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作者:予我白鹭      更新:2023-07-31 02:27      字数:8022
  易佳夕看她一眼, 淡淡道, “竞争关系。”

  “竞争?”宋丛筠眨了眨眼,“怎么说?”

  “我想掌握主动, 他也想。”甚至可以感觉到, 他更想。

  最开始的时候,易佳夕以为梁霁辰是那种单纯又固执, 推一步,走一步的男人, 但他那双手, 即便受伤了,仍然要占据主动方。

  他有他的情不自禁,也有他的理智权衡。

  试探,靠近, 索取, 退缩……抱歉,谁也没打算这么轻易地将自己交付出去。

  宋丛筠轻手轻脚地挪上床, 睡在易佳夕旁边, 手枕在脑袋下,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易佳夕, “你和他可真像。”

  “我和谁?”

  “他。”

  易佳夕促狭地笑, “你的他?”

  宋丛筠垂下眼,赧然点头。

  “和我说说他吧。”易佳夕怂恿着她,忽然感觉像回到学生时代,同睡一床, 压低声音说悄悄话,讲到好笑的地方,躲进被窝里憋笑到颤抖。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宋丛筠难得松口。

  但易佳夕感觉到,这是宋丛筠自己有了倾诉欲。

  她直奔主题,“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宋丛筠带些迟疑地摇头,“不确定。”

  “不确定?”易佳夕愣了一下,“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很久很久。”

  易佳夕在微薄光线中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这哪里聊得下去?她故作生气地哼了一声,“不问了!”

  “别呀,我说真的,你再问别的嘛。”宋丛筠微笑着戳了戳易佳夕气鼓鼓的脸颊。

  好吧,八卦的念头大于一切,易佳夕很快被哄好,“他帅吗?”

  属于颜狗的人生哲理问题。

  “当然。”颜狗的朋友也是颜狗。

  “那,谁先勾搭的谁?”易佳夕事先声明,“不要再说不知道。”

  宋丛筠皱眉想了会儿,“他吧,我不确定那算不算。”

  “嗯?”

  “是他先亲的我……”

  “什么时候?”易佳夕嗅到狗粮的气息,更凑近了一点。

  宋丛筠慢吞吞地说,“高中。”

  这个回答简直让易佳夕跌破眼镜,要知道,在她眼中,宋丛筠高中时就是标准的乖乖学生,校服工整,不迟到不早退不逃课不早恋,接到男生递的情书送的礼物,都会红着脸交给易佳夕代为处理。

  “我家的好白菜,居然高中就让猪惦记上了。”易佳夕忍不住啧啧叹息。

  这下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她是非要宋丛筠说出来不可了。

  “我也没想到,就很突然……”宋丛筠抿抿嘴,“那天他跟人打了架,脸上受伤,我看见了,就跟在他后面,想帮他处理伤口。”

  “不得了,这还是个不良少年。”易佳夕趴在枕头上,摆好吃瓜姿势。

  宋丛筠笑了笑,继续说,“他不理我,还赶我走,我不服气,就拽着他,然后他停下来,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易佳夕听得入神,眼睛都不舍得眨,只催促她快些讲。

  “我当时气极了,转身就要走,他却突然拉着我,把我推到那颗红鼻子树上……哎,夕,你还记得哪颗红鼻子树吗?”

  当然记得。

  学校附近的街心公园里有棵树,树干上长了颗很大的树瘤,不知被谁涂了层红漆,就像只红鼻子,以此闻名。

  易嘉泽把她推到那颗树上,不由分说地亲下来,她当时都吓傻了。

  回想起来,那次初吻的体验其实很不好。

  他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些发泄的意味,没有丝毫怜惜,他嘴里好像也受了伤,宋丛筠尝到淡淡的血腥气,并不确定,也像是旁边那棵树瘤上的铁锈味,铺天盖地,密不透风地将她困住。

  人声嘈嘈切切,那么近,又那么远,令她感到慌张,那种眩晕感让她不得不紧紧拽住易嘉泽的书包带,才能不瘫下去。

  那一刻,他是侵略者,也是唯一的凭依。

  他很快放开宋丛筠,擦了擦嘴角的血,冷酷地说,“以后别再跟着我。”

  宋丛筠还记得自己当时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决绝地,带着少年的清瘦,显得有些孤零零。

  易佳夕听得愣住了,这想象不出这是一贯内敛的宋丛筠会做的事,她忍不住问了句,“是啊,你干嘛跟着他?”

  “他跟人打架是因为我,”宋丛筠有些艰难地开口,“是我,说了些对他不好的话……”

  接下来的事,她就不肯再说了,也不肯说那人的名字。

  那天晚上,两人的情绪莫名都不是很高,各怀心事。

  第二天,宋丛筠临时有事,需要在法国停留几天,易佳夕独自一人从戴高乐机场返回国内。

  下飞机,孟瑶开车来接易佳夕回家,一路上跟她报告这三天的营业状况。

  y.bakery正在筹备网店在各个平台上线,孟瑶这段时间忙得够呛,冲易佳夕大倒苦水,说自己如何如何辛苦,连跟男朋友约会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易佳夕拿出她在法国买的白贝母扇子项链,才终于堵住孟瑶的嘴。

  “老板,你去法国,怎么不和梁先生一起?”

  易佳夕若无其事道,“他忙。”

  孟瑶从后视镜里小心地看了眼,“你们……还好吧?”

  “我们……哪里不好?”易佳夕挑眉反问。

  孟瑶察觉到危险,立马摇头,飞快地转移话题。

  回到小区,进入公寓大楼的时候经过大厅管理处,物业工作人员迎上来,“易小姐,前几天您让我们查监控,很抱歉,那天晚上因为停电,监控设备没有工作。”

  “我知道了。”易佳夕微微颔首。

  那天在医院,钱之航非说自己是被人推了,没鼻子没眼的,自己都不肯定,查不到监控,易佳夕也没有放在心上。

  易佳夕回家洗过澡,换了套衣服,出门参加初中同学聚会。

  刚到法国的那天,易佳夕就收到“小棉袄”骆文同学发来的同学聚会邀请链接,弄得跟电子结婚请柬似的,花里胡哨,还配上毕业那天拍的许多照片。

  在易佳夕看来,张张都是黑历史。

  初中那会儿,她其实挺瘦的,除了脸颊有些婴儿肥,拍照尤其明显,所以那会儿,易佳夕整天都琢磨着如何减肥。

  或者说,如何瘦脸。

  当推开包厢门,易佳夕面上难掩错愕。

  她竟然看见连绍坐在桌上,对她微笑。

  “你怎么会来?”连绍及时地为易佳夕拉开椅子,她只好坐下。

  连绍十分自然地说,“我收到邀请了,当然得来。”

  易佳夕一没想到班长会邀请他,二没想到他竟然有时间。

  毕竟连绍根本不是她的同班同学。

  在易家没出事前,一个连绍,一个易嘉泽,成天往易佳夕班上跑,他们都是学校里顶耀眼的男孩子,有时候插科打诨,浑水摸鱼地坐在易佳夕班里上课,同学们欢迎,老师们也无可奈何。

  那时候学校人尽皆知,这两人是五班的编外人员,连拍毕业照那天,他们都来凑热闹。

  毕业合照里,易佳夕站在第一排,易嘉泽和连绍一左一右,为了不挡住后方同学的脸,还特意弯着腿,在她脑袋上比v。

  席上气氛热烈,最初因为连绍的明星身份而小心翼翼的同学,随着他的幽默和健谈也逐渐热络起来。

  他们聊着从前的糗事,乐此不疲,只有易佳夕意兴阑珊。

  九点多结束,几个从前就闹哄哄的男同学提议要去酒吧,易佳夕在这时候接到梁霁辰的电话。

  她想了几秒,走到包间外面。

  “喂?”

  “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易佳夕忍不住弯起嘴角,“你也没问啊。”

  过了会儿,梁霁辰说,“那我现在问,你在哪儿?”

  易佳夕把地址告诉他,还是忍不住拿一下腔调,“干嘛,你要来接我?”

  他好像听到一句很奇怪的话,反问道,“不来接你,我问地址干嘛?”

  真是标准的梁氏语言。

  易佳夕握着手机,刚要说话,忽然身后一阵喧哗,同学们从包房里鱼贯而出,吆喝着要易佳夕跟上队伍。

  “怎么了?”

  易佳夕解释说,“同学聚会,那帮人非要去酒吧,你快点来解救我。”

  有个男同学听到,嘻嘻哈哈过来拽她,对着手机大声喊,“男朋友吗?我们把你女朋友带走了!想要人来酒吧赎!不然你女朋友就要被我们灌醉啦!”

  易佳夕推开他,无奈地说,“你听到啦?我要被他们带走了。”

  梁霁辰在那边竟然笑了一声,好似心情不错的样子。

  “你跟他们走,怕什么?怕我不来赎你?”

  “你不会的,”易佳夕也笑了,“你不舍得。”

  因为这出意外的小插曲,易佳夕不得不选择跟着大部队一同去酒吧。

  酒吧老板是曾经的体育委员赵杰,他特意留了酒吧二楼一处最私密清幽的卡座,免得连绍被人认出来。

  同学们对连绍的加入都挺期待,他讲话风趣幽默,一点不端架子,同学中不少人都是他的影迷粉丝,都不想错过和偶像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一行十几人,浩浩汤汤地出发前往酒吧,竟是一个不落。

  易佳夕没料到他真会跟着一起去,大概也是唯一不想让他去的。

  连绍追上来,“坐我的车吧。”

  他带了司机,可以载几个同学过去。

  餐厅璀璨的灯光下,他目朗若星,面孔比从前硬朗,但依然能辨认出从前少年的模样。

  上学时,连绍几乎每天都和易佳夕一同回家,还有易嘉泽,那时候,他从来不需要特意强调这句“我送你回家”。

  不是所有的回忆都需要珍藏的。

  “你现在是公众人物,瓜田李下,还是多注意点吧。”易佳夕摆摆手要走。

  刚才酒桌上有几个女同学没喝酒,易佳夕乘坐其中一人的车过去,在路上,她给梁霁辰发消息,让他如果没出发,就不要过来了。

  一直到她到了酒吧门口,才收到梁霁辰的回复:【为什么,我已经快到了。】

  这个突发状况让易佳夕感到一阵莫名的焦躁。

  酒吧里生意很好,赵杰径直带他们来到二楼卡座,易佳夕坐在两个女同学中间,连绍在她对面坐下。

  上一场饭局大多是男同学们的主场,多年同学不见,也没几个人好意思一上来就灌女生酒,易佳夕勉强躲过。

  现在酒吧都来了,再想找借口推脱不喝,就显得有些拿腔拿调了。

  就连上学时期的老好人,班长“小棉袄”都被灌了不少,喝得最起劲的赵杰放了话,今天谁要是竖着出去,以后他赵杰就不认这个同学。

  包括易佳夕在内,至少有五个女同学也不大想认赵杰为同学,根本不在乎他的威胁。

  赵杰被狠狠地笑话了一通,后来气焰顿消,只得讪讪地改变了劝酒套路——玩游戏,谁输谁喝。

  一晃十年过去,大多数同学的面貌依稀都有变化,随着进入社会,性格也有些变化,那时最木纳的男生,现在做了销售,在饭局上口若悬河;最平凡普通的女同学,摇身一变,时尚又落落大方。

  唯独在玩这类酒桌游戏时,依然缺乏新意,来来去去都是那几个。

  也不知是谁提议的真心话大冒险,简直土到没眼看。

  用梁霁辰的话说,“落伍”。

  游戏老套,规则也老套,每人抽一张扑克牌,牌面最大则赢,牌面最小为输,必须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由赢的那人决定内容。

  如果实在不想回答或是照办,罚三杯啤酒,如果累计三次惩罚,就得喝一杯深水炸弹。

  易佳夕内心后悔不迭,早知道这样,这同学聚会她就不该来。

  游戏开始,最初几轮,大家还顾忌着“同学情谊”,下手都不算太狠。

  最多问问女同学的体重,或是问男同学从几岁开始不尿床的诸如此类无伤大雅的问题。

  慢慢地,气氛热烈起来,问题也逐渐百无禁忌,好几个脸皮薄的女孩子都喝了几杯。

  连绍输了一次,赢家是从前班上最闹腾的男生,外号“窜天猴”他一脸贱兮兮地问,“连绍同学,连绍影帝,去年你和那个韩国女明星拍的电影里的激情戏,是借位?替身?还是假戏真做啊~~~”

  他飘得连尾音都收不住了,贱气冲天。

  “借位,”连绍眉毛一挑,“我拍的又不是三.级片,想什么呢。”

  窜天猴满脸失望。

  看他那副吃瘪的表情,易佳夕还没开心多久,就笑不出来了。

  这个游戏最令人无奈的地方就在于,它根本没有技巧可言,全凭那捉摸不透的运气,谁有可能赢,反之,谁也都可能输。

  这一把,易佳夕抽到了最小的黑桃三。

  而赢的那个居然又是窜天猴。

  他满脸随时准备搞个大事情的表情,先是嬉皮笑脸地帮易佳夕把面前的三只酒杯满上,再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易佳夕同学。”

  易佳夕面色冷淡,“请讲。”

  “请问,你现在跟我们的预定影帝连绍同学,是什么关系?”他把一支空啤酒瓶口对准易佳夕,一副采访的架势。

  坐他旁边一个女同学使劲推了他一下,翻着白眼,“瞎问什么,人家有男朋友的。”

  “我知道,”窜天猴说,“不是还没来吗,问问嘛,你们难道不想知道?”

  没人接茬,但也没人否认,人类天性里就带着八卦基因,更何况这份好奇心,是从学生时代就生根发芽的。

  易佳夕没说话,取过桌上一只酒杯,斟满威士忌,直接把酒杯扔进面前的大杯啤酒里。

  满桌愕然,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这杯我喝了,当作退出游戏的惩罚,你们好好玩。”易佳夕说着,举杯要饮,坐在对面一直冷眼旁观的连绍忽然站起来,按住她的手。

  他说,“我来。”

  易佳夕目光冷淡,在连绍脸上掠过一眼,刚要拒绝,忽然看见站在二楼走廊处的梁霁辰。

  他站在那里,身量挺拔,正沉默地望着这边。

  易佳夕从座位上站起来,目光一直看着梁霁辰,“过来啊。”

  心中忍不住想,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站在那里看了多久,听到了什么。

  梁霁辰走过来,易佳夕身边的女孩颇有自觉地让位,让梁霁辰在易佳夕身边坐下。

  “喝酒了?”梁霁辰微微低头。

  他的到来,带来一阵清冽的香气,和熟悉的内敛可靠,让人想要依赖的感觉。

  几天不见,他突然的出现,好像是为了提醒易佳夕,她可以不去听,不去见,不去想,但无法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无动于衷。

  易佳夕的声音不自觉软了几分,“没有喝。”

  梁霁辰平淡地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深水炸弹。

  “准备喝,还没喝。”她及时地找补,并且把酒杯稍稍推远一点,好像是要跟它划清界限。

  刚才还气焰嚣张,仿佛八婆附体的几个男同学,此刻都识趣地噤了声。

  大家闹归闹,到底是老同学,眼看着正主儿来了,再翻些陈年旧帐出来,破坏了两人关系,怕是闹得同学都做不成。

  那杯酒,最后是梁霁辰替易佳夕喝了。

  易佳夕不觉得梁霁辰是擅长喝酒的人,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喝下,没有阻拦。

  她只在桌下勾住梁霁辰的手,不假思索地握住。

  连绍靠在椅背上,目光从对面两人脸上扫过,梁霁辰也注意到他,视线在空中短暂的交锋一秒,再若无其事地分开。

  “梁先生?”骆文使劲地眨了眨眼。

  梁霁辰愣了一秒,他显然已经忘记了这位音乐厅的工作人员。

  易佳夕凑近他的耳朵,“他帮我找你要过签名,他叫小棉袄。”

  “那是我外号,”骆文觉得在梁霁辰这样的业内权威面前暴露绰号,实在是耻辱,“我叫骆文。”

  他刚说完,就有人嚷嚷起来了,“什么骆文,就是小棉袄,这名字多亲切。”

  骆文立刻拖那人下水,“你呢,你还是窜天猴呢!”

  “还有他,他的外号是绿毛衣,”坐易佳夕旁边的女生喝得有点高,还附赠解说,“因为他常年穿一件绿毛衣,丑死了。”

  绿毛衣恼羞成怒,站起来冲她嚷嚷,“你呢?你还叫牙套河马妹呢!”

  好好的介绍环节,生生被造成了一场互相揭发大会。

  在一片吵闹声中,易佳夕无奈地望着梁霁辰。

  她言简意赅地做了总结,“总之,这些是我初中同学。”

  梁霁辰微微侧向易佳夕那边,语气带着酒的热度,“他们都有外号,你的外号呢?”

  易佳夕摇摇头,“我没有外号。”

  “是吗?”他牵起易佳夕的手,搁在他的腿上,凑近易佳夕轻轻笑了声,“你觉得我会信?”

  他笑声低沉,带着些莫名的轻佻意味,易佳夕脸上一热,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别闹。”

  “我没闹,”梁霁辰的呼吸有些热,“跟我回家好不好?”

  易佳夕错愕地望着他,看见他目光稍稍有些迷离,“你醉了,梁霁辰。”

  梁霁辰说,“你才醉了。”

  人喝醉了,要么耍酒疯,要么给前任打电话,要么像钱之航那样睡成死猪。

  还有一款是梁霁辰这种,不哭不闹,坐得正站得稳,说话不打磕巴,不熟的人,还当他酒量很好。

  只有易佳夕看出来,虽然他面色不改,看起来无比正经,却攥着她的手,不是挠挠手心,就是把她的手翻来覆去,好像她手心里藏了什么宝贝。

  隔几分钟就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带你回家。”

  搞得易佳夕哭笑不得。

  拜托,就这状态,到底谁带谁回家啊。

  易佳夕起身,说要先走,几个女生也各自有男友来接,大家便就此散了。

  转身的瞬间,她注意到连绍的眼神,隐没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一闪而逝。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他一眼。

  不能看。

  易佳夕并非情感迟钝的人,有些细节不言自明,可事已至此,她不能去看。

  如果注定让人失望,就不要给人希望。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只要心里住进一个人,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去其他人,那里是回忆照不到的地方。

  易佳夕听过很多甜言蜜语,见过许多黯然神伤,有眼泪,有浪漫,可迄今为止,只有梁霁辰一个人对她说,带她回家。

  他们回到车上。

  梁霁辰坐在副驾,易佳夕今晚滴酒未沾,由她来开车。

  还好驾照就在包里。

  梁霁辰的眼圈微微有些红,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易佳夕靠过去,在他身上摸钥匙,刚碰到他的上衣口袋,就被他摁住了手。

  他依然闭着眼,喃喃自语,“我刚才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让他帮你喝酒?”

  易佳夕一愣,“谁?”

  她心中反应过来:果然还是听到了吗?

  “别装傻。”梁霁辰手上多了几分力,骨节泛白。

  易佳夕忍不住笑了,正要说话,忽然听见车窗被人敲响。

  是刚才起哄最厉害的窜天猴。

  他喝多了,走路都摇摇晃晃,满面通红,易佳夕拉下车窗,狐疑地看着他。

  窜天猴一张嘴就是冲天的酒气,语气囫囵,“奶昔,我二月十四结婚,记得带、带你男朋友一起来,别忘咯!”

  “知道了。”易佳夕合上车窗,忽然发觉哪里不对。

  “奶昔?”梁霁辰蓦地睁开眼,带着微笑,“你的外号,奶昔?”

  易佳夕认命般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差不多有五六年没听人这么叫过了。

  那会儿她脸肉嘟嘟,又是出了名的爱喝奶,同学们便赐名“奶昔”,又奶又夕。

  她很想下车把窜天猴狠狠踹一脚。

  “别这么叫我,幼稚。”易佳夕板起脸。

  梁霁辰却忽然认了真,“他也这么叫过你吗?”

  他是谁?

  易佳夕觉得跟醉鬼无法沟通,动作粗暴地从他口袋里掏钥匙,却被他拽着,俯身深深地亲吻,她不自觉地爬过去,坐到梁霁辰的腿上。

  这是个充满酒精气息的吻,迷乱的,蛊惑的,带着他的热度,

  “怎么,他叫得,我叫不得?”等到易佳夕气都喘不匀,梁霁辰才放开。

  易佳夕好气又好笑,手握拳抵住他,“你吃醋了?”

  “我吃醋?”梁霁辰笑了,语气有些不屑,“你的酒是我喝的,现在坐在我身上,要回的是我家,我犯得上吃醋?”

  易佳夕被他这番大胆霸道的言论惊了几秒。

  酒能醉人,酒能害人,也能让人精神分裂,简称精分。

  这是那个古板正经的梁霁辰会说的话?

  “梁霁辰,你才喝了一杯,就醉成这样?”易佳夕故意笑他,“真没用。”

  她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激到了他,惹到了他。

  他将她用力控住,车内充斥着一触即燃的热度,他的手掌那么宽大,握住她,也握住她的呼吸,像是要分个胜负。

  如果说男女关系真是一场竞争。

  那么这一回合,易佳夕不得不承认,她暂时败北。

  她的呼吸跟着梁霁辰走,温度跟着他走,心跳也跟着他走,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耳垂也红了,最后只能伏在他的肩头叹息着喊停。

  梁霁辰松开她,恶作剧一般捏起她的脸颊,眼眶泛红,轻轻呢喃,“你也只有嘴上厉害而已,我的奶昔。”

  棠芯城城整理: 奶昔:以为是个青铜,好像是个王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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