瘢痕,笑容浅浅引出颊边的酒窝,“如果没有发生那么多事情, 我也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只不过若真是那样,世间就没有童姥的故事了。”

  那么多话本,那么多传说, 纷纷扬扬如同一场浩瀚的雪下在江湖浩海之中,而转眼又将被下一个骇浪惊涛所覆盖。

  我微微努嘴,偏着头缓缓说道:“婚礼很盛大,独孤玑辰几乎发了喜帖遍请了江湖中有名有望的门派,那个时候他对我不像从前那般冷言冷语,我也以为他是真的认同我和御风在一起。那件嫁衣很好看,是江湖上最好的绣娘做成的。我的心上人说,穿上嫁衣的我比世间所有女子都要好看。”

  冰窖之后很冷,冷得呵气都能成霜,若不是因为有体内的真气加持,恐怕是个寻常人都坚持不下去。虚竹挫折冻得通红的手指,发怔地看着诉说着往事的红衣女子。

  青丝红颜,冰墙白霜.

  而她的嗓音喑哑却又婉转,流淌在整个冰窖之中,算得上空灵无双。

  虚竹不大能分辨女子容颜的貌美,只能用好看又或者平凡来形容皮相,可这一刻,小和尚怔怔地看着以手支颌的红衣女子,只觉得她说话时面容镀着一层暖色的光,神色恬淡可眉眼都带着凄楚,端地是凡间难寻的美貌。

  “姥姥,你没有嫁人吗?”

  我淡淡说道:“我成亲那日,虽说灵鹫宫给逍遥派一同发了喜帖,可只有碧云一个人来了。”顿了顿,我看向虚竹,目光一寸寸地冷下去,“你师父无崖子没来,但他送了我一份很大的贺礼。”而我话音落,秋水的声音又传了进来,自顾自地说了许多坏话,而大多是关于我的,她又说这是昔日无崖子同她说的。

  似是被我的目光吓住,小和尚噤若寒蝉,半响才巴巴憋出一句苍白的解释:“她是骗你的。”

  我噗嗤一声笑,偏头看着小和尚:“你又怎么知道,无崖子最恨的那个人,不是我?我同灵绝骗了他,在天下英雄面前将逍遥派一派威严踩在了脚底下。大抵是恨之入骨的,否则,他也不会丝毫不顾念从前的同门之谊。”

  小和尚连忙追问道:“师父他做了什么事?”

  我微微抿嘴,虚竹有些心急便开始敲着木鱼,而我闭上眼,伴随木鱼清脆的声音,眼前便浮现出当日成婚铺天盖地的鲜红场景——张灯结彩,便是肃杀阴冷的绝情殿都装饰得花团锦簇。

  独孤玑辰为御风的舅舅,自然是由他为我们主婚。然而众贺客齐到大殿,赞礼生赞礼声过三巡,独孤玑辰也还是没有到,甚至是出去寻他的欧阳善渊也迟迟不曾归来。

  满堂宾客的脸色看起来奇怪极了,不过半柱香便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碧云伴在我的身旁,咬了咬唇说道:“师姐,再不拜天地,就不吉利了。”

  我因为盖着红盖头看不见周遭的一切,但捏了捏碧云的手,不在意地说道:“小姑娘,不要那么迷信。”只不过,我心下始终是惴惴不安的,毕竟独孤玑辰不见了,出去寻他的欧阳善渊及其属下也不见了,而一向同我要好的灵绝和百晓生也没有在这里。

  香鼎之中的檀香落了半截灰,御风转身对我柔声说道:“阿摇,我们不等舅舅了。”我一愣,便听他对一旁身为礼赞的乌鸦青说道,“行礼拜天地吧!”后者连忙笑吟吟地连声答应。

  而我身穿凤冠霞帔,被碧云扶着同御风按照男左女右的位置并肩而立,鲜红明丽的流苏垂在我面前。我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就连牵着红绳的手心都冒着汗,只听乌鸦青朗声喝道:“一拜天地!”而碧云扶着我,正在要红毡毹上拜倒时,便听到殿外跌跌撞撞地奔进来一个人,大声喊道:

  “教主大事不好了!”

  “左护法同逍遥派掌门遇上被他擒去,右护法让属下赶来通知教主——”

  众人都不禁色为之变,目光交汇之中别有深意。众人都知道无崖子同独孤玑辰之间的恩怨,更知道若是独孤御风不去救人,恐怕自己的舅舅就要死在了逍遥派掌门人的手中。

  我吃了一惊,本想站起来,却不料起来的那刻骨头猛地一疼,幸好一旁碧云手疾眼快地扶住了我。

  稳了稳不安的心神,我撩起盖头,只见御风凝眉看着我,一眼便好似有千言万语。我抿了抿嘴说道:“你去吧,我现在有些不舒服,你就算留下来,恐怕咱们也成不了亲。”我扯了扯嘴角,“我也不太喜欢这个婚礼,我……不喜欢这么多人。”更不喜欢这么多人里,却没有几个带着真心的祝福。

  御风走上前,手指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眉目轻触地说道:“等我回来。”

  他赤茶色的眼瞳幽深,仿佛下着一场鹅毛大雪,等待着我的回应。我朝他用力点了点头:“我等你。”说罢,我便目送着一身红衣的青年如风掠去。来不及听碧云的抱怨,我低声招来乌鸦青同他嘱咐派人看着那些前来道贺的宾客。乌鸦青一愣,随即问道:“姥姥是疑心……?”

  我嘘了一声,苍白着嘴唇,而五脏六腑都仿佛开始移位。

  本来以为只是小毛病,而此刻我这才发觉事情的不妙,压低了声音:“让你去就去,别多话。”我捏紧了碧云的手,寻找着支撑点,“碧云,快……带我离开这里。”

  碧云冰雪聪明,自然发觉了我的不对劲,不用多说便直接伸手将我的盖头放了下来,不动声色地搀着我离去。一路上,少女惊惶地看着我,不住地用袖子揩着我额头上的冷汗:“师姐,你怎么会突然这样?”顾不上太多,她推开门将我扶到床上转身就去倒水。

  我惊疑不定地抬起眼看向碧云,而下一刻又狠狠地晃了晃脑袋,稳了稳嗓音才问道:

  “碧云,你知道我武功的罩门是什么吗?”

  少女回头,一脸单纯的焦急:“……是、是什么?”

  除了逍遥派的人,还有谁能再知道如何催动我返老还童时间的法子。

  我想不出来,然而浑身的骨头却因为药物的关系提前了返老还童的时间而开始疼裂着。我死死地咬着牙,手指用力地扣着床榻的边沿,凤冠早已经掉落在地上,而身上的嫁衣也因为我骨骼的不断缩小变得宽松,而最后就像是一件宽敞华美的袍子松垮垮地罩在我身上。

  碧云吃惊得闭不上嘴巴,而见我疼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少女连忙回过神来从柜子里取出一件衣服迅速地用一把剪子帮我改成了一件勉强合身的衣服,然后给我换上。少女紧紧抱着疼得脸色都是青白的我,六神无主地带着哭腔说道:“师姐,我胆子小,你别吓我。”

  殿门被人砰地一声推开,惊得碧云更加紧张地抱住我,却又是下一刻松了一口气:“灵绝师傅!”

  我疼得睁不开眼,靠在碧云的肩膀上,只能听见来人在我们身前蹲下来,而下一刻唇畔就贴上了冰凉的丹药: “扶摇,吃下它就不会疼了。”那香味甜得我下意识地想要抗拒,可扼住我下颌的手却不容我有所挣扎,下一刻那带着浓郁甜香的药丸就顺着我的喉咙滑下,落入丹田的那刻仿佛有什么破土而出。

  见我脸色好转,碧云一喜松了一口气:“多谢灵绝师傅,我师姐果然好多了。”

  门外人声逐渐喧沸起来,我睁开眼看向灵绝,只听他说道:“扶摇如今正处于返老还童功力尽失的时候,外面的那些人来意不善,现在小僧带你去一个妥善的地方,等安全了再说。”

  我深深地注视着灵绝的眼睛,半响把脸埋在碧云的脖颈中,低声说道:“好。”

  树林之中之间,一白一黑两道身影正在飞速追逐之中,掀起一层复一层的墨绿骇浪。无崖子一个旋身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容沉静地看着惊异的欧阳善渊:“不用追了,快回去吧。”

  欧阳善渊皱着眉头,上前一步:“你什么意思?”

  无崖子冷冷一笑:“独孤玑辰不在我手里,就算你再追下去,也不过是如同那些魔教中人一般,折在我们逍遥派手中。”见着欧阳善渊一脸惊疑不定,无崖子嘲讽地弯了弯唇角,“这不过是独孤玑辰的调虎离山之计,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以我的名头要引开独孤御风,那我便顺手推了他一把。”

  欧阳善渊猛地抬起头:“你简直——”

  无崖子淡淡说道:“这叫兵不厌诈。”

  欧阳善渊想不明白:“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告诉了我?”

  无崖子抬起眼,目光里复杂千变:“独孤御风若是一意护着自己的舅舅,我想让独孤玑辰偿命可就难上加难了。可若是独孤御风知道自己舅舅骗了自己,还想杀扶摇,你猜他还会顾念血脉之情吗?我告诉你,不过是因为大局已定,让你回去收拾你们的残局。”

  看着欧阳善渊一转便急匆匆向回赶的身影,无崖子嘲弄地弯起了唇角,而冰冷的目光却带着不甘。

  “一箭双雕,师兄这一次布了一场好局。”身后传来秋水轻柔的声音,伴随着逍遥派弟子的脚步声。

  无崖子负手站在那里,笑容渐渐冷了下去,最会后归于死水般的平静:“哦,一箭双雕?”

  秋水站在了无崖子的身旁,一双秋水翦瞳深深地注视着无崖子的面容,微微一笑说道:“借着魔教左护法的计策引开了独孤御风,给了盟友复仇反扑的机会,而我们逍遥派却不废一兵一卒,只是其一;让独孤玑辰杀了大师姐,独孤御风绝望愤怒之下,必定与独孤玑辰鱼死网破,到那时师兄的大仇便是轻易得报。”

  无崖子眼眸深深,不动声色地说道:“师姐武功高强,就凭一个独孤玑辰,恐怕还杀不了她。”

  秋水转过了身,看着远方微微努嘴:“……谁又知道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与正文一毛钱关系都没有的小剧场#

  乌鸦青:一拜天地——

  扶摇和御风正在要红毡毹上拜倒时,就听殿外一人高声喝道:且慢!

  众人看过去,只见一白衣翩翩的青年长身玉立地站在门口,对那对新人说道:你们不能成亲。

  扶摇一掀盖头(惊):无崖子?

  他一路走过去,双目猩红,最后走到新娘子面前(马景涛式咆哮):你不能嫁给他!!说罢,他便一把牵起了御风的手:他是我的!

  看着两人偏偏私奔的背影,女主一脸懵逼:exm?!

  ☆、chapter·153

  就在灵绝打开地道入口的时候, 我转过头对身边少女说道:“碧云,我的秘籍落在房间里了,你去替我取一趟好不好?”碧云张了张嘴不放心地刚想推拒,却见我苍白着脸颊的样子,心一软却还是点了点头。

  灵绝欲要阻止:“扶摇,如今外面的人都想要找你, 你不怕——”

  我打断他, 对碧云说道:“你是逍遥派的子弟, 那些人不会太过为难你的。碧云, 你知道我那本秘籍对于我的重要性,何况如今我功力消退,正需要那本秘籍来调停内力。”

  一听我这样说, 碧云连忙答应我说道:“好,师姐你先跟灵绝师傅离开这里, 我找到秘籍就来追你们!放心师姐, 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说着, 少女还朝我坚定地抿了抿嘴角, 用力地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转身向来的方向快速跑去。

  灵绝似有些遗憾的样子,然后朝一副孩子模样的我微微一笑说道:“阿弥陀佛, 扶摇你还是快同小僧一起离去的。”

  我打量着灵绝那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偏头,乍一看像一个天真的小姑娘,只不过我现在只是在好奇独孤玑辰是怎么做到让易容术改变自己眼睛颜色的。但还是不得不说, 仅凭独孤玑辰同灵绝的几面之缘,他便能以假乱真做到这一个地步,他那一手易容术当真算得上一门神奇的功夫。

  见我始终不动,‘灵绝’笑容有些僵硬:“怎么了?扶摇,你看着小僧做什么?”

  我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几分讽刺:“你,一点都不像他。”哪怕如今我退骨成了一个孩子,哪怕现在我没有半分功力,可至少这句话,我没有落下半分气势,即便我随时有可能死在这里。

  对面的‘灵绝’眼神中划过三分慌乱,装着糊涂地问道:“……什么不像,小僧怎么听不明白?”

  这里临近地道,四方都是昏聩的,就连外面的厮杀较量都是隐隐约约听不大清楚的,唯有壁灯仍有光亮,唯有女孩的眼睛是明亮的,唯有高挑缁衣僧人的眼神是灼人的。

  我将拳头藏在自己的袖子下,挡着指尖抑制不住的颤抖,看向这个同师父较量了半生的对手,一字一句说得清楚:“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灵绝;你就算能画出一模一样的皮囊,也模仿不了灵绝洒脱不羁的天性。而最重要的,”我看着那张脸上越发诡异的笑容,心跳如擂鼓,“……最重要的,是你身上的血腥气太重。”

  独孤玑辰喜欢杀戮,为了做出一张人|皮面具可以不惜多少人命;

  可灵绝不一样,他身上没有半分血腥气。

  果然下一刻,不再打算装模作样的‘灵绝’抬起手一点一点完整地撕开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下面独孤玑辰那邪气俊美的一张脸。虽然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我目光触及到独孤玑辰充满杀气与恨意的眼神后,身子还是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寒噤。

  独孤玑辰站在那地道入口的后方,朝我慢条斯理地一笑说道:“本座很早就说过,你这个孩子很聪明。”顿了顿,他语气发狠,带着深入骨髓的冷意,“只不过有时候,女孩子太过聪明,不会是一件好事情。”

  他一步步朝我走来,恍若从地狱而来的鬼厉,带着催命的脚步声。而我一步步地向后倒退着,只想着能拖一点时间就是一点时间:“我武功的罩门,你怎么会知道?”

  独孤玑辰想也不想地回答说道:“是你的师弟,无崖子告诉我的。”

  我下意识地哑声反驳道:“你撒谎!”

  但下一刻,我就被独孤玑辰狠狠地掐住了肩颈与脖子,紧接着整个人被他提了起来!

  我用力地掐着他的手,然而面前的男子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甚是好心情地欣赏着我的挣扎与痛苦:“不可能?……呵,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你同无崖子在天下人面前立下那么重的赌约,害得他害得逍遥派颜面扫地,本座不过是顺手推舟,便让他将你们逍遥派武学你武功的罩门乖乖地告诉了我,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我被他掐得几欲喘不过气来,瘪着通红的一张脸,强撑着一口气说道:“你……根本不了解无崖子!”说话之间,我就被人重重地摔了下来,摔得我眼冒金星,浑身骨头都在咔咔作响。

  被我挑衅了尊严与威信的独孤玑辰气急反笑,再次一个箭步上前掐住我的脖子,嗓音发狠:“那你倒是说说,本座哪里说错了?!”

  我被掐红了眼,看着他瘪嘴冷笑,说道:“我同无崖子曾同门十几年,就算是千万个对错也是我们师姐弟自家的事情,就算是他会把我的罩门告诉别人,也绝对不可能告诉一个大魔头,更不可能告诉自己的杀父仇人!”

  半响,独孤玑辰默认了我的说法,沉沉地笑了起来:“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他松开了我,冷眼看着我大口喘气的样子,“如果你不是逍遥子的徒弟,如果晦朔喜欢的人不是你,本座兴许还能放你一马。”

  我嗤地一声笑:“你本来就没有打算放我一马,不是吗?”

  独孤玑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坦然承认道:“对啊,本来打算让你死在这地道中,然后顺理成章地把你的死推在那些名门正派的头上,但是我改变了主意——现在看来,把你的死推在无崖子的头上,让逍遥派彻底地毁在本座手里,让逍遥子就是九泉之下也难心安,恐怕又会是一场好戏。”

  顿了顿,他嗤地一声笑,“扶摇你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本座之前给你服下的那粒药丸到底是什么吗?”我一头冷汗潸潸而下,心里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独孤玑辰脸上带着疯狂的笑意,对我说道:“能化解你体内的疼痛,不惧你体内火毒蛙的血,可会带来更加绝望的痛楚……就是你师父从前服下的那味蛊毒。只要不催动母蛊子蛊就暂时不会发作,可一旦我催动了母蛊,你就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母蛊若死,子蛊就会以人的血肉为食。你师父强撑着没表现出来,那不如由本座亲自来告诉你,其实中蛊之人不是毒发身亡,而是到最后被自己活活疼死。”

  想到了师父临去前的模样,我眼瞳猛地放大,一双黑亮的眼瞳便倒映出眼前男子令人怖畏的一张脸,而那神情中又带着难掩的得意。

  只见独孤玑辰从自己的袖子中拿出一枚红盒子,继续说道:“本座会找机会,把母蛊下在无崖子的身上。相思蛊子蛊母蛊同心而连,无崖子以身饲养万蛊之母,你猜猜会疼成什么样子?只不过若是他不想自己疼死,就只能你杀掉。”他凑近我,笑得越发狰狞,“不过扶摇你也可以活着,只要你让无崖子受着噬心蚀骨之痛挨过一年又一年,你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你们不是同门吗?那可真是巧了,本座最喜欢看的戏,就是看同门手足相残!”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这样做,对你来说,到底有什么好处?”

  独孤玑辰挑起我的下巴,轻言慢语地说道:“我没能折磨成逍遥子,折磨他最喜爱和他最器重的两个徒弟,无论如何,我都是痛快的。”说着,他丧心病狂地笑了起来,似乎在为自己貌似天衣无缝的计划而感到无比的得意。

  “恐怕,你看不到这场戏了。”

  一道声音响在着空旷寂寥的暗道之中,惊得独孤玑辰一个鹰爪朝我抓来,可是却慢了那人一步。灵绝面无表情地放下我,看得出气得不轻,而百晓生和碧云赶忙将我护在身后。

  灵绝啧了一声,抱着胳膊打量着同样穿着一身缁衣的独孤玑辰说道:“不得不说,你就算再怎么冒充,也冒充不了我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还有,我忘记告诉你了,我讨厌撞衫和山寨同款。”

  独孤玑辰眯了眯眼睛,看着我们的目光危险地如同一只虎视眈眈的苍鹰:“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找来了。”

  灵绝讽刺地弯了弯唇角:“你派来拦我们的人不少,只不过都太菜。贫僧不杀生,可为了江湖苍生着想,就把他们的武功给废了。真是不好意思了,你送来多少菜鸟,小僧我折了多少翅膀。”

  这句话成功地激怒了独孤玑辰,只见他一挥袖袍十指如铁钩地朝我们袭来,吓得百晓生紧闭着眼睛把我和碧云护在身后,碎碎念道:“佛祖啊,我们这次如果还能平平安安地活着回去,我以后就再也不吃肉了!……飞禽走兽水产海鲜除外。”

  这种节骨眼居然还发这种不正经的誓言,我瞪了百晓生一眼:“你这跟没发誓有什么两样?”

  百晓生急得跟要咬人的兔子一样:“你憋说话,小心让佛祖给听见了就不理咱们了!”

  碧云焦急地看着同独孤玑辰斗得难舍难分的灵绝:“灵绝师傅会不会,不是那个大魔头的对手啊?”说着,她就要提剑去助灵绝一臂之力,赶忙被百晓生拦下了,只听后者把胸脯拍得咚咚地响,“碧云你放心,灵绝的功夫不是我吹的,打十个独孤玑辰都不是问题!诶呀,扶摇你快帮我拦着碧云呐,她一个小姑娘跟一个大魔头打架不是鸡蛋碰石头送去给人当沙包吗?”

  我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忍不住喉头一阵腥味上涌,在碧云和百晓生慌乱无比的目光中生生地呛出一口血,就像是从天灵盖上被闪电贯穿过后的剧烈疼痛,让我直接跪倒在地上——

  本来和灵绝斗得难舍难分的独孤玑辰一下子从打斗中脱身出来,而灵绝也震惊地回头看着被碧云堡主的我我,只听独孤玑辰带着恶意的笑意,轻声道:

  “母蛊催动的滋味,不好受吧?但这,还只是开始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是的,你没看错,我要虐阿摇和御风了。

  虽然大家都想看虐无崖子和秋水的戏,但是想要虐人,必先虐己。

  小剧场:

  龙导:作为本文最大反派和两大不受待见cp,请问你们有什么感想?

  秋水:不明白,一般来说不是抢男主的女配才遭人拍板砖吗?抢个男二也被拍?

  无崖子:其实我还是觉得,至少没有原著那么渣,毕竟原著的我是一个玩弄了三个女孩子的渣男,已经感谢导演的手下留情了。导演我这么说,能有机会后期给我洗白吗?

  龙导:看制作组经费吧。

  独孤玑辰:感想?有什么感想?本座的想法,岂是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chapter·154

  “母蛊催动的滋味, 不好受吧?但这,还只是开始罢了。”独孤玑辰担心我受的痛苦不够多,看着我身边的碧云,笑得如同一个魔鬼,“哦,我差点忘记了, 能让你有机会品尝到这万蛊钻心的滋味的, 恐怕还有你身边那位好师妹。”

  闻言, 碧云面色一下子褪尽血色, 一双眼睛黑得如同水中的黑色卵石。见灵绝和百晓生都狐疑地看着自己,少女惊惶地摇着头,叫道:“你胡说!”

  独孤玑辰哈哈大笑, 笑过之后一字一句咬得清楚:“我怎么能是胡说呢?若是没有你,你的师姐怎么能这么放心吃下让她提前功力消散的糕点茶水;若是没有你, 你的师姐又怎么能乖乖吃下本座给的丹药?你不仅帮了你姐姐的忙, 更是帮了本座的忙。”说罢, 他再次仰天长笑, 而碧云怔怔地睁大眼,仿佛恍然大悟又好似后悔痛心。

  少女在独孤玑辰讽刺的笑声中脸色一寸寸地灰败下去,如同一朵快要干枯的花朵。

  百晓生转头, 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不再为自己辩解的少女:“碧云,你说话啊,你不会真的——”

  “我不会信的。”我喘着粗气看着停住了大笑的独孤玑辰,额头上都是潸潸冷汗, 而带着腥辣味的鲜血充斥着我的鼻腔。手撑在地上,我抬起眼无惧地看着对面的早已疯魔的人,“你以为这样说,我就可以相信你的谎言?呵,那我不妨告诉你,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我也相信碧云。”

  碧云惊讶地转头看着我,眼里掺杂着复杂的目光:“师姐……”

  她那副样子真是像极了小时候,想要我给她画画的样子。我记得,我虽然同秋水从小便不对盘,可碧云总是喜欢缠着我。

  我朝她安慰地一笑,可又因为身体中剧烈的疼痛想要干呕,随即一把推开身旁的碧云,俯身又是呕出一口粘稠的鲜血,只是这一口却好似刺激到了我的五脏六腑,像是呕吐一般不停地往外吐着血。三人皆是惊得不能自已,而碧云因为在师父病重伺候时见过这种情景,忍不住扑过来惊声唤道:“师姐!”

  我想要推开她,却使不上任何力气:“碧云,离我远一些。”火毒蛙本就是天下至毒之一,而我吸了它的血,身体中的血液也含着那股辛辣味道,我挣扎着想要让她放开我,却无奈小姑娘倔强极了,我无奈地说道,“碧云,我怕我的血里有毒。”

  碧云一双眼瞳湿润得如同蒙蒙烟雨,她带着哭腔难过地说道:“师姐,对不起……”她慌乱地用袖子揩着我嘴角的鲜血,然而我实在没有忍住再次呛出了一口猩黏的鲜血,而鲜血溅在了少女的衣袖领子上,像是雪地里开出的寸寸红梅。而眼前一黑,我便彻底地晕了过去。

  灵绝转身看着独孤玑辰,怒声道:“我警告你,我没有太多耐心,给我解药!”

  “解药?”独孤玑辰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玩笑,恶狠狠地说道,“解药都给了逍遥子,可他还是没能活下去,你觉得世上还有什么能解相思蛊的毒吗?还是说,你能让三十年才开一次花的天山雪莲再给你结出一颗雪莲子!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打开了红盒子,对我们笑道:“母蛊已经醒了,若是找不到宿主,就只能活二十个时辰,也就是说你们之中谁若是肯以身养蛊,扶摇就能一直活,不然母蛊死了她也跟着一起死。”

  灵绝气得胸膛不住地起伏,咬着后槽牙怒极道:“什么狗屁相思蛊,没有解药我就拿你喂虫子!”说罢,他一撩缁衣前摆,左腿划出一个弧形,而双手带着腾腾内力比划出虎鹤姿态,一个八卦寸步上去便一把抓住了独孤玑辰的右臂,不等他反身回招用力一抖,便将独孤玑辰手里的红盒子抖上了半空。

  独孤玑辰脸若寒霜,反手十指如铁钩回推向灵绝,就在那个装着母蛊的红盒下落的那段距离中,两大高手近乎生死的相搏让整条暗道的石壁隐隐颤动。

  灰尘墙泥簌簌而下,就连墙壁上的油灯也跟着坠落在地上。百晓生惊惧地看着几欲崩塌的石道,连忙背起我,对灵绝嘶声说道:“灵绝,这地方要塌了,别跟他死耗着咱们到外面去!”碧云冷着脸抬手,袖中云缎如同一道闪电直直击向独孤玑辰的面门,逼得他不得不腾出一只手一把缠住拿到云缎。

  而趁这个功夫,一张俊脸沾着灰尘的灵绝抬手用力将对手震开,随即接住掉落下来那个木盒,转身如同一直青色的大鹏鸟转身飞去。而此时碧云手一抖,只听几声撕拉,云缎便一寸寸地裂开,少女重重地哼了一声,飞身便跟着灵绝一同离开。

  灵绝和碧云两边一人提着百晓生的一只胳膊,而独孤玑辰在身后紧追不舍,如同一只阴魂不散的蝙蝠。眼看功亏一篑,伴着地道崩塌的声音,独孤玑辰嘶声吼道:“今日,你们谁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说罢,他便两手出掌便朝前面的人打去!

  百晓生害怕得紧闭着眼睛,撕心裂肺地叫道:“快来人救命哪!”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红云掠过,如同一道卷带便将那两道汹涌掌力一并接了下来。灵绝和碧云相互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劫后余生的害怕与庆幸。灵绝回头,满头大汗地松了一口气:“是独孤御风!”

  碧云悲喜交加地看着被百晓生背着的女孩:“师姐,是御风……是独孤御风来了。”

  一同赶来的欧阳善渊震惊地看着变成了孩子模样的扶摇,问碧云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突然又变成了个孩子?”

  碧云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却被百晓生和灵绝一人一句挡在了前面——

  “就是那个魔教左护法先是陷害扶摇让她提前散功,变回一个孩子!”

  “然后那个丧心病狂的男的,还喂我姑姥姥吃什么相思蛊!”

  “喂我说,我姑姥姥嫁给你们教主不是为了给你们当毒药试验品的!”

  “对呀对呀,如果不是我们赶上了,谁知道那左护法还会对扶摇做出什么变态的事情!”

  独孤玑辰也没有想到,独孤御风竟然会这么快就赶了回来,一时之间,脸色几乎是僵硬至极,也忘记了反驳灵绝和百晓生的话。百晓生拉住六神无主的碧云,难得凝重地朝她摇了摇头。

  一身红衣的御风比从前玄衣黑袍显得更加俊美,长发披在身后带着桀骜的味道。他双手紧握成拳头,缓缓抬起猩红的眼,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自己的舅舅,一字一顿地问道:“……相思蛊?”

  独孤玑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扬眉道:“晦朔,我这是为了你好。”

  御风讽刺地笑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所谓的为了我好,就是伤害我最心爱的人!”说到最后,一句话里内力磅礴激荡,震得四方隐隐发出回响。独孤玑辰惊怒交加地看着面前愤怒如同困兽的青年,看着他紧握的拳头用力到青筋颤栗指骨泛白,看着他眼神中出现的恨不得想要杀尽天下人的欲望。

  而天下人之中,也包括独孤玑辰。

  独孤玑辰不敢置信地指着自己,说道:“晦朔你要为了一个女人,杀我?!”

  魔刃感受到了主人的杀意与悲努,尚未出鞘便已发出铮铮之声,而下一刻,众人只见御风伸出手,那柄饮尽千血的魔刃便已经脱鞘飞入了他的手中,剑光一晃,魔刃便已被御风高高举起,只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叫一命偿一命。”

  灵绝一惊,连忙吼道:“喂,独孤御风你好歹也让你舅舅先把解药拿出来啊!”

  魔刃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弧然后停了下来,御风血红的眼眸盯着自己的舅舅,凝着嗓音一字一顿地说道:“把解药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独孤玑辰看着停在自己头上的那柄散发着浓烈杀气的魔刃,冷冷一笑指向灵绝:“解药?解药就在他的手上。”众人看向灵绝,而灵绝下意识地低头,便见到自己手里的那方红盒。带着失望,独孤玑辰冷笑着说道:“想要童扶摇活着也容易,只要你能找到以身饲养母蛊的人,她就能活着!”顿了顿,他嘴角带着笑,却是眯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补充道,“……生不如死地活着。”

  他下着最重的诅咒,像是害怕自己的诅咒不能实现。

  整个殿堂之上,杀气如同一张浩瀚的网,网罗住所有的人,而暴风的中心就在魔刃剑身上,又或者是在手握着魔刃的那个青年之上。

  就在众人都以为御风会愤怒到一剑灭亲的时候,却不曾想他奋力地一甩便将手中长剑甩了出去,发出铿锵一声直直插在墙壁上,在金石崩裂的声音后,众人只见那柄魔刃整个剑身都没在了墙壁之中。

  御风转过身,嗓音里包含着对于人世的失望:“本座以教主之名下的最后一个命令,隔去独孤玑辰护法之职,从今以后,独孤玑辰此人同圣教再无半分干系,他是死是活,也同本座再无干联。”

  独孤玑辰气得脸色铁青一片,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竟敢这么对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没有理会身后之人愤怒的吼声,御风御风面无表情地走到灵绝面前伸出手,灵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便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了他。半响,红衣青年转头看向欧阳善渊,冷漠出声:“送客。”

  于是,欧阳善渊硬着头皮上前对独孤玑辰比了一个姿势,只见后者挂不住面子重重地拂袖,哼了一声便出了殿门。

  我感觉到有人轻碰我的脸颊,而疼痛早已过去,嗓子眼中都是血腥的味道。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我睁开眼便见到御风望着我凄凄如月光的眼神。见我看他,青年扯了下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唤道:“阿摇。”

  不知道是因为变成了一个孩子,还是因为之前太疼,心里的委屈像是泉水从泉眼中喷涌出来,我忍不住起身伸手抱住了身前青年的脖颈,抽噎地说道:“御风,我疼。”

  若说从前红衣佳人玄衣青年站在一起,是郎才女貌地相配,但是现在那个委屈地哭着的女孩同世人眼里罪大恶极的剑魔,看起来也依然相配极了。

  灵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些感慨:“他们从前,便是这个样子吗?”

  百晓生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从前?”

  碧云眼神带着羡慕与黯然,轻声说道:“嗯,从前,便是这样。”

  “阿摇别怕,我回来了。”

  御风轻轻拍着我的背脊,安慰着不住抽噎的我。

  我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害怕地问道:“御风,我会不会死?”

  如果我死了,就回去了;那我的心上人呢,他是否仍然只是那个活在传说里的独孤剑魔?

  拍着我背脊的大手微微一顿,御风随即紧紧将我抱在怀里,小心复翼翼仿佛怕那么小的我碎在他怀里。他大手摸着我柔软的头发,轻声对我说道:“不会的,只要御风还在,阿摇就不会死。”这是他年少时最深的愿望,这是他给了她一场星辰焰火时许下的承诺——

  我会保护你,直到长剑生出铁锈,直到传说化为白骨。

  我会爱你,哪怕到了浩瀚江湖的尽头、缝花岁月的最后。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保护你,直到长剑生出铁锈,直到传说化为白骨。

  我会爱你,哪怕到了浩瀚江湖的尽头、缝花岁月的最后。 ——来自剑魔的爱情语录

  仙女不要觉得御风食言了,他没有食言,只不过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chapter·155

  “主人, 那如今咱们又该去哪里?”几个心腹跟在独孤玑辰的身后,忧心忡忡地问道,“如今圣教江湖遍地树敌,若是没有了教中的庇佑,属下猜想单凭属下几人,恐怕——”

  独孤玑辰拂袖回身, 看着说话之人恼羞成怒地说道:“你们若是怕了, 大可现在就离去!”那心腹喃喃着不敢吭声, 独孤玑辰气急反笑, 眯着眼睛打量剩下的几个人,“你们,是不是还想回去?”

  顿了顿,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在意地笑起来, “看在你们忠心耿耿为我效忠卖命那么久的份儿上, 本座便给你们一个恩典, 今日你们大可离去, 本座言出必行。”

  那几人面面相觑,见独孤玑辰许诺不会追究,有胆子大的下属已经慢腾腾站起来, 犹豫地朝独孤玑辰行了一个礼便转身快步而去,然而下一刻就被人飞身一掌击在天灵盖上,连声音都没有出便没了声音丢掉性命。

  剩下的几人都不由得将头埋得更加低,收回手的独孤玑辰转过身, 面如表情地看着其他人,冷酷地说道:“还有谁要走,本座可以送他一程!”

  一道清朗的声音从树林深处传过来,带着嘲讽的冰冷语气:“对待自己的心腹竟然还是这般心狠手辣,到底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那道声音忽远忽近,前半句话仿佛还是在百里之外,后半句话又像是近在眼前,飘飘渺渺犹如鬼魅。

  独孤玑辰面色一沉强撑着一抹冷静,可胸膛的起伏已经暴露出他的忐忑。他抬头看着压在头顶上郁郁葱葱的树梢和长空的一抹白,天旋地转中一阵头重脚轻的恍惚感袭来,独孤玑辰稳了稳心神才说都:“无崖子,少在那里那里装神弄鬼!出来罢!”

  果然,一道白色的风雅身影便从翠色竹哨中宛如一只白鹄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白衣公子,竹影翠梢,星眸寒冰,清俊无双。

  无崖子冷冷地看着如临大敌的独孤玑辰,扯了扯嘴角说道:“我等你很久了。”

  俩人之间早就动过手,独孤玑辰自然知道自己如今的功夫已不及眼前的鄙夷青年,眼眸一转便对身后下属装模作样地说道:“还不快去通知教主!”

  那人本想说他们才被教主剔除身份,不想被独孤玑辰的目光吓得一个激灵,忙不迭转身就要跑,却不想有人的动作早已快过他千倍!无崖子唇畔噙着一抹风雅的笑,然而一双桃花眼却是冰冻三尺:“不必在我面前演戏,也不用想让独孤御风来救你们。被一个谎言骗过一次是天真,被同样一个谎言骗过两次就是愚蠢,你猜你们教主是天真,还是愚蠢?”

  说着,无崖子顿了顿,缓缓抬头看向面色难看的独孤玑辰:“二十多年的勤学苦练,我为的就是这一天亲手摘了仇人之首报我杀父之仇!独孤玑辰,别说一个剑魔,今日就是天兵罗汉前来拦不住我送你见阎王!”说着,白衣青年一挥袖袍整个人就朝那个玄衣男子如箭矢般刺去——

  凌厉而磅礴的内力,搅动着满天林叶飞舞。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穿梭在树林之间,引得石崩地裂,一时之间整个天地都是飞沙走石。

  无崖子猩红着眼,对着已经气力不足的独孤玑辰却是一招快过一招!——

  他从小便被母亲耳提面命,活在这世上一刻,便一刻都不能忘记自己父亲惨死的下场。

  别人家孩子六岁时是承欢膝下,可他却为了拜逍遥子为师在殿门前整整跪了三天三夜!数十年如一日的勤修苦练,他每一天每一日都会对着画像告诉自己,他是背负血海深仇的人!他从小便努力地学着师父所有的神态举止,努力地忘记一个少年本来该有的样子,就为了能够继承师父的衣钵,就为了能够在今日能够手刃仇人!

  为了这一天,为了这一刻,为了这个人,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一掌击中了独孤玑辰的胸前,伴随着手掌的推移,独孤玑辰体内的内力如同洪水一般从他体内流出,然后流进了白衣青年的体内,冲刷着无崖子从孩提时期便日夜灌溉的痛苦与仇恨。

  独孤玑辰目龇欲裂地瞪着无崖子,他说不出话额头上青筋颤栗,而面容因为内力的流失而快速地衰败着。没有完全吸尽独孤玑辰的内力,无崖子便松开了手,冷眼看着倒在地上的男子。

  他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贴在了独孤玑辰的脖颈上,只听后者冷笑着嘲讽道:“呵,你也同你师父一样道貌岸然,为了自己的仇恨与利益,也会这样算计别人。”

  闻言,无崖子桃花眼猛地一缩,而黝黑的眼瞳也如同生出簇簇的冰凌花,语气冷冷:“若是能报得血海深仇,便是把我自己都算计进去又何妨?”说罢,他手中匕首寒光一闪,曾经纵横江湖不可一世的独孤玑辰的项上人头便骨碌碌地从他脖子上掉了下来,溅上尘埃一片血肉模糊的模样。

  剩下的几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就这样被一个白衣青年轻易杀掉。无崖子脸上溅上几滴鲜血带着几分妖冶的美感。他手执淌血的匕首,看着那几个人冷声说道:“今日我放你们一条命,若是他日再敢为非作歹,我便绝不容情。”

  那几个人连忙跪下来磕头说道:“多谢英雄饶命。”说罢,几人便忙不迭地逃命离开。

  血腥味弥漫在整片树林之中,而白衣青年长身玉立地站在其中,一双桃花眼微微低垂着看不清楚其中的爱恨纠葛。满天林叶盘旋而上,像是一场盛大的洗礼。

  ……你也同你师父一样道貌岸然,为了自己的仇恨与利益,也会这样算计别人。

  ……若是能报得血海深仇,便是把我自己都算计进去又何妨?

  无崖子泠泠地笑了起来,带着讽刺的味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沉浸在自己的爱恨之中,就连自己妻子的靠近都不曾察觉与知晓。

  “师兄?”秋水试探地看着似讽似笑的无崖子,出声不解地唤道,“你怎么了?……杀了独孤玑辰,难道师兄不应该高兴吗?”

  无崖子失神的瞳孔终于有了焦距,而青年在大喜大悲之后只剩下满腔的落寞。他强撑起一个笑容,看着秋水的目光:“只是觉得,一切没有了意义。”就像是年少时想的那样,他当上了逍遥派的掌门人,也终于手刃自己的仇人,可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妄。

  顿了顿,无崖子眉眼轻触地问道:“秋水,我们归隐好不好?”

  李秋水神情一怔:“为何?如今正道元气大损,若是再选武林盟主,必定非师兄不可。若因同师姐打赌的缘故,咱们日后不见灵鹫宫的人便是,何必要归隐?”

  无崖子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地说道:“因为我累了。”

  秋水手指成兰握住无崖子冰凉的指尖,面纱上的一双秋水翦瞳笑得弯弯的:“好啊,做一对神仙眷侣不理江湖纷争,只要师兄不怕闷,秋水自然会陪着师兄的。只不过,师兄不问问师姐的情况了吗?”

  无崖子撇过脸颊,强自笑道:“她已经是剑魔的妻子,独孤御风……御风他自幼便待大师姐很好,他们自然会很好。”至少,他们会过得比他好,“我输给了她,自然此生都不再见她,又何必自作多情再去打扰她。师姐让逍遥派颜面扫地,我毁了她的婚礼,这一次我们之间彻底两清了。”

  秋水满目柔情地看着无崖子,轻声道:“师兄,我会陪着你的。”她靠在白衣青年的胸膛上,微微一笑——没有人会比她更爱无崖子,她再也不用担心,担心会有人会再来抢走他,真好。

  暮阳归山,星子低垂。

  独孤御风坐在矮榻前,赤茶色的眼瞳明明灭灭地看着矮几上的那方红盒子,而正对他坐着的枯木大师不停地转动着自己手里的佛珠。玄衣青年稳了稳自己的心神,便伸出手打开了桌前的红盒,便见到里面一条白色肉虫正奄奄一息地躺在盒子之中,不停地挣扎着蠕动自己的手足。

  枯木大师转动着自己的佛珠,问道:“小施主,你想好了吗?”

  御风眉目轻触:“……现在的情况,还容得我来选吗?”

  枯木大师长叹了一口气,手中的佛珠转动得飞快,说道:“服下母蛊以身养蛊,还要再去寻找药方上的秘药才能抑止住扶摇施主体内的子蛊。雪莲花三十年才开一次花,施主还请听老衲一劝——”

  御风打断了老和尚的话,微微一笑说道:“大师,弟子想得很清楚。”说罢,他便小心地捉住母蛊吞了下去,面色寻常得仿佛自己刚才吃下的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枯木大师吃了一惊:“你——”

  御风垂下眼,眼睑便有一片阴影:“弟子想得很清楚,也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雪莲子弟子会想办法,而这段时间还请大师多多费心照料阿摇。”他抬起头看向惊愕的老和尚,青年的面容如同静谧的月光,而放在膝盖上的手却是紧紧握成了拳头,“就算没有相思蛊,我的身体也会遭神佛斩的反噬,反正都是疼对我来说没有什么不一样,可阿摇,她不同,”说罢,玄衣青年便朝老和尚深深地行了一个礼。

  枯木大师叹了一口气,起身还了一次礼,转身就要离开的时候,他蓦地听见了青年再次出声说道——

  “有一件事情,我弄错了。”

  夜色渐渐深下去,大殿之中的灯盏越发昏黄,而这种昏黄的明亮层层叠叠地笼罩下来,映得玄衣青年的轮廓深邃而神秘。似乎是疼极了,御风用力地呼出一口气调匀了自己的气息。

  不等枯木大师发问,御风自己便轻笑了一声,说道:“我以为,我娘她……本来是恨极了逍遥子的,”顿了顿,玄衣青年抬起头看着老和尚,眉目干净而俊朗,笑容中带着一抹释然,“但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猜错了。”应该是很喜欢很喜欢的人,所以才会愿意以身饲蛊。

  御风从袖子中拿出一颗糖,慢条斯理地拨开糖衣放在自己嘴里,“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不爱的人,会愿意遭受这份痛苦,我同舅舅都想错,就是临去前娘也不是恨他,而是……喜欢他。”

  作者有话要说: 舅舅没有死在御风手里,是因为他们是亲人,好歹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死在了无崖子手中,是想体现一种因果报应的感觉。

  江湖和命运是公平的,鬼谷子毁了连星阙,连星阙收的弟子也让鬼谷子自己付出了代价;独孤玑辰做了那么多坏事,而最后也被无崖子取走了性命。

  所谓江湖恩怨、是非曲折,都被武林岁月掩埋,可掩埋并不等于不存在

  小剧场:

  扶摇:本期谈论,导演,我到底收了多少伤,你这让广大群众都有意见了。

  导演(翻看剧本):除了你返老还童自己作的和剧情需要的以外,被玉罗刹暗器所伤,第一次万仙大会你受了点轻伤,因为秋水练功岔气,替师父受了御风一剑,掉个悬崖,然后中了相思蛊。

  扶摇:你好意思?!

  导演:喏,我给你捯饬一下:玉罗刹在武林大会上被御风一掌毙掉了,万仙大会百足大仙的使者落了个万仞戳身的下场,秋水脸毁了除了妹妹全家死了,御风自己就不说了,让你掉悬崖的诸位挂掉了,舅舅也over了,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

  扶摇:……但是你不能因为我是女主,就要吃那么多苦啊。

  导演:那本导演现在还能换女主吗?(认真脸)

  扶摇:当我没说!

  ☆、chapter·156

  烛台泣血, 灯花缭乱。

  碧云按照枯木大师的指示为扶摇续了一段真气护住心脉后,疲惫地从房中走了出来。灵门和百晓生两人一左一右地护在少女身边,虽然都是出于好意的关心,可未免让人觉得有些聒噪。

  碧云微微蹙着眉,对着二人说道:“我有些乏了,就不跟你们多聊了。”说完, 少女便欠了下身子推门欲出, 可打开门的那刻便僵在了原地。

  灵门好奇地探出头, 不由得一喜:“小哥哥?”

  碧云深吸了口气别过脸, 冷冷说道:“听枯木大师说你要去采雪莲子,不必担心师姐,我会照料她的。”

  御风苍白着脸颊, 敛了眉眼对少女低声说道:“这份恩情,我会记得的。”

  然而碧云却没有承情, 依旧是冷言冷语地说道:“不必来谢我, 我不是为你。”

  顿了顿, 少女气得红了眼眶看向玄衣青年, 哽咽说道:“若不是因为师姐成亲,我本不会来这里更不会再见你;若不是因为师姐如今受伤需要真气续命,我也不会再呆在这里;若不是我不想师姐左右为难, 恐怕我都不应该再同你说半句话!”

  碧云一向脾气很好,然而此刻,众人都能感受到来自少女身上的愤怒与悲怆。

  少女红着眼,对那个沉默如寂寥夜色的人颤抖着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