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关 (2)
作者:凌沧州      更新:2023-07-30 19:27      字数:21403
  伙计,伙计连忙接了,又将钗子包好,递到小厮手里。

  薛蟠买了两只钗子,心满意足,带领着一帮人浩浩荡荡的离了店,刚走没两步,又被人拦住了。

  薛蟠看了一眼来人,正是刚才发呆的掌柜,不解道:“珠钗大爷也买了,你又拦路做什么?”

  掌柜拱拱手,道:“不敢劳烦贵客,那赤金簪子老朽实在喜欢,只求贵客让刚才那位小哥出来说两句话。”

  薛蟠不耐烦的挥挥手,算是应了。

  水汷道:“那簪子确实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只因家里出了些变故,这才到流落到此,你若不信,只管问我家大爷,我是否在薛家做工。”

  薛蟠听得一头雾水:“不错,他确实在我家。”

  素来糊涂的脑子难得聪明了一次,一把揪过掌柜衣领,怒道:“你莫不是怀疑他是偷的?我可告诉你,别瞧我这兄弟现在为奴为俾的,以前他家也是富裕过的!你这老头狗眼看人低...”

  掌柜轻轻挣过薛蟠的挟持,摆手道:“不敢不敢,既是祖传的,老朽也知晓了。”

  掌柜细细的打量着水汷眉眼,恍然大悟,抱拳冲着水汷深鞠一躬,立在街边,让出路来:“唐突小公子了。”

  经过这事,薛蟠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只让小厮捡些城里的特色东西买了来,他好孝敬母亲,哄哄妹妹。

  待买齐了东西,薛蟠也就准备回客栈了,正走着,忽然停住了脚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瞧着街头。

  水汷顺着薛蟠的目光瞧去,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边站了个小女孩,身形瘦小,却生的不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可怜巴巴的瞧着街上行人。

  水汷摇摇头,心想薛蟠这老毛病又犯了,果不其然,薛蟠大步走上前去,端的是一副路见不平拔刀相向的凛然模样:“你这汉子,欺负小女孩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修~

  ☆、解救

  那汉子见薛蟠一身富贵打扮,后面跟着一群衣着也颇为光鲜的小厮,眼珠子一转,心里已有了计较,搓搓手,赔笑道:“大爷说的哪里话?这是小人的闺女,只因她娘重病卧床,需要银钱看病。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实在没了法子,这才把她领了来,换几个钱花,好救她苦命的娘。”

  说着挤下了几滴泪。

  水汷瞅了一眼这汉子,三十岁上下,瘦高身材,狭长的眼睛里透着一股精光,再看看女孩,圆圆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眉间长着一颗米粒大小的朱砂痣,怎么看怎么不像那汉子能生的出来的品格。

  又看那女孩畏首畏尾,显然是十分的害怕那汉子,估摸着是自小被拐来的。

  水汷正在思索的时间,薛蟠已与那汉子谈好了价钱,十两的白银,便得了一个水灵灵的小姑娘。

  薛蟠欢天喜地的把人领回了客栈,带到母亲与妹妹宝钗面前。

  薛母见女孩长得标致,便问了一些她家里的情况,女孩摇摇头,问她什么也不说。

  彼时宝钗正在描花样,听女孩问什么也不回答,便抬头瞧上一眼。

  模样倒也十分的标致,身形袅娜纤巧,眉心的一枚红痣,平添几分风情,言谈之间,颇为温柔安静,不像是穷苦之家能教养出来的孩子。

  又听薛蟠提及女孩父亲急需用钱救命,宝钗不免起了疑心

  现虽不能说是太平盛世,但也算风调雨顺,平民百姓们也大多过得去,哪里有那么多舍儿卖女的?谈及父母时,她也没有丝毫的留恋之色,只是双目含泪,面色凄苦,宝钗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

  宝钗想着自己兄长以往的作风,只怕这会儿欢喜得很,于是往薛蟠那瞥了一眼,果不其然,薛蟠的双目紧紧的盯着那女孩,嘴角微微翘着,一时间连丫鬟给他上的茶是他素日里最不喜的也没有发觉。

  宝钗叹了口气,道:“让她伺候我吧。”

  薛蟠一怔,道:“好妹妹,你若是缺丫鬟使唤,哥哥再去给你买也就是了。”

  “不用花费银子了,我瞧着这个就很好。”

  自家兄长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宝钗比谁都清楚。

  喜新厌旧,不明是非,这女孩到了他手里那可真是活活糟蹋了,倒不如留在自己身边,好生的教导着,若是以后能寻到女孩的父母,也算是做了一桩善事。若是实在寻不到,等兄长以后行事收敛了,性情也平顺些,再将女孩给他也不迟。

  一来不耽误了女孩,二来也让兄长改改性子。

  宝钗打定了主意,温声细语的劝诫着母亲。

  薛母素来没什么主见,儿子顽劣,又是个不撑事的,丈夫死后,事情多听从女儿的意见,因而这事也不例外,忙让女孩上前给宝钗磕头。

  薛蟠本欲想再分辨上几句,但见母亲与妹妹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恋恋不舍的瞧着香菱,一步三回头的离了母亲屋子。

  彼时水汷因识着几个字,做事也机灵,刚被薛蟠提升为书童,这会儿薛蟠带新买的女孩去薛母屋里,薛蟠不在屋,小厮们也颇为随意,水汷百无聊赖的坐在屋子里,想着这一路发生的事情。

  他离家已有月余,与侍卫走丢后,连一封平安信也不曾往家里寄,若是母亲得知他遭遇了刺客,不知道要着急成什么样子。

  庶弟年幼且体弱,母亲与妹妹又是妇人,难以支撑大局,若是他再出了什么事,只怕他家就此没落下去了。

  纵是庶弟能顺利袭爵,也不过强撑着一副空架子罢了。

  一来并非嫡出,二来身体又弱。

  水汷揉了揉眉心,心里哀叹父亲走的早,留了这么一副烂摊子给自己。

  水汷正在思索着,忽然听门外望风的小厮低声道“大爷回来了。”

  屋里的小厮们赶紧回归原位,毕恭毕敬的去迎薛蟠。

  水汷见薛蟠没了刚才领着女孩去见母亲的喜气洋洋,相反,面色还有着几分不悦,又见他身边没了那个标致的丫头,水汷想着宝钗以往的性子,八成是不忍把那女孩丢给薛蟠糟蹋,留在自己身边伺候了。

  想到这,水汷倒为女孩庆幸了。

  宝钗性格温柔,待下人又和善,能在她身边当个丫鬟,也算是女孩的造化了。

  只是这薛蟠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丫头,又被他妹妹抢了先,只怕又要生事了。

  水汷默默退了一步,以免殃及池鱼。

  果不其然,上赶着献殷勤,给薛蟠奉茶的小厮被薛蟠用茶杯扔了满头。

  茶叶混合着碎了的被子,堆在小厮头上,湿嗒嗒的茶水伴着血丝,从小厮捂着的指缝里流出来,落在地上。

  小厮一脸张皇失措,跪地求饶。

  薛蟠发完脾气,胡乱吃上几口饭,早早的睡了。

  水汷同小厮们挤在下人房里,呼噜声伴着白日里被茶杯砸了一头的某个小厮的呻/吟声,水汷翻了个身,瞧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叹了口气。

  水汷正瞧着月色,忽然发现窗户动了动,从外面探进来一根筷子粗细的东西,须臾冒出冉冉烟气。

  水汷眯着眼睛,屏住了呼吸,警铃大作,想着自己这是又被盯上了?

  迷香缓缓在屋内扩散,一直呻/吟着的小厮也没了声音,又过了一会儿,从窗外跳进来一个黑影。

  水汷微微睁眼,趁着月色瞧去,那黑影虽换上了夜行衣,却不曾遮住面目,细眉长髯,颇有几分文人气质,赫然却是白日里首饰铺子里的掌柜。

  掌柜的顺着一排小厮瞧去,在水汷面前停住了脚步,低头便拜,口中还念念有词:“王爷受苦了,属下这就救王爷出去。”

  说着就要抱水汷出去。

  水汷嫩脸一红,终于装不下去了。

  一手推开掌柜的,大口的喘着气,低声道:“掌柜的不经营铺子,来我这做什么?”

  掌柜忙叩首,道:“王爷,属下是府里打发在这里做生意的,名唤刘希。白日里见到王爷的翻云簪,方知王爷流落至此,现来解救王爷的。”

  水汷白天在他铺子里见到的摆设以及首饰,确实是自己府上的字号,又见他手里拿着府上信物,问他府上事物,他也能对答如流。

  水汷这才放下心来。

  掌柜的老泪纵横:“王爷,自您与秦统领走散之后,府上都乱成一锅粥了。”

  水汷问道:“我娘如何了?你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您与秦统领走散没几日,陛下便派了锦衣卫接了夫人并府中众人,说是太上皇六十大寿,有心想要庆上一庆。夫人念及您遇刺之事,一时也没了分寸,又见锦衣卫手里拿着圣旨,也不好支吾,只得随他们一路进了京。他们走的是水路,只怕这会儿早已到了京都了。您失踪之后,府里传了消息,让各地商号好生打听您的消息,一有消息,便让人飞鸽传书夫人,好让夫人安心。”

  水汷皱眉道:“母亲此行糊涂。”

  刘希连忙道:“王爷莫要太过担心,临出发时,二公子将兵符交给了府上的老人,去京都时又带了一些府上家将,说是一路打探您的消息。二公子态度强硬,锦衣卫们也不好反驳,竟让二公子这样去了。”

  水汷揉揉眉,以前总觉得庶弟文弱,难撑大任,没想到在自己出事之后,竟也能将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以前倒是小瞧了他。

  再想母亲的性格,八成是太过担心自己安危,这才方寸大乱,去了京都,想到这,也不好再去埋怨母亲。

  “秦统领呢?”水汷问道:“有没有秦统领的消息?”

  刘希答道:“秦统领前几日带着几个护卫从这经过,没打听到您的消息,又一路马不停蹄向北去了。”

  水汷点点头:“他没事就好。我遇刺的事情,府上可查出什么眉目?”

  刘希面有难色:“劫匪倒也抓了不少,只是...”

  “罢了,此事牵连甚广,不是一朝一夕能查出来的事情。”

  水汷道。

  府上不精通于刺探消息,打听不出来也属于正常,况那些刺客绝非草莽,又是冲自己而来,八成是某位心热自己位置的人下的黑手。

  此去京城时日良多,倒不如留心一下京中局势,或许还能得到一些眉目。

  “你给母亲去信一封,就说我很好,无须担心。”

  想了想,水汷又加上一句:“到了京城之后,让她万事听二弟安排,不可自作主张。”

  刘希一一记下,道:“王爷呢?您不跟属下回去吗?”

  水汷笑笑,道:“我跟着薛家一起进京就好了。”

  刘希面色踌躇,道:“这...”

  “你无需担心,我跟着他们自有我的道理。”

  “王爷既然早有打算,属下自然不敢过问。”刘希连忙解释道:“只是薛家这几日必有麻烦临头,属下担心,到时候又耽误了小公子行程。”

  水汷疑惑道:“什么麻烦?”

  刘希轻咳一声,老脸微红:“今日薛家买的那个丫头,原本是城里喜男风的冯渊冯公子看上的。冯渊见了那丫头,一改往日作风,立誓不再结交男子,此生也不再娶第二个女子,并订好了良辰吉日,三日后迎那丫头进门。谁料拐子贪财,又将那丫头卖与薛家,冯渊若是知道了,可不就闹上门了吗?”

  水汷嘴角抽了抽,平时里没少在话本上看那些因色生事,因色误国的故事,水汷只道是胡编乱造,哄人开心一乐的故事,然而没想到今日里竟然真能碰到这种事情,也算是一种奇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东西应该没那么辣眼睛吧=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零分呢= =委屈巴巴qaq

  ☆、金簪

  “你在这个地方经营这么多年,有什么能解决的法子?”

  水汷支着脑袋,打了个哈欠,问道。

  刘希回答道:“方法倒也有,只是不大地道,说不得要委屈那冯渊几日了。”

  水汷挥挥手,示意他只管去做:“薛蟠素来做事莽撞,下手又没个轻重,若冯渊来闹,轻则受伤,重则送命,倒不如委屈他几日,也省了来这吃一遭的苦。”

  水汷安排完事情,便打发刘希早早回去。

  水汷遇刺之事颇为蹊跷,府里发出的信碟也是只让管事的人知道,因而

  次日清晨,水汷刚梳洗完毕,去寻薛蟠,便听到小厮们讲着城里的稀奇事。

  说是多年的悬案终于找到了凶手,竟然是本城里一个小乡绅的仆人犯下的案,这会儿已经让官兵把人捉了去,不日便能结案。

  说来也是奇怪,那小乡绅一口咬定不是他仆人做下的案,现在正在鸣鼓,央求了不少街坊邻居前去作证。

  薛蟠听罢来了兴致:“竟有这事儿?”

  水汷观薛蟠言谈,颇有想去凑凑热闹的心态,于是连忙岔开了话题:“昨日的赤金簪子,不知姑娘是否喜欢呢?”

  “哎呦!”薛蟠一拍脑袋:“昨天只顾着看那小丫头,竟然把这宗事给忘了。”

  说着就要出门去寻宝钗。

  刚走出了门口,又连忙转回了身,笑道:“瞧我这记性,又忘了问你了。”

  “这簪子叫什么?出自哪里?可有什么典故?你好好跟我说说,若是妹妹问起来了,我好歹也答的上来。”

  “会大爷的话。”水汷拱拱手,道:“小的祖上曾在海上经商,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淘了不少,这簪子便是那时候传下来的。原来的名字挺拗口,时间久了,便也没人记得了,只因上面雕刻着祥云与海浪,又叫它翻云簪。”

  水汷笑笑,又道:“若说典故,这簪子里面,倒有一个皇妃的故事。”

  “哦?”薛蟠一把抓住水汷胳膊,急切道:“什么皇妃?说来我听听。”

  “这便是上个朝代的事情了。天子重色思倾城,选举天下秀女,以充实后宫。”

  水汷摸了摸鼻子,继续道:“小的那时候家族正是鼎盛时期,因而也有适龄女儿。临行前,家主摆了一桌子的名贵首饰供她挑选,那女孩在众多首饰里挑了这个。说来也是奇怪,选秀当日,她竟被天子一眼相中了,此后平步青云,荣宠六宫。后来她问天子,为何这么多的秀女,偏偏选中了她,是否她的相貌确实惊为天人,让天子沉迷其中?天子道:“离得那么远,哪瞧的清楚你长什么样子呢?不过看你头上的那只簪子有趣的紧罢了。””

  薛蟠忙问道:“不知是前朝的哪个妃子呢?”

  水汷道:“正是居关雎宫的宸妃。”

  薛蟠惊叹道:“竟然是她。”

  前朝宸妃宠冠后宫,天下无人不知。

  天子爱屋及乌,对宸妃的母家袁氏,也是颇为照顾。

  袁家原本也只是一皇商,因着宸妃受宠的缘故,父亲被封为国公,兄弟们皆为列侯,一时间风头无两。

  后来改朝换代,水家的人做了皇帝,袁家就此沉寂,也就不足为奇了。

  薛蟠黑漆漆的眼珠子转了几转,袁家是皇商,也能凭着一个妃子做到了国公,自己家也是皇商,妹妹也是处于待选,况妹妹的才貌心性,未必就低于那宸妃,假以时日,妹妹入宫受了宠,自己也能混个侯爷当当。

  想到此处,薛蟠掏出怀里的簪子,痴痴的笑着,仿佛有了这簪子,宝钗就能独宠后宫了一般。

  不一会儿,又回过了神,见一屋子小厮正望着他,忙一整衣襟,拍拍水汷肩膀,道:“好兄弟,借你吉言,若姑娘真能得偿所愿,大爷我必重重赏你。”

  说完话,一阵风似的去了宝钗屋里。

  水汷低头笑了笑,早知道薛蟠好骗,但没有想到能有这么好骗。

  不过胡乱编了个宸妃受宠的原因,他就兴冲冲地去找宝钗了,宝钗若听了他的这套说辞,指不定又好气又笑,待生完气,说不得又要把簪子戴上,好不去拂了自家兄长的这一番好意。

  不管是什么原因,进宫时她把簪子戴上,也就了了水汷的一桩心事。

  宫里头但凡有点阅历的,都知道这簪子是个什么物件,代表着什么意思,权衡利弊,自然多少也会给她行个方便。

  彼时薛蟠刚跑到宝钗屋里,宝钗给新买的小丫鬟取了个名字,名唤香菱,这会儿正在教她识字。

  薛蟠瞧了一眼香菱模样,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不免心猿意马的,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她,连小丫鬟奉的茶也忘了去接。

  宝钗见了自己兄长这个痴样,眉头轻蹙,轻咳一声,道:“哥哥来我这所为何事?”

  “哦哦。”

  薛蟠忙回过了神,从怀里掏出簪子,道:“我给你买了个前朝的簪子。”

  “你上次给我买的,还被我收在箱子里不曾戴过,今日又买它做什么?”

  一面说,一面接了过来,细细的看着。

  薛蟠正色道:“妹妹,这个与之前的不一样,这个名叫翻云簪,可是个大有来历的东西。”

  然后把刚才水汷讲给他的事情又添油加醋的说上了一便。

  不出水汷所料,宝钗听完,果然是又好气又心疼。

  气兄长心里没个成算,这样的事情也相信,气完又心疼这个痴心妄想的傻哥哥。

  像前朝天子那般昏庸重色的人,满打满算又有几个?

  宝钗让小丫鬟取来铜镜,对着镜子将钗子斜斜插在头上,笑道:“这簪子也确实有几分稀奇之处,戴在头上也比寻常簪子大方些,又没有金子的俗气。”

  然后话题一转:“不知哥哥是多少钱买来的?”

  薛蟠比了个手指,道:“也不贵,五十两银子罢了。”

  宝钗取下赤金簪子,捏在手里掂了掂分量,与寻常金簪子分量差不太多,这个价格倒也不算太贵。

  宝钗道:“这簪子我收下了。只是哥哥以后莫再买这些首饰了。你之前给我买了多少,也不过在箱子里堆着罢了。”

  薛蟠连连点头,道:“是了是了,以后再不买了。以前给你买的簪子,你若不喜欢,只管收着,倒也没什么事情,只是这个簪子,千万要好好戴着。”

  宝钗笑道:“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了,以后我天天戴着,可好?”

  薛蟠点头,道:“正应该这样呢。”

  水汷见薛蟠回屋时面上有着几分喜色,便知道宝钗收下了这支簪子。

  想着以后宝钗进了宫,又像上一世一般,从此再无交集,心头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上一世好歹还有着同窗相伴的情谊,这一世倒好,拜他父亲所赐,连个正儿八经的会面都不曾有过。

  若她进宫以后承了宠,不知会不会想起给她献簪子的自己?

  想到这,水汷又连忙甩了甩头,她是待选的秀女,记不记得住自己,又有什么意思?

  水汷办成书童,跟着薛家的商队,一路走走停停,倒也十分的平阔。

  偶尔也经过水汷家里置办的字号,水汷随着薛蟠进去逛上一圈,也就出来了,管事的没有的得到准确的消息,自然也没有认出水汷。

  水汷也不想再惹来什么风波,一路上安静的装着书童,这样走了月余,终于即将抵达京城。

  薛蟠本欲提前让人把京城里的老宅打扫一遍,却被薛母驳回了。

  说是住在亲戚荣国公府上,让人好好教导一下薛蟠。

  薛蟠虽心生不满,但也无可奈何,骑在马上,耷拉着个脑袋。

  水汷见了忍不住好笑,父亲去后,他倒是想让人好好教导他一下,如何去应对军营里各种突发的事情,以及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奈何天不从人愿,慈母弱弟,就这样挣扎着也过来了。

  想到母亲,水汷又是一阵不安。

  自己家手握重兵,原本就遭人忌惮,新皇又志在削藩,这一趟火急火燎将府上的人接了过来,指不定又有什么新想法呢。

  水汷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好地再重新规划一下府上的出路,这样老是惹皇帝忌惮可不是什么好事。

  正这样想着,便听到了小厮们的一阵欢声:“可算是到了!”

  水汷收了思绪,抬头去瞧,不远处,城墙高约十丈,连绵数里,一眼望不到头。

  城墙上锦旗飘飘,士兵皆是一身戎装,极具威势。

  城门下,一队人马正低头与守城士兵交谈,见了薛家旗号,也顾不得与士兵寒暄了,快马加鞭,忙奔了过来。

  为首的公子哥轻衣缓裘,眉眼微微上挑,带着几分世家子弟特有的风流写意,下了马,将马鞭丢给身后的小厮,冲着薛蟠行了一个平辈礼,笑道:“可算是到了!老太太与太太念叨好几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的是不是有点偏武侠风了qaq

  以后要改时间更新了,暂定到晚上9点左右

  ☆、说亲

  薛蟠也连忙下马,上前寒暄:“让老太太和太太们挂念了。”

  来的人是荣国府的贾琏,平日里他负责府上的庶务,人来送往的一般也都是他出面。

  更何况现在新娶的妻子是薛蟠的表妹,名叫王熙凤的,若论上年龄,还要叫上薛蟠一声表哥。

  一阵寒暄过后,贾琏领着众人来到了荣国府。

  水汷作为下人,自然进不了内院,跟着薛家的众人,住进了荣国府旁边的一个梨香园里。

  到了晚间,水汷寻个借口出了门,凭着记忆,往与侍卫统领秦远越好的地方走去。

  天色渐晚,街道上没有了白天热闹的喧嚣,偶有传来成群结队的巡城卫兵盔甲碰撞的清脆声音。

  水汷走到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轻轻叩响了房门。

  先是轻两下,然后重三下。

  这是他与秦远约好的暗号。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从阴影里走出一个青年男子,恰是与水汷在逃亡路途中分散的侍卫统领秦远。

  秦远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道:“让王爷一路流离行至京城,是属下的失职。”

  上一代的南安王战死沙场,年方一十二岁的他承了爵位,为收复军队的各部势力,没少使用雷霆手段,自然也就得罪了不少人。

  因而在回京城参加大朝会的路上被人一路追杀,也就不足为怪了。

  水汷将秦远扶起,一边走一边说道:“此事与你没有什么太大干系。眼热南边这点兵权的官员大有人在,若是这一路平阔,那才是见了鬼。”

  秦远道:“谢王爷体谅。”

  水汷走到屋里,屋内一点摆设装饰也没有,空旷的房间里,几张半新不旧的桌椅,桌上摆着一套胭脂朱砂色的钧窑茶器,旁边放着用白玉罐子装的茶叶。

  这房子原是水汷父亲私下买的宅子,极少人知道,就连南安太妃也不知晓,平日里用来商讨机密事。

  秦远取出茶叶,三两下洗茶泡茶,递给水汷。

  水汷轻轻刮去茶末,抿了一口,是他最喜欢的华顶云雾。

  “母亲他们安置好了吗?”水汷问道。

  秦远道:“都已经安置好了,在京城先前的王府里。”

  水汷点点头,道:“那边好。京城最近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说来我听听。”

  秦远沉吟片刻,将京城朝中局势与水汷细细说上一番。

  水汷眉头轻皱:“看来陛下确实有意削藩了。”

  秦远点点头。

  水汷道:“罢了。过几日我找个机会,试探一下陛下口风。”

  水汷与秦远聊完政事,梳洗一番,换上平日里穿的家常衣裳,这才出了门,一路来到了太祖皇帝所赐的宅院里。

  国之中心,天子脚下,掉下块砖头下来,都能砸死一两个“皇亲国戚”。

  然而水汷,却不属于这种“皇亲国戚”。

  建国之初,太/祖皇帝按功劳封了四王八公。

  如今这四王八公里面,也就北静王与南安王手上有兵权,东平郡王与西宁郡王早被削的只剩一个空壳子,其他八公自然也不用说,只是维持着一个表面的繁华罢了。

  水汷知道在其他勋贵眼里,对自己这手握兵权,又是郡王的爵位羡慕的紧,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他也不例外。

  新帝登基之后,屡有削藩之意,便是他最为头疼的一件事。

  南安太妃得了水汷今日回府的消息,早早的在后院坐着等他回来。

  她穿着褚红色长衫,下面配着墨色长裙,梳成高环鬓的发上插在金钗步摇,双目微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滚着佛珠。

  坐在她左边的是她的陪嫁丫鬟袁氏。

  先前南安王的侍妾也不多,他战死沙场后,侍妾们走的走,散的散,只剩袁氏还陪着她。

  袁氏一条心的跟着南安太妃过活,又因生了一个男孩,在府里也颇有些脸面。

  南安太妃的下首,坐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正是水汷的妹妹水汶,面上与水汷有着几分相似,这会儿正在解着手里的九连环打发时间。

  袁氏呷了一口茶,道:“太妃无需太过忧心,王爷既然已经到了京城,自然是平安无事的。”

  “话倒是这样说。但一想到他那么大点的一个人,自小金奴玉婢锦衣玉食的伺候着,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这一路躲躲藏藏,又是给人当奴做婢的,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呢。”

  正说话间,忽然听到院内小丫鬟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王爷回府了!”

  立在门口的小丫鬟连忙去打帘子。

  水汷进了内堂,见母亲坐在堂上,泪珠在眼眶打转,忙上去参拜,还未跪在地上,便被母亲一把搂在怀里:“你这个没心肝的讨债鬼!这一路上也不知道往家里递个信,你若有个好歹,叫我可怎么活呢?”

  水汶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母亲连续好几日都没睡好觉了,哥哥你太让人担心了!”

  水汷抽出一只手,伸过去捏一把她圆乎乎的小脸,忍俊不禁道:“你跟在母亲身边,就不能为母亲排忧解难吗?”

  南安太妃搂着水汷哭了好一会儿,方被身边的袁氏劝好。

  水汷挨着水汶坐下,见少了庶弟水晏,吃了口小丫鬟递来的新茶,问道:“怎么不见晏儿?”

  南安太妃道:“他那身子骨你又不是不知,不过你回府的事情,又何必劳动他?你等会儿得了空,也去他那屋瞧瞧,这几日你不在,对亏了他上下打点,府上才没出什么大乱子。”

  袁氏笑道:“二爷哪里就这么娇贵了?不过是太妃心疼他,不让他过来罢了。”

  水汷道:“等会儿我去寻他也就是了。”

  水汷与众人聊了一会儿家常,向南安太妃使了个眼色,南安太妃会意,道:“这会儿子我也乏了,你们且下去,我与汷儿说些体己话。”

  丫鬟们垂首退出。

  水汷道:“母亲来京城几日,可曾与京城中的夫人们有过来往?”

  南安太妃疑惑道:“陛下素来忌惮我们府上手握重兵,我避嫌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与她们有过多来往?”

  水汷道:“依我看来,若是因为陛下忌惮,就远了京城的夫人们,倒显得我们心里有了鬼似的,不如该来往来往,该下帖子下帖子,好不容易回一趟京城过新年,说什么也要过的热热闹闹才是。”

  南安太妃想了一会儿,皱眉道:“这...”

  “母亲无需多心。我们多久不来京城,朝政是什么风向也摸不清楚。”水汷道:“我有心下帖子请京城勋贵来府上一聚,一来试探陛下对家里的态度,二来也打探些消息。”

  南安王战死后,南安太妃的主心骨便成了儿子水汷,虽没有到了言听计从份上,但对于他要做的时候从来不加干涉。

  水汷幼年时虽有些荒唐,但自从南安王死后,行事明显老练了起来,遇事也都有主意,南安太妃对他也很是放心。

  因而水汷提出宴请朝中勋贵时,南安太妃仅是犹豫了片刻,便开始思索着如何置办宴席了。

  南安太妃道:“府上又一处梅园,还是太祖皇帝时期种下的,这会儿子梅花开的正好,可以请一些夫人姑娘们在那赏梅,至于你们,就在前厅吧。”

  水汷点点头:“母亲想的周全。”

  母子二人又说了一会儿体己话,南安太妃才让身边的一个一等丫鬟送水汷回房休息,自己则又去了袁氏屋里去商讨主意。

  彼时袁氏正就着烛光,做着针线活,见南安太妃来了,连忙把物件放在桌上,上前去迎。

  南安太妃拿着袁氏绣的花样,道:“这么多年了,你的手艺还是这般好。”

  袁氏亲手倒了一杯茶,捧到南安太妃身边,笑道:“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不知太妃深夜前来,所为何事呢?”袁氏问道。

  南安太妃道:“汷儿如今也一十有五了,旁的男孩到他这个年龄,早说亲了,偏他命苦,父亲去的早,守了这几年的孝。”

  袁氏听到这,心里已有了计较,道:“很是。不知太妃心里有没有中意的人选?”

  南安太妃为难道:“你也知道咱家的情况,素来招人忌惮。我原本想的是,在江陵选一个家世清白的,也就算了,但如今来到了京城,说不得又要重新打算了。”

  袁氏接道:“现如今后院的梅花开的甚好,太妃不若借此机会,请京城的夫人们来赏梅,也瞧一瞧这京城的姑娘们跟我们那的有什么不同。”

  南安太妃抓着袁氏的手,笑道:“到底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人,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只是要请哪些人家,还要好好思索才是。”袁氏也笑道:“除却我们家,其他三位郡王家是不可少的。还有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荣国公、宁国公这八家也不能忘。”

  南安太妃让小丫鬟一一记下。

  敲定好邀请的人数,南安太妃也就告辞了。

  袁氏送完南安太妃,让小丫鬟在前面挑着灯笼,去了水晏的院子。

  夜已深沉,水晏的院子却还是灯火通明一片,袁氏见此先叹了口气。

  水汷生而为王,而自己养了十几年的水晏,因为身份的原因,起名字时连个水字旁的字都不曾得。

  俩人渐渐大了,水汷的婚事自然是在勋贵里面挑选,水晏身份尴尬,能娶何人尚不能知。

  水晏纵然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过窝在这方寸之间做个病怏怏的庶生子。

  想到此处,袁氏脸上一片凄然,又怕水晏看到了多心,忙整整衣冠,换上一副慈母模样,道:“夜这么深了,怎么还在看书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考据四王是异姓王,按照金木水火土的排行,但是要起好多名字,笔者起名费,就懒得考据了。。。在文里,四王不是异姓王~

  ☆、询问

  水晏听到声音,合上了书。

  他穿着一身莲青色的衣衫,因为身体孱弱,外面又披了件月白色袍子,头发颇为随意的用一截缎子系着,散在肩头。

  水晏的眉目不知随了谁,凤目狭长,偏又没有眉眼上挑的那种潋滟与轻佻,他的容貌与水汷并不太相似,身上也没有水汷那一身且试天下的锋芒毕露,整个人都是淡淡的,像是一盆静静绽放在山间的幽兰。

  袁氏进屋时带了一股冬夜的寒气,水晏又将身上的袍子裹了裹,眉头微微皱着,不由自主的轻咳出声:“咳咳...”

  袁氏见水晏一张苍白的小脸咳得微微发红,心里又是心疼又是自责,有心想去给他端杯热茶锤锤肩,又恐自己一身冷气冲了他的身体,忙让屋内的小丫鬟给他倒来一杯滚滚的热茶,又让小丫鬟给他轻轻地锤着肩,自己站在屋里烧的暖烘烘的火盆处远远地瞧着。

  袁氏眼圈微红:“这么晚了,天气又冷,我原本不该来的,连累你也跟着不痛快。”

  “咳咳...”

  水晏接来小丫鬟递的小手炉,又喝了一杯热茶,脸上才好看一些,虚弱道:“姨娘既然来了,又何必说这些话?”

  袁氏彼时在火炉边去了一身的冷气,这才敢渡步走到水晏身边,用烤了半天火的手放在他的额上,见他并不发热,这才放下心来,道:“菩萨保佑。”

  水晏面上一红,道:“姨娘太过小心了,我哪里有这么娇弱了?”

  袁氏叹气道:“到底是年幼时落下的病根。”

  水晏见她双目微红,连忙岔开了话题:“姨娘这么晚过来,想必是有事与我商议吧?”

  袁氏用帕子掩了泪,道:“刚才太妃来找我,说是有意在京城给王爷寻上一门亲事。我想着你也不小了,若是有...”

  一想水晏身份尴尬,不得又住了口,又怕水晏多心,换上一副欣喜的面容,道:“我在太妃面前也略有几分薄面,有心想替你求一门姻缘,只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水晏呷了一口茶,道:“方才王爷来过,与我商议过这件事。”

  袁氏听水晏不喊兄长喊了王爷,不禁拧起秀眉,道:“王爷是兄长,你应该唤他一声哥哥才是。”

  水晏轻笑出声,脸上却不在意:“左右不过一个称呼,有什么要紧的。”

  袁氏知道他素来性子执拗,也不好深劝,问道:“王爷找你商议什么事情呢?”

  “他讲过几日下帖子宴请朝中勋贵,探一下陛下的口风。不过...”

  水晏顿了顿,脸上带着几分狭促,道:“他可没有讲太妃要给他挑上一门婚事。”

  袁氏道:“太妃只怕还瞒着他呢。”

  “王爷既然请朝中勋贵来府上一叙,那有没有说让你也出席呢?”袁氏问。

  水晏点点头,道:“他的意思是让我一起去应酬,说是带我见一下朝中官员,以后也好做他的臂膀。”

  袁氏脸上闪过几分欣喜,又转瞬即逝,道:“那...不知道太妃是否会同意。”

  “这个你不用担心。”

  水晏道:“王爷是个有主见的,不会被太妃意见左右。若太妃带你见京中的夫人姑娘们,问你哪个更为妥当,你只管虚应着光景,只答都好便是。”

  袁氏点点头,道:“正是这个理,王爷说亲,我一个下人怎么好发表意见。”

  水晏本欲不想点破,见她又多想了,她素来心思又重,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几句:“王爷的翻云簪不见了,我问了秦远,说是他送了一位姑娘。”

  袁氏恍然大悟,点了一下水晏额头,笑道:“你这个狭促鬼!”

  然后又问:“可知是哪家的姑娘?”

  水晏道:“秦远也没有跟我讲太过清楚,只说是跟荣国府有亲戚的某位姑娘。姨娘若是见了荣国府来的姑娘们,多留一下心,指不定就能发现了。”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水汷房里的小丫鬟们就已经开始伺候他洗漱更衣了。

  水汷换了身江牙海水五爪坐龙蟒袍,腰上勒着玉带,脚踏朝云粉底皂鞋,拜别了南安太妃,往宫中去了。

  历朝历代的皇帝们大多薄待功臣,兔死狗烹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然而本朝的前几代皇帝们对功臣们还算不错的,按军功封了不少王爵公侯,世袭个几世,由着一代不如一代的纨绔们走鸡斗狗,混吃等死。

  建国之初,几位王爷的功劳最大,因而也就福泽子孙最深。

  几位王爷在京城的时候,不用每日大清早的陪着百官们一起五更上朝,只需在朔日和望日出来露露面,汇报汇报工作也就算了。

  今日既不是朔日,也不是望日,水汷自然也是不用去上朝的,他今日起来这么早,是因为前几日南安王府众人抵达京都时,太上皇派人来问了一下水汷遇刺的事情,如今他平安到家,于情于理都要去太上皇宫里走上一趟。

  水汷是武将,自然没有文人的软轿待遇。

  京都不比江陵,自然没有江陵母亲般轻抚着脸庞的微风,有的是像后妈的大耳瓜子甩在脸上的凌冽寒风,一阵一阵的,水汷又骑着马,虽然走的不快,但到底还是比寻常走路要快上一些,寒风刮在脸上,直让他睁不开眼睛。

  太上皇毕竟上了年龄,精神头儿不比往年,水汷抵达皇宫时,太上皇还未起来。

  殿里的小太监皆是人精,又是忙着去沏滚滚的热茶,又是忙着递上小暖炉,一边又摆了一桌的精致小吃食。

  年龄稍大的周太监笑得眼睛弯弯,一脸的慈爱,道:“郡王上一次来宫里时,还跟着咱家要宫里马蹄酥糕吃。”

  水汷知道他是伺候太上皇的老人,因而对他也不拿什么郡王架子,捏了一块桌上的点心,道:“可不是吗,我仗着年龄小,贪嘴吃多了,肚子胀的发疼,还是公公给我揉的肚子呢。”

  周太监打趣道:“郡王今日可莫要像往年一样了,如今郡王年龄大了,个子也长高了,咱家纵是有心给郡王揉肚子,只怕也没那个力气了。”

  水汷笑道:“我偏要多吃,好不容易来一趟宫里,点心也不让人吃,公公可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郡王这话可真是折煞咱家了。”

  周太监道:“这些小辈里,太上皇最疼您了。前几日他老人家还在念叨呢,说您这么大了,行事还是这般莽撞,白白的让人担心。连续几日让咱家去打听您的消息,生怕您有个三长两短的。”

  正说着,忽听小太监们的声音:“太上皇驾到。”

  水汷擦了唇边糕点渣子,前去接驾。

  太上皇年龄不过六十,但因着保养得当,看着像是五十出头的人物。

  到底是做了几十年的帝位,通身的气派非常人所能及,一身的明黄龙袍,行动之间极具威势。

  太上皇细细打量了一眼水汷,道:“倒比往年高了许多,有几分你父王年轻时的模样。”

  “孤听人讲,你这一路被人追杀,是怎么一回事?可查出什么眉目?”

  太上皇当年能荣登大宝,水汷的父亲没少出力,因而他在位期间,对南安王府颇为照顾。

  后来他因太子一事,无心朝政,退位让与三皇子,过起了不问世事,荣养天年的日子,但听到南安王战死之事,还是颇为唏嘘,又嘱咐新皇,一定要善待南安王子嗣。

  水汷之所以敢在在军营里大刀阔斧整顿,收拢人心,多少也有点太上皇给他撑腰的原因。

  水汷为收复人心,三年不曾来京城,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京城,还被人追杀了一路,得知这个消息,太上皇越发平和的性情难得发了一通脾气,把一干人等骂了个狗血淋头,如今水汷平安归来,太上皇第一时间自然要查出背后黑手,为自己可怜的小侄子主持公道。

  水汷回答道:“回太上皇的话——”

  话还未说完,便被太上皇打断了:“叫什么太上皇,还和以前一样,叫孤皇伯父也就是了,小小的人儿,哪学了这么多的规矩?”

  水汷笑道:“是,皇伯父。”

  “侄儿以为,侄儿在军营里收拾了那么多不尽心的人,他们对侄儿怀恨在心,也在情理之中。”

  太上皇问:“你查到是谁做的了?”

  “暂时还没有。”

  水汷答道:“侄儿袭爵三载,树敌众多,一时没有头绪。”

  太上皇沉吟片刻,道:“孤让暗卫帮你查探一下。”

  “如此便多谢皇伯父了。”

  太上皇与水汷话着家常,问他这些年在江陵的经历,水汷一一回答,又挑了一些军营里的趣事讲给他听。

  太上皇点头,忽然话题一转,问道:“太后昨日倒是提醒了孤,你如今也十五岁了,可有喜欢的姑娘家?”

  水汷彼时正喝着茶,听到这句话差点给茶水呛到,废了好大力气才把口中的茶咽下肚,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一双干净清澈的眸子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太上皇还是对南安王府比较好的~

  ☆、赐婚

  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那双如同浸了水后干净又璀璨的星光似的眸子,这会儿子名字已经报到了户部上,注定要在这四角的宫墙里度过一生的。

  那个女孩和他一样,身上背负着家族的兴衰,进宫是她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坏的选择。

  他虽贵为郡王,掌一方兵权,但也因新帝夺嫡时,府上站在太上皇这一派,并未参与,而让新帝心怀不满。

  且他又手握重兵,新帝难免有所忌惮。

  海贼虎视眈眈,新帝又屡有削藩之意,他肩负着王府众人的兴衰荣辱,自顾尚且不暇,哪里又有多余的能力去护她和她家族的周全呢?

  水汷有一瞬间的恍惚,又很快收敛心神,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侄儿整日里在军营里跟着一大帮大老爷们打转,哪里有时间去喜欢什么姑娘家?”

  “况古有霍去病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侄儿虽不及冠军侯的天纵英才,但也有心想要学一学的。”

  “恩,好志向!”

  太上皇点点头,称赞道:“这水家小一辈的,也就数你跟水溶了,偏他又是一个不理朝政的,整天与一帮酸腐文人吟诗作对,谈论个花草鸟雀。”

  太上皇与水汷又聊了一会儿家常,便打发水汷去看太后:“太后一直在念叨你,你等会儿也去她宫里瞧瞧。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也跟她讲讲,让她帮你挑挑。”

  水汷点头称是,辞别了太上皇,在一群小太监的带领下去了太后宫里。

  水汷既走,太上皇便打发了屋里的小太监出去,留了周太监一人伺候,他靠在贵妃榻上,闭上了眼。

  周太监连忙上前给他轻轻揉着太阳穴。

  “你看这孩子怎么样?”太上皇问道。

  “天家的孩子,自然都是好的。”

  周太监回答的四平八稳。

  “你又与孤打什么机锋?”太上皇叹了一口气,道:“水家出色的子弟越来越少了,如今海贼虎视眈眈,北疆又有异动,朝堂上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亲王前去坐镇。两个小鬼头年未及冠,心性尚未大定,便手握重兵,这时候,若有歹人在里面挑唆,难保不生出什么不该生的心思,也难怪老三这皇帝当的不自在。”

  “只是这削藩,哪里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事情,况又内忧外患。”

  太上皇叹息道:“老三到底不是我一手带大的,被妇人养成这个样子,性子太过孤僻阴鸷,行事到底不如...”

  说到一半,又住了口。

  周太监知道他又想起了废太子,自己也不敢插嘴,只是扮演着一个安静的旁听者。

  “罢了!”

  太上皇长叹一口气:“人都去了这么多年了,再想也没什么意思。孤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只希望上天看在孤多年勤政的份上,在孤有生之年,国家不出什么大的乱子,孤百年之后,也好面对列祖列宗。”

  太上皇尊号昭元,一共生了七子三女,他与昭元皇后乃是少年夫妻,两人情意深厚,长子次子皆为昭元皇后所出。

  昭元皇后所生长子,刚长到一岁,便一病没了。昭元皇后情绪大触,艰难生下次子,便撒手西去了。

  太上皇与昭元皇后情深,自小立了二子为皇太子,养在自己膝下,后又唯恐自己立后之后,太子之位不稳,便一直没有立中宫皇后。

  如今的太后,原是昭元皇后的堂妹,膝下一直无子,为人温柔平和,对皇子们关爱有加,这才被立了皇后。

  如今的新帝的母亲,原本是昭元皇后殿上当值的宫女,生了新帝与七皇子,还有远嫁了北疆汗王的大公主。

  四皇子在夺嫡中陷害太子,被太上皇所厌恶,自裁谢罪。

  五皇子是现在的忠顺亲王,一心跟着当时的三皇子现在的皇帝,七皇子年龄又太小,难继大统,万般无奈下,这才让位给了三皇子。

  新帝为皇子时素来不被太上皇帝所喜,从未理过朝政,继位之后难免露怯,太上皇原本就不喜他,见此更是大动肝火,遇到重大决策时,少不得又要亲自上手。

  新帝初理朝政,本就陪着十二分的小心,又见太上皇并不放权,不免也心生怨言,暗地里扶持自己的朝臣。

  太上皇毕竟做了几十年的皇帝,新帝的这些小动作自然是瞒不过他,得知后更是瞧不上他的这种做法,一时间,父子两人原本就不怎么亲密的关系更是渐行渐远。

  “召左立过来,让他查探一下南安郡王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太上皇道。

  左立是暗卫的统领,太上皇心腹中的心腹。

  周太监点点头,想了想,提了一句:“郡王的翻云簪不见了。”

  “你倒是瞧得仔细。”太上皇又道:“既然如此,那就让左立再去查探一下簪子去了何处。”

  水汷来到太后宫里时,除了坐在正位上的太后外,屋里还有着一位看上去四十多岁的华服夫人,看上去温温柔柔的,颇为和善。

  水汷知道这便是生了新帝的贤太妃了。

  因着太上皇与太后皆在,哪怕她的儿子当了皇帝,也只能安静的做一个贤太妃。

  水汷平日里不怎么在闺阁中厮混,自然也不懂什么讨好女人的法子,只是将这些年的情况简单叙述一遍。

  太后倒还好,出身大家,对朝政也颇有见解,时不时的也能点拨几句,插上几句话。贤太妃素来不懂这些,自然也插不上话,不过她性格温柔和顺,也不觉得尴尬,听水汷讲南方的风土人情,反而生出了几分向往之意。

  太后见贤太妃插不上话,恐多嘴的小宫人将这事传到新帝耳边,新帝又素来多心,怕他心里不快,便转了话题:“前几日本宫还在跟太上皇讲这个事,你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了,可有喜欢的姑娘家?”

  水汷登时头大如斗,女人在这方面天生就比男人心细,他虽搬出了霍去病的名言,但太后仍是不依不饶的:“打量本宫与太上皇一样好糊弄呢?”

  “既是如此,你自幼戴着的翻云簪怎么不见了?”

  太后一面笑,一面去跟贤太妃解释:“妹妹有所不知,南安府上有一支翻云簪,是太-祖皇帝赐的,历来便是由南安王妃们收着。”

  “偏这孩子淘气,见他母亲戴上好看,他非要讨了来,戴在自己头上。”

  贤太妃来了兴致:“原来还有这事?”

  “可不是呢。”

  太后抿着唇,笑道:“前几年本宫还问他,本宫说,你一个爷们,戴这簪子不伦不类的,他倒振振有词的说,我这是暂时戴着,以后遇到了心仪的姑娘,就送给她戴。”

  “如今簪子没在你这,想必是送给哪家的漂亮姑娘了。”

  水汷没想到年幼时的一段童言,让太后记得这么清楚,这样一来,他原本的打算又要推倒从来。

  他原本想的是,太上皇与新帝对簪子饰品不怎么留意,也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

  太后冰雪聪明,若见了宝钗戴上这支簪子,念及往事,想及里面的渊源,自然会对新入宫的宝钗多加照拂。

  贤太妃为宫妃没少受太后的照顾,进封贤太妃后,也是对她马首是瞻,新帝又是个及其孝顺的人,见贤太妃喜欢宝钗,自然会对宝钗另眼相看。

  这样一来,宝钗在宫里即便不得盛宠,也不至于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只是水汷万万没想到,太后对他年幼时的话记得这么清楚,今日又当着贤太妃的面将簪子事情挑明,将他原来的计划全部打乱。

  这样一来,说不得又要重新帮宝钗规划。

  规划安排倒还是小事,如何从宝钗手里将簪子重新拿回来才是难事。

  水汷在军事上很有天赋,但对于宫中女人间的弯弯绕绕却是不大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当初自作聪明,费了好一番力气才让宝钗接受了簪子。

  “在家里收着呢。”

  水汷笑道:“如今我也大了,哪能再像小时候那样?”

  太后却不以为意,仍在讲着水汷的婚事。

  水汷虽不怎么了解女人心思,但家里好歹还有着一位母亲,平日里没什么事做,最喜欢的就是与袁氏话话家常,给府上亲厚之人牵牵红线,做做媒人。

  太后整日里在宫墙里闷着,说不得与他母亲也是一样,喜欢做这些事儿打发时间。

  因而水汷也是笑着应着。

  太后因为长时间在宫里闷着,膝下又没有一儿半女的,好不容见了个小辈,人长得机灵,办事也稳妥,太上皇又十分的看重,因而更生了几分喜欢,与袁氏笑着讨论着京城勋贵里的姑娘们。

  水汷听到这,便笑着说:“母亲与太后想到一块去了。母亲见院子里的梅花开的十分的好,有意想请勋贵夫人们来府上一聚。”

  说着垂下了头,面上做出几分不好意思。

  太后见此更是忍俊不禁:“顺带着帮你瞧瞧媳妇儿?你就传本宫的话,看上了哪家姑娘,只管让你娘来回本宫,本宫邀了陛下,让他给你们赐婚可好?”

  ☆、梅园

  太后金口一开,王府上的游园赏梅活动便如火如荼的开始筹办了。

  太后为显亲厚,到了日子,更是让三公主一起参加。

  三公主封号淳安,是太上皇的幺女,生母王美人早逝,太后看她可怜,便养在了自己膝下。

  王美人没逝世之前,在宫中一直有第一美人之称,她的女儿更是不消多说,三位公主里,数她的容貌最为好看。

  且又自幼养在太后身边,耳濡目染下,性子自然没有王美人生前的飞扬跋扈。

  王美人生前飞扬跋扈,树敌众多,她这一死,受她压迫折腾的宫妃们自然拍手称快,顺带着再去作践一下没了母亲的三公主。

  宫里的人素来都是踩低捧高的,见王美人既死,众宫妃们作践三公主,王美人生前待宫人们又极为苛刻,少不得又去添把火。

  三公主没了母亲,父亲又是一门心思在朝堂之上,后宫之事从不过问的状态,求救无门下,日渐消瘦,大有离世之态。

  某一年宫宴,还是皇后的太后瞧见了弱不禁风的三公主,见她神态可怜,便拉过来细问究竟。

  王美人生前与太后也有过纠葛,不过斯人既逝,再去追究那些恩怨也就没了意思,又见三公主遭遇实在可怜,便求了太上皇恩典,养在了自己宫里。

  三公主被宫人们磋磨了这么多年,性格多少有点懦弱,行事又畏首畏尾,太后知道她是素来无依无靠的原因,又去求太上皇的恩典,给了她一个封号。

  太上皇让礼部拟了几个封号,供太后挑选,太后挑来选去,定了淳安。

  一来三公主没有生母王美人的飞扬跋扈,性子淳朴,二来也有希望她一生平安顺遂。

  太上皇的心思不在后宫,自然对几位公主也不甚在意。三位公主里,只有大公主有封号,还是嫁去北疆的前几日加封的。

  三公主知道自己能脱离苦海,全靠着太后仁厚,如今又有了封号,对太后更是加倍的用心,晨昏定省,来的十分的殷勤。

  太后见她乖觉,也愿意给她体面,如今见她年龄渐渐大了,更是操心上了她的婚事,让她去梅园,多少也存了给她挑一门佳婿的心思在里面。

  淳安公主虽母家皆废,但有太后恩宠,太后在太上皇心里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除了早去了的昭元皇后,没人能灭过她的次序。

  如今虽然是新帝当政,但遇到重大决策时,仍要请示太上皇,太上皇在朝政上依旧一言九鼎。

  太后仁厚,待下面皇子皆为己出,因而新帝对她也很是的尊敬,再加上她膝下无子女,对新帝又没有什么威胁,新帝自然乐得搏一个好名声,愿意给她一份尊荣,对于她请求的事情,新帝从来都是颇为重视,

  新旧两帝对太后敬重,素来爱揣摩皇帝心思见风使舵的朝臣对太后更是殷勤,每年朝贺,夫人们进宫之后,都争着往太后宫里跑。

  淳安公主也来南安王府赏梅的消息一传来,原本还在持观望态度的勋贵们立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也不再观望了,不仅带上了闺阁小姐们,就连原本不让参加的世家子弟们,也收拾的衣着光鲜,清清爽爽的去赴宴了。

  到了赏梅的日子,南安太妃带着众夫人接了公主銮驾,去了梅园。

  淳安公主虽到了男女大防的年龄,但水汷水晏是自己叔伯兄弟,又加上临行前太后特意嘱咐了让见一下二人,因而她銮驾刚到,便召了水汷水晏二人过来。

  水汷与水晏从前厅过来,一边走,一边勾着裹了一件狐皮大氅的水晏的肩,用着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笑:“可惜同宗不能通婚,要不然,以你的模样,哪里还有前厅里那些小王八犊子的事情?”

  水晏脸色变了几变,冷着脸不去接话。

  水汷知道他性格素来这样,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仍在兀自说笑:“你说前厅的那些纨绔们,哪一个能被公主瞧上?”

  水晏道:“王爷在军营里呆了这几年,身上学了一身的臭毛病。”

  “我哪里有你的臭毛病多?”

  水汷道:“父王去了之后,你性子越发孤僻了,以前还知道叫我一声兄长,现在倒好,连个哥哥也不叫了。”

  水汷扳过水晏肩膀,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收了刚才的嬉皮笑脸,正色道:“你我虽不是一母所出,但我待你与小雯并无二致。府上看上去虽繁荣昌盛,前程似锦,但内里面的事情,你比我还要清楚。”

  水汷的眸子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意气风发,做认真神色时,更是有让人信服的力量。

  他道:“现如今,是最需要你我兄弟二人相互扶持,共度难关的时候,这时候你一口一个“王爷”做什么?”

  “父王在世时,最为疼你,如今他虽去了,但你在府里的地位一如往日。”

  说着瞟了一眼水晏身上的狐皮大氅,道:“这雪狐大氅,我向母亲要了好几次,她都不舍,不过前几日瞧你咳得厉害,巴巴的派人送了来。”

  “你要是喜欢,我脱了给你就是。”

  水晏淡淡道。

  嘴上虽然这样说,身上却没有要脱得意思,眼角眉梢里也没了刚才拒人千里的清冷,虽然面上不曾带笑,但脸上到底柔和了几分。

  水汷知道自己的这番话他多少听进去一些,对于他的脱大氅的话也就不怎么在意,依旧勾着他的肩,笑笑闹闹的往梅园走去。

  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今日天虽然放晴,但到底天气寒冷,霜雪不曾融化。

  梅园里梅花临雪绽放,点点殷红在一片琉璃世界里,顶着寒霜,开得格外的精神。

  水汷知道府上往八公家里也递了帖子,前厅里荣宁二府上的公子哥都到了,只是不知寄居在荣国府上薛宝钗有没有过来。

  水汷一进梅园,便环顾四周,去瞧那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可惜的是,园子里的姑娘们得知他与水晏到来的消息,早早的在窝在园子里的屋舍不出来了。

  水汷瞧着一院子的腊雪红梅,叹了口气。

  淳安公主性格柔顺,没什么公主架子,对水汷水晏二人以兄称呼。

  水雯自幼被父亲充作男孩教养,性格颇为淘气,淳安公主久处深宫,哪里见过这种性情的人?一时间十分稀奇,俩人在帘子后面小声的说着话。

  水汷的嘴角抽了抽。

  自己妹子是什么性格的人他比谁都清楚,小时候闯的祸比他跟水晏俩人加起来都多,偏她又是个女孩,父亲吵也不是,骂也不是,养成了一个骄纵任意妄为的性格。

  水汷抬眼打量了一下淳安公主,眉清目秀,温温柔柔,十足的大家闺秀模样,只是若是跟自己这妹子再处个几日,就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水汷咳了一声,问道:“公主既下降府上,何不带着众位官家小姐游玩一番?”

  淳安公主还未说话,水雯倒先开了口:“大哥,你是不知道,这北方的姑娘们,比咱们南方的还要腼腆呢!见了公主,又跪又拜的,公主见这天寒地冻的,便免去了她们伴驾,让她们自己逛院子去了。”

  水汷皱眉,正要说水雯没有规矩,便见淳安公主点点头,温柔道:“正是。她们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若是因为伴驾本宫,磕坏了膝盖,回到家里,父母亲又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公主没有计较水雯插嘴,水汷自然也不好再去追究,他倒不知自己妹妹还有这种本事,短短时间内,便与公主相处的这般融洽。

  水汷从宫里出来,便知晓了太后的用意,因而在前厅设宴时,便将那青年才俊与已成家立业的分设几个不同的屋子。

  又将模样俊俏与淳安年龄相仿的,安排到了靠窗的位置,梅园女眷们从院子里走上一走,透过交错有致的梅树,那坐在窗户边上的模样,也能瞧见个七七八八。

  梅园建造的十分精奇,从院子里能瞧见外面,但是从外面却只能瞧见枝杈各异的梅花。

  水汷此举十分的大胆,他与南安太妃商议时,南安太妃还颇为犹豫,说这于理不合,水汷笑嘻嘻道:“什么是理?天家就是理。太后说了,不拘家世身份,只要公主瞧得上眼,她便去求陛下的谕旨。”

  见完水汷水晏,水雯便拉着公主前去游园了。

  昨夜南岸太妃还与她彻夜长叹,细细嘱咐了今日的事情,水雯虽然淘气,但遇到这种事情倒也不马虎,三言两语逗得淳安公主抿唇低笑。

  水汷水晏二人远远的跟在后面。

  水汷见水晏一张小脸苍白,便伸手将他身上大氅又紧了紧,摸了一把他手里的火炉也不再热了,便打发了小丫鬟再去换一个。

  小丫鬟取来了小火炉,一路小跑过来,带来一阵寒风,水晏又是一阵咳嗽。

  水汷皱眉道:“你先回屋休息吧,这里由我伺候着。”

  水晏还未答话,水雯身边的大丫鬟过来问话:“敢问王爷,君悦阁里坐的是哪府上的勋贵?”

  水汷想了一会儿,道:“君悦阁?那里边坐的是荣宁二公的后人。”

  丫鬟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过了一会儿,前面传来了太监尖细的声音:“公主召荣宁二府家眷一同游园。”

  公主召女眷一同游园,水汷水晏自然不能再继续跟着,二人回了亭子里坐着。

  梅园雪白,梅花殷红,从梅园屋舍里走出一群娉娉袅袅的女孩,伴着绫罗满身的夫人们而来。

  荣宁二府原是国公之后,又有着一个女孩在宫中当着皇妃,家里自然是繁荣昌盛的,因而夫人小姐们的穿着皆是十分的明艳,清一色的大红猩猩毡与羽毛缎斗篷,大雪红梅里,显得十分的亮眼。

  然而在这片花团锦簇中,水汷却一眼瞧见了穿着莲青斗纹洋线番羓丝鹤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